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终于理解什么叫做心痛,就是有人像绞毛巾似地,把你的心给绞在一起,痛得人想跳脚。
行动比脑子快,眨眼功夫,她已经冲到宋怀丰和辛茹云跟前。
“涂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差点儿摔了,表哥只是扶我一把。”辛茹云急忙解释,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惊恐,像是……被抓奸?
哼哼!如果只是扶一把,也该站直了吧,何必靠在表哥怀里同她说话,这当中如果没有示威成分,恐怕没人相信。
宋怀丰很尴尬,他想推开辛茹云,却没想到她唉呀一声,又差点儿摔倒,他不得不又伸手将她扶起。
“娟娟,你怎么出来了?吃过了吗?”宋怀丰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娟娟身上。
“我不出来,怎么能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表哥表妹,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试问,何时要成就佳话呀?”她的话酸、心更酸,分明是讨厌梅子的女人,却要把涩梅咬破,任由酸意泛滥,自作孽啊她!
娟娟一双灼灼眸子望向宋怀丰,想杀人似地。
宋怀丰不觉得娟娟的嫉妒是件幸福事儿了,他只感到如坐针毡,可以的话,他想把怀里的“证据”毁尸灭迹。
“涂姑娘,你千万别误会,我的脚扭到,表哥才不得不扶我。”说着,她的小脸红透,顺势又在宋怀丰里蹭两下。
月光不够亮,照不出她的羞涩,却把她的动作给照得一清二楚。
娟娟似笑非笑地望向宋怀丰,一语不发。
“娟娟,你先回屋里,我送表妹回去后马上去找你,好不?”他心急,却不晓得该如何解除眼前尴尬。
“找我做什么呢?你慢慢和表妹培养感情吧,我那里没事。”
哼一声,娟娟扭头就走,肚子里有人纵火似地,熊熊怒烧着。
她知道自己不理智,知道两人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可她就是看不惯辛茹云胜利的笑容,见不得她在他怀里撒娇。
见娟娟离开,宋怀丰心里着急,辛茹云仰头发现他的焦郁,微哂,“表哥,你别急,这种事女人同女人比较容易解说分明,我去讲清楚就没事了。”
辛茹云说完,推开宋怀丰、一拐一瘸地快步朝娟娟走去,走近扬声道:“涂姑娘,请留步,我有话想同你说!”
娟娟停下脚步转身,辛茹云走上前,见状,宋怀丰停在原地。
他同意,这种事确实只有女人同女人才能说得通,就像上次在宫里,要不是燕昭摆明心意,他不知道还要吃多久的味儿,但愿娟娟听得进茹云的解释。
“还有事吗?辛姑娘。”娟娟与她对望,冷笑道。
“涂姑娘这样善妒,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呢,唉,照这情况看来,日后表哥娶你为正妻、迎我为妾,咱们要怎么和平相处呢?真是伤脑筋啊!”她压低声音,不教宋怀丰听见。
哈哈,他们已经讨论过妻妾问题啦,只是……官家千金呢,竟肯委身为妾?看来三品大员的确抢手。
“是啊,我这人别的缺点没有,就是有那么一点善妒,倘若我当了正妻,恐怕就算辛姑娘乐意委屈,我也没那个雅量让你进门。”
“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得表哥讲的才作数。可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喜欢三妻四妾?表哥又不是吃不饱饭、养不起妻妾的泥腿子。何况依涂姑娘这副性子,怎么能拴住男人?”
宋怀丰见两人已经说上话,而娟娟并没有调头走掉,还以为两人谈得很好,他松口气,站在原地,等待她们把情况厘清。
“男人又不是狗,干么要拴,敢情你把怀丰当成狗啦?”
“我没这么想,不过男人嘛?谁不喜欢宽容大度的女子,像涂姑娘这款,怕是嫁不到好男人。”
辛茹云口气柔柔的,下的全是软刀子,面对这样的对手,娟娟总不能大刀阔斧,只能皮笑肉不笑,满口讽刺。
何况娟娟还能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不就是想激得自己发飙,最好像乡土剧八点档的男女主角,动不动就用对方两巴掌,来增强气势。
强压怒气,微微笑起。娟娟这一笑,宋怀丰的表情跟着柔和,不生气了吗?知道他和表妹之间没什么了吗?那就好……
“辛姑娘说得是,我也没打算嫁什么好男人,像怀丰这款的,也就勉强凑和了。哦对,他有没有同你说过,我这人眼底揉不下一粒沙子,要是他想娶我,就得断了那个三妻四妾的命。
“我可是给足时间让他想清楚的,今儿个过来,便是想听听他的决定如何。辛姑娘对怀丰的答案可有兴趣,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听听?”
看着娟娟的笃定,辛茹云心里猛打鼓,难不成表哥真的愿意为一个女人放弃一群女子?
不可能,没有男人会同意这种事的,但……怀青表哥呢?
