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镜姑娘,”他直视着丁红镜,“我非常乐意替你付赎身金,还你自由之身,但除了秀儿,我不会也不想再有其它女”
听见樊刚这番话,赵灵秀倒抽了一口气,惊喜不已的望向他,可就在欢喜之际,她也看见丁红镜的表情。
那悲伤、沮丧、失落、无奈又惆怅的神情,教同为女人的赵灵秀不忍也不舍。
仔细一想,若她是个识大体的妻子,是不该要求丈夫只有她一个女人,尤其樊刚还是樊家仅存的香火。
她与樊刚成亲已近一年,可她的肚皮至今还没有半点动静,樊刚不急,可她真的有点慌了。
樊家家大业大,自然需要子嗣,若她生不了儿子,甚至是连孩子都生不出来,那么她就太对不起樊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么一想,樊刚终究是得纳妾的。
她望向丁红镜,想起丁红镜过往对樊刚的忠心不贰及全心奉献,越发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自私且残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好,当家的,你就将红镜姑娘收房吧!”
樊刚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什么?!”
“替红镜姑娘赎身,将她收房。”她神情坚定地说。
这会儿,樊刚反倒恼了。“婚姻之事,岂可儿戏?”
“哪里儿戏了?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这叫经过深思熟虑?”
“是,我认真的想过了。再说,我方才已经拍胸脯答应了,怎可出尔反尔?”
“答应的是你,我可没有答应。”樊刚愠恼地看着她,“不然你将红镜姑娘收房吧!”
“咦?”她一怔,“我是女人,怎么将她收房?”
“话是你说的,胸脯是你拍的,你自己搞定。”他霍地起身,旋身就要出去。
看到这一幕,丁红镜突然笑了起来,她愉悦的笑声教樊刚跟赵灵秀都愣住,不明就里的看着她。
“夫人,”丁红镜笑视着赵灵秀,“看来当家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人呢!”
“红镜姑娘,你……”赵灵秀困惑的看着她。
“二位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一个玩笑而坏了感情。”丁红镜说。
闻言,赵灵秀一愣,“玩……玩笑?”
“是的。”丁红镜笑意稍敛,“我刚才所提要求只是玩笑,不是真的,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向二位道别的。”
樊刚跟赵灵秀微愕,“道别?你要去哪里?”
“其实有位梁老爷已经为我赎了身,我即将离开开阳,前往祈山。”她说。
赵灵秀先是一愣,旋即急问:“红镜姑娘,这位梁老爷可靠吗?是个好人吗?他会疼爱你,照顾你吗?”
丁红镜浅浅一笑,深深注视着她,“夫人,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子,听到已有人为我赎身,你竟不是窃喜我不与你争宠,而是担心我有没有跟上一个好人。”
赵灵秀蹙眉,“红镜姑娘,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当姊妹,所以才担心你的终身大事。”
丁红镜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夫人放心,梁老爷做的是粮食买卖,是祈山数一数二的粮商,也是个众所周知的善人,我此番去是当他的三房,并不委屈。”
“已经定了吗?”樊刚问道。
“定了。”她点头,“后天便要离开开阳了。”
樊刚微微颔首,“也好,放欢楼也不是你能待一辈子的地方,我祝福你。”
丁红镜点头致意,“谢谢当家的。”
赵灵秀反握住她的手,定定的注视着她,真诚地道:“红镜姑娘,开阳樊家就是你的娘家,你嫁去祈山若是不开心或有人欺负你,只管回来,我一定替你出气。”
丁红镜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关怀,心头一暖,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过上好日子的。”
送走丁红镜后,樊刚一个字都不吐的耍冷。
赵灵秀觉得奇怪,猜想着他不开心的原因。
“当家的,你怎么闷闷不乐,又像是在生闷气?”她眨巴着大眼望住他,“难道是因为红镜姑娘要嫁到祈山去,你不开心,舍不得?”
樊刚霸气的目光一凝,直勾勾的看着她,“你还说?你竟然那么爽快大方的就决定跟别人共事一夫?”
知道他为此生气,赵灵秀好气又好笑,“我可是宽大无私呢!你该夸我的。”
“夸你?”樊刚浓眉一蹙,无法理解。
“难道不是?”赵灵秀挑挑眉,“我是为了你跟樊家着想,才答应你收红镜姑娘为妾室的。”
他一愣,“为我?为樊家?”
她点头,“我担心自己生不出儿子,届时还是得让你纳妾,与其如此,还不如纳了红镜姑娘。”
知道她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一口答应让他将丁红镜收房,他稍稍减了火气。
“生不出儿子?”他挑眉,“你是对我没信心?”
“我是怕自己肚子不争气。我们成亲快一年了,可直到现在,我的肚皮还是没半点动静,实在让人太沮丧了。”说着,她长长一叹。
看她一副颓然的、失落的表情,樊刚暗自思忖了一下。
“你这说的不是气话吧?”他语带试探。
她瞥着他,“不是,是真话。”
“是吗?”他欺近了她,低声问道:“是不是我最近忙着展店的事,冷落了你?若是如此,我立刻让你消消气。”语罢,他一把抱起她。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教她惊羞不已,“干、干什么?还早呢!”
