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音乐震天价响,夏鄀曼挤开重重人群,终于走进一间包厢。
包厢里男的女的都有,早就玩 High了,空气里充斥着酒味,看得出有几个人已有醉意。
其中一人朝她招招手,“鄀曼,快点过来啊!”转身,对方又和一个陌生男人跳起黏巴达。
夏鄀曼认出招手的女生就是派对的召集人沈秀香,她才走近对方两步,又被一只手拉走。
“迟到罚三杯!”张凤欣把她拉到一旁的沙发,说着就倒了杯酒塞到她手里,“把它喝干!”
看了酒杯一眼,夏鄀曼甚感为难,“不行啦,我不会喝酒。”
“鄀曼,你不会这么不合群吧,大家说好了,今晚每个人都要从女孩变成女人的。”侯惠珍靠到她耳边暧昧地说起悄悄话,“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吧?”
知道!当然知道!
她不至于装单纯,况且在这些女人面前装单纯也只会被亏得更厉害,尤其是这些女人已经醉了的时候。
今天早上是她们的大学毕业典礼,为了庆祝,沈秀香约了几个系上好友来酒吧开派对,还说了今天所有女生都要经过“成年礼”,她当时是有点把它当玩笑啦,但没想到她们这么认真。
“你们是闹着玩的吧,玩过火了就不好。”她讪笑,有股想逃的冲动,虽然这年头不流行死守贞操到新婚之夜,只要看对眼,你情我愿,上床搞暧昧没有人会大惊小怪的。
但是,那也要彼此看对眼,哪有人还规定时间的啊!
她们真是玩疯了。
“谁跟你说是闹着玩的?是认真的,别废话,快喝。”
“你们这样我会有压力。”左右夹攻,她根本动弹不得。
“当我们是朋友就快喝!”
酒杯都嘟到她嘴边了,她还在做最后挣扎,“如果醉了怎么办?”
张凤欣笑说:“这样正好,酒醉失身比较自然。”
沈秀香比了周围一圈,大方地说:“这几个帅哥你爱挑哪一个当司机都成。”
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所以我更该保持清醒,才能挑个好对象嘛。”继续耍赖,她料想再撑个十分钟,等她们更茫了,就不会卢她了。
她今天是为了沈秀香一句“是不是朋友?”才来的,可没想过明天要在陌生人的床上醒来,那多恐怖啊!
“不行、不行!别想耍赖!喝一点酒,看别人就会有蒙眬美了,不是更好?”
汗颜,这理由会不会太牵强?
夏鄀曼折衷的说:“好啦好啦,我就喝一杯。”接着,不等众人答应,先干为快,迅速拿起酒杯,仰头喝光杯中的金黄液体。
待液体顺着喉咙而下,她才发觉有异。这不是啤酒耶!
“不用来这招,说三杯就三杯,干掉。”沈秀香又倒了一杯酒推给她。
酒杯又递送到了她嘴边,想抗拒却被左右夹攻不得动弹,就在她以为在劫难逃时,一只手伸来,接走了那杯酒。
“我帮她喝。”男人优雅的笑问:“可以吧?”
“还有两杯,别人代喝要加罚一杯喔,先说好,这不是啤酒是 XO,你 OK我们当然OK。”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警告着。
“嗯。”男人爽快地点头,紧跟着就是一杯入喉,干脆得很,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酒国英雄喔!”
叫嚣声四起,鼓掌 喝,就在这一声声叫闹声中,男人连喝下三杯烈酒,于是因为他的英雄救美,众人就理所当然笑着把他们送作堆。
“人家为你挡了三杯烈酒,所以你得负责把人伺候好。”侯惠珍又靠在她耳边嘻笑交代。
派对结束后,看对眼的各自带开,众人硬把挡酒的男人塞给夏鄀曼。
这时她才有机会近距离打量这男人,他长得不错,轮廓分明的五官,搭上微卷的头发,乍看之下还有些像混血儿。
举手投足气度也不差,看穿着还满有品味的,照沈秀香的说法,她运气最好,挖到宝了。
但她对“挖宝”一点兴致都没有,如果可以,她比较想直接上床-上她自己的床好好睡一觉。
其实她酒量很差,刚刚那杯XO已经在作用了,她觉得越来越热,所以打算等会下楼后,就和这男人Say Good-bye。
可下了楼,他却突然靠着行道树一动也不动。
夏鄀曼犹豫片刻,打算上前打声招呼再走,毕竟人家曾救过她。
“那我要先……”她来不及说再见,男人就把手递出来,直到看到他手上的钥匙,她才搞清楚他的意思,“你……”
“你会开车吧?”
很不幸,他猜对了。“嗯。”
“我醉了,得麻烦你送我回去,这是我家的地址。”褚名远从口袋掏出驾照递给她。
“原来你叫褚名远啊……你醉了?”真的假的?不会是想拐她的幌子吧?
再仔细端详,他的确脸红通通的,目光有些散漫,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有气无力的,“你不太会喝酒啊?”
