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热泪,段颂宇紧搂住她,咽下喉中的硬块,愤怒的眼光射向星妃,咬牙切齿的吼,「我会杀了你!」
他嗜血的目光使星妃一震,但是她立刻高傲的扬起下巴,「真是反了!现在该死的人是你!她欺君,你还替她瞒着,你与她同罪!」
「那又如何」他抱起心爱的女人,「榕儿忠心不二,当年是为了报我不杀之恩所以才冒死出仕,她赤胆忠心,从不害人,比你这个贵为茴月国王妃,却心若蛇蠍的老妖婆好太多了!」
「大胆!竟然对我母妃如此不敬!」
「若你们再欺人太甚,我还能更不敬!」段颂宇粗暴的怒喝,「你敢要榕儿的命,我就敢将你们母女俩五马分屍!」
「大胆……」星妃的声音因为发现玉星殿里外的侍卫都被他的人制伏而有些气弱,「等王上回来,你就完了。」
他冷冷一哼,「完了?我倒想看看完的人会是谁。」
星妃的脸色微变。明明就是她握有可以使他致命的利器,怎么在转眼之间,全都变了调?
她原本以为他身边只有木显榕和白克力两个可用之人,但现在才惊觉,原来他身边高手如云,根本不只有白克力这个猛壮的勇士。
「星妃娘娘,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王后是怎么死的吧。」
简单一句话,让高傲的星妃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脸上一片错愕。「什么」
「娘娘应该听得很清楚,」段颂宇抱着木显榕,转身就要走,「王后是怎么死的?」
「姊姊……她是病死的,对!病死的!」她精神一振,这才回过神。「这是众所皆知的事,你别想把话题扯开。」
眼神一冷,他停下脚步,「病死」
「没错!」这次星妃的声音多了肯定。
段颂宇对白克力使了个眼色。「我带个人来见娘娘,就当是我报答你把木将军吊缚起来的『谢礼』。」
白克力领令,脚步没有迟疑的走出去,不一会儿就把一个害怕得不停发抖的男子揪了进来。
「这是——」认出来人,星妃脸色微白。
「母妃」罕尹帕不解的看着母亲不自在的神色。
堂下的人,她并不陌生,是她的舅舅无相,他原是宫中的太医,前途一片大好,后来不知何故却辞了太医的职务,更在六、七年前染上酒与赌,母妃为了怕他在外的行为玷污皇家,于是给了他一大笔财富,把他赶离大都,还要他承诺终生不得回返。
段颂宇的声音一沉,「他什么都说了,当年你利用他的太医身份,深受王后的信赖,于是要他在给王后的补药中一点一点的下毒,最后让她日益虚弱死去,让人不致怀疑她的死因。」
「荒谬!」她的语气尖锐了起来。
「是否荒谬,咱们就等父王回宫之后再行定夺。」他冷冷的笑道:「王后是病死还是遭受毒手,等父王回来,开棺验屍便知。」
闻言,星妃只觉得全身发冷。这些年来她虽然备受恩宠,但她深知那是因为自己有一张长得酷似死去王后的脸,而国王自始至终最悬心的,就是死去的王后。
若让他知道她的所做所为,她知道国王绝对不会原谅她。
「你想怎么样?」她的语气有着强忍的不悦。
「很简单,伤害我最在乎的人,我要你拿命来赔。」
丢下这一句话,他就抱着怀中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等等,本宫可以跟你交换条件!」星妃急促的说。
段颂宇没有任何反应。
「本宫会对木将军的欺君之罪当不知情,」她赶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只要你不要将王后的死因抖出来—」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怕死吗我不怕!我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是榕儿有罪,罪当处死,我会陪着她,至于你——你心狠手辣,留你不得!在我对你不客气之前,给我让开!」
星妃一楞,失神的退了一步。
「娘娘就跟你的兄长好好叙叙旧,别想逃!如今玉星殿里外都是我的人,若是敢逃,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没有再多留片刻,迳自离去,只留下脸色惨白的星妃和惊疑不定的罕尹帕。
「母妃……」罕尹帕被方才他们的对话吓住了,「刚才王兄说的话……是真的吗?王后是被……毒死的而这事和母妃有关」
「……是,母妃是毒死了她,」星妃心一横,眸子一冷,「但是这一切全都是她自找的!」
罕尹帕震惊的呆坐在椅子上。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毒害王后,王后是母妃的亲表姊啊!
