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还有该负的责任,他不只是一个人,他要守护的还有皇朝千千万万的百姓。
所以即使伤心,也只能到此为止……
火红的夕阳缓缓落在地平线下,在京城外的一座小镇里,万花楼里的姑娘们全都忙着开始梳妆打扮,仆役和打手们也忙着在外头招揽客人或是在屋子里巡逻。
「唉!悦哥儿,你说昨儿个芙蓉姊姊说要陪你一晚,你怎么也不应下来啊?芙蓉姊姊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呢!」长得尖嘴猴腮的二狗子一脸羡慕的问。
「要去你去啊!」雪静悦百无聊赖的在万花楼里闲晃着,有时候里头的姑娘们还会开门出来,朝着他抛几个媚眼。
他笑了笑。「我是想咧,但是芙蓉姊姊可看不上我这样的。」
她也笑了,心中暗暗想着,我和芙蓉姊姊可是拥有相同的配备,她有的我也有,我有的她还比我更多,不要说陪一夜,就是陪个十晚她也没什么好损失的。
「以后多努力攒点钱,看要娶楼里的丫头还是外面的,总是会有你的女人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便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等等还要出来忙呢,她得趁着还没轮到她值班的时候赶紧小歇一下才行。
直到进了屋子,雪静悦忍不住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来到万花楼的前因后果。
那日从吊桥上掉落到大河之中,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在昏迷前,她又听见了那个老人的声音。
「小姑娘,不错啊,东西到手了。」
「行了,赶紧让我回去,我哥还等着这东西救命呢!」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雪静悦可没心情再听他闲扯,即使他是帮助她来到这个时代的人也是一样。
「咳……这个嘛……其实我上回有一件事没说完。」老人有点心虚的说着。
「什么?」她突然有种不安的念头。
「就是……这个时空穿越只能单向,是不能来回的。」
雪静悦愣住了,然后猛地大喊,「死老头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出来我杀了你!」
难道她已经死了?喔,不对,应该说现在正在面临正要再死一次的机会。
「这个……你不要激动嘛,我老人家可是禁不得吓啊!」一个长须、慈眉善目的老人慢慢出现在她面前,一身古装的打扮,唯一的亮点是这老人的手里拿着一大串的红线。
「你要我怎么冷静?这不是一开始就该说清楚的吗?你还说了三个月的期限,让我以为三个月后我就能够回现代了!」
老人轻咳了几声,睿智的眼神望着她。「所以呢?假如我一开始说了,你就不过来了?这可是你哥哥唯一的救命机会。」
雪静悦沉默了,她知道如果这是唯一能救哥哥的机会,不管要她做出怎样的牺牲,她还是会答应。
「那、那我拿到的这个该怎么办?」她拿高了手中的御灵剑,幸好当初到手之后她就拿了条绳子绑了挂在脖子上,才没被水流冲走。
「这个你仔细收好,当做传家宝传下去,未来就能够发挥作用。」
闻言,雪静悦明白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倒也冷静下来了,淡淡地问道:「最后两个问题,我要一直用这个身体活下去直到死吗?那我原本的身体呢?」
老人摸了摸胡须,点点头。「是的,由于穿越时空是单向的通道,而你付出的代价就是原本的肉体在穿越过程中消亡了。」
她的神色复杂,这跟她原本预期的结果实在相差太大了,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送佛送上天,我会把你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雪静悦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顾宗淮的身影突然显现在脑海里,但是很快的她又抹掉那种想法。
她装了三个月的公主,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公主了吗?她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再说了,或许她不在,他才能够三妻四妾拼命的娶呢!
