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聂洛雷一眼,他原本柔和的表情,却因为这通电话变了。
“好……好啊,那明天见。”
挂掉电话,她下意识想跟他解释,“明天你哥哥约我去……”
“随便你。”他站起身,恢复淡漠。
“其实我们……”
“如果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朱贞贞没再多吭一声,慢慢穿上已经断掉了的高跟鞋,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聂洛雷没有回头,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踩痛了他的心。
没关系,会有人陪她去看医生,不需要他的担心。
今年冬天,真多雨。
周末早上,聂洛雷如往常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但视线却不在报纸上,已经盯着落地窗外的雨很久。
这雨突然下的,她应该有带伞吧?
还记得奶妈过世时,她为了替他撑伞,淋得很狼狈,隔天还生了病,这次应该不会了,不会有他这么过分的男人,聂洛风会帮她撑伞。
不晓得昨天她有没有去看脚?下班应该有叫聂洛风陪她去吧,他知道那个死赖着他家的男人昨晚很晚才到家。
看了挂钟,已经快十点,他们见面了吧,她会怎么笑?温柔的?灿烂的?腼腆的?还是有连他都没看过的笑容?
“大少爷,早。”
佣人一声恭敬的道早,打断聂洛雷的神游,教他一怔。
转身看向楼梯,只见聂洛风穿着一套黑色真丝睡衣,懒洋洋的从S型的楼梯上往下走,睡眼惺忪。
“珍姨,今天早餐吃什么?”
“大少爷,今天的早餐是鱼片粥、蛋炒肉丝、蜜汁鸡腿、青椒……”
没等珍姨报完菜名,聂洛雷饱含怒气的声音已经响起,“你为什么还在家里?”
聂洛风昨晚玩太晚,他还没睡饱,不想理人,“出去?去哪?珍姨,把早餐备好,本少爷饿了。”
“好的,太少爷。”
聂洛雷冷酷的绷着俊脸,“你不是约了朱贞贞?”
“耶?你怎么知道我约了贞贞?”
聂洛雷的语气更冷了,“既然约了人,为什么还没出门?”
“因为我决定不去了啊。”聂洛风很无辜的看了看外面,“外面下那么大的雨,空气又潮湿,我最讨厌雨天了,会把裤子和鞋子弄脏,刚刚我已经打电话给贞贞,说我今天不出去了。”
“你打电话了?”那她应该没出门吧。
“嗯,刚刚打了。”聂洛风吊儿郎当的走向客厅,“还好我没睡太晚,不然她不知道还要淋多久的雨,嗯,应该不会,她会去避雨才对。”
“淋雨?她出门了?”
聂洛风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都不专心听我说话,我起床才打给她,她当然出门了,我还听她说,她本来以为今天天气不错,加上我开车,所以没带伞,这会儿应该去避雨了。”
聂洛雷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想教训他,但不一会儿就将他推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手机,拨打朱贞贞的电话。
“喂你客气点,今天天气这么差,到处都湿答答的,我想爽约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你凭什么凶我?我告诉你……”
“闭嘴。”
这次,两个字就让聂洛风一句话都不敢说,聂洛雷那眼神像要杀人似的。
电话终于接通,“你在哪?”
对方似乎被他的声音吓到了,“我在外面……洛雷,怎么是你?”
“你在避雨吧。”他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什么?喂……雨声好吵,我听不清楚,我手机好像快没电了。”
“告诉我你在避雨。”
“嗄?我东西不见了正在找,洛……”
还想再说什么的朱贞贞,突然断线,当聂洛雷再试着打过去的时候,彼端传来已关机的讯息。
找东西?直觉不对劲,聂洛雷转身抓了件外套就出门,开着车火速赶往她与聂洛风相约的地点。
外面的雨势很大,但他的车速还是很快,不要命的将车子开到市区。
可是当他来到他们相约的地点时,除了几名学生之外,根本没有朱贞贞的影子,而她的手机还是没开机。
他只好驾着车在雨中四处寻找,没有方向的感觉,让他很慌乱。
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吧,不知道她有没有多穿衣服,下了雨,气温又降了几度,车窗上起了雾。
他始终盯着车窗外,不停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直到他又将车子开了回来,这回车速几乎与行走的速度差不多,他仔细的找,几乎每个在行定中的人都被他打量一遍。
直到……街的对面,一个娇小身影没撑伞任雨淋,慌乱的眼神带着焦急,像是快要哭出来。
他松了口气,急忙将车子停稳,疾步跑下车。
她低头缓步前进,双眼在寻找着什么,雨势并没有因为她的狼狈而停止,无情的打湿她全身。
