夜幕刚刚低垂,一对年轻男女面带兴奋地走进一家装潢曲雅气派的西餐厅。
那年轻高壮的男子身着深色西装,显得神采奕奕,女孩的衣着则是时下流行的细肩带连身长裙,后面背着背包。那灵秀细致的五官令身上的衣着黯然失色,娇小的身段在连身裙里更显纤巧,而乌亮的长发披肩而下,仿佛是某个洗发精的招牌广告。
在侍者的带领下,他们在靠窗的位子入座。
“这家餐厅不是要事前预约吗?”女孩环顺四周小声地问。
“是啊,要在这家餐厅订位还真不容易。”年轻男子抑不住脸上的必奋,“我是在三个月前就预订了位子。点套餐吧!雪彤,我是有备而来的。”
虽然心里有种长受兄长宠爱的温暖感觉,言雪彤还是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地点了菜。
“盂文,”她等侍者拿着菜单走远后,轻声再问:“你真的……”
“你不是老嚷着想来这家餐厅吗?”范盂文支着下巴看着她,“就尽量放心吃。”
她怔怔地行着送上来的精致开胃小菜,弄不清范盂文今天究竟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没说一声就拉她来这家气派和昂贵都出了名的西餐厅。
“真的没问题?”她心里明白这昂贵的一餐可能要花掉范盂文起码三分之一的薪水。“那我要吃罗!”
范孟文毫不犹豫地点头,表情显得有些莫测高深。
第一次见他这么豪迈大方,她却吃得挺心虚,直到侍者送来一个小巧可爱的冰淇淋蛋糕,上面燃着一根烟火似的蜡烛,飘扬着“生日快乐”的电子音乐,她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恭喜你二十一岁了,雪彤。”范孟文露齿而笑,看到她惊喜得目瞪口呆的模样是他最满意的收获。“生日快乐!也恭喜你拿到毕业证。”
言雪彤怔了好几分钟才回神,讷讷开口道:“原……原来你……你早就……”
见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范孟文脸上的笑意更浓。打从在高中同校时,他就喜欢言雪彤,没想到大学又同校,尽管追求者甚多,言雪彤却很自然地跟他走在一起,这是近水楼台之便。
虽然除了牵手以外,他们没有更进一步亲昵的行动,但言雪彤对异性的目不斜视,让范孟文放心的去服兵役,两年后回来见她出落得更水灵动人时,更感到有她为伴的骄傲。
“快吹蜡烛吧。”见她怔望着蛋糕,他忍不住催促道。
“我要先许个愿!”言雪彤抬起感动的眸光说。
在他们愉快用餐地当儿,贵宾窒里却弥漫着十分不愉快的气氛。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端坐在贵宾室的真皮沙发上,浓密的头发服贴地往后梳,一只剑似的浓沉郁地微锁,离挺的鼻梁与嘴唇的线条似是雕刻家精心雕凿出来,略有的下颚显示着坚毅,星似的恨眸此刻正跳跃着不耐的火焰。
那和身品好质佳的西服更将他威权的气势衬得更加摄人,拧眉的沉默更显得森肃有仪,直令立在他面前的餐厅经理紧张得不住打躬作揖。
坐在他身旁那位容貌艳丽、穿着极光鲜引人注目的美人是名模水荭,此时正在大发娇嗔。
她见视野最好的靠窗位子被一对毛头小情侣占据,便忿忿地找经理怒声理论。见是大股东段景晟与其新宠水荭,大家不敢有丝毫怠慢,经理急忙在最短的时问内赶来。
“为什么把那个桌位让给别人?你还把段董放在眼里吗?”
“我记得曾吩咐过邱顾问转告,我要那个位子在这个时段空下来,难道你们都没注意吗?”段景晟的声量不大,却极其权威性。
“实在对不起。”面对这餐厅的大股东,经理已经额头直冒冷汗了。“这一定是新来的工作人员搞错了,我马上就把那桌客人转走。”
不一会儿工夫,果然见那张桌予空出来,侍者有效率地换上浆白的桌巾。
“哼!”水荭让侍者伺候入座,朝刚移到角落的那对小情侣鄙夷地看了一眼,“那男的一看就知道是月薪不超过三万的上班族,那女的更是一身的路边货,还敢穿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段景晟对这种毫无营养的恶言只微皱着眉,最近出自水荭的低劣批评越来越令他不耐,现在更加重了他烦躁的心情。尽管如此,他仍下意识转身朝角落望去。
只见小情侣里的“男主角”朝这里怒目相向,显然极度不满餐厅突然撤换他们的位子,而“女主角”却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似乎表示息事宁人。
位子有点远,加上灯光幽暗,段景晟看不太清楚那两人的容貌,但仍能从衣着上明显地分辨出他们的确与这里进出的人士有点格格不入。
“别管他们了!”他从侍者手中接过菜单“点菜吧。”
言雪彤看着范孟文将帐单一摆,毫不心疼地从皮夹里抽出几张大钞,心底不断不涌出愧疚。着实没想到范孟文会用这么奢华的方式来为她庆生与祝贺,虽然她很开心,但想到这是他的血汗钱,心头就涌现罪恶感。
“孟文,”她目光真诚地看着他,“等我找到工作,领了薪水,第一件事就是请你来这里再大吃一顿。”
闻岂,范孟文不满地啧了一声,“你当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她的“真诚”令他有点失望,自己虽认定是雪彤的男友,但听她这么一说,感觉就像普通朋友似的,其实她来个拥抱都比她回请的心意来得好呀!