还有他的那个初恋情人,虽然他一直说只有她了,但是她绝对不会看错那个盛姑娘仍爱慕着他的眼神。
她想,如果她走了,或许他也会成全他们的爱情也说不定。
她想得有点久,最后没有一个结论,只好说了一句,「随便,但是不想再到会下雪的地方了。」这些日子她看着那一大片的白色苍茫真是受够了。
「喔,没问题。」老人笑咪咪的答应,一手轻轻一转,在一片白光又要笼罩住她之前,又奉赠了一句临别赠言,「小姑娘,有时候缘分这件事情可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与其想东想西的,不如顺其自然,听任上天安排的缘分吧。」
雪静悦没好气的回道:「什么上天的缘分啊……你又不是月老。」话音方落,她的身影便不见了。
老人在她消失后冰爽朗的笑道:「这倔强的小姑娘真不会看人,我不就是月老吗?看来她得要吃点苦头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她不知道月老后来说的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活真是让她忍不住额头爆青筋。
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艘花船上,上头的花魁正是万花楼的芙蓉,她让人救了她,又见她无处可去,看她还会一点功夫,就让她做了万花楼的打手。
她想想这工作也算适合她,没办法,因为她又不懂种田,女人家该会的东西也不会,要去打猎这地方野味也卖不上价,什么都做不了的她,自然只能来做这种不需要专业技巧,只要会揍人就够的体力活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要在江南过完下半辈子的她,结果在三个月后就被芙蓉带着一路往北,到京城外小镇的万花楼落脚。
正确来说,是芙蓉终于「出差」回来了,而她这个打手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兜兜转转,最后又是回到北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能什么都不去多想的打发生活。
她也不是没打听过那日后的消息,但除了皇上震怒,还帮公主办了豪华丧礼,秦王举哀外,其他的也不是她现在这种市井小民能够打听到的了。
她虽然还是心心念念着顾宗淮,但是想到自己都已经被「下葬」了,又听见皇帝爹好像还打算帮他再赐婚,在众多的理由下,她就干脆放任自己继续混日子,然后每天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拔着小花的花瓣,来占卜自己该不该回去。
只是目前为止,还是一半一半的机率,所以她也还没下定决心。
想了一会儿,屋子外头二狗子又开始喊着她的名字,「悦哥儿,赶紧出来啦!外头都挂灯了呢!」
抛开那些多余的想法,雪静悦抹了抹脸,回喊道:「这就来啦!」
先上工吧,眼下的情况还是赚钱比较重要,要不然没身分又没钱,这日子过得很痛苦啊……
老白在将军府里批审着一些文书,本来将军还正常的时候,划分到他手里的工作量也不大,但是自从将军像失了魂之后,这些事情几乎全都由他接手,让他有点消受不起了。
他批了大半天的文书,头也隐隐泛疼,才刚放下笔,捏了捏两眼之间,就听到外头的小厮进来传话——
「白大人,这是外头有人帮着送进来的,说故人有事想请您帮忙。」
哪一个故人?老白想不明白,直接问道:「说是故人,可有什么证明?」
「有的,那人说打开这盒子,您见了就知道了。」小厮犹豫了一下才又道:「那人还说,让您悄悄的帮她一个小忙就行,可不要张扬了。」
老白挑了挑眉,还真没见过这种找人帮忙还要求一堆的人,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
一接过盒子,看不出来跟外头一个五十文的盒子有什么差别,打开一看,上头一封信,然后下面是……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东西还能够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连忙拆开了信,的确是那个熟悉的笔迹,他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快!那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见!」
天啊!这真足奇迹了!或许他即将要见证一场死而复生的大戏?
不管是公主还是将军两个人都是啊!
第10章(2)
雪静悦没想到自己在现代连派出所都没去过,到了古代却来蹲大牢,看着从眼前跑过去的小老鼠,其他人都吓得发出细细的尖叫声,只有她一个人还无聊的跟老鼠打起招呼。
「哈啰,小灰一号,今天的饭在这里,有点馊了,但是勉强还能吃,你要不要试试?」她把没吃完的米饭弄了一点在角落,满脸期待的看着小灰一号过来吃。
在这样无聊的大牢生活里,养养宠物什么的也不错。
只是很可惜,被封为小灰一号的老鼠连看也不看那些碎饭,直接就跑走了。
好不容易尖叫完的芙蓉,没好气的瞋了他一眼。「我说悦哥儿,你是闲得发慌了是吧,饭吃不完还拿来养老鼠,没看看人家那肚子比你的还有肉呢!」
雪静悦无奈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说不定小灰一号吃得比我们还好,你看看我们吃的那还叫饭吗,又冷又馊,连老鼠都不吃,看我们多可怜啊!」
芙蓉一听,满怀愧意的看着他。「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也不会被连累到这里来。」
「这是什么话,芙蓉姊姊给了我工钱,我自然就要做对得起我工钱的事儿。」
雪静悦撇了撇嘴小声说,「再说了,那什么小县令啊,不过才区区九品官,还以为自己是皇帝,都说了你只卖艺不卖身了,还要用强,结果打不过我,就让我们全部下大牢,真是……死胖子!就不要落在我手上,要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芙蓉一只纤手撑住下颚,就算屈身大牢,媚态依旧。「要怎么让他好看?不管怎么说,人家孙老爷可是个官呢,我们不过是民,还是在下九流混的,对男人来说,我们这种人,不管卖艺还是卖身都是一样的,唉……看来哪天我要是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就从了他,免得等到人老色衰了,轮到被这种人给糟蹋。」
雪静悦拍了拍她的肩,很有信心的说:「不会的,放心吧,我也是有靠山的人。」
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将军的门前应该最少也有七品,老白又是心腹,就算没个两、三品,四品也该有吧,如果当真没品的话……那她再也不相信这世界没有冲着她来的恶意了。
芙蓉瞄了他一眼,嗔笑道:「算了吧,就凭你?若你真有什么靠山,哪还需要当打手。」
雪静悦也不急着解释,只是神秘的朝她眨了眨眼。「等着瞧吧,等我的靠山来了,我不踹死那个死胖子,我的名字就倒着写。」话说她让二狗子送去的东西应该送到了吧?