他曾经向宋家长辈表明心意,说这辈子只要娶邵关关一个,谁都别想往他身边塞人,难道他们兄弟都是如此?
见她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娟娟冷笑扩大。
辛茹云这模样可不只是想当小妾,试问哪个小妾敢与嫡妻锣对锣、鼓对鼓,敲得震天价响?巴结讨好都来不及了吧,她这是想以退为进,先从基层员工慢慢干起,然后一路往上爬,最后统理整个公司吧!
“如果辛姑娘想和表哥成就一段露水姻缘,我自然不会反对,男人嘛,在外头偷吃、尝鲜,这等小事我尚且能够容忍,不过……接回府里当姨娘养着?粮米贵、柴薪也不便宜,想吃活鱼三吃有空上上馆子便是,何必把整间铺子给盘下来。
“所以若是辛姑娘情到深处无怨尤,即便没有名分也愿意跟着怀丰,我也不是不能让你当外室,只不过生孩子这种事就免了吧,待辛姑娘决定好,再知会我一声吧,绝子药喝一喝,我马上在外头给你寻个好住处。”
娟娟的话让她倒抽一口气,贝齿紧咬下唇,咬出深刻痕迹。
可惜夜色太黑,这副可怜模样落不进心系男人眼里。
倏地抬头,辛茹云换上一张凌厉面容。“涂娟娟,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不,你输了!”
话才结束,瞬地她掐住娟娟的手臂,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娟娟一个吃痛,反射性地甩脱她的手。
娟娟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神力女超人,居然能让辛茹云感受到如此强大惊人的“内力”,让她能够像芭蕾舞者一样,接连几个优雅漂亮的旋转、后退,直到……
扑通!落入水塘中。
第11章(1)
直到现在,娟娟还是无法理解,那天她明明做好决定要向怀丰表白,她准备了满肚子话,却一句都来不及说,就……变成这样了?
辛茹云落水,她在湖水里不断挣扎,眼看就要灭顶,怀丰当然要跳下去救她,明明是救人一命,怎地弄到后来,怀丰竟成了毁人清白,伤人页节的恶徒?
辛茹云大概觉得情况还不够吊诡刺激,因此清醒之后,又来一场投镮自尽,若不是贴身婢女发现得及时,早就阴阳两隔。
娟娟忘不了那天她被救下来的情形,辛茹云的脖子上珞着深深的红印,她对自己、够狠。后来她幽幽醒转,发现还活着,竟又发狠,摔了贴身婢女手里的药碗,拾起碎瓷,朝腕间割去。
幸而初醒,体力未恢复,伤口不深,却也是血溅四处。
第三度被救,她掩面狂哭,哭着自己失去清白身,再活着也是玷辱父母,她只能一心求死……
见鬼的一心求死!娟娟低声诅咒。
三次耶、二次!一心求死的人,能够连续三次从鬼门关前转回来?是她的命太硬,阎罗王怕她克了自己,不敢让她到地府一游,还是她天生怎么死都死不成?
真有这么厉害,皇帝应该派她去打敌人,以一敌万,打不死的女金刚,光吓就把敌军给吓出心肌梗塞。
好吧,娟娟承认自己尖酸刻薄,她故意把事情往自编自演上引导,但她无法阻止自己这么想。
低头审视自己的手臂,被辛茹云狠掐的印子早已消失。
所以那天的动作,就是为着接下来的落水吗?辛茹云确定附近没有人可以救她,她很清楚只要宋怀丰跳下池塘,两人就有解也解不开的牵系,任凭她涂娟娟是把再有能耐的刀子,也无法将这层关系剥切干净,对吗?
可是……如果掉进池塘是假的,那上吊呢?大夫说,她差一点点就死了啊。如果上吊是假的,那自残呢?那个决绝目光,自己是亲眼看见的啊!
倘若这一切一切都只是作戏……
娟娟怕了,为一个男人,辛茹云可以对自己这般狠戾,自己有什么本钱赢?
如果辛茹云的手段是对付别人、伤害别人,娟娟可以理解,可以还她几分颜色,可她对付的是她自己呐,她用自己的命、自己的未来来同娟娟拍板。
辛茹云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瞧清楚了吗?我可以付出一切去争取宋怀丰,你行吗?
娟娟终于理解落水前,辛茹云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她说:“涂娟娟,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不,你输了!”
没错,不管辛茹云的自杀是真是假,她都输了。
如果对手是个正常人,娟娟还能与她讲道理、竞争、对峙,问题是,她根本是个疯子,比狠比不过、比疯比不上,她只能一路喊输。
心很疼,因为怀丰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因为怀丰和自己一样不够狠,他们都不能对生命的消逝无动于衷,所以未来呢?
还有吗?他们还有未来?
