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德撇了下嘴。干嘛?还在回味无穷吗?
她冷嗤地朝犹伫立在原地的季良夫丢去不以为然的一眼。
学会爬树是郑娴德七岁的事,打从那年起她就鲜少从树上掉下来过,不过,她已经很久没爬树了。
季良夫刚走的那一年,她时常坐在树上望着他卧房的方向发呆,但是后来次数渐渐变少了,直到这七、八年来,她几乎没再上来过。
也许是生疏了,手脚也不再那么灵活,冷月高挂的夜幕之下,一阵惨叫传来。
心神微恍的人儿一脚不慎踩空,直接摔了下来。
才跳上院子石板小径的男人惊愕抬首,右方轰然一记巨响令他剑眉一拧,身形一转,朝隔壁郑家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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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娴德的心情只有两个字!郁闷。
一个月前是郁闷,现在则是更郁闷了。
那天从树上摔下来后,她睁开眼后首先看见的便是原本在屋内的双亲,接着是季良夫那张惊愕的俊容。
天晓得,当时她真的很想两眼一翻,直接装死算了!
但是右手臂和右脚传来的锥心刺痛让她表情扭曲嘶嘶喊痛,她甚至痛到没发觉是季良夫抱她进医院的。
「难道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朱唇低喃着。她的右手和右脚骨折,打了一个月石膏,昨天才刚拆下。
这一个月来她饱受动弹不得之苦,如今虽然石膏已拆,但是她还是不太敢在受伤的地方使力,犹仰仗拐杖行动。
「娴德,你在说啥?啥叫『老天爷对我的惩罚』?」
郑娴德一愣,记起自己犹在和同事章小虹通话中。
「欸!没啥啦!只是觉得自己会发生这种鸟事,不禁想向老天发发牢骚罢了。」
仅着一件长衬衫的曼妙娇躯显得性感无比,郑娴德将拐杖放置一旁,在浴池旁小心坐稳,倾身扭开热水。
「今天怎样?还忙得过来吧?」她受伤请假,章小虹的工作连带也加重。虽然现在她已拆了石膏,但仍需休养一周。
所以这阵子和章小虹通话时,最常听见的就是她抱怨自己每天累得像条牛,并要她早早归队,好让她早早解脱这种苦日子。
「忙忙忙,少了你,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忙得团团转,脑里只有一个忙字!你不知道要一边招呼家长,一边又要接电话,甚至还要开收据!有时事情一窝蜂涌来那有多恐怖!」谈起自己的委屈,章小虹不由一阵埋怨。
浴池边的人儿探探水温。「林老师呢?」郑娴德问着。
林老师是课辅部的老师,三个礼拜前听说肠胃不适住了院,这阵子她的班都是由主任代课。
「林老师?唉!别提了!什么肠胃不适?根本是吃减肥药吃出了问题!上个礼拜又去住院了!这几天来楼下只靠我一个人硬撑,主任忙着去代她的课。」
减吧?林老师那苗条的身材还需要减肥吗?
柳眉微蹙,脱下衬衫后,郑娴德不意瞥见自己白皙柔馥的小腹。
欸!好像多了不少肉耶!
她拍拍肚子,柳眉微蹙。
唉!都怪詹昱升啦!打从知道她受伤之后,一有空就大补小补的送过来,把她给补出一堆肉来!
不过,还好他今天到香港出差去了,五天后才会回来,否则她还真担心自己吃完补药,接着是不是要开始吃减肥药了?
想到詹昱升的积极与季良夫的冷漠,两人形成强烈的对比,郑娴德心中不由五味杂陈……除了送她去医院那次之外,她就没再见过那无情的家伙。
「娴德,你有在听吗?」章小虹在那头拉高了声音。
「呃,有啦!」轻轻吐了舌头一下,郑娴德拉回游移的心思。
「总之,你最好在一个礼拜后准时现身,否则下一个过劳死的可能就是你可怜的同事章小虹我啦!」
「有那么严重吗?」呵!
「就是有那么严重!」章小虹哀哀叫。
「Ok,了解!我保证,下个礼拜一我绝对绝对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再撑个一周喔!乖喔!」郑娴德微笑着。
「讨厌啦!我又不是你家的小猫小狗……啊!我的车轮胎换好了!我们改天再聊,拜拜!」
「嗯,拜。」
郑娴德笑着将手机摆置在一隅,小心翼翼跨进浴缸里,谨慎的表情瞧来很努力做着对章小虹的保证。
历经一个月不能好好洗澡的痛苦,此刻,热水沐浴全身的感觉舒服得令人想唱歌。
郑娴德往后一躺,轻吁了口气,在充满玫瑰芳香的世界中,闭眸,愉悦地轻哼起歌。
这一刻,郁闷多时的心不觉也轻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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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晚上八点。
一辆百万顶级房车在季宅宏伟的大门前停住。
车门打开,一抹伟岸身影跨了出来。
季良夫将扯下的领带丢进驾驶座旁的座位上,关上车门,手里拎着一只塑胶袋往隔壁郑家而去。
「郑娴德?」用郑父给自己的钥匙开了门,季良夫将袋子暂搁在客厅桌几上,在一楼绕了一圈,确定自己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后,他扬了扬俊眸,直接上二楼。
「郑娴德?」季良夫熟门熟路的推开郑娴德的房门。
卧房也没人吗?
