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发现纪航平最宝贵的东西了,向来独来独往的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明显的好恶,却只在乎田偲月?
他眼底闪过一抹黠光,露出与他阳光般的外表全然不同的阴沉笑意,低喃道:“田偲月,你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让心高气傲的纪航平把你当宝?”
“偲月,我帮你拿。”
“呃……谢谢学长。”
“不用客气,女孩子本来就不应该拿重的东西啊。”蔡一嘉笑咪咪的看着她。
“你这么瘦弱,我连扫把都舍不得让你拿。”
田偲月一听,不免愣住了。天啊,就连疼爱她的爷爷都不曾说过这种话呢。而且这已经不是蔡一嘉第一次对她伸出援手了。
这阵子她经常遇到蔡一嘉,他第一次对她伸出援手,是在垃圾场的时候。当时,她一个人去倒垃圾。
通常,这个工作要两个人合力完成,可是那天,跟她一起值日的女同学赶着约会,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去倒垃圾,就在她吃力的将垃圾桶举起时,蔡一嘉出现在她身后,非常贴心的帮她倒了垃圾。
她对他并不陌生,他是现任的学生会长,也是许多女生心仪的对象。
纪航平若是只可远观的太子爷,蔡一嘉便是能近距离接触的超级偶像。比起冷漠的纪航平,蔡一嘉相对来说友善得太多太多了。
纪航平总是独来独往,而蔡一嘉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人。他大方开朗,待人又和气,受到很多人的欢迎,尤其是女生。
自从在垃圾场偶遇之后,他们在校园里碰面的机会变多了。他总在见到她时给她一记温柔的笑容,在餐厅吃饭时也常过来跟她同席聊天,她感觉得到很多女生都用疑惑又嫉妒的眼神看着她,可她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重视、被善待。
每当见到蔡一嘉时,她总是心头小鹿乱撞,有种说不出的雀跃感。她不确定,但她觉得这可能就是人家说的情窦初开。
只不过,她并没有自作多情或一厢情愿的认为蔡一嘉对她有意思,但她想,他对她应该是有好感的。
一个人不觉得对方好,怎么会主动靠近呢?
蔡一嘉接过她手上一大迭作业本的同时,他的两只眼睛定定的盯着她的脸。
“别动。”
迎上他炽热的目光,田偲月的心一悸。“怎、怎么了?”
他单手抱着作业本,一手慢慢伸向她的脸,然后轻轻的在她的嘴巴抹了一下。
轻轻的触碰让她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一股热气袭上她的双颊,教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蔡一嘉温柔的笑视着她,轻声道:“你的嘴角沾到东西了。”
田偲月羞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我刚才吃了奶油面包。”
他的笑容加大。“我也喜欢奶油面包。”
“是……是吗?”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作业要交给谁?”蔡一嘉问道。
“我们班导。”田偲月马上回道。
“好,”他又是一笑。“我拿去就好,你先回教室吧。”
“那就谢谢学长了。”她弯腰一个深深的鞠躬,然后转身跑开。
第3章(2)
蔡一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是一抹高深的微笑,再转身,他猛然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有人站在他身后,而且对方的个头很高,待他定睛一看,更错愕了。
“纪学长?”
蔡一嘉身高一七七,不算矮,但在一八五的纪航平面前,还是矮了一截。
此时,纪航平面若寒霜,冷然的目光犹如利刃直直的射向他,沉着嗓音问:“你在想什么?”
蔡一嘉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为什么要接近那家伙?”他问。
“那家伙?”蔡一嘉微顿。“学长是指……偲月?”
听见他叫她偲月,纪航平的眉心一拧,脸上竟有着不悦。
“我不明白学长指的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纪航平目光一凝,直逼向蔡一嘉。“如果你对她不是认真的,就离她远一点。”
蔡一嘉思忖了一下,才道:“我知道学长跟她是青梅竹马,两家又是世交,学长……喜欢她吗?”
纪航平的两道浓眉皱得更紧了。“什么?”
“如果学长是因为吃醋而希望我远离她,我可以理解。”他笑视着纪航平。
“学长喜欢她?”
“谁会喜欢那个爱哭鬼?”
“那……她喜欢学长吗?”蔡一嘉又问。
纪航平顿时哑然。她喜欢他吗?答案应该是不喜欢吧,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老是欺负自己的人。
“如果她不喜欢学长,学长也不喜欢她,我想不出学长有任何理由警告或阻止我接近她。”蔡一嘉续道:“偲月是个很善良的女孩,我很喜欢她。”
纪航平心中警铃乍响。“喜欢她?哪一种喜欢?”
