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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银夫糟糠夫(下)  第3页    作者:千寻

  而这一炮她们成功了,她们成功打响“真好味包子店”的名气,杨素心的手艺也益发精纯熟练,她爱上了厨艺,不断研发新菜色,也每隔一段时日便推出一种新口味包子,取代销路较差的旧口味。

  慢慢地,大户人家经常在办宴会时差人来买上几屉,听说宫里的娘娘、公主也喜欢上这一味,经常差人出宫买呢!

  三年下来,“真好味包子店”一家开过一家,现在京里已经有三家店,过完年后,秦宛音和康氏还决定让老管事到别的州县再开新店。反正银子多不磕手,孩子在长大呢,处处都要用上银子。

  “小乔,你在做啥?”郁以翔站在廊里,远远就看见她的窗户开着。真是的,也不怕冷,若是着了风寒,三个伯母可要心疼死。

  郁以乔回神,发现郁以翔在对自己挥手,她飞快关上窗子,跑出门。

  两条腿还没出门,她就被他给拉回屋里,门关起来,他把寒风给挡在外头,见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忍不住叨念,“干么跑那么急,外头冷着呢,怎么不加件衣服就跑出去?”

  郁以乔笑开,掐掐他的脸说:“你怎么比我三个娘还唠叨。”

  “我不唠叨行吗?都是个小姑娘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忘啦?每次你生病,三位伯母就日夜守着,连眼睛都舍不得阖上。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孝顺,要是真孝顺,就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别让长辈担心。”他从自己脸上拔下她的手,手指顺势戳上她额头。

  “生病?你说的是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这几年,我身子骨可强健得很。”

  握握拳头,挤出衣服底下的小肥肉,她再不是当年那个瘦不伶仃、干巴巴、两根臂膀像细柴似的吊在身子两边的小丫头。

  “是啊,都快把大伯母的嫁妆给吃光了,身子再不好还得了。”

  “我娘都没同我计较,你倒是计较上。”

  许是环境的关系吧,郁以翔的性情与前世的齐翔差不多,一样坚持、固执,也一样骄傲,要做的事,就算碰到墙壁,也非要把墙壁挖个洞给钻过去,就像那时,为了梦想,宁可当游民也不回去经营父亲的餐厅。

  可在这个时代长大,才十五岁的他,就成熟得让她汗颜。但想想也是,孤儿寡母的,他不成熟,婶婶岂不是要急白了头发?

  “什么你啊、我啊,不会叫声堂哥来听听?没规矩。”他笑着揉乱她的头发。

  “你是我哪门子的堂哥啊。”她瞪他一眼。别说他才十五岁,而她身子里待的是个二十八岁……不,到现在早超过三十的老灵魂,就冲着他是翔的这一点,那句“哥哥”怎么都叫不出口,在前世,她可是拿他当弟弟看顾的。

  “我喊你大娘伯母,你喊我娘婶婶,你和我都是姓郁,难道你不该喊我一声堂哥?”

  “想得美,我是娘领养的,我同你,骨血里没有半点亲戚关系。”她才不吃这个亏,不喊他弟弟就不错了。

  郁以翔撇撇嘴角,低声喃喃自语道:“不叫就不叫,免得以后还得改口。”

  她没听清楚,看他脸上可疑的绯红,抓住他的衣袖追问:“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

  他只是想起娘曾对他说:“小乔是咱们家的小福星,自从她住进来以后,咱们的铺子越来越挣钱,一年一年,买下几百亩、几百亩的地,铺子、庄子也越买越多间,日后你当官,就不怕没银子使。娘见你从小就和她亲近,待小乔及笄,娘同伯母们商量商量,把小乔给娶进门,你说好不?”

  这种话听在耳里,他应该害羞尴尬的,可事关小乔,他不能。他问娘,“伯母会同意吗?”

  娘回答,“你那几个伯母是真心疼爱小乔的,她们可不像大户人家的夫人那样会拿女儿去交换利益。何况她们自己摊上侯爷那样一个丈夫,岂能不知道高门贵府是怎么一个情形?

  “小乔是她们一路娇养上来的,怎舍得让她步上后尘?只要你多疼惜小乔、待她好些,让伯母们看清楚你对小乔是真心的,她们定会允下这门亲事。”

  见母亲态度这般笃定,他乐了,把心给安进肚子里。

  第1章(2)

  郁以乔看他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觉得其中必定有鬼,逼问:“你肯定有什么事,快说,不许瞒我。”

  “哪有什么,走,咱们到外头去,师父教了我一套拳法,我练给你看看。”他连忙转移话题,往门口走去。

  她才不受他糊弄,挡在门口。“你方才说外头冷,现在还让我到外头吹风?快说,你刚刚在念什么?”

