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心日子过太久啦,有人来同我为难,我才欢乐呢!”
“胡说!”美妇曲指朝她额心轻敲一记。
她作势闪躲,干脆张臂抱住美妇,往柔软胸脯蹭呀蹭。
“唉唉,好霜姨,我在外头这段时候,最最想念的还是您香香软软的身子,抱起来好温暖,连作梦都在想哩!”
“你这孩子啊,都正式当家作主了,还越来越胡闹。”美妇根本抵挡不住她的撒娇、撒赖,心发软,唇角渗笑,但那朵笑尚未全然绽开,眼角余光已被某个不寻常的小地方吸引过去,忽地怔问:“大香,你的守宫砂不见了?”
“什么?!楼主的守宫砂——”
“不、见、了?!”
“真的吗?”
“我瞅瞅!快给我瞅瞅啊!”
“别挤啊!疼疼疼……谁踩着奴家的三寸金莲啦?唔,楼主抱抱奴家,替奴家呼呼,奴家好可怜呐……”
霜姨刚把疑惑问出,层层紫纱外,奉行“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的六、七位金钗客忙抢近过来,团团把衣襟松弛而露出大半香肩的大香围住,那位可怜的“奴家”甚至以扑跌之姿霸占最佳位置,葱指一抓,状若无意地扯掉大香欲掉不掉的外衫,让巧肩在众女眼前尽现。
金钗们定睛审度,又捏、又抚、又嗅一阵后,个个眉开眼笑。
“楼主大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待会儿咱就昭告咱们‘飞霞楼’众姐妹!呜呜呜~~吾家楼主初长成啊……噢噢噢,不,咱不能哭得梨花带雨,那太美了,太美也是一种罪……”
“楼主离家这段日子就是寻男人去的,是吧?如何如何?那货色可合用?唉啊~~楼主好讨厌、好不够情义,竟然啥儿也没提。上回‘柳红院’那场五十对五十的百人‘牙床大战’,还是咱跟里头的老嬷嬷猛套交情,才有办法领您进去偷窥,后来还让你连看其他三场,连大老爷们‘龙阳交欢’的场面也带你去,咱掏心掏肺尽心教导,你、你……你骑上男人了,竟然不拿出来经验分享,还藏私啊?”教她这位金钗既喜又伤心呐……
“我没要藏私。有啥好提的?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大香一脸无奈,瞥见被金钗们挤在外围去的霜姨正敛眉沉思,她内心更是大叹,就晓得霜姨定又为她挂怀了。
金钗们持续七嘴八舌地闹着——
“你首次和男人交合,元阴吞了元阳,咱们练的就是这门功,从此楼主晋身到新的领域,往后的路就越走越坦荡啦,怎不是大事?”
“楼主把男人的元精绞在身体里了吗?嗯……这也不是不行,但咱们得算准月事,日子一旦接近,便不能允男精留在体内,那收缩逼出之法,你也已晓得,我就不再多说啦!”
大香下身陡地一凉,一位金钗姐妹把头探进她裙底,钻呀钻的。
“让奴家嗅嗅,奴家鼻子好灵的,这位留精的大爷身子骨好不好、持不持久、耐用不耐用,奴家嗅了他的气味便知!”
“够了!”都过去多少天了,哪还有男精留在里头?不发威真当她是纸糊老虎啊?大香双颊微热,险些没一脚把“奴家”金钗踢飞。
她唬地立起,干脆把一干吱吱喳喳闹个没完的金钗客全部赶出楼主香闺,图个清静。
“大香……是那个用银炼锁了你的人吗?”飘摇的紫纱中,霜姨静问。
闻言,她抿抿唇角,眉眸间有些异样,竟近似忸怩。即便不语,光她这么一个难得的表情便已道明一切。
“霜姨,我晓得自个儿在做些什么,您别担忧嘛!”
“你喜欢他吗?”
嗄?!喜、喜欢……他?!