星妃想起过往,气愤难平。
当年的王后不过只是个扫把星,一出世就克死爹娘,她爹是一时心软才收留她,让她与她一起成长。
原本罕阳与自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两人还在襁褓时,就订下了亲事,谁知道王后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她用狐魅的手段令罕阳爱她爱到无可自拔,最后甚至不顾一切的娶她为妻,立她为后——
她恨她!恨那个女人抢走了属于她的位置!加上王后虽然是个回人,但却热爱中原文化,这更是不可原谅,朝中大臣本来就有人对此有微词,认为她不配掌管后宫,但是这一切却在罕阳的恩宠之下被压了下来。
之后他们是幸福了几年没错,但由于王后多年来都未能生下子嗣,所以在大唐向罕阳提议和亲之时,王后便力促此事,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情愿让外人,还是个异族女子入后宫,也不让她与罕阳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愤恨难平的她怂恿了当太医的兄长,在王后为了求子所服用的补药中下药,一天一点、一天一点,王后变得越来越虚弱,最后终于如她所愿的死了,而且没人发现她的死因。
在王后死后,她再藉机到伤心的罕阳身旁打转,终于让他注意到她,成为他的妻。
她曾经痛恨有张酷似王后的脸,但最后却善用了这张脸。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后位依然空悬,这使她明白,她争了一辈子,也争不过一个鬼魂。
于是她想开了,得不到罕阳最终的爱,她还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她想要得到茴月国,于是她将所有希望放在女儿身上,要自己的女儿成为茴月国女王,就算耍尽一切害人的手段都不在乎……
「母妃」罕尹帕担忧的看着她一脸阴晴不定。
星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在堂下的兄长怒斥,「你这个没有用的家伙!」
无相缩了缩脖子,这些年来因为酗酒的缘故,他变得面黄骨瘦,寒酸丑陋。
「你为什么回来?」
「我……」无相看到妹妹的神色,不由得结巴了起来,「我……现在已经是一贫如洗,连吃饭都成了——」
「该死!」听到这话,星妃更是愤怒,根本不想再听下去了,「你想害死本宫吗」
「不敢……」无相闷闷的说,「不如娘娘再给我一笔银两,我会立刻走,走得远远的。」
「你以为你还走得掉吗」她语气尖锐的咆哮,「现在这玉星殿里里外外都是罕伯泽的人马,你以为他会让你有机会脱逃?等国王回来,你我都是死罪一条!」
闻言,无相双脚一软。
「怕了吗?」她瞪他,「现在太迟了!」
「可是这事自始至终都是你的主意,」无相忙不迭的推诿,「当年要不是因为你的嫉妒,我也毋需毒害王后,弄得我每次只要一进宫就良心不安,夜夜都梦到王后来向我索命,让我只能藉酒度日,最后不得不辞官。」
「闭嘴!」星妃怒吼,「当年她为后,但是却从不为你的官途着想,所以你自己不也希望我取代她为后,让你也能靠着关系拥有权势吗?现在又都怪到我头上来了」
「是没错!但是事实证明,是我错估了情势,因为你不是她,永远取代不了她。」
这话狠狠刺进星妃的心,这是她心中一辈子的痛,不容人碰触!
她猛地抽出女儿腰间的剑。
罕尹帕见了,倒抽一口冷气,「母妃?!」
星妃置若罔闻,直接将剑刺进无相的肚子,用力划了开来。
来不及逃的无相一脸震惊的看着妹妹,睁大了眼,缓缓倒在地上抽搐。
「如果两个人一定要有个你死我活,那当然是拿你的命来救我的命。」不留情的将剑抽起,星妃又狠狠插进无相的心窝。
一旁的罕尹帕顿时吓白了一张脸,看着惨剧在自己眼前发生。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可怕的陌生人,见她转头看向自己,她惊骇的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尹帕,」不顾自己手中的剑还留着自己兄长的血,星妃说,「以后,母妃全都得靠你了!你是女王——只要你当女王,就能救母妃。」
罕尹帕只能强迫自己点头。
情况已经超乎她所想像,看着母妃疯狂的眸子和死状凄惨的舅舅,她恐惧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第19章(2)
在旭日殿里,段颂宇小心翼翼的把木显榕放在床上。
看到她嘴角有乾涸的血迹,他的心一揪,转身打算拿一旁的湿帕替她擦拭,但是她却拉住了他。
「别走……」
「我只是要替你擦把脸。」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脸颊,拿起一旁的湿帕轻柔的擦着。
看着她略显红肿的脸颊,才消的怒气又直速往上升。
「你回来得比我想像中快。」
「我一得知原本驻营在天山下的星妃她们一行人折返的消息,便立刻赶了回来。」
她微惊的看着他,「你放下了秋狩」
「嗯,反正不过只是打猎罢了。」就如同在二十一世纪那些有钱人没事想打猎一样,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场游戏。