“嗯。”
“那干么帮我挡酒?”这家伙不会是那种爱耍帅逞英雄的人吧。
“我醉总比你醉好吧,女生喝醉很危险的,照理不都应该出手相助吗?”以前他母亲在世时,也总是这样教育他,女孩子是宝,要捧在手心照顾。
一股暖意在她心口散开,她还真是遇到好人了。
夏鄀曼走近他,很自然的帮他拍拍背,“是这样没错啦,但你也要看自己的状况啊,挡个一杯意思意思就好,干么这么听话。”
“我做错什么了吗?”
“错?我没有说你做错啊。”她把驾照还给他。
“那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生气?”是啊,感觉她好像生气了,连她自个儿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是不喜欢他乱逞强。不喜欢?好怪!她竟然会关心一个认识不过几个小时的男人!
想不通,她搔搔脑袋,不管了。
她伸手扶着他,嘴巴仍忍不住碎念叮咛,就像对自己的家人,“以后就算要帮人,也要量力而为,知道吗?”
“是。”褚名远点着头,像个乖巧的小孩。
听到他的回答,夏鄀曼笑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顿时觉得安心。
接过钥匙,让车子上路,她才愕然想起,与其说她会开车,应该说她开过车。
其实她拿到驾照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真正在马路上开过车。
她猛加油又猛踩煞车两回后,褚名远忍不住问她,“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吧!”老实说,她也不是很确定啦,但跟一个喝茫的人比起来,她应该比较没问题吧,至少她会努力让车子红灯停绿灯行、别往人行道上开。
闻言,褚名远应该紧张,但他没有,反倒觉得好笑,觉得她很可爱。
车子上路了几分钟,夏鄀曼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个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这辆车有保险吧?”
“有。”
“你也有保险吧?”
“有。”褚名远盯着她专注开车的脸失笑,“那你呢?”
可恨的就在这里啊!
“没、有,所以你放心,我会让我们安全回家的。”她慎重的保证。
他的唇角上勾,记忆拉远,印象中也有一个女孩像她,让他忍不住想发笑,打从心里开心。
是谁呢?他好像更醉了,除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夏鄀曼,思绪没再转动。
* * *
小命保住了,可是她却糊里糊涂地跟褚名远上了床。
好不容易让车子维持在车道中,她千辛万苦把褚名远送回他家豪宅,猛按门铃后,确定他是一个人住。
人说送佛送上天,她只好费力地搀扶连脚都站不稳的他进屋,而且酒精发挥作用,老实说,她自己都走不稳了,等会还得叫计程车来接送。
虽然知道不太妥当,她还是勉为其难地把褚名远送进房间,就在抵达床榻前,一个不稳,两人一起跌到软绵绵的床铺上。
她想起身,他却压在身上迟迟不动,她开始害怕,更加使力地想要把他推开,但仍没移动他分毫,她第一次发现,男人原来这么孔武有力,即使醉了,也能让她动弹不得。
“你醒醒啊。”她拍拍他脸颊,想让他清醒些。
“别走……”他突然捉住她的手,嘴贴靠到她的耳鬓喃喃低语。
耳朵被他的气息吹呼得有些痒痒的,但是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她的体内氾滥着。
摇摇头,她飞快地把奇怪的想法推出脑袋瓜子,再用力想把他踹开。
就在挣扎之际,她的脸和他对上了。
他的眼神是深情的,两人明明刚认识,哪有感情可言。
但那样深邃的眼神,顿时让她抗拒的手停顿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她也有些醉了吧,竟然想相信她在他眼神里看到的温柔。
当他用那会放电的眼神直视着她说:“你好美!”
她失神了,彷佛被千万伏特高压电给电晕了一般。
现在的她,理智很飘忽,身体的感觉却很清晰,当他轻舔着她的敏感地带,她体内的热情如波涛一般,排山倒海而来。
似乎能感觉到她不再推拒,他放肆地褪去她身上的衣物,长驱直入占领了只属于她的私密处。
很痛,但又有一波波快感凌驾痛楚之上,让身体很热,心里很暖,美好得胜过她的想像……
但是,望着激情过后,熟睡得像天使一般的男人侧脸,她开始咒骂自己。
“夏鄀曼,你是大猪头!”
“夏鄀曼,你是个蠢蛋!”
她很笨,真的很笨,竟傻得相信一个喝醉男人眼中的深情!
更多更多嘲讽自己的词都从她的齿缝蹦出来,因为褚名远带她上天堂的那一瞬间,也同时把她推下地狱。
“雨涵。”他在她体内洒下种子的瞬间,竟叫了这个让她傻眼的名字。
谁啊?那是谁?
她根本不在乎那是谁,她该死的嫉妒那个女人。
对,除了难堪,她更多的情绪是嫉妒。
很想掐死眼前睡得像天使,却又是陷她于地狱的恶魔!
