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期然陷入一阵沉默。
“安安。”半晌,萧思容开口了。“公司乱成这个样子,你要不要跟米洛那边暂时告假,先回来上班?”
人多了,整理起来也比较不会感到力不从心。
“对呀,先回来吧!”凌刀跟着附和。
连彦翔则静静的坐在旁边,目光灼灼发亮,暗藏着—个他以为天衣无缝的阴谋。
安安抿抿唇,有个念头飞逝而过,她抓不住,只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不行吗?”萧思容语带哀求。
“好,我会去说的。”这个时候,若是叫她抛下他们,独自待在米洛享乐,她也受不了!
※※※※
傍晚,天空飘起毛毛细雨。
待在丝绒一下午,安安除了帮忙收拾之外,脑中一直没停过想揪出幕后主使者的念头,无奈,就像凌刀说的,敌暗我明,丝绒真的只能白白被砸。
呼,好气!
开着她的小红爱车,安安打算回米洛一趟,拿点东西,并且向江炫烨告假,她得和伙伴们一起共度难关。
将车子停妥在地下室,锁上车门,安安爬着楼梯回到米洛大楼外,正要进入公司——
冷不防的,一辆黑色厢型车的驾驶人仿佛是酒醉了,从大马路上打横撞进红砖道,先是撞翻了一个水果摊,接着车子像是完全失去控制,朝她这方向加速。
安安顿觉不妙,拔腿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厢型车撞上石阶,安安整个人从上面被撞翻了下来,登时头破血流。
厢型车的驾驶人这一撞,酒意全醒了,看安安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鲜血肆流,他心里害怕得要命,于是一古脑儿地掉头,狂飙逃离现场。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一场车祸意外血淋淋的上演,附近目击的民众都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天啊,痛……痛死她了!
安安挣扎着想要爬起,眼前一片模糊,嘴角也尝到咸咸的气味。
“平小姐、平小姐!”大楼管理员认得她。“你忍着点儿,我马上叫救护车!”
安安拉住他的裤管,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说:“告诉江炫烨,别通知我家人……”
说完,她便陷入昏厥。
※※※
“你是平安安小姐的家属吗?”脱下白袍,医生从急诊室里走出来,看见在外面守候的江炫烨。
“是。”他相当顺口的回答,一向平静无波的表情有丝慌乱。
“平小姐的额头、手脚有多处擦伤,上了药就没事了,比较麻烦的是她左腿骨折,并且有轻微的脑震荡,必须住院观察。”
“我知道了,谢谢。”脚尖一转,他跨步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打过针,受伤的地方都绑上了绷带,安安娇小的身子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与脆弱。
探手抚触她略带冰凉的面颊,江炫烨心疼地望着她失去血色的小脸,以及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处。
屋漏偏逢连夜雨。早上丝绒才遭人砸毁,下午安安竟又出了车祸,今天算是哪门子的黑煞日!
“唔……”悠悠苏醒,安安努力撑开酸涩的眼睛,才一挪动,身体的不适就令她发出痛苦的申吟。“痛……好痛……”
“哪里痛了?要不要叫医生?”回她的是江炫烨紧张的问话。
安安抬眸睇他,眼泪不由分说落了一大串。“呜呜……真的好痛!”
打小就是健康宝宝,安安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此刻,又值麻醉药效开始消褪,她的左腿像火在烧,痛死人了!
“乖,忍耐一点。”见她难受,江炫烨的一颗心也跟着揪紧,复在她手背上的大掌有些微的颤抖。
“呜……”安安低呜着,觉得身体好痛,头也好晕,整个世界都摇摇摆摆的。
她使劲想坐起来,想看清楚他的脸——!
“你不能乱动。”按下她的肩膀,江炫烨替她在背后放了个枕头,让她舒服一些,
安安双手一张,搂住他的颈项往自个儿的面前揽。“你好远,我看不到……”
“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
“是吗?”安安没松开他,仿佛迫切的需要他的保护。
“住院几天就好了,不会有大问题的。”江炫烨轻轻拍着她,“对了,为什么不让我通知你爸妈?”
宝贝女儿受了伤,父母亲一定很担心。
“我怕他们会反应过度。”老爸还好,妈咪若听到她出车祸,可能会吓得休克。“过两天等我的情况稳定了,我再打电话回家。”
反正这一个月内她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如果没有人大嘴巴去告密,老爸与妈咪只会以为她还在公司忙。
“嗯,不过丝绒那边我派人去通知了。”这个时候,比起他,她更需要的是好友的陪伴。江炫烨想。
“谢谢你。”她这个样子,别说回去帮忙了,他们恐怕还得分神照顾她咧!
算了,也甭对江炫烨提起要回去上班的事吧!
第6章(2)
“头还晕吗?”他只惦念着她的伤势,倒没看出她有心事。
“一点点。”安安长长的睫毛半掩,遮住黑瞳深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感。
为什么?
为什么遇到危急的那一刻,她第一个想到的人竟会是他?
她信赖他吗?