“贞贞!”他很心疼,她的样子比奶妈过世那天还惨。
雨声似乎并未掩盖住他的叫喊,正在找东西的朱贞贞浑身一僵,转身。看到聂洛雷正向自己跑过来。
她胸口一窒,几乎不敢相信,“洛……”
第六章
“哈啾——”
聂洛雷的卧室内,传来凄厉的喷嚏声,让侧坐床缘的男人,眉头持续纠结。
她的小脸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眼睛里还眨着因为打喷嚏而造成的泪水。
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聂洛雷既心疼又生气,捧着一碗刚刚煮好的姜汤,还拿了感冒药,床头放着一杯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责骂她的行为。
因为,她是为了捡那条紫水晶手链。
“吃药,喝水,喝姜汤。”语气虽然严厉,可动作却温柔极了。
“没有很严重……”她的话没有说服力,连鼻音都出来了。
“闭嘴。”他的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该死。”
“对不起。”
瞪了她一眼,没有空纠正她,他递上药,“发烧了,我去拿退烧药。”
朱贞贞听话的吃药喝水,乖乖的点头,目送他的背影。
如果他像平常一样冷冷的,她可能还没有这么害怕,但他真的生气了,气得脸都生动起来,教她看了很不习惯。
但更不习惯的是,她在他家。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空间,连我都不行,他很怪吧。
照安雅的说法,加上这几天他对她的态度,聂洛雷应该更有可能将她丢到医院,或者送回她家。
但她现在不只在他家,还在听说是禁地的卧室,因为刚刚送姜汤来的女佣,只敢在门边怯懦的唤他,连一声都不敢踏进,还一脸怀疑的看她,大概在猜想她是怎么进来的,比较尴尬的是,那女佣应该猜到不好的方向,因为她身上穿着聂洛雷的睡衣。
一到他家,被雨淋得通湿的她,就被拎到浴室冲热水澡,没衣服可换,当然是穿他的。
她喜欢他睡衣上也有淡淡的薄荷香,很有安全厌。
“退烧药。”低沉的声音扬起。
“啊!”还在恍神的她,被走进来的聂洛雷吓了一跳,“你走路不出声的啊? 吓了我一跳。”
“你在发呆。”意思是她的错。
“呃……对。”很糗,被他发现了。
“把退烧药吃掉。”将药递给她。
“喔。”一口药一口水,接着,她捧起温暖的姜汤,慢慢喝掉,然后,眼皮有点重,有点累了。
“想睡了?”严厉的口气放缓,当她的身子滑进被窝时,他抬手帮她把被子盖好。“下次不要淋雨。”
她含糊的应着,“喔,知道了。”
“下次东西掉了我帮你找。”
“喔,知道了。”
“下次……聂洛风的约不用理他。”
她翻个身,困倦的顺口回答,“喔,知道了。”
听到满意的回答,聂洛雷轻轻的笑了。
突然想起什么,朱贞贞强打起精神.翻转起身,纠正他的说法,“事实上,我是为了猫咪,不是聂洛风。”
“猫咪?”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就是我之前迟到那天,我……”她抬头,聂洛雷的脸已经让一层冰霜覆盖,很像不想听到这个话题,“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事,你睡,我出去了。”原本坐在床沿的他起身,要走的时候,手腕却让人捉住了。
朱贞贞拙着他的手腕,再也受不了,豁出去了,“你最近这样反反覆覆,我很难过,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能不能不要折磨我?难道真是我自作多情?”
除了追逐他,她不是很有勇气的人,至少在他面前是如此。
不敢对他大声指责,不管任何委屈先道歉,不论他做了什么都选择原谅,即使他不喜欢她,她也黯然接受。
但她已经受不了他的反覆了,让她的心高高低低。
他没有说话,看了她许久,接着一把将她牢牢搂在怀中,长臂有力的将她圈紧。
低头,他霸道的占有她的唇,狠狠勾住她的舌。
她怔忡着,完全失去了思考,他的舌尖灵巧而肆意的侵袭着她,占有着她的吻,动作迅速而疯狂,就像被遏制了很久的鬼魅,一下子得到了爆发性的解脱。
就在她快要被这个吻搞得窒息和昏迷的时候,他慢慢放柔动作,不再是那种粗蛮的吻,而是细细的,轻轻的,好像他抱在怀中的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他的大手在她的背上游移着,很温暖很舒服。
温柔的吻渐渐转移阵地,移向她的嫩颊,鼻尖,眼睫,额头,他的呼息轻轻扑上她的脸,痒痒的,让她有一种想要昏昏欲睡的欲望。
低沉的嗓音如天籁般在她耳边响起,“自作多情的是我,这是最后一次。”
他轻轻捧起她布满红潮的脸,动作轻柔,语气温柔,脸上带着悔恨,再也没有她熟悉的冷静自持。
“我太晚了对不对?你是生气我的态度反覆,这样的上司让你困扰对不对?”
他的手轻轻颤抖,尽管已经压抑了,“你猜到我喜欢你,所以要嘲笑我又晚了一步对不对?”