为什么要那么体贴的替她挡酒?为什么要那么深情的看她?为什么要那么温柔的对她?让她差点以为一见钟情的可能。
她痛恨他,但更痛恨的是自己。
“夏鄀曼,你太可笑了吧?说了不想酒后乱性糟蹋了最珍贵的第一次,却还是让一个醉到抱着你却叫着别人名字的男人糟蹋了。”
两只手的虎口环住褚名远的脖子,她期望自己够狠,力道可以再重一点,好教他知道惹到了一个他惹不起的女人。
但那张脸……他睡得很熟好无害,害她竟然无法痛下杀手,更可恼的是,她的手还缠绵不舍地勾勒起他五官的曲线。
好惨!
不想继续活在这样的懊恼情绪当中,夏鄀曼起身穿戴好衣物,离去前仍心有不甘,打开包包想找枝笔留点只字片语,却遍寻不着。
包包里只有一支口红。
* * *
血红的颜色落在镜面上,一个“猪”字写得歪七扭八,字体的外围呈现出锯齿状,令人联想到写字的人当时有多么气恼,多么咬牙切齿。
“这是怎么回事?”酒醉后的脑袋呈现出一片空白,但是除了镜子上的“猪”字,似乎又无其他蛛丝马迹。
褚名远用手指沾下些许镜面上的色彩闻嗅味道,才知道血红的色彩是来自于口红,这让他略略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底依然纳闷,他蹙起眉,开始从记忆中寻找一丁点线索。
他还记得昨天刚抵达台北时,好友打了一通电话来,说要替他办一个神秘的接风洗尘宴,要他到酒吧会合,抵达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一场联谊派对。
起初,他感到非常无趣,小孩玩的游戏一点也吸引不了他,中途就想离席,却听到几个女孩起哄要灌另一个女生酒。
“她们叫她夏鄀曼,是那样叫她的。”
女孩们不断向她逼酒,他不忍。
对,不忍,他对她有种熟悉的感觉,所以即使自己的酒量也好不到哪里去,仍跳出来替她挡下了三杯烈酒。
还记得不谙酒性的他开始头晕脑胀,他醉了,却忘不了一张为他酒醉而生气的俏脸,女孩生气的告诫他以后做事要量力而为。
对了,还记得她的驾驶技术不太好,昨天他们离安全岛跟人行道都很近,想来就好笑。
看向镜面上偌大的字体,他忍不住失落,她……没留下来。
褚名远自嘲,“这字是骂我醉得不省人事,不记得跟你要电话吗?”
门铃声拉回他的思绪,他出了房门,越过客厅,开门让助理刘庆昌进入,又自顾自地反身回房间,走向浴室。
他边走还边询问:“今天有什么行程?”
进到房间,刘庆昌马上看到镜面上的猪字,愣了一下,不敢发表意见,马上把目光转开,努力憋着笑,一脸正经的报告,“早上要开干部会报,十一点要和东涌集团的董事长吃饭并且谈合作案,另外……”
忽然停顿下来,让褚名远有不祥的预感,“庆昌,一次把话说完。”
“昨天阮小姐没接到您,跑到董事长面前告状,所以您一早进公司可能会先遭到董事长盘问。”
阮翠樱,是公司最大客户的女儿,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在他父亲的安排下,三年前和他在美国相过亲,之后就自以为是的昭告众人,她是他女朋友。
当然,她之所以敢大胆的把自己当成他褚名远夫人第一顺位候选人,也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
虽说他也不愿意当企业联姻的牺牲品,偏偏老客户又牺牲不得,只好尽量敷衍闪避。
反正她爱说去说,他不痛不痒,当笑话就好。
“我知道了,阮小姐那边能想办法帮我应付掉就应付掉,董事长那边我自己会处理。”
“是。”
照往例,褚名远家的女佣辞职后,有洁癖的刘庆昌只要来他房子报告完要事,都会手痒的帮上司整理家务。
他顺手要把棉被拉整齐,却愕然看见床上那一点一点的红色血迹,顿时成了雕像,一动也不动。
褚名远从浴室出来,见他动作僵化,忍不住问:“你在干么?对了,忘了跟你说,阿嫂辞职了也不是办法,帮我找一个钟点女佣好了,只要负责帮我整理屋子就可以。”
“总裁。”刘庆昌嘴巴张得大大的,表情有点尴尬。
“有什么问题?”
“那个……”眼朝床上瞄了又瞄,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哪个?你到底要说什么?”
“床上有……血迹……”或许该说是落红,但是刘庆昌不敢太直截了当地说,只好拐着弯询问上司,“总裁有什么地方受伤吗?”
“血迹?受伤?”没有痛感,但是毕竟昨天是喝醉回来的,褚名远还是下意识找寻身上有没有哪个地方破洞。
可是手脚都完好无缺啊。纳闷时,眼神对上刘庆昌,跟着看向床榻。
他眉头再度紧蹙,“是口红……你先出去吧,我换套衣服就下楼。”
打发掉刘庆昌,褚名远俯身拉起被褥瞧了瞧。
“落红?”是她吗?心揪紧,看来他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