江炫烨不是她最厌恶、最排斥的人吗?
好奇怪哦……
“很不舒服?”拭去她未干的泪痕,安安的沉静令江炫烨非常不安。
“不然呢?你要不要被撞撞看?”他让她的脑子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如果她会早生白发,一定都是他的责任?
旋一扬眸,安安含泪的眼光楚楚可怜,但她不改本色的伶牙利嘴总算让他稍稍放心。
哪怕声如蚊蚋,但还有力气吼人,代表她的状况不至于太糟。
江炫烨挑高眉梢,大手始终握着她的一双柔荑:“你待在医院好好休息,我去——”
安安急忙搂住他,嚷着问:“你要走了?不要啦……我我……我会……怕。”她愈说愈小声,觉得自己好丢脸。
平常对他大骂大吼,气焰嚣张得不可一世,出了事又像只无尾熊紧紧巴着人家的是谁啊?
唉呀呀,情非得已,她真的心有余悸嘛,大家就别太计较了。
“我只是去楼下买点东西给你吃,一下子就回来。”江炫烨并未反唇相稽,也没有摆出一张冷淡的冰块脸。他轻搂住安安,深幽的眸光泛起浅浅的涟漪。
“我还不饿。”她宁愿他留下。
“好,我陪你。”摸摸她的脸,江炫烨眼底有着无限纵容。
安安的红唇这才勾起一缕满意的笑弧。
“噢!”转瞬间,她的笑脸又再度转皱。
“怎么了?”江炫烨被她吓得心脏无力。
安安吸吸鼻子,泪花又在眼眶打转,“呜……痛嘛……”
“一会儿就不痛了。”除了安慰她几句,江炫烨实在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喂。”安安唤他。
“嗯?”
“很痛耶!”美眸滴溜溜的转,她相中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臂。
江炫烨的肌肉练得粉扎实,咬上去的口感想必不赖吧?
“我知道。”他又不能代替她痛。
“那不够,你要陪我一起痛!”语毕,安安很坏心地抓来他的手,一张嘴就狠狠的给他咬下去!
剑眉微拧,江炫烨瞪着她大口大口啃咬的动作,不但没有抽回手,反而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笑。
没长大的小鬼?
“喂,你不痛吗?”安安抬眼睨他。
“痛。”怎么可能不痛?他手臂上都出现一排血痕了。
“痛为什么不叫?”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江炫烨忍住笑,说:“这点痛,男人还忍受得了。”
“哼哼。”男人了不起啊?“卖假”!等会儿一转身,江炫烨大概也会哭得涕泪纵横。
男人?哈,只是爱面子!
“安安你……”砰的一声,大门瞬间被人从外面撞开,连彦翔等人十万火急的冲进病房,却惊见他们的安安身绑一堆绷带,揪着一个陌生男人又咬又抓。
“你!”瞥见安安对江炫烨依赖的动作,连彦翔有片刻难掩的火气冒出。
好在大家注目的焦点,都放在病床那对男女身上,没有人听出他语调中的敌意。
“安姊……还有你……”杨芹指着安安,再指着江炫烨,最后进出一句——“你不会是那个‘该死的性无能’吧?”
如果是,未免太糟蹋了?
安姊身边的这个男人,高大威猛,英挺潇洒,像极了童话故事里中古世纪的王族骑士。尤其他又穿着一件白衬衫,衬托出他迷人的黝黑肌肤,杨芹看了都好想扑上去唷!
众人礼貌地尽量不往他的重要部位瞟,萧思容俏脸红得不像话,凌刀倒是假装不经意的偷看了好几眼。
“幸会。”江炫烨耸肩,很有风度的向他们打招呼。
该死的性无能?安安是这样向他们介绍他的?
她对他的主观认定,还真是贯彻始终!
“您好,我是灰修楚。”上前与他握握手,身为老大的他倒是很热情。
“江炫烨。”他报出自个儿的名字,然后意味深长的说:“我知道你,凌刀先生。”
灰修楚只愣了半秒钟,立刻恢复原先的态若自然。
江炫烨也没有点破,转而向连彦翔颔首考意,两个男人的眼神在半空中擦出火焰,有种较量的意味。
看他们一伙人挤在门边大眼瞪小眼的,没一个人过来问候她,安安顿时醋劲大发!“喂!你们到底是来看我,还是看他呀!”
江炫烨有什么好看的?一张臭脸、一副臭皮囊!
她才是受伤的那个人耶!
“喔……”杨芹好舍不得移开视线,直到病床上隐约传来火山要爆发的喷气声,她才一步一回头的走向安安,说:“安姊,听到你出事,我们都快吓死了!”
“哼。”安安别过脸。
有吗?他们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被吓坏了。
“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一步。”凝睇安安气呼呼的小脸,江炫烨微微笑着,柔着嗓音道:“我请了专人照顾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
“不送!”
“嘿嘿,安安,我猜他对你有意思喔!”
“对啦,安姊,别让他跑了,这么优的男人很难找呐!”