看她因为身上单薄的衣物冷得浑身发抖,段颂宇又觉得自己只下令把星妃她们软禁在玉星殿实在太便宜她们了。
「我已经派人从地牢中接出你爹,明日天亮你再去看他。」
木显榕点了点头,想到造成这一切的星妃,忍不住瑟缩了下。
察觉她未出口的恐惧,他立即搂紧她。
他抱得很紧,几乎使她难以呼吸,但是她不在乎,现在她只想要与他更接近一点。
「记得我曾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吗?」汲取完温暖,她幽幽开了口。
他的身躯一僵,张口欲言。
木显榕抢先伸手覆住他的嘴,「死都不能认欺君之罪,我可以一人承担。」她轻声说。
他的眸子沉沉的锁住她,「等我父王回来再说吧。」
当他坚持从天山赶回大都,国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是他依然故我。
这一路,他马不停蹄,一颗心惶恐不安,就怕迟了一步便发生他难以承受的灾厄。
抱着她,两人面对面的侧躺在床上,他的唇轻柔的贴靠在她的额头上,「一切有我,没事的。」
静静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木显榕好半晌才再度开口,「王后真是星妃杀的?」
虽然迟疑,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原本这件事可以不被拆穿,不拆穿不是为了星妃,而是他不想见茴月国国王为了这件事而心力交瘁。
但偏偏星妃的野心之大,难以想像,若不明快做处理,只怕会对整个茴月国引来后患,带来灾祸。
「现在先别谈这个,」他揉了揉她的头,「睡吧,有我在,我会守着你。」
虽然不认为自己能够睡得着,但为了让他安心,木显榕依言闭上了眼。
至少她回到了他怀里,而不是在那冰冷、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翌日,当段颂宇看到玉星殿上无相的凄惨死状,不由得皱起眉头。他怎么也没料到星妃竟然可以心狠到手刃自己的兄长。
站在他身旁的木显榕看到眼前这一幕,一脸苍白,身躯不自觉的晃了一下。
段颂宇立刻伸手扶住她,看着她的眼底浮上担忧,「回旭日殿去,别看了。」
忍住胃中不停翻搅的恶心感,她摇了摇头。
一大清早接到消息,她便坚持跟着他来到玉星殿,没想到消息竟是真的。
抬头看着星妃睁着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看来是一直坐在这殿里,一夜无眠。「你杀了人!」她轻声说。
星妃先是一怔,最后有些恍惚的开口,「又如何?无相想要伤我,我杀他只不过是出于自卫。」
「谎言!」那人的死状凄惨,她压根不相信她真是出于自卫而杀人。
星妃倏地仰头大笑,「谁能证明我说谎?」
见她的模样疯狂,木显榕蹙眉抬起头看着不发一语的身边人,就见他一脸平静,不显思绪。
「总之现在死无对证了。」笑声突然一停,星妃站起身,双手大大的往空中一挥,「你们奈我何」她的眸光直直射向段颂宇,「你说王后被毒死要开棺,去啊!谁能证明是本宫下的毒无相死了,谁能证明就算王上信你们,没证据,他也不能拿本宫治罪!但你们不同!」
看着木显榕,她绝情的话说得有力,「这丫头欺君,而你—罕伯泽,贵为王子知情后竟不捉她治罪,还替她隐瞒,你们才有罪!你会死、你也会死,全都该死!但我不同,顶多被打入冷宫。」
说到此,她吃吃的笑了,「冷宫我才不怕,反正这些年我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跟在冷宫没两样。他会看我,只是因为我这张脸,他不爱我,从来都不爱!可是无所谓,我的尹帕——只要我的尹帕成为女王,我就是一国之母,我还是可以拥有一切。」
木显榕的手紧拉着身边人的手臂。「她疯了!」看出对方眼底的疯狂,她低喃。
段颂宇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原本他真的打算以星妃的事与国王交换条件,但现在……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无相,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抬头,看着面如死灰坐在星妃身旁的罕尹帕,他想,这个刁蛮公主也被吓坏了吧。
「守着星妃娘娘。」他淡淡的下了命令,「别让她伤了自己,也别让她逃了。」
说完,他搂着木显榕,带她离去。
到这个时候已经多说无益,一切就等秋狩结束,国王回来之后,再将这烫手山芋丢还给他吧。
毕竟他才算是这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因为当年他与王后的一段情,而导致了今日的风雨。
离去前,木显榕忧虑的转头再看星妃一眼,接着目光又转向倒在血泊中的无相。
死无对证……现在真的死无对证了!
秋狩破天荒的提早结束,茴月国国王一行人返回大都。
一听守门的侍卫来报,段颂宇便直接在内殿等候。
原本坚持要跟他一起去请罪的木显榕最后打消了念头,独自坐在旭日殿里等待着。
她一脸平静,深知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