他剑眉微蹙,视线落在里边那扇紧闭的门上。
「郑娴德,你在浴室里吗?」他敲着门。
没想到马上有了回应——
砰!一声巨响。
季良夫心一惊,没有多想的撞门而入。
喀达喀达喀达……
一瓶洗发精滑了过来,刚好在他脚尖前三指处停住。
不过他的视线不在那。
只见盛满泡泡的浴缸里,一尊裸身天使挨着缸缘,拉长的裸躯有一半悬在缸缘外,探长的手臂似乎准备抢救什么似的……
季良夫的视线刚好就落在那凹凸有致、性感撩人的美躯上,他一愣。
时间有一刹那仿佛停止了,跟着,一阵女性尖叫声响起。
「啊——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抱着胸口,赤裸天使惊慌失措的躲回浴缸里,绯红一片的娇躯几乎可以将缸里已降温的水再次煮沸。
「我听到声音。」季良夫挑着眉,从容不迫地回答她的问题,如炬的黑眸深处闪烁着幽光。
「那、那那那……那又如何?」郑娴德又羞又窘地很想把头也埋进浴缸里。
老天,为什么跟他碰面她老是在出糗?她气急败坏地呻吟着,耳根热得发烫。
「我以为你摔倒。」他像在跟她讨论天气般。
「我没有!」她讨厌极了他的语气!但,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他还站、在、那?
「现在我知道了。」季良夫挑了下剑眉,弯腰拾起脚前的洗发精。
「你只是不小心把它弄掉了。」他扬扬手上的家伙,举步朝她走去。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郑娴德轻抽口气,如临大敌,又气又羞地瞪着他,通红的美躯戒备地绷起。
「不是我,而是你。你不是想洗头?」
「那又如何?」她更加用力地瞪着他,仿佛这么做就能今他停住般。
「我可以帮你。」
「……」她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秒,她倒抽口锐气,「不需要!」
「你才刚拆石膏,还是小心点好。既然碰巧我来了,就帮你一下吧!」将西装外套脱下,他认真地卷起袖子来。
「你你你——」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别太感激。」
哇啊——
「来,把头靠在缸缘。」
吼!真是够了。
「你希望我动手帮你转过身去吗?」他笑了,笑得可恶非常。
被逼到角落的小兔子磨牙霍霍,发誓这可恶的男人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要看她出糗!
她就像是只蟋蟀,他则因为逗弄她而愉悦非常!
吼,真是可恶,如此对待一位大病初愈的病人真是天大的缺德,如果不是目前状况不宜,她绝对会跳起来送他两拳。
郑娴德狠狠瞪去一眼,这才心有不甘地小心翼翼移动身体,虽然纤颈以下的泡泡还很多,不过随时走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她的身材不是很好,她很怕走光哪!
想到这,郑娴德心口不禁怦怦狂跳着。
「季良夫,你看到什么了吗?」热辣的耳根简直就要烧了起来。
「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他老实回答,丝毫不保留,动机很明显,存心想呕死她。
没错,逗弄她是一时的兴起,但是担心她会在浴室不小心将自己给弄伤了,倒是真正的关心。
至今,在季良夫脑中仍存着这笨蛋从树上摔落地面时,嘴唇发紫,血色尽失的一幕。
他犹能感受到,她受伤的身子是如何在他臂弯里疼痛地颤抖着!
说实在的,当时的感觉很不好受,就像胸口被什么给压住了般;方才,在门外听闻巨响,他的心脏也像让人给狠狠踢了一下似的,本以为这笨蛋又闯祸了,怎知呈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让人血脉偾张的一幕。
「恶徒!」
听闻低啐,季良夫眉宇微扬。「恶徒不会在这里帮你洗头。」不知感激的家伙。
「是绅士早在十分钟之前就该回避了!」不尊重女性的家伙。
「我担心你又出意外。」他轻哼!慢条斯理为她揉洗起发来。
「我才没那么笨手笨脚!」担心?她应该没听错吧?他是说他担心她!
心跳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郑娴德悄悄抚着胸口。
虽然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把她轻易摆平,但心中的喜悦还是藏不住地绽放在唇角。
「你不就把自己从树上给摔下。」他提出事实。
勾笑的嘴角微僵着。「那……那其实……」
「我知道,意外嘛!」他漫不经心轻哼。
「……」她还能说什么?
郑娴德朱唇一抿,眸一闭,索性不讲了。
「对了,你那天爬上树做啥?」他倒是想起放在心里多日的问题。
「看星星。」应该没犯法吧!