“我没必要向学长交代吧。”蔡一嘉脸上带着一抹胜利的笑容。“她不是学长的玩具,也不是学长的附属品,她有交友的自由,不是吗?”
纪航平眉头一压,沉默不语,须臾,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情转为平静淡漠。“你说的对,她有交友的自由,就算她看走眼,交了不该交的朋友,那也是她的选择。”他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又在蔡一嘉脸上绕了一圈,随即勾起一抹夹刀带剑般的笑意。“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了,别让她哭,要是你敢伤了她的心,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说罢,纪航平旋身走开。
蔡一嘉怔愣的望着他的背影,过一会儿才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放暑假了。
纪航平高分考上台大医学院,他父母还特地从大陆飞回来高调庆祝。
过了这个暑假,他就要到台北念书,这一去就是七年,虽然他人还是在台湾,但以后应该也是偶尔才会回家。
想到自己终于可以脱离他的魔爪,田偲月不知道有多兴奋。
嗯……她原本是这样想的,但纪航平离开的那一天,她从纪铁平口中得知他已经搭车前往台北的消息后,竟莫名有种失落感。
她想,难道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一种现象?
开学后的某个星期六,田偲月受蔡一嘉请托,去百货公司的饰品专柜帮他排队买限量版的手炼,他说表妹生日,他想要买手炼送给她当生日礼物,但因为他正忙着准备模拟考,只好拜托她帮忙跑个腿。
基于学长学妹之间的友谊,她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再说,她非常乐意帮这个忙,因为他真的对她很好很好。
为了抢到名额,她一早就到百货公司排队,排了快五个小时,等到百货公司开门,她立刻往里面冲,一个不小心还跌了一跤,两个膝盖又青又肿,不过庆幸的是,她顺利抢到了限量手炼.
提着装着白色盒子的白色提袋,她完成了蔡一嘉交托她的任务,开心的离开百货公司。
她想,蔡一嘉的表妹收到这个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蔡一嘉真的很nice,连对表妹都这么用心。上次她生日时,他也送了她一个音乐盒,她每天总要打开好几次,听着那清脆悦耳的旋律,心情都会很放松。
刚转进巷子,她便看见有个人从纪家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纪航平。
一、两个月没见,她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慌,这种感觉不像以前看见他时,担心他又要欺负她的那种,而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慌。
就这样,她看着他,他看着她,两人怔愣了好几秒。
只是几秒,真的只是几秒,可是她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小时,甚至更久。
但一如过往,他先开口打招呼,“唷!”
一听,田偲月方才的心慌瞬间消失不见,他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还有,有人像他这样打招呼的吗?听起来像是在叫邻居家的小狗。
纪航平这时注意到她手上的提袋,有点讶异。“礼物?”
“嗯。”她点头。
“你今年的生日已经过了,明年的又还没到,西洋情人节跟七夕也都过了,再来是……”他微皱眉头,语带促狭,“重阳节?”
“不是我的。”田偲月说。
纪航平不解的问:“不是你的,是谁的?”
他知道那个饰品品牌,许多女孩都喜欢,虽然它也有出男性饰品,但通常是附属在女性饰品之下,是为了与女生成对而做。
“是帮别人买的。”
他眉梢一挑,冷笑道:“你又在当奴才?”
“才不是。”她抗议道:“我是帮学长买的。”
“学长?”纪航平的眼底马上迸射出两道锐利的光。“你是说姓蔡的?”
“什么姓蔡的?”田偲月没好气的回道:“学长有名有姓。”
“你还真是个白痴。”他冷冷地道:“被骗去卖,还帮人数钱。”
“什……”
“他在干么,为什么不自己去排队?”
“学长要准备模拟考。”
“你确定他不是正在跟哪个女生一起看电影逛街?”
“学长不是那种人。”田偲月火力全开,执意捍卫蔡一嘉的清白。
纪航平不屑的哼了一声,看着她的目光彷佛在说“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礼物是买给谁的?”他又问。
“学长的表妹过生日。”
“表妹?哪个表妹?叫什么名字?几岁?念什么学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嗄?”人怎么可能无形?他在胡说什么?她开始有点不高兴了,因为他一直在攻击她最敬爱的学长。
“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纪航平神情一凝。
“他是个好人。”田偲月说:“他没有你这样的出身,但他很努力,他在学校受到很多人的欢迎及认同,我知道没有人讨厌他,大家都……”
“没有人讨厌他?就像你一样吗?”他表情凝肃的望着她。“为了讨所有人喜欢,你扭曲自己迎合他们,为了讨所有人喜欢,他隐藏自己的本性,伪装成另一个人,难怪你这么喜欢他,你们根本臭味相投。”
听到他这么说,她感到受伤又受辱。臭味相投?这绝对是眨低人的一句话,他凭什么这样说她,又凭什么这样说蔡一嘉!
