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她笑了笑,“嗯,应该是作梦,要不然你怎么会过来”台北和台中又不是楼上楼下,说来就可以来。
萧默月没有说出实情,因为她已经发烧烧昏了头。
下午一点的时候,他打电话到她的公司想询问游戏上线的情况如何,得知她重病提早下班的讯息,挂断电话后没有多想便跟朋友借车北上。两个多小时后,他站在她家门口按着门铃,她一脸疲惫不堪,穿着皱巴巴的套装来开门,然后直接倒在他怀里,接着,他便火速把人送至医院,打了点滴后才把她带回家。
“肚子饿吗?”
单织月坐在床上,闭上眼睛认真思考,整个人因为不舒服而软倒在他的怀里。
“不太饿……可是我头好痛。”她摸着自己的额,烫烫的。
萧默月握着她的手,“医生说你得好好休息。”
“工作……”
“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身体重要,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事我会帮你处理。”明知应该让她躺在床上不该吵她,可他就是贪恋她偎在自己怀里的感觉,仿佛她已属于他。
“可是……”
他重重握了下她的手,将她揽得更紧。“放心,一切有我。”
单织月听见他笃定地说“放心,一切有我”,心头的担忧终于慢慢放下,整个人也放松不少。小月的身材很结实,靠着他厚实的胸膛好像受到保护似的,令她舍不得离开,整个人好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围,让她有着莫名的安全感,这是谁都不曾给她的感受。
“小月,我真的在作梦,对吧?”
“嗯,你在作梦。”病人最大。
“那我想跟你说一个秘密……我妈比我爸大六岁耶……老人家都说夫妻最好不要差三、六、九岁,很不吉利也会相冲,可是我爸妈不相信,他们结婚了,一开始过得很幸福……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幸福一辈子的时候,我爸外遇了……第一次我妈原谅了他,可是当外遇变成习惯,而且对象全都是年轻的小妹妹,我妈终于崩溃了,她带着我离开我爸,辛苦地把我养大。
”所以,她总是一再告诫我绝对不可以找年纪比我小的对象,可说也奇怪,我就是很容易吸引年纪比我小的男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年纪大的就是不会喜欢我,我想喜欢的又都有老婆了……很奇怪,对吧?不过喜欢又不是能够硬性规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很难说啊……“
”你喜欢我吗?“
单织月睁开眸子,刚好对上萧默月那双墨色的瞳,她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不要那么小就好了……“
喜欢这件事大概是全天下最深不可测的一件事了,她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亲手破坏自己定下的规则,喜欢上一个小男生,但她就是不由自主地受到小月的吸引,无论他说了什么都能让她听得意犹未尽,有时候,甚至会一整天想着昨夜的谈话内容而感到甜蜜,这真是不应该啊。
萧默月轻抚她的头发,低声问:”年纪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因为这个不可变的因素而拒绝我,不觉得对我太不公平吗?“
”我不想带个弟弟出门,一直被人看的感觉很不好。“她皱了眉头。
”你究竟是在意我还是在意旁人的眼光?“
他目光灼灼逼视,她感到一阵苦涩,吞了吞口水回答:”我怕……当我不再青春的时候,你会受到其他年轻漂亮女人的吸引……我爸外遇的对象全都比我妈年轻漂亮,记得他们有一次吵架,我躲在门口偷听,爸说他还是喜欢年轻的女人,妈妈刚好面对我,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我永远忘不了。“单织月目光越过他,仿佛当年的那一幕又呈现在眼前,她的心揪疼得快要受不了。”明明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幸福,怎知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假象,外貌永远是决定恋爱的唯一条件。“闭上眼睛的同时,眼泪也挤出眼眶,滑过脸颊落至他手背上。
对她来说,喜欢小月真的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有太多太多的包袱,她无法置之不理。
男人无论年纪多大,都可以娶个年轻漂亮的老婆,社会价值观对女人的态度却比较严苛,或许她也限制住自己了,但事实就是如此,她跳脱不出这个根深蒂固的框架。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她话里满是无奈的惆怅影响了他。
”我知道……可是,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大大的眸子直视他,仿佛想获得他的赞同。
萧默月想反驳,却不知该怎么说,因为他也认同外表是决胜关键,若今天她的外貌不是他能接受的,他也不可能对她动心,然而,无论如何他就是喜欢上她了。