“不早。”
“现在才什么时候,大家都还没歇下。”她羞赧的槌了他胸口一下,“别闹了,那事等晚一点再……”
樊刚飞快的在她唇上吻了一记,目露黯光,“那好,现在先来一回,晚点再来一回。”
赵灵秀脸颊发烫,两朵红霞覆面,欲拒还迎,“你……讨厌。”
就这样,樊刚将她带入暖帐,翻云覆雨,恩爱一场,许久,她才在他怀中安心的睡去。
看着怀中睡得香甜,发出微微呼吸声的她,樊刚脸上不自觉的浮现温煦笑意。
尽管在他生命中曾经发生过那么悲伤的事,他也曾经憎恨并诅咒过老天,可老天爷终究还是弥补了他,将赵灵秀带到他面前,温暖、丰富了他的生命。
他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在她额上亲吻一记,然后闭上双眼,在她那规律而平稳的呼吸声中睡去……
尾声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花海,赵灵秀忍不住惊叹,可她很快便发现一件事,这片花海只有红白两种颜色的花。
身处在花海之中,她不知该往哪里走,正苦恼着,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秀儿,秀儿。”
那声音她依稀听过,却又觉得陌生,转过身,她看见不远处有人朝她走了过来,竟是曾经出现在梦里的娘亲!
“娘!”她的脚不自觉的动了起来,并朝娘亲而去,可不管她怎么加快脚步都无法靠近,她急了,迫切的想接近娘亲。
“秀儿,别过来了。”赵夫人李氏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
“娘……”赵灵秀不知怎地感到悲伤,泪水不听使唤的自眼眶中涌出。
这时,她发现娘亲不是一个人,她手边牵着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小娃,而且是个男孩。
她一愣,“娘,那是谁?”
李氏一笑,“喜欢吗?”
她微愣,下意识端详着光溜溜的小娃。他长得白胖可爱,又有一双黑溜溜的大眼,十分讨喜。
她点点头,“喜欢,他是谁?”
李氏没回答她,只是将手一松,轻推那小娃,那小娃似乎刚在学步,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
当他走到面前,赵灵秀下意识的将他接住,她牵着小娃的手,困惑的望向娘亲,“娘,他到底……”
话未说完,她突然一个后仰,整个人倏地坠落,她本能地紧抓住那小娃的手,一直坠落、坠落……
“娘!娘!”她哭叫着,两只手在空中挥动。
一旁的樊刚被她的哭声惊醒,急忙起身将她唤醒,“秀儿?”
赵灵秀倏地睁开眼,惊觉刚才是一场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满脸担心的樊刚。
“作恶梦了?”他温柔地问。
“不,”她摇头,“我梦见我娘了,她牵了一个光溜溜的小娃,然后那小娃走向了我,接着我就醒了。”
樊刚蹙眉,“这梦也太奇怪,许是你白天胡思乱想,才会做了这么莫名其妙的梦。”
“或许吧。”她不自觉看着自己刚才牵着小娃的手,掌心里彷佛还有余温。
“睡吧。”他将她揽在怀中安抚着,“若你在意,明天问问乔大娘,她懂解梦。”
“嗯。”她点点头,乖顺的在他怀中睡去。
翌日一早,樊刚带着赵灵秀去找乔大娘,并聊起昨晚的梦。
乔大娘一听,面露喜色,“这是胎梦啊!”
“胎梦?”樊刚跟赵灵秀都一怔。
“白花代表的是男孩,红花代表的是女孩。”乔大娘脸上藏不住喜悦,“你说你娘亲牵了个男娃来,还把男娃交给你,要我看啊,”她说着,两只眼睛朝着赵灵秀平坦的肚子打量,“说不定你这肚子里已经怀了娃娃。”
闻言,樊刚忍不住笑了出来,“乔大娘,瞧你说得煞有其事。”
“乔大娘,你说的是真的?”听见乔大娘这番说法,兴奋及期待全写在赵灵秀脸上。
“不信?”乔大娘一脸信心满满,“咱们现在找我家老头子去。”说着,她一把拉住赵灵秀,便前去找乔大夫替她诊脉乔大夫把着赵灵秀的脉象,沉默不语,眉头深锁,一下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下子又露出不确定的表情,直教樊刚、赵灵秀跟乔大娘的心七上八下。
许久,乔大夫一语不发。
赵灵秀从期待转为失落,她想这也许真的只是一场亳无意义的梦罢了。
想起自己跟樊刚成亲一年,至今却没能怀上孩子,她不禁感到难过沮丧,秀眉一拧,想把手抽回。
突然,乔大夫眼睛一个瞪大,紧掐着她的手腕不放,东摸西按几下,激动又兴奋地大喊,“喜脉!是喜脉!”