她微怔,眨眨眸子,再眨了眨,忽而笑开。
“唔……是吧。”那男人体魄过人、浑身是劲,好教人垂涎,她自然喜欢。只是她对男女闺房之术懂得虽多,却是头一次亲身上阵,再加上她选的男人尺寸巨大,教她几乎不能承受。
第一次又痛又热、既湿且乱,但仍是有值得回味的地方。
她想啊,往后再加强练习,有好男儿就多多把握,务求将“飞霞楼”的“玉房秘术”一一使将出来,待练就一身驭男的本事,真正在春江任逍遥了,她这位“飞霞楼”楼主也才当得名正言顺。
霜姨见她颊畔红扑扑、眸光晶亮,也弄不清楚那颗脑袋瓜究竟转悠着什么,只得叹息摇头。
此时际,镂花扇门外来了一名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婢,跑得好急似的,扶着门轻喘个没停。
“楼、楼楼主……楼主啊……”
“发生何事?”
喘喘喘。“底下来……来了一群胡人汉子,个个既高又壮,气势……气、气势可真惊人,全是生面孔啊……是淀山首富孟老爷子领进咱们‘飞霞楼’的,金钗姐姐们要咱来问,赶不赶他们出去?”
一群……胡人汉子?!
他也在其中吗?
“飞霞楼”楼主的俏脸忽而一亮,柳眉飞挑,眼角、唇边流逸着浓浓兴味。
第三章 竞夸天下无双艳
楼主淡淡抛落一句“迎客”,小婢子顾不得气喘吁吁,任裙摆飞啊飞地,咚咚咚地赶往楼下传达消息。
霜姨放心不下,亦先行下楼观探,由着她慢条斯理地整衫妆点。
适才教金钗客们一闹,她的外衫被扯掉,罗裙绉巴巴,发丝微紊,有“贵客”首次登门造访,倘若不盛妆打扮,要败了“飞霞楼”楼主威名的。
弯身拾起差些飞出天台外的罩衫,见一个掌心大的小陶瓮落在角落地板上,她趋近揭盖探瞧,唇笑弯了。也不知是哪位金钗忘了拎走的,陶瓮里养着小蛤蚧,这小玩意儿日日得以朱砂喂养,若要在肤上点落“守宫砂”,还需仰赖它呢!
只是,金钗客们哪里还点得上“守宫砂”?想是养着当小宠物养出兴致来了,才一只又一只接连着折腾。唉,可怜的小东西。
她蹲下身,洁颚搁在双膝上,捻起旁边的细竹枝欲往瓮里拨弄,就在此时,天台边的紫纱帘斜斜飞掠,似浪一掀,她看到一双羊皮大靴。
好大的足!
她认得那惊人的尺寸,心微凛,扬睫顺着大靴往上瞧。
皆按她内心所预期的,大靴的主人身形高硕非常,虎背熊腰,光是一条铁臂都快比她蛮腰还粗。
而这个无声无息跃上天台、闯进她香闺的巨汉,看起来像在发火,发天大的怒火,俯视她的方式教她联想到已锁定猎物、正欲冲下掠食的大鹰,凶猛得紧。
好吧,该来的总得面对,更何况她也盼着他大驾光临。
“雷萨朗大爷把地板踩出泥印啦!”迎向那对鹰目,她话里有几分调侃。
这女子的行事作风有多异于寻常姑娘,雷萨朗已体会得相当彻底。
见她丝毫不惧,尚有闲情逸致偏着头打量他,把他从头到脚、再由脚至头瞧了遍,即便恼怒她,对她的胆量仍有几分佩服。
他觑了眼自个儿的大靴印,目光极自然地移向露出女子裙底的一长条银链子,当然,还有她未着靴袜的雪足。
粗犷眉峰微乎其微地蹙起,有什么在脑海与胸中掠过,呼息一灼。
当时,她就用这双足和这条银炼,勒得他险些扼息断颈。
以男人所谓的优势侵逼一名女子,他以为自己占上风,以为她该惊惶失措、无助求饶,却从未料及得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挑衅。
生死之际的血肉交合,野蛮缠斗,那滋味可谓石破天惊。
反击。
他接下战帖往她体内求生,既恨且狠,毫无怜惜地只想凿开一隙生路。他去的秘处太深,深得教他不得不在那紧馥之处死过一回。
淋漓尽致!
