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娟恍然大悟,哦哦,醉翁之意啊……她微笑,连忙把人给请进铺子里,带到宋怀丰面前后,自己便转到柜台里,计算这个月能拿到的红利。
拨着算盘珠子、拉长耳朵,她对古代女子追求男人的含蓄手法挺感兴趣的,她得认真学习,说不定日后替自己招上门女婿时用得着,技多不压身嘛!
“宋公子有请。”
小丫头想把宋怀丰请到萱儿跟前,她家小姐低眉浅笑,做足了含蓄派头,但宋怀丰不合作,他定定站在柜台边,摆明有话就自己过来说,没时间陪你玩含蓄伎俩。
这、这……不是陷她于不义吗?娟娟把头压得更低,直想把自己整个人全给缩进柜台里。
见宋怀丰一动不动,小丫头没辙了,只好回到萱儿身边,在她耳边低言几句,萱儿有些难为情,却还是红着脸朝宋怀丰走来。
微仰头,娟娟看见宋怀丰还是那张死人脸,他真的很不给女人面子,就算要发好人卡,表情也温和一点,免得结情不成反结仇啊。
“宋二哥,多日不见,不知安好否?”萱儿脸红心跳,声音轻得差点听不到。
“好。”他敷衍了事,连半个多余的气音都没。
“数日不见宋二哥,不知宋二哥在忙些什么?”她再提一次勇气,挤出两句话。
“政事。”
宋怀丰又用两个字把小姑娘的绵绵情意给塞回去,要不是现在跳出来主持公道太尴尬,娟娟真想掐住他的耳朵大骂,你实在很不绅士。
“年关将近,不知宋二哥有何计划?”
“没。”
第三次,萱儿被他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还是小丫头机灵,她凑到怀丰身前道:“上回小姐做的桂花糕,不知道宋公子喜不喜欢?那是我们家小姐费了大工夫的。”
“没吃。”
啥?蕥儿明明就说他很喜欢,把一大盘全带走了,萱儿吃惊,但此话问不出口,可小丫头没这个禁忌,扬言道:“可是蕥儿姑娘说,宋公子很喜欢小姐亲手做的桂花糕,让我们家小姐有空再多做点呢。”
怀丰没吭声,只用一双锐目冷冷盯住小丫头,温柔气息瞬间被严厉取代,吓得小丫头再也不敢多话。
萱儿双眼泛红,抖着声线道:“既然宋二哥不喜欢,萱儿就不做了,下回再送上旁的点心。”屈膝为礼,她转身走出铺子里。
意思是……再接再厉?
哇!娟娟眼里满满的净是佩服,含蓄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觑。
她的心沉溺在赞叹声中,宋怀丰寒声一把将她敲醒。
“你那是什么表情?”
她想也不想便回答:“对传统女性坚韧的意志力感到无上的佩服。”
然后她发现脸上有两道寒冽目光,转头,发现光源在宋怀丰脸上。
她笑道:“你不佩服吗?百战百败、百败再百战,岂是一个勇字书得!”
“真不晓得这些女人在想什么?”宋怀丰道。
好吧,身为好朋友看着死党被群女围攻,是该摆出一点支持态度,她拍拍他的背道:“别怪她们,每个人都有头,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脑,你不能老为难别人啊。”
两句话,她成功逗乐了宋怀丰。
“现在的女子都怎么了,没见过男人吗?”说着,他又用冷眼扫射两个对他抛媚眼的专员。
“在这里的都是落难千金,她们当然想藉由你这个前途光明的县太爷爬出困境,这是力争上游的表现,值得嘉奖鼓励呢。”
“那你呢?想不想藉由我这个前途光明的县太爷爬出困境?”
她猛地挥挥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态度。“不想。”
“为什么不想?”
“因为我孔武有力、四肢强健、脑袋精明,我这种人天生是用来帮助别人爬出困境的,哪里需要依靠别人?”
他哼哼两声,脸上写着:说大话。
娟娟没理会他的轻蔑,笑问:“找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没钱吃饭可以来找你?我要吃醉香楼的活鱼三吃。”
醉香楼是商业区里临湖的铺子,二、三楼打开窗户,可以远眺湖面风光,并且里面卖的鱼虾贝类、莲藕莲子全是云湖出产,既新鲜又健康,最重要的是,娟娟爱死了海产类。
“活鱼三吃,你有没有说错啊,在那里吃一顿就要烧掉五两银子,给我一个浪费的理由,否则想都别想!”
想让她包养也得看值不值,不就是一个吻,就算那吻很甜,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等等!她在想什么?疯了、疯了,她连连甩头,想把脑中淫念甩开。
她才刚甩掉不该有的东西,就听见宋怀丰丢出一句话,那话给足了她浪费的理由。
他说:“我要进京。”
第6章(1)
娟娟本来就是宅女,上班工作、下班做纸雕,没有电脑和智慧型手机,并未带给她太多困扰,她不是太积极追求资讯的女子。
因此人际关系不怎样的她,没机会接收到太多八卦,直到和宋怀丰吃掉大半桌的活鱼三吃宴时,她才知道这个消息——皇帝赐婚谷嘉华和宋怀青。
哇咧!这是哪国的屁话啊,宋怀青和邵关关是男有情、女有意,天生一对,皇帝临门插上这一脚算啥?不是赞扬宋怀青兄弟一心为民、为朝廷,诸多嘉奖的吗?