“乔大夫,您说的是真的?”樊刚惊喜万分。
“错不了,错不了。”乔大夫笃定地说,“应是怀上不久,脉象还不清楚,但老夫确定这是喜脉无误。”
赵灵秀木木的看着乔大夫,一脸茫然,“真的吗?我真的怀上孩子了?”
“是的,夫人,你真的怀上孩子了。”乔大夫眼底漾着喜悦,“恭喜了。”
一句恭喜了,逼出赵灵秀狂喜的泪水。
樊刚揽着她的肩,温柔安抚着,“秀儿,太好了,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她点点头,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出生便没有娘亲疼爱,可她想,娘亲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她,必定一直在某处看顾着她。
当她失去生命,娘亲为她求得一个重生的机会,教她能够改变自己及爹的命运,如今,娘亲又为她求来一个孩子……
这是娘亲对她的爱,而今后,她也会将这样的爱给予她跟樊刚的孩子。
“娘,谢谢您,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她在心里默默的向娘亲道谢,也同时对她许诺。
两年后,怀上第二胎,腹部微凸的赵灵秀在樊刚的陪伴下,上街为她爹挑选寿辰礼物。
樊刚一手抱着一岁多的儿子樊知恩,一手紧牵着心爱的妻子,一脸的幸福洋溢。
经过一家面店前,两人看见一熟悉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水儿,她大腹便便,但还是勤奋的忙着。
一年前,水儿嫁给卖面的老林当填房,老林是个敦厚殷实又善良孝顺的人,她娶了水儿的同时,也将李妈接来同住,视如亲娘般照顾奉养着。
看水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笑意,赵灵秀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时,水儿发现了她,先是一愣,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斟酌了一下,她放下手边的工作,慢慢的走了出来。
赵灵秀看着她大大的肚子,笑问:“快生了吧?”
水儿眼底有着歉疚,怯怯地道:“是的,小姐。”
“既然要生了,就别太累。”赵灵秀老早就知道水儿跟李妈的下落,但她体贴水儿的感受,一直没过来探望她们。
水儿在赵灵秀眼底觑不见一丝恼恨及不谅解,正因为看不见,她更觉惭愧。
“小姐,”水儿低下头,语带哽咽,“我对不起你……”
赵灵秀淡然一笑,“都过去了,我没气恨你。”她伸手轻握水儿那因为工作而粗糙的手,衷心地说:“安心养胎,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吧。”
听见她这么说,水儿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眼泪溃堤。
赵灵秀将手绢递给她,“你现在幸福吗?”
水儿点点头,“我夫君待我很好,也对我娘十分孝顺。”
“既然如此,别哭了。”她轻柔的揩去水儿脸上的泪,“笑吧!”
水儿迎上她真挚澄净的眸子,用力的点点头。
告别了水儿,赵灵秀挽着樊刚的手朝城南而去。
“我知道。”突然,樊刚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赵灵秀疑惑的看着他,“什么?”
樊刚以一种崇敬又爱怜的眼神注视着她,“我知道水儿跟老林的这门亲事,是你偷偷居中牵线促成的。”
赵灵秀一怔,“我秘密进行,你怎么会……”
樊刚露出一抹得意,“你那点心眼,哪里瞒得过我?”
“瞧你得意的。”赵灵秀嗔笑一记。
他用宠溺的眼神凝视着倚在身边的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沉默了一下,轻叹一口气,“她只是爱痴了,我不怪她,反而同情她爱错了人。我们一起长大,我又是喝李妈的奶长大的,哪里忍心看她们受苦?”
“秀儿,你真善良。”樊刚赞佩地道,“人家都说,有量之人必有余福,你一定会福气满满的。”
赵灵秀撒娇的将脸靠在他肩头,甜甜地说,“遇上你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樊刚胸口一暖,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并弯出一道幸福满足的弧线,“不,你才是我最大的福气。”
她笑睇着他,“真的?”
“不假。”
她满意的一笑,将他的手挽得更紧、更紧。
世上的事,不管是好是坏,必然都有其道理,没有一件事的发生是亳无理由的,一切的一切,都有其道理可循。
经过了这些事,她更深深的相信,上天让她经历的种种,都是为了与樊刚相遇。
【全书完】
后记—牵挂不自由
稍早看见一则温馨新闻,一名妻子罹患“渐冻人症”,丈夫不离不弃照顾十八年。
曾被宣判只有几年时间可活的妻子,在丈夫爱的陪伴、鼓励及照顾下,也因着她对丈夫及两名女儿的爱,勇敢的、坚强的活了下来。
一直以来,我始终觉得“伴”就等于“绊”。
我是个不想麻烦别人、拖累别人的人,那大抵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个不想被麻烦的人吧?只是,有些绊是抛不下也丢不了的,或许是因为传统及世俗的眼光,也或许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更或许是单纯的爱……不管哪一种,我都觉得是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