“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同跟喜欢,有什么不对?”她气愤的质问,“学长是因为待人和善才受人欢迎,他才没有伪装成另一个人!”
“我不讨厌出身低的人,但我讨厌装好人的人。”纪航平说得笃定,“他就是那种人。”
“我更讨厌自以为是的人!”田偲月瞪着他,眼里彷佛要迸出火花。
迎上她愤怒的目光,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又道:“我不想在后面道人长短,他是怎样的人,如果你够聪明,终究会知道。”
“学长是好人,他总是对我伸出援手,他总是看见我的优点,他总是肯定我,不像你!”她说得急促,小脸也因此涨红。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是说你吗?”田偲月气愤地回道:“长得人模人样,可是却……啊!”
她话未说完,纪航平突然高举手朝她挥来,她吓得惊叫一声,还闭上眼睛。他要打她吗?因为她顶嘴?可是他从没打过她呀。
就在她疑惑的同时,她感觉到他大大的掌心落在她的头顶,她陡然一震,倏地睁开双眼,错愕的仰起脸来看着高大的他。
出乎意料的,她跌进了他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
她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跟眼神……看来温柔却又忧郁,她心头一悸,顿时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反应。
“你这家伙……”纪航平的声音低哑,却清楚的钻进她耳里。“我总是担心你受伤,但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得学着长大。”说罢,他将手移开,旋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田偲月反复思索他的话,久久无法动弹。
他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4章(1)
现在刚好是诊所的休息时间,纪航平正在吃护士订的便当。
护士轻敲了下诊疗室的门,探头进来。“纪医生,有位田小姐要找你,你要见她吗?”
一听是田偲月来了,他有点惊讶。“请她进来。”
护士点头出去,不多久有人开门,进来的正是拖着行李箱的田偲月。
“你……”
田偲月不等他把话说完,劈头就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有事吗?”
他不懂她为何反应这么大。“你怎么了,干么这么生气?”
“你为什么擅自接我的电话?”她问。
看来她已经接到蔡一嘉的电话了,见她居然特地为了这件事跑来兴师问罪,他一派轻松的挑挑眉。“你在睡,我怕吵到你。”
“那你为什么擅自把我的手机调成静音?”
“你在睡,我怕吵到你。”纪航平神色自若的又重申了一遍。
田偲月越来越火大。“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微微一笑。“你在睡,我怕吵到你。”
她气炸了,连珠炮似的吼道:“你是跳针吗?!你乱接我的电话,让学长误会了,你知道吗?而且学长说你的语气很凶,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看她为了蔡一嘉如此激动愤怒,纪航平的火气也有点上来了,他浓眉一纠,神情冷肃的看着她。“对,我是故意不告诉你,是故意调成静音,是故意删了纪录,都是故意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做这么幼稚又可恶的事,而且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听见诊疗室里传来大声说话的声音,护士敲了敲门,有些担心的问:“纪医生,没事吧?”
“没事!”他不客气的回道。
门外顿时鸦雀无声,接着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田偲月不满的瞪着他。“你干么迁怒护士?”
“这也归你管吗?”纪航平没好气的也回瞪着她。“你知道蔡一嘉打电话给你做什么吗?”
“他回国了,想约我吃饭。”她说。
“他要你去接机,帮他付出租车费。”他说。
“笑死人,你又知道?!”
“他吃什么泻药我都知道。”
“你才吃泻药呢!”田偲月气呼呼地堵回去。
“你是脑袋破洞还是单纯眼睛不好?”纪航平烦躁的瞅着她。“如果只是眼睛不好,我现在就帮你看诊。”
她恼火地道:“你才需要治疗啦!你到底是哪条筋不对,为什么要管我的事?还有,你对学长是有什么意见,为什么老是要诬蔑他?”
纪航平脸上覆着寒霜,眼底却冒着火。“你这蠢蛋,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田偲月说得理所当然,“我认识他很久了,可是你认识他、了解他吗?”
他冷然一笑。“我很了解他这种人。”
这种人是哪种人?听起来就不是好话。她讨厌他说蔡一嘉的坏话,她讨厌他管她的事,她讨厌他!
“我也了解你这种人,自以为是!”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门卡跟钥匙,气冲冲的放在他桌上,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