”你说的我都同意,但总是会有少数幸福存在,不见得没有人能做到,但如果不试试就永远不知道。“
单织月闭上眼,摇了头,抗拒母亲的痛苦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只是很怕走上我妈的路,我不想听见我爱的人最后对我说‘抱歉,我还是喜欢年纪小的女人’,那样我肯定会崩溃,我以为我够勇敢,其实一点也不……“
”我也不能让你信任?“她话里的害怕非常忠实地传达给他了。
”小月,老实说,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你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是为了我而生一样,只是看见你,我就会觉得很幸福,不想离开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走在你身边,你太灿烂了,最适合你的人绝对不是我……
“你是长子,自然会有长子的风范,可私底下你却很孩子气,会故意唱反调,似乎想藉此获得注意,渴望有人给你拥抱、给你关怀,所以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包容你、了解你,又能像个孩子一样陪着你嬉闹的女生,而那样的女生不会是我。”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形象,心头却不禁一酸。
萧默月因她这段话,神情不自觉放柔。
他是长子,身为长子就该有肩负的责任,曾经年少轻狂过,分外想要弥补走上这段错路的遗憾,因此没人看见他真正的内心,没有察觉他其实也想像小妹那样获得别人的疼爱、关照,像小海那样获得包容、自由,而不是仅只有拍拍肩膀而已。他也想要被拥抱,无奈他们是传统家庭,父母不曾这么对他,也因为他是长子,有长子的责任,结果,没想到掩饰那么久的感觉竟让她一语道破,怎能不让他对她有更多更多的喜欢,从来没有人能将他看得这么透彻。
她是第一个。
“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
“可是,我只能、只能当你的姊姊,所以、所以……”不行了,她头好晕、好沉,她支撑不住了。
这是梦吧?
一个很甜的梦……既然如此等她醒来,小月就不在了,虽然遗憾也得接受。
单织月单纯认为是梦,直到隔天早上,当她看见萧默月出现在她家里的那一刹那,她记不起昨晚说了什么,只清楚一件事——必须拉开距离。
他们之间还不到那样的关系,小月却因为她生病立刻赶来,不该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了警觉,既然他们对彼此的感觉都不再单纯,那就必须立刻画下休止符,阻止即将有可能发生的……麻烦。
她只能当小月的姊姊,也非常乐意当他倾诉的对象,仅此而已。
他们一点也不适合……最多最多只能是好朋友。
第7章(1)
原本远眺窗外发呆的视线蓦地一转,单织月被迫望着眼前那张好看的男性脸庞,停顿三秒,才终于回神。
“怎么了?”
“我比较想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理我?”萧默月的眸光闪着不喜欢遭到忽略的冷火。
单织月心虚,拨掉他的手,继续低头看电脑。“我没有不理你。”
“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哪有,你少乱猜了,今天不用开会,怎跑过来?”
“某人每天早出晚归,要见一面可真不容易,中午了,我们去吃饭。”他的容忍已到极限,决定今天就把这只鸵鸟逼出来。
单织月不懂,为何小月能这样坦率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真因为年轻就无敌?可以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活在自己的天地之中?
她也好想不顾一切去爱,然而想归想,仍然没有执行力,因为光是投射在玻璃上的倒影就清楚地提醒了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远。
“我不饿,你先去吃。”他的目光灼灼,犹如燃烧的火焰,教人想逃离又禁不住想要注视那绚丽迷人的光芒。
“都快一点了,不管有什么事情,吃饭最重要,走。”萧默月执意要牵起她的手。
一瞬间,他明白她终于做出了决定,但那是他无法认同的答案。
他不同意,也不淮备接受。
“小月,我真的很忙,没空跟你去吃饭。”单织月闪得很快,随即拿起桌上的文件准备离开办公室。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在门口。
“阿、阿邦,你怎么会来?!”乍见来人,单织月顿时脑袋一阵混乱。
徐安邦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回答:“想你就来看你了。吃过了吗?”眸光淡淡飘过站在单织月身后的年轻男人一眼,“同事?”
呆了呆的单织月连忙回过神,“他是我的同事,这是……”
“男友候选人之一。”徐安邦一身铁灰色西装,将挺拔的身材衬得更为修长,他一派优闲,眼神却流露不容忽视的自信笃定,那是功成名就的象征。
两个男人相互点头算是打过照面。
“阿邦,不要乱说!”