“……”
江炫烨前脚刚走,他们这几个八卦小组的成员,便一窝蜂窜到安安床边,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可乐了。
大家拼命闹着安安,唯独连彦翔冷着一张脸,目送江炫烨走出去,心情大坏!
第7章(1)
隔日。
“喂!喂!”贴着江炫烨的耳朵大吼,安安怀疑,这个从一进来就严重失神的男人,脑子里不知在计划些什么。
瞧!说要削水果给她吃,但他坐在床边老半天,比北极的冰雕还闷!
“你要梨子还是苹果?”经她一吼,江炫烨又像没事一样,打开冰箱为她挑选水果。
当他拿稳梨子,准备要削,安安忽然口气很坏的说:“我不要吃梨子。”
病人最大,江炫烨弯下身子,把梨子放回去,掏出苹果那盒——
安安大姑娘存心与他作对,又说:“我也不想吃苹果。”
他看看她,耐心的问:“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想吃星星、我想吃月亮,去啊,去买给我啊!”拉高棉被盖到胸口,安安鼓着腮帮子,莫名其妙的生着气。
江炫烨掀了掀唇,没说话,沉默的削着苹果。
安安瞪着大眼,从洁白的天花板、墙壁、门板一路望下来,望见他齿痕未消的手臂。
唔,结痂了,真丑!
她皱皱眉睫,别过眼,丝毫不反省一下那是谁的杰作!
也不能怪安安胡乱发脾气,这几天待在医院里,除了杨芹、萧思容她们偶尔会来陪她聊天解闷,大忙人如江炫烨,不是她睡着了才来,就是来一会儿即刻又走。
她一个人孤伶伶地面对医院这么冰冷的环境,心情会好才怪!
“吃一口。”江炫烨把切片的苹果送到她唇边。
安安闭着嘴巴,偏不合作。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他的手依然停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耳聋啊,她都说了也不想吃苹果?
恼火地挥开他的手,苹果掉在地上,脏了。
安安有丝愧疚,可她仍高傲的不肯认错。
江炫烨一声不吭,站起身。
慌乱地探视他的举动,安安沮丧的想,江炫烨也许气得要走了。
但他没有。
他捡起地上的苹果,丢进垃圾桶,将手洗干净后,又坐回床沿拿起另一块苹果送到她唇边。
犹豫了一秒,安安这次乖乖吞了那块苹果。
像是满意她的听话,江炫烨轻捏她的粉颊,俯下头继续削他的水果。
住院本来就是一件讨人厌的事,安安的个性活泼,要她待在这里,不能跳也不能跑,委实难为她了。
“好吃吗?”
“嗯。”又吞了一块美味多汁的苹果,安安不得不称赞这颗苹果确实好吃。
“那就多吃一点。”她的脚伤日渐痊愈,脸色却依旧太过苍白,该让厨子准备一些补品端过来才是。
“好。”他今天待得特别久,安安喜上眉梢,终于不气了,笑得甜滋滋的。
江炫烨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严峻冷漠的线条柔相了不少。
安安一边咀嚼着苹果片,一边偷偷瞧他——他还是穿着白衬衫,袖子卷到肘边,一双大大的手掌握着苹果,俐落的去皮、切片。
不公平,他的相貌、身材已臻完美,就连一双手也修长得不可思议。
愈看,安安对他的手愈有兴趣,江炫烨才放下水果保鲜盒,她马上抓来他的手细瞧。
“这像是会弹钢琴的手。”顺着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的顺序,安安将他的十根手指一一摸了一遍,归纳出结论。
江炫烨挑眉而笑,不置可否。
“送给我。”她说的是他的手。
“拿得去的话,尽量没关系。”
“那有什么问题?”安安的晶眸灿亮,伸长手想拿桌上的水果刀。
江炫烨拉回她,把她圈在怀里。
住院怕是闷坏她了!
“喂,江炫烨。”唔,他的胸膛好温暖。
“嗯哼。”她不是连名带姓的叫他,就是喂呀喂的,听在耳朵里乱不舒服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回家?”她想念老爸的嘶吼、老妈的厨艺、平平的唠叨……还有她心爱的史努比床垫。
“快了,医生说,明、后两天做完最后的检查,若无大碍,你就可以回家休养了。”玩弄着她火红色的鬈发,江炫烨爱极了她身上自自然然的清香。
安安很聪明,他确实厌恶女人喷洒香水的习惯,那令他感到鼻塞。
“还要两天啊?”垮下小脸,安安对他的回答深感无力:
“忍一忍,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去日本。”
“真的吗?”她很多年没去日本了耶!
“我要去办公。”
江炫烨这句话立刻戳破安安兴奋的心情。“……不是去玩哦!”
“我不是,但不妨碍你玩。”
大头啦!他不陪她,她一个人怎么玩!
安安泄气的窝回他胸口,闷闷不乐的面容引人发噱。
没记错的话,前不久,江炫烨似乎是安安的头号仇人吧?转眼不到一个月,她死命赖着人家,又想要人家陪她去日本玩,一点都不害臊,啧啧,古人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