“好了,我们走吧。”在言雪彤再次开口以前,他忍着一丝郁抑站起身道。
言雪彤并没注意到范孟文心中的失望,见他转身就走,连忙小跑步急急跟上前去,却不意与迎面而来捧着酒杯的侍者擦撞。
顿时,那侍者的捧盘往前直飞,而她也被撞得身子一歪,她的脚绊到一张椅子,身子重心不稳地扑向旁边的座位。
蓦地,她嗅到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定睛一看,自己竟跌坐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她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面貌便急急站起身来,困窘地低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言雪彤羞红了一张小脸,不住地道着歉。
“雪彤!”此时,范孟文在她身后轻唤。
言雪彤再次向对方欠身道歉,赶紧转身奔到范孟文的身边。
“你怎么了?脸红得跟关公似的。”范孟文一面走一面调侃地问。
“都是你走得那么快,害我撞到人又跌倒!”言雪彤小声地说。
范孟文见她羞红的模样,心不禁飘飘一动,对刚刚的失望释怀了,却不忘继续调侃,“所以一跌就跌到刚刚那个座位,你还怀念那个座位呀?”
“哪个座位?”
她不禁回头朝自己扑跌的位子看了一眼,果真是先前靠窗的位子,见那个被她“撞”到的男子正好转头朝远方向望来,她连忙转身紧拉住范孟文。
“怀念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呀!”范孟文见她紧扯自己的衣袖,开玩笑地说。
“我刚刚撞到人家,好糗!”一想到刚刚的场面,她就窘得抬不起头。
“你呀!”范孟文笑了笑,伸手爱怜地轻推了下她的后脑,“下次先看清楚再做‘投怀送抱’的打算吧。”
“你还笑我!”言雪彤不满地瞪着他。
“走吧。”范孟文哈哈火笑地拉起她朝电梯走去。
段景晟看着范孟文与言雪雪彤双双离去的背影,注意力不由得集中在那清灵纤细的身影上,那透着几许娇弱的体形与水荭性感的曲线各有千秋。
水荭在肉欲方而的确提供了他极大的欢愉,但下了床后,那乏味的活题让他无法感觉到她存在的重要性。为什么会让她留在身边这么久?段景晟心中没有答案,此时,他甚至想不起初见水荭的心情。
看来,水荭在他身边待得太久了。
_才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不意跃出刚刚跌落在怀里的娇俏小脸。
那羞红的神情教段景晟忍不住微笑,先前没注意到她的相貌,但经过适才的“意外”,在只隔几寸的瞬间,已将她打量个透彻了。
那清灵明秀的人眼闪烁着清纯,在细致皮肤的烘托下,五官显得粉雕玉琢,有种令人想捧在手掌心的感觉。看着她甩着乌亮的长发和那名年轻人并肩离去的刹那,不知怎地,他竟有点羡慕那个稚气犹存的大男孩。
真是荒谬!段景晟随即自嘲地想,那女孩看来不过十八岁,想来是自己看腻了那些涂满各式化妆品的容颜,所以那未施脂粉的女孩才让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中午时分,在飞腾集团办公大楼内的会客室。
“雪彤?你怎么来了?”范孟文一打开门,眼光便落到她身上的粉黄套装,不由得轻吹了声口哨,“第一次看到你穿得这么体面,把我们公司的小姐都比下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找到工作了!是行政且理。”言雪彤抑不住满脸雀跃的笑意。
“真的?”他为她高兴,“是哪家公司?”
“这栋大楼六楼的人事行政部。”言雪彤几乎是屏息地说出答案。
“你……你是说……”范孟文一愣,随即欢呼道:“太棒了!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走!我们找家餐厅好好庆祝一下!”
兴匆匆的范孟文不由分说地拉着言雪彤往电梯走去,没等多久,电梯门打开,他们才要走进去,却看见一昙西装笔挺的男妇高级主管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硕健、神色冷峻的男子迎面走出来。
“董……董事长好!还有……”骤然面对一大票的高级主管,范盂文不禁傻了眼,慌了手脚,慌了手脚,何况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没见过面的主管。
“啊?李经理!”言雪彤发现一位之前才面试过她的女经理。
李经理也认出她,微笑低声嘱咐,“别忘了明天要准时报到。”
这女孩好面善!是在哪儿见过吗?段景晟暗想。
当段景晟跨出电梯时,看到一身套装的言雪彤,不禁讶异公司里竟有如此柔媚动人的女职员,但在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范孟文时,立即想起了一星期前在西餐厅的那一幕,原来那“男主角”居然是自己公司的职员。
“李经理,你认识刚刚那个女孩?”