「那我就等着了。」芙蓉不以为意的回道,看到他又开始乱找老鼠取名字,忍不住又是一阵乱骂尖叫。
今日的牢房,又是出乎意料的热闹和逗趣。
重牙县的衙门里,孙知县一早就听见有喜鹊在叫,他心情愉悦的摸了摸昨晚伺候的第五房小妾的屁股一把,接着高兴的起身梳洗,用完了早膳,他喊来刘师爷,悠哉的问:「牢里那些人过得怎么样了,求饶了没?」他轻啜了一口茶,预计自己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师爷低着头,呐呐的说:「回大人,那些人就是一群不识抬举的,没一个求饶,就是那个芙蓉也什么都没说。」
孙知县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才刚要大骂,突然进来了一名衙役,慌张地唤道:「大、大人……不好了!」
孙知县的脸马上转向衙役,骂道:「你才不好了!大人我好得很!」
衙役是个靠关系进来的结巴,平常说话就不利索,这时候被这么一骂,更是结巴得厉害。「大人……不好……不对!是大人好……不对!」
不只他说得辛苦,就是孙知县和刘师爷两个人也听得很辛苦,刘师爷连忙喝止道:「大人好不好这句就不用说了,直接说,到底是什么事。」
衙役吞了吞口水,酝酿了一下,才一口气把话说得完整,「有人来了。」
孙知县跷着二郎腿,高傲地道:「是要告官的、要来送钱,还是来送人的?告官十两起跳,送钱的一百两起跳,来送人的先看看长相,别长得不好也送过来惹老爷我生气。」他想起上次有人送了一个身材跟他差不多的女人来,就忍不住觉得恶心。
「不是……是京里有人来了……」
孙知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还转头问刘师爷,「京里?我们这边有这样一个里?里长是谁?」
刘师爷可没孙知县这么蠢,一瞬间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不是啊,大人,是京城里啊!」
闻言,孙知县马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边走边念的往前堂走,「就说不能让个结巴传话,瞧瞧,连大人过来都不知道赶紧说,回去就让人辞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县衙外头被包围住,每一个人都穿着铠甲,手里拿着闪亮的大刀。
孙知县一瞬间脚都软了,心里想着早上听见的到底是喜鹊还是乌鸦叫。「大大大大……大人,这是……」
站在县衙门前,被阴影给笼罩住的男人慢慢走了出来,高大的身材显得偏瘦,刚毅的脸上满是冰霜,整个人如同随时都有可能出鞘的名刀,锐利又冷酷。
「人呢?」
「大人找人啊?不知道是要找男的女的?姓啥名谁?您您您……您吩咐一句,我马上就让人去找。」
站在一旁的老白看他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又问了这么多没有意义的废话,几乎快要让某人的耐心溃堤,他只好站出来当沟通的桥梁。「直接说了吧,你前两天是不是封了万花楼,还关了不少人,那些人在哪里?」
万万万……万花楼?孙知县觉得自己麻烦大了,弯着几乎要折不下去的腰,连忙道:「还在牢里呢,下官这就……」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就已经走了,只剩下那排对着他的锐利刀锋,他欲哭无泪的站在原地,还要靠刘师爷搀着,才不至于跌坐在地。「完了完了,我这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啊?!」
顾宗淮走得飞快,在老白的指路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县衙的大牢入口,然而当他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有些迟疑了。
真的是她吗?是他日日夜夜恨着她为何如此绝情、从来不入梦的她吗?
老白没有催他,明白他是近乡情怯,默默的等着他平静下来。
没多久,顾宗淮整理好心情,打开大门,那道熟悉又清脆的嗓音立即传入他耳中——
「芙蓉姊,你想不想看我开锁的技巧?只要把小灰一号给宰了,它的骨头用来开锁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