难道皇帝奖赏下属的方式,就是棒打鸳鸯?
这个消息已经让娟娟大为震惊,之后,她又听说谷嘉华对蕥儿和关关的种种设计,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于是在宋怀丰进京后,她、蕥儿和关关的感情拧成一股绳,如果谷嘉华不介意,她们乐意出借绳索,助她一臂之力、上吊自杀。
而在她把皮雕灯罩送给蕥儿后,关关见猎心喜,和她讨论制作立体书的可能性,于是,她不再到幼教社去,每天关起门来做书,赶在年终庆之前赶印出第一套。
日子在忙碌中过去,所有人都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谁也没空去理会谷嘉华会不会使么蛾子。
不料,谷嘉华却选在年终庆下手,她找来关关的叔婶,并让他们带来一名自称和关关有婚约的男子,意图破坏关关和宋怀青的关系,可在娟娟与关关的联手下,事情简单的解决了。
娟娟冒充关关,挺身和那对叔叔婶婶对质,揭露出他们抢夺兄长家产,将年幼侄女卖给人牙子的事实。
试问,签下死契的奴婢哪有婚姻自主权?
后来娟娟逼他们拿出婚书,那张婚书确实是盖了官印、具有法律效用的,只不过上头行文的是新上任的贺主簿,关关的爹娘已经死去多年,在上头落印的应该是娟娟的老爸——杜主簿才是。
娟娟几句话,把这场阴谋揭穿。
众人哗然,关关的叔叔婶婶被追骂,他们才招认,这件事是谷嘉华一手设计。
谷嘉华的恶毒名声因此远播泉州各地。
年终庆结束,娟娟的表现亮眼,不光光是在对付关关的叔叔婶婶上面,她设计出来的几本立体书,都开出优异成绩,而她的销售力简直无人可与之比拟。
粗粗估计,这个年她可以领到五百两上下的红利。
年终庆结束当天,娟娟决定自赎其身,她和关关提出此事时,关关大方点头应下,但她与关关签下另一纸契约,表明愿意在关关旗下继续效力三年。
娟娟并无勉强,她很清楚,自己是良驹遇上伯乐。
倘若当时,她被卖进大户后宅,最大的本领也就是害害二房小姐、眨眨三房夫人罢了。
一大清早娟娟起床,她呆呆靠在床边、盘算着未来。
赎身后,她再不是宋府的下人,那么她得搬出这里、挪出空位,让新人住进来,所以接下来,她要住到哪里?桂花胡同的老宅院?
那里离商业区有点远,何况单身女子独居,难免有安全上的疑虑。
是可以买几个下人,但是几百两银子能撑多久啊?
如果宋怀丰在就好了,至少有个人可以商量。
怀丰……突然间她好想宋怀丰,想他温和的笑脸,想他低醇的嗓音,想他恶意挑起她和众女子的战争,想他醉人的“印章”,连他那只瘦得剥不出几两肉的小兔子也想。
他什么时候才要回来啊?快回来吧,她很有钱了,请得起他天天吃大鱼大肉了,别说活鱼三吃、活鱼十八吃都没问题。
叹气,她喊了声加油,给自己补补心灵元气。
下床打理好自己,娟娟从柜子里拿出雕刻刀,工作能让人忘却烦恼。
可工具才备好,就有前辈进门告诉她,主子要见她。
关关?她满脸狐疑,推开门走出去,关关身边的丫头小萄领着她上马车。
上车,娟娟发现方蕥儿和邵关关都在马车上。
“主子……”她诳然。
“别喊我主子,你现在是良民了,喊我关关吧。”关关笑道。
“是呗,就像喊我蕥儿一样。”
蕥儿凑过来,勾住她的手臂,她可喜欢娟娟了,喜欢她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她发现娟娟是二哥的好朋友,关关私下透露,许多有情男女都是从朋友当起的,也许以后娟娟和二哥有机会发展成夫妻。这让她联想起自己和吴卫,然后自然而然把娟娟当成同党。
第二,萱儿本来看着还好,可这阵子不晓得在烦什么,天天追着问她二哥的事儿,她不是没替她问过二哥的心思,可二哥瞪她两眼,说:你少掺和。
可萱儿竟为这个生她的气,绣样做得乱七八糟,上回的包包还被人家退回来,这可不单单是面子问题,还是信誉问题呢!
娟娟顺着蕥儿的话,喊一声:“关关。”
她是打心底对关关服气的,自己了不起有些小手艺,就算是宅女,在前辈子也晓得对付客户要把脸皮豁出去,因此比起其他的姑娘们,她更不介意哈腰鞠躬,因此生意能比别人多点成绩。
但关关不同,她能够无中生有,把赤贫的宋家兄弟改造成富户,这让她来做,可没这分本事!