“她是今天来应征行政助理的新人,叫言雪彤,明天开始上班。”李经理必恭必敬地回答,明白对换女人如换衣服的董事长是从不对公司女性一眼员多看一眼,女人跟事业,董事长分得很清楚。
段景晟点点,不露情绪地朝会议室走去,心底仍映着适才电梯旁的纤细身影。
想不到换套衣服整个人的感觉就不一样,那套淡黄色的衣装将他先前对她稚嫩未脱的印象完全改变了。原来她不是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换上套装,薄施脂粉的她看来娇柔妩媚,连水荭都要靠边站。
段景晟随即暗斥自己的胡思乱想,就算言雪彤让水荭黯然失色,但她却心有所属,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员工。唉!女人多的是,别去想了。
午休时间,范孟文与言雪彤坐在路边树荫下的长椅上,愉快地吃着炸鸡。
“雪彤,工作几天下来,觉得怎样?”
“李经理人很好。”说起这第一份工作,言雪彤便感兴奋。“这几天我学了很多,觉得好像已经在公司待了很久,当然,有你在也是因素之一。”
“真的?”范孟文心头甜丝丝的。
“真的!”言雪彤认真点头,啜着可乐,“想着,新工作、新环境,有个这么好的上司,还有你像兄长这么照顾我的人,我还真幸运呢!”
兄长?范孟文脸色微变,原来经过长久的交往,雪彤仍将他当学长看待,原来雪彤对异性的日不斜视是因为她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看着树叶问筛射而下的阳光,决定立刻向言雪彤表明心意。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有明确地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以为她懂,这时他才明白,她完全不了解他对她的爱慕。
“雪彤,我……”他鼓起勇气开口了。
忽然,言雪彤蹲下身子,拿了块炸鸡放在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面前,满脸欢喜地看着小狗狼吞虎咽地啃着鸡块,没有注意身后范盂文的失望。
“唉!”她支着下颚,看着那只吃得正高兴的流浪狗,带着很难过的叹息,“真想收养这些无家可归的狗。”
范盂文哑然地看着蹲在地上娇巧的背影,满腹的情话顿时消失无踪,只得幽幽一叹,这就是言雪彤,总是如此心性纯良得教人怜!
“你当初应该去念兽医系才对。”范孟文压住心头的挫折,酸酸地说。
“我是想转系呀!”言雪彤仍没回头,伸出手轻去地碰碰那只狗布满灰尘的毛,“可是我成绩够不上转系的标准。”
唉!话扯远了。范孟文愣看着路上拥挤的交通暗暗摇头叹息,看来满腔的爱意只好另外找机会表白了。
刚下了飞机,回到台北的段景晟不耐烦地催促着司机,下午一点还有场会议等着他主持。虽然办公大楼就在眼前,但混乱拥挤的交通令他备感烦闷。当他烦闷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窗外时,不觉怔住了。
那个身着蓝色套装的曼妙女子不就是言雪彤吗?她蹲在路边做什么?只见她的眼光定定地停留在一只肮脏的流浪狗身上,那狗轻快地摇着尾巴,显得很欢喜,令人讶异的是,她竟然开心地笑了。
看她脸上漾着满足宁静的笑靥有如春风般舒爽,段景晟原本烦躁的心不觉平静下来,一时问竟舍不得将眼光移开,想不到一只脏污不堪的流浪狗会让她展现如此动人的笑脸,这个言雪彤……
但当他的视线不意转向坐在长椅上的范孟文时,范孟文凝望着言雪彤的眼光使他猛回过神来,那是充满对言雪彤爱意的眼光,对了!他们是情侣!
这时,车身微微一震,缓缓往前滑行,段景晟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直视前方,但刚才的情景仍在脑海中继续上演。刹那间,他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快在心底荡漾着,好陌生的感觉!好像他在……
嫉妒!他的心一震,随即又对自己嘲弄地扬扬嘴角。他在嫉妒什么呢?嫉妒范孟文有言雪彤吗?这简直是可笑之至!
“雪彤,”李经理把一份卷宗交到她手上,“麻烦你送到董事长室,这是急件,等董事长批阅后,你马上拿回来。”
“好。”言雪彤点点头。
文件通常都是送到秘书室,这是她第一次到董事长室,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想到要单独面对冷峻的董事长,她的心就有点忐忑,希望他不是喜欢刁难的人。
她紧张地在董事长室的门上轻敲了两下,怯怯地推门而入,走上前去。
“董事长,”她垂着眼光把文件呈给段景晟“这是……”
忽然,门霍地一开,一阵浓郁的香风飘来,言雪彤不由得转过头去,讶异地看到一个美艳女郎款款走进来,是名模水荭!她在杂志上常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