她听糊涂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每次都晚人家一步,如果我比聂洛风早一点出生,我就不用当罪人;如果我比他早一点发现你的好,我就不用选择让步。”
她好像听懂他在说什么了,那好像是在……告白?
“你为什么要让步?你说过要守护我的。”而且是在不久前。
他叹了口气,“但你不需要,你已经选择你想要的生活了。”
“我选择的生活里有你,就是有你才会这么辛苦。”她的话带了委屈。
她选择他?“你没有选择我,那天我看到你坐上聂洛风的车……”
“你也在?我怎么没看到你?我们是去指认犯人啊,去吃烧烤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你哥认识的经过,他那天就是载我去帮他指认抢劫犯。”
“你们今天不是要去约会?”
“我刚不是跟你说,那是为了猫咪。”难道他这阵子的反常是因为……吃醋?
“他载我回公司的时候,差点撞到一只受伤的猫咪,就是为了送猫去动物医院,我才会迟到,本来猫咪先借住我朋友家,后来你哥说找到要收养的人了,今天跟我约就是为了把猫咪送到好心人那里。”
聂洛雷错愕。所以是他自己误会了?这几天白难过了?
“你误会我,才对我时冷时热的?”
他点头,一串热泪随即滑下她的眼眶,他着急的将她纤弱的身子圈进怀中,“怎么了?”
“你害我这几天这么难过。”害她这些天想到就哭,差一点就放弃了,不!她已经放弃了,要不是刚刚不知哪里生出勇气拉住他的手,他们就错过了,就因为他的误会而错过了。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呐,这次由他道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洛雷。”她哽咽,想说的话太多,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悄悄将手移到他的腰侧,用力一拧,他微微吃痛,低叫一声。
“怎么了?抱太紧会痛是不是?”
她眨着无辜的、仍旧带着泪水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我现在是不是在作梦。”
他笑了,笑得有些无奈,“那你捏大力点,我会告诉你不是梦,知道吗?”
她孩子气的用力点头,双手环紧他的腰,将脸撒娇似的埋进他温热的怀中,“你什么时候嘴巴这么厉害,学会说甜言密语了?”
“不用学,因为对象是你。”
看着她满足的笑容,他不禁想要将全部的宠溺都放在她身上,迟到了十年的爱情,所幸他醒悟的还不晚。
两人正浓情蜜意时,一道杀风景的声音传来,“洛雷,我听珍姨说你房间有女人,我才不相信,我跟她赌一千块,禁地绝对只有你……贞贞?”
伴着高亢的大嗓门,聂洛风门也不敲的从外面板了进来,正好让他看到相拥的两个人。
抬头看向脚踏进门一步的聂洛风,聂洛雷依旧镇定,用一贯的声音冷冷的说:“出去,不准进我房间。”
对方才不管他,迳自啧啧称奇,“贞贞,你怎么在他房间?而且……还穿着洛雷的睡衣?”
朱贞贞立刻涨红了脸,一副被抓奸在床的尴尬模样。
看她难为情的样子,聂洛雷当下起身,几个跨步将门口的聂洛风赶出去。
当她回过神时,只听到外面不太热络的争吵,因为听起来只有一个人想吵——“我先认识她的,她还载我去追强盗,我们还一起去看猫咪……”
“高一。”
两个字,让对方沉默了一会。
“我们很聊得来,我也很了解她,她……”
“她不能淋雨。”
吵不起来,又安静了一段时间。
“我们来打一架,男人应该靠拳头赢得所爱的女人。”
“你找到房子了吗?”
“我可以住饭店。”
“很好。”
“喂,你不跟我打……瞪什么瞪,你以为我不敢踏进去是不是……算了,我有约,懒得理你。”
不一会儿,在房间快笑翻的朱贞贞看到聂洛雷了,一副隐忍怒气的表情比他冷冰冰的样子更好笑。
他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声音依旧平稳,“记住,聂洛风的约不用理他。”
一下子从朋友晋升为恋人,朱贞贞还在适应中。
她曾经想像跟他当恋人,可能也是相敬如冰,像他这样的个性对感情的付出应该是吝啬的,没想到她错了,他对她的细心跟表达爱意的方法,远远超乎了她的想像。
知道她怕雨,他就在办公室和车子里准备了好多把雨伞,还逼她随身带折叠伞,他自己也是。
知道她怕冷怕湿,他在办公室跟她房间放了除湿机。
他喜欢每天接她上下班,平常晚上或假日,只要有时间就会尽可能的陪她,让两人多了解彼此。
钟爱琳知道两人恋爱了,曾私下偷偷问她和冷冰冰的总裁在一起,会不会很没恋爱的Fu?
她想说的是,他哪里冷冰冰了?
明明比她还会说甜言蜜语,比她还知道浪漫,比她还知道怎么照顾人。
其实越是冷情的人越重情,感情得来不易,当然也会更重视,更小心保护,说实话,她甚至觉得冷冰冰的聂洛雷,都比笑嘻嘻的聂洛风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