“我在找你。”沉气,他大靴略挪,不介意再多踩几个泥印。
她也不以为意,盈盈立起,怀里抱着小陶瓮,淡哼:“雷萨朗大爷除了我还能找谁啊?我把你‘心头肉’刨走,此等夺人所爱之事一向投我所好,你心里不欢畅,自然是要寻本姑娘晦气。”
“所以挟走兰琦儿,只为逼我主动寻你?”庞然大物般的铁躯猛地迫来。
他大脚好故意地踩住地上的银炼,一臂捆住她的腰,另一手则抓她喉部,放在她咽喉的力道虽轻,但威吓的意味甚浓,好似那两片花瓣红唇胆敢再吐出什么鬼话,巨掌立马便能捏碎那截细颈。
目如炬,他低声又吐。“夺人所爱,无成人之美……‘飞霞楼’楼主花夺美的芳名,区区在下早有耳闻,原来当中竟还有这等意味,今次确实领教了。”
身在险势,她笑,清脆如铃,直勾勾瞅着陡然拉近的男性面庞。
“是吗?原来你早听过我。那些人是如何夸我的?”润颚微扬,美态带着傲傲的神气,半开玩笑道:“说我妍丽绝艳、天下无双?还是说我既娇柔又芬芳,不愧为世间百花王?”
“楼主倒是对自身相当有自信。”
“这是当然。”俏睫一眨。
轻扣细颈的巨灵大掌感觉到她颈脉的跳动,或者,她不似外表所展现的这般镇定?
雷萨朗以虎口微微抵高她的脸,专注探究,试着要看透她可恶艳容底下的意绪,对峙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听闻的却是另一种说法。”
“请务必详述,小女子洗耳恭听了。”好个温良恭俭从。
鹰目略眯。“传闻,‘飞霞楼’楼主淫浪风流、狠毒野蛮、嚣张猖狂、败德无端、视礼教于无物……”
“咦?竟有恶毒之人如此中伤我?!”极无辜地瞠眸。
“……无丝毫怜悯之心,特别是面对男人,当男人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之际,必定再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这‘一击’是有学问的。”螓首“学海无涯、博大精深”般地点了点。
“此外,这‘飞霞楼’里更是藏污纳垢,聚天下豪放欲女,十二金钗客、二十四名银筝女、三十六位玉天仙,各有各的奇才妙技,惊世骇俗。然而男人来这儿不是寻花问柳,却是被玩弄于指掌间,还一来再来,甘心受辱。”
“男人们要进我这‘飞霞楼’,还得瞧他们的女人同不同意呢!”秀鼻轻皱,睐着他。
“意思是,楼主已作了我的女人,你同意了,所以允我在此?”捆住她腰身的臂膀蓦地收紧,他粗壮大腿抵入女子玉腿之间。
花夺美气息变烫,馨香更郁,不服输地道:“是我允你作我男人。这世间,男人可以挑女人,女人同样能选看上眼的男人。雷萨朗大爷身强体壮,外貌异于汉家郎,尺寸非比寻常,我向来勇于挑战,战了你,我可真有成就感。”
静谧香闺里响起男人隐忍得不太好的咬牙声。
“楼主还真是……与众不同。”五指真想狠狠掐昏她。
她暖着颊勾唇,毫不忸怩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黝黑峻脸,忽而问:“那么,方才你说了许多关于‘飞霞楼’的传言,那些话、那些事儿,你以为如何?”
信?抑或不信吗?