“今天找你出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关关开门见山道。
“什么事?”
“我应允孙大人,要派专员到京里指导府中师傅使用练习簿,我本来属意你,但你已经自赎,所以接不接这个工作,得看你的意思。”
去京城?好啊好啊!宋怀丰也在那里,他们偶尔可以约着在京城里走走逛逛,穿越一趟,总不能当只井底之蛙。
娟娟才打算点头同意,就听见关关向她表示想将幼儿教育推广出去的想法。
娟娟同意她,她虽然不懂幼教,但确定孩子的大脑在六岁以前能够快速发展,学习力相当惊人。
“所以你要去吗?”方蕥儿追问。
“我去!我也想见见世面,看看京城和泉州有什么不一样。”
“孙大人的车驾已经先行,我会让吴卫赶紧送你过去,你住在孙大人府邸,安全上应该不会有问题。”
“谢谢。”
关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交到她手上,道:“扣掉自赎的银两,这里是六百三十七两。里面有月银、红利和你图画书的抽成。”
知道图画书好赚后,幼教专员们每个都卯起劲来设计,她们的确是努力的,只是本就是被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够读的文字除女诫外就是妇德,从来没有听过故事的她们,哪能编出好故事?
因此娟娟这个得力助手,于关关是如虎添翼。
“嗯,谢谢你。”娟娟点头,欢喜地把银票给收进怀里。
那不只是一张银票,更是一份肯定,肯定她能够在这个世界立足,绝不会贫病交迫、孤苦无依。
事情谈定,他们来到街前。
这条街在商业区开幕之前很热闹,自从商业区开设后,生意掉了几成,所以关关来这里,除了请蕥儿和娟娟吃饭以外,还得想办法重新繁荣这个地区。
三人在酒馆里坐定,蕥儿忙着点菜,关关转头和娟娟对话。
“娟娟,你这门手艺很厉害,到京城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做出成品,拿来送给贵人。”
“送贵人?”娟娟讶异,城里有她需要讨好的人?
“对,比方说皇上、七皇子。”
“我怎么可能见到他们?”
“孙大人年事已大,自然会悉心替子孙们谋未来,因此必会四处周旋,若你能用自己的手艺助孙大人一臂之力,我想,以后不管是幼教社、幼稚园,或者你的纸雕作品,都会有很大的机会。”
“为什么是七皇子?而不是大皇子、二皇子或五皇子。”娟娟一句话直指重点。
她知道宋怀丰进京是为了向七皇子靠拢,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一个最低调势弱的,照理说,有心靠边站,当然要找个能倚仗的。
关关笑得更欢了,她好喜欢娟娟的慧黠敏锐。
重生一回,她很清楚最后坐上王位的是默默无闻的七皇子,只是这话不能随便说,于是她给了娟娟另一个答案。
“怀丰这次进京,目的是与七皇子套交情,根据消息,赐婚怀青、谷嘉华之事,有五皇子的参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宋大人结仇?一个五品小官的婚事能对他有什么助益?或者……谷家能帮助他什么?”一口气,她设想了几个可能性。
“你通通猜错了!”
蕹儿否决她的假设,并告诉她五皇子对关关有意,因此搞破坏想趁虚而入,可蕥儿相信凭大哥、二哥在百姓间的人气声望,一定能让皇上撤回圣旨。
不知道是蕥儿被宠惯了,事情想得简单,还是对哥哥们太有把握,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信任,她相信哥哥一定可以打败圣旨、抱得美人归。
这样的蕥儿和佩佩更像了,佩佩也是在父母兄长的宠爱下,养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做坏事有人在后面顶着的单纯性子。
关关和娟娟同时望向蕥儿微笑,可以养出这样的脾气,她很幸运。
菜一道道上来,这时,门口迎来另一批女客。
娟娟对着门,一眼看见对方。
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口,肤白似雪,五官妩媚,身材玲珑,含笑的微翘唇角上有一颗美人痣,是个美人,有她在,林萱儿、赵灵秋排不上号儿,整型过的韩星也没有她娇妍,让王子迷魂的白雪公主大概就是她这等程度。
泉州何时有这号人物?她真是孤陋寡闻!
蕥儿凑近娟娟身边,低声道:“她就是谷嘉华。”
谷嘉华长成这副样子?!难怪毒药都要包装在糖衣底下,否则怎么能够哄人吞进肚子?
“果然是蛇蝎美人,脸蛇蝎、身材蛇蝎,连心肠都很蛇蝎。”她低声回应。
娟娟的评语让关关噗哧一声,忍不住失笑。
谷嘉华一进门就注意到她们,她拉起温柔笑脸,领着一群仆妇走到她们桌边,说道:“关关妹妹在笑什么呢?有什么开心事儿吗?”
“没事,只是娟娟说了句笑话。”
关关不想在外面同她对上,反正她暗来、他们便暗去,她使手段、他们便以毒攻毒、搞臭她的名声,到最后鹿死谁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