长叹,娟娟闭上双眼,脸上有着深沉的悲哀……
辛茹云凝睇着床边的宋怀丰,苍白的脸庞上浮起淡淡红晕。
短短几日他瘦了,她忍不住心中得意,因为她明白,他的削瘦是为着自己。
谁敢说他不喜欢她?谁说他不在乎她的心情,他现在不正是为了她而忧伤、忧虑,为了她寝食难安,为了她……日渐消沉……
是啊,像她这样的女子,哪个男人能够不为自己悬心?
她唯一的错误是迟到,要是自己比涂娟娟更早出现,涂娟娟根本不会有半点机会。
现在她和表哥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她愿意用无限的温柔与耐心,包容他的痛苦、安抚他的哀伤,待涂娟娟那个妒妇从表哥心里消失,她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从被子里伸出手,白晰的手指轻轻抚上宋怀丰的手背。宋怀丰一惊,像被烫伤似地,倏地缩回自己的手。
目光微黯,辛茹云轻叹,她哑着嗓子、以退为进。“表哥,你甭为难了,把我送回家吧,之后我是死是活都不会扰了表哥的生活。”
第无数次长叹,宋怀丰眉心蹙成三道深刻的竖纹,沉重的语气如同森森积雪,他真的不解。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不过是救了你,那是情急、那是……”
“我都明白的,表哥本着救人一命的慈善心,才会下水救茹云,只是茹云自小念书,爹娘教养,把贞节清白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这不是表哥的错,与表哥无关。”嘴角挑起哀凄的笑,带起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她问:“那次投镮,死了就算了,表哥何必救我?这是害我呐。”
辛茹云转头,幽幽目光望向窗外,没有人能猜得出她在想些什么。
“生命可贵,表妹怎么能这么想?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千万别为着一时赌气而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你难道不为家中双亲着想?”
轻摇头,目光瞬间凝结在他身上,辛茹云涩然开口。“如果爹娘知道我已经失去清白,:定也宁愿我一死以护家族名誉,表哥,你别再浪费口舌了,就把我送回去吧。”
她都这样说了,他怎能让她回去送死?依她所言,那个家根本不介意她用性命换得一个贞节名声。
宋怀丰沉默,相同的话,他劝过无数回。
关关劝慰、蕥儿开解,连大哥也为此与她谈过数次,但不管谁来都扭转不了她的心志,她这样固执,怎么办?
娟娟也想试着与她解释,没想到她见到娟娟,竟像看到鬼魅似地,吓得缩在棉被里放声恸哭,这种情况,他是无能为力了。
见他满面疲惫、不言不语,她知道事情不能僵在这里,万一他用拖字诀来处理,自己的赢面会降低,她必须速战速决,先逼得表哥许自己一个名分,至于往后再见机行事。
语声飘忽,辛茹云缓慢说道:“我明白表哥心里只有涂姑娘,无茹云的立足之地,我也不敢强求什么,只想表哥纳我为妾,让我有个能够安身立命之地便是。
“可那日涂姑娘言明,她不允许丈夫三妻四妾,却不介意我与表哥成就一段露水姻缘,我若愿意无名无分当表哥的外室也行,只要服下绝子汤……我明白这是气话,却也能够理解涂姑娘于妾室上头的想法。
“茹云已经因为立身不正,造就今日苦果,怎能再拖累表哥,让表哥和我遭遇相同的苦头?既然我们今生无缘,就盼来世吧……”捂起脸,她啜泣不已。
辛茹云在挑拨,希望宋怀丰能看清楚涂娟娟的性子有多善妒,那等毒妇,怎能娶进家里替自己找麻烦?
可她没想到,这些话完全挑拨不了两人,宋怀丰的母亲是姨娘,因为这身分一辈子吃过的苦头无数,他秉性良善,绝不会做相同的事。
何况他亲眼见证了大哥和关关、吴卫和蕥儿,那种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情深义重,对于女子,他并不贪求。
只是看着她无止境的泪水,宋怀丰心力交瘁,不想尖刻的,可偶尔念头起,他会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下水救人?她明明可以再多撑一会儿的,他可以唤来小厮入水救人……
他涩然开口,“你怎么就想不通,就算强嫁与我,你也不会得到幸福,你既然明白我心里只有娟娟,就该清楚,不是娟娟不容人,而是我心里容不下其他女人,这辈子,我只打算和娟娟过日子,绝不让第三人涉足。
“娟娟说的不是气话,是我的心里话,别说妾室姨娘、通房丫头、外室或露水姻缘,我发誓不会有这种女人存在!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和娟娟的感情。”
闻言,辛茹云淡然一笑,她不相信!她认定宋怀丰现在的信誓旦旦,只是因为他被涂娟娟迷了魂,因为他尚未得到她的人,只要得手过,他便不会如此在乎一个女人。
男人都是一样的,从小到大,她在父亲、兄长身上看到的例子太多。
既然挑拨不成,她也不再以退为进,万一他阻绝了她前进的机会,岂不是把自已陷入困境?
换过口气,她满脸哀怨。
“既然表哥和涂姑娘情比金坚,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过是寻求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为何表哥坚拒,难道我死去,表哥心里能够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