徐安邦亲匿地捏着单织月的下颚,说:“我没乱说,要不然你现在就让我名正言顺当你的男朋友好不好?”似调侃又似认真,令人难以看穿他心里有几分真实性。
单织月本要制止他,但身后一双仿佛要射穿她的灼热视线令她心念一转,改口道:“你本来就是我男朋友,根本没有其他候选人,少胡说了。你来得正好,我肚子饿了,陪我去吃饭。”她回身拿起皮包,手腕却被萧默月握住。
“别去。”他明白自己没有立场,仍要阻止。
不能心软!单织月深深吸口气,含笑看着他。
“小月,你也快去吃饭,别饿过头了。”她挣脱他的束缚,不再看他,直接勾住徐安邦的手臂,快步把人拉走。
她不能回头……绝不能——
徐安邦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寿司不好吃?”为了暂时远离一切复杂的问题,单织月拉着他一路狂奔,好似逃难地跳上计程车,之后就停在这间寿司店前,究竟他们现在在哪,她全然没头绪,只是傻傻地跟着他。
徐安邦眼角余光看见正在做寿司的师父额头的青筋似乎悄悄浮现了,而他手上的寿司刚好是要给自己的。
“不,寿司非常美昧,我很喜欢这里的寿司。”非常好,师父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可以安心等待海胆寿司。“我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也沦为备胎,我爸听了一定会气得心脏病复发。”看来家世背景好、年薪百万、一表人才又前途无量的男人不再吃香了,唉。
单织月眨眨眼,夹起一块寿司吞下,顾左右而言他,“嗯,你说的没错,这里的寿司真的很好吃,比上次你带我去的‘三本木’还好吃。”
徐安邦默默盯着放在桌上的餐巾纸上正好印有“三本木”三个大字。
“我早知道我是备胎了,不用隐瞒。”好男人果然没什么人气,看样子他得改走坏男人路线。
“我没有。”她还想辩解。
“那让我当主胎?”
这问题教单织月倒地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把你当作备胎,我只是犹豫了。”
“这有什么好犹豫?”徐安邦优雅地吃完最后一块海胆寿司,为了肚子着想,他不敢再点下一盘寿司,井深深遗憾刚刚没有一次点个够。“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该选谁,你既然还会犹豫,不就代表你喜欢他胜过我?”浅而易见的答案,根本用不着劳驾他这个高级分析师出马,派个爱看言情小说的工读生妹妹都能说得一针见血。
“我和他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镜子。”
徐安邦狐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墙上的那面镜子,他研究一会儿没看出头绪,直接问:“镜子怎了?”
“你不觉得我们比较登对吗?”镜子里映照出来的就是很适合的一对情侣。
他再次认真注视镜子,一看到师父换班,眼睛发亮立刻转头猛点寿司,看样子今天注定要被抛弃了,肚子至少要填饱。
“登对又如何,你选择的终究不是我。”
徐安邦的话像是一颗石头扔入水里激起几圈涟漪,教单织月一时间联想到什么,可惜涟漪消逝太快,没能抓住那一闪而逝的讯息。
“你似乎一点也不吃惊?”
“因为我早就察觉了。不是只有女人有直觉,男人也有,这段时间我们的话题少有交集,你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有期待,甚至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想着另一个人,这种种迹象足以证明你心底有其他人。”
“那你怎还留在我身边?”他最爱谈的就是投资报酬率,既然她这股已经跌停板,他为何不放手?
“因为比起其他女人,我还是很喜欢你,不能成为情侣,不代表我们不能是朋友,更不表示我永远没机会,我投资的眼光向来独到,再者,机会是给准备好的人,假如你不给那个小男生机会,我的机会就很大了,不是吗?”他向来乐观面对所有事情。
“你、你怎么知道?”
“男人的直觉。”他喝了口玄米茶,表情认真。
“我和你在一起比较合乎社会的观感吧?”所以她应该选择阿邦,这才是正确的决定。单织月又看了镜子一眼,忽然镜子里的男人变成了萧默月,她吓了一跳随即转头,不敢多看。
“这样说是没错,可是我很怕你抱着我喊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会让我自尊心受创,到时候说不定得去看精神科了,唉。”
单织月被他逗笑了。
明明她对阿邦有感觉,和他相处也没什么压力,即使话题少了,但也不会变成交住的阻碍,为何偏偏就是提不起劲?
为何望着阿邦时,她的心思就是会无端飘远想到另一个人……
“看,很简单的问题为何要复杂化,你明明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们相差七岁……”
“这样刚好,女性平均寿命比男性多七岁,这样你们可以白头偕老一起死了。”不知道生前契约有没有两人同行一人免费?
单织月白了他一眼。
“不过即使我说再多,你自己没想通也没用,这种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走出来比较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要放弃,那就快刀斩乱麻尽速投到我怀抱里,不然就得有长期抗战的打算了,我觉得你妈才是你应该最头疼的问题。”学生时代,他就曾领教过她母亲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