雷萨朗抿唇绷颚,并未答话,却听她淡哼了声——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啊……”
“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无风不生浪’。”他回堵。
她略显张扬地笑开美唇儿,星眸晶亮。
“雷萨朗大爷何许人也?能在短短十日内寻到此地,竟还攀上与我霜姨和十二金钗颇有交情的孟老爷子,由他领着你底下那群猛汉打前锋、登堂入室,想必这十日里,阁下早把我‘飞霞楼’的底细摸得透彻。至于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尽管在你心里头起风掀浪,也仅是一时之事,待定睛下来也就瞧明白了,不是吗?”
“飞霞楼”的成立始于花夺美的亲姨杜吟霜之手,刚开始原是为了收留一些被休离,或遭遇其他不幸而无立身之处的可怜女子,后来因缘际会下,江南与江北两位曾名震春江、红极一时的花魁娘子,在色尽衰、恩宠尽绝前连袂退出风尘,各领着几位好姐妹,纷纷投靠“飞霞楼”而来。
如今经历十余载,楼中挂有艺名者共七十二妹,加上小婢子、年长仆妇和老嬷嬷们,算来算去也已过百人数。
但是这“飞霞楼”好有性情,这么多张口得养,浑不怕的。
女子即便娇弱如蒲柳,也能独立自强,撑起半边天,不再受男人摆弄。
她们各司其职,尽自个儿专长,除了做一般的刺绣、编织、编蒲等手工艺外卖,厨艺佳的自然是安排到“飞霞楼”所开设的几家饭馆或点心铺头帮忙。然而十几项营生中,最能削银子供众家姐妹怡然生活的,当属那两位花魁娘子当年无私传授出来、集大成后整合再精进过好几番的“玉房秘术”。
雷萨朗为追踪她,十日来脑中塞下无数则关于“飞霞楼”的“传奇”。
兰琦儿被带走,他震怒心急,然要找到“大香”并非易事。
她那日曾说,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兰琦儿,既是这般,她锁定的对象其实是他吧?
他初次来到江南,带来大量奇珍香料,他商人的身分相当单纯,被盯上了,定是为了生意上的冲突。以此推敲,因循这一点,他顺藤摸瓜,又费了番气力攀人脉、探消息,今日才能来到她面前。
“我确实瞧明白了。”提住女子的纤腰挪动,他轻易将怀中娇躯抵在墙面,高大身躯完全笼罩她。
“唔……能说来听听吗?”玉腿难以合拢,像跨骑在他绷绷的大腿上,花夺美欲情一动,嗓音绞着柔丝似的。
“我明白来过‘飞霞楼’的男人,为何对此处既恨又爱,明明受尽屈辱,却还咬牙一而再、再而三地踏进。”
“喔?”她嘻笑,媚颜略偏。
“就因你‘飞霞楼’的独门‘玉房秘术’,能让上了岁数的男人们再拾雄风。”尽管如是说,但他语调徐慢,似乎未能尽信,仍有所保留。
“不止不止!”身为堂堂楼主,就得极力宣扬自家的绝妙好处。“雷萨朗大爷把男人高估喽!上了岁数的不举尚可原谅,偏有些年岁轻轻或正值壮年的男人,怎么逗都是有气无力的小模小样儿,要不就是挺没半刻便瘫软了,自个儿的汉子若是这等劣货,女人就可怜啦!咱‘飞霞楼’以女为尊,哪里舍得天下的姐妹们受苦?”
“所以老老少少的……不举男人们在家里女人的催逼下,含泪踏进‘飞霞楼’,你们收取可观‘诊金’,专治男人‘恶疾’?”纵使听过孟家老爷支支吾吾、面泛红云地叙述过,他仍旧愈听愈奇,浓眉飞挑。
花夺美晃晃小脑袋瓜,神情有着显而易见的得意。
“‘飞霞楼’的规矩是得一男一女同来就诊,女的究竟是不是男人家里那一位,咱们管不了那么多;当然,男人若非女人家里的大老爷,咱们也不在意。不过啊,确实有好几位官家和富豪家的夫人们偷偷来求助过,如孟家老爷子便是一例,刚开始是让孟夫人命家丁从后门硬把他拖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