「那天晚上没星星。」乌云密布,半夜还下起大雨。
「你忙着跟女伴亲热,又怎知道没有星星?」她不假思索道。
「嗯哼!」季良夫哼着。
「什么『嗯哼』?」郑娴德学他哼着。
「原来这才是主因。」他瞥睇她酡红的俏颜一眼。
「什么意思?」下颚不由微微绷紧。
「你像个偷窥者在一旁偷看,看到浑然忘我才会摔下来,对吧?」
「你、你胡说!」郑娴德忘了自身处境,差点跳起来跟他理论。「根本是你们不顾场合亲热……有妨害风化之嫌!」她指控他,但却有些气虚。
「你敢说你没偷看?」他也不浪费气力,直点她死穴。
当晚的女伴是他回国时,在飞机上认识的空姐,对方在临下飞机前递了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给他,也跟他要了张名片。
那天刚飞欧洲线回来,晚上约他吃饭,他不觉得自己应该拒绝一位美女的邀约,遂应邀前去。
脸蛋红嘟嘟的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我……呃……那个……其实……咳,我、我又不是瞎子!总不能装作没看到吧!」吼~~这家伙真是讨厌!「季良夫,说实在的,你洗头的技术真是差劲!」她将唇一抿,气恼地说着违心之论。
事实上,却是感觉舒服到了极点,甚至舒服到让她差点就忘了泡沫下的自己是赤身裸体的。
「是吗?」季良夫轻松自若地冲着水。「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在你之前,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漫不经心说着,对她明显的挑衅丝毫一点也不以为意。
闻言,娴德先是一怔。
没有经验?那就是说……就是说……
他第一次帮女生洗头的对象是她?
郑娴德心口一热,一刹那像巧克力融化开来般。
「咳,其实也没那么差啦!」乱感动一把的她在水里扭着十指。
老天,她能说什么?她该先说什么……
「呃,谢、谢谢。」半晌,她红着脸,感激地咕哝低语。
季良夫勾着嘴角笑了。
这丫头果真是笨蛋。季良夫撇了下嘴,嘴角的笑意却是愈见深浓。
第五章
「你是特地送这来给我?」
六人座的餐桌上摆放着炒三鲜、清蒸鳕鱼、爆炒羊肚丝、醋溜牛肉、一笼鲜虾蒸饺、以及……两碗白饭。
「干嘛不把头发吹干?」
准备把榨菜肉丝汤倒进大碗里的人,不表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欸!天气热,无所谓。」
扬手拨弄半干的头发几下,郑娴德帮忙拿来两双筷子摆上。
「你去过店里?」熟悉的菜色令她如此推论。
「你爸拨了电话给我。」当时他刚好要下班。
「咦?为啥?」她睁着水眸。「他打了电话回家没人接?」长睫无辜地眨啊眨。
这就要问你啊!季良夫忍不想翻白眼的冲动。
「呃……」郑娴德一阵尴尬,抓着头想了一下。「啊……嘿!可能是我泡澡泡到睡着,没听见电话声,至于手机……」
她咕哝地低首,从裤袋里翻出手机。
「啊,没电了?」
是她疏忽了,和小虹通话时没注意到电量已经很低。
「没电,所以不通!」她抓着手机尴尬地朝他笑笑。
下一秒,郑娴德有些沮丧,因为季良夫酷酷瞧着她的表情令她感到自己像个笨蛋!
算了,这男人天生少了那么点幽默感!
郑娴德无所谓地耸耸肩,在坐下前,先递了碗筷到季良夫面前。
「不过就算那样,我爸也不需要这么麻烦你。」干嘛还特地找人家过去?听说季良夫回国后这阵子常加班,偶尔还睡在公司里呢!
「店里正忙,郑爸郑妈抽不开身,所以才拜托我过来瞧瞧你怎么了,顺道带些东西来。」季良夫拉开椅子,亦跟着坐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郑娴德微偏着头,表情可爱地咕哝着。
她咬着筷子,看着那迳自埋首吃了起来的男人,不知不觉瞧得入迷……
呵!这样和他面对面吃饭的感觉真好!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两人世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新契机?是老天爷的安排?像这样和他心平气和享受着两人世界!
无疑是天赐的机会哪!
原来她那一摔并非老天爷对她的惩罚,而是老天爷的赏赐!
所以,她若不尽情享受,岂不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你在想什么,口水都沿着筷子滴下来了。」夹菜前,季良夫看了她一眼,瞧她两眼专注的方向,他怀疑自己才是她眼中那道最可口的菜。
心猿意马的人儿眸一眨,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
「你胡说,我哪有!」郑娴德神情一敛,垂眸低喃,漂亮的一对玉白嫩耳因他的取笑而通红一片。
季良夫从碗缘看她一眼,发现她还挺容易脸红的。
「对了,你那朋友呢?」这一个月来,他每晚下班几乎都可以见到那家伙的车子停在她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