  郁以翔叹口气,两手横在胸口说:“小乔,那边来人了,娘要我来通知你们一声,别往前头去,待娘打发他们离开后,咱们再开饭。”

  “那边”指的是文成侯府。

  两房原是分了家,应该是田无沟、水无流,可自从郁瀚达摔马落下残疾之后,秦家便不乐意在仕途帮衬他。

  于是那时侯府来了辆马车,把秦宛音接回去。郁瀚达以为秦家会看在她的分上多少给他一些帮助,谁晓得,秦家家主过世,接位的是秦宛音的嫡兄秦语,而秦宛音更是早早防上这一手,写信与哥哥通讯息,说明自己的处境及决心。

  秦语拒绝了郁瀚达,没想到堂堂文成侯竟耍起无赖,说要休掉秦宛音,让秦家脸上无光。那时秦语仅是冷声回道:“你就休吧,只是外头若传出对秦府不利的谣言,踩死一个没有官位的闲侯爷,对秦家而言,还不困难。”

  事情不了了之,秦宛音则被赶出侯府。

  当年离府,还有一队马车相送,如今却是连个包袱都没有,就被轰出了侯府大门,这让人情何以堪?幸而康氏派人随时盯住侯府,秦宛音一出门,立刻有人接应上。

  而后来,就算郁家祖上声名很大,可如今也不过是个吃祖宗老本的破落户,加上郁瀚达没有一职在身,走到哪里,都再无昔日风光。

  而曹氏生的三个儿子,以帼、以嘉、以禄,一个比一个纨裤,念书不成、武功别谈,镇日里只会斗鸡玩狗,跟他们的爹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女儿郁以婷和郁以乔年纪一般大小,也是个骄纵任性的主儿。光靠那点俸银,怎养得活这一大家子?尽管曹氏再精明能干,也没办法阻止银子往外流。

  于是,侯府的田产一块块卖掉,铺子一间间收起,家里的姨娘、下人也打卖不少,可这是饮鸩止渴,少了田庄铺子的收入,日子益发艰难。

  相反的,当年分家出去的二房,这几年生意竟做得红红火火,连皇宫里都晓得他们包子铺的名头,当年的几百亩田扩大成几千亩,铺子多上好几倍,看得曹氏眼红不已。

  去年曹氏拿百两银子硬要入股包子店,被康氏给拒绝,还以为心高气傲、好面子的曹氏会气得不再上门,没想到曹氏无耻,她的儿子们也不遑多让,三不五时就到二房打秋风。

  郁以乔认为此风不可长,人性本就贪婪,日子一久,恐怕他们不只会把这里当成提款机,还会想把整间银行给搬回去。

  她向秦宛音略略提起,秦宛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于是让康氏雇几个武功不错的护院守在屋宅里,一见到侯府的少爷,二话不说便给挡回去。她们宁愿把银子给护院,也不能养肥那几个败家子。

  风平浪静过了一段日子,没想到他们会挑大年初一走亲戚的时候来访,这种时候,康氏心底再不欢喜,也不能把人给打回去。

  “那我去跟大娘、二娘、三娘说一声。”郁以乔道。

  “我已经去说过了,你放心。”

  “那你有没有叮咛婶婶,千万别软了心,又让他们敲上一笔。”

  “放心,你这个小财迷,早就叮嘱过了,他们带来几盒糕饼,难不成还能换上几百两银子?我让厨房大婶送几只鸡、几条鱼,和一些土产到客厅当回礼。”

  想到那三个自命风流的纨裤子弟提着鸡鸭鱼往回走的模样,他们忍不住笑出声。

  “你真坏。”

  “对付坏人就得用坏法子,否则,他们当真以为包子铺是他们的。”

  现在想来,当初那片店卖得对,否则包子铺开在郁家的房产上,管它分不分家,他们定会说那是郁家的东西,人人有份。

  “可不是,他们不会到包子铺上去闹事了吧?”

  “有人守着,他们敢?”那几个没出息的家伙皮细肉嫩的,上回被狠狠揍过一顿后,吓得再经过包子店时,都绕路走。

  “想来他们也不简单,我们都住得这么偏了,他们还这么不辞辛劳,坐两个时辰的马车来走亲戚。”

  “你没听过吗?穷在京城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穷人便是在十字街头耍十股钢钩,也勾不来亲朋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舞刀枪棍棒、设陷阱,也赶不跑无义亲朋。世间人,皆是逐名趋利之徒,倘若我和母亲至今仍一穷二白,他们怕是见到我们就要背身转路。”

  “现实。”郁以乔挤挤鼻子。

  “现实贪婪都不怕,敢明着说的还好,若是阴着来,才教人心惊胆颤。”

  “是啊,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那个曹氏的手段二娘、三娘没少讲给她听过。“对了,以翔,我听娘说,开春后你就要准备考试?”

  “是,上回师傅说我年纪太小,不然院试已过、取得秀才资格,应可以试试乡试的,就算考不上也当个经验。”

  他娘东省西省,什么钱都舍不得花,可在聘师傅这方面,出手大方得很。

  “婶婶很希望你能够当大官。”

  “娘辛辛苦苦养我长大,为了她,我怎么也得去搏一搏。”

  “可那是你喜欢的吗?”

  “当然,身为男子就该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舒口气。是他喜欢的、想要的就好,人嘛,总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才能做得久、做得好,不管是哪个时代,能朝梦想前进的人,都是幸福的。

  “小乔,元宵节城里很热闹,我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他突然提议。

  她微微一笑。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什么花灯没看过啊,连LED的她都见过,只不过,见他兴致那么高昂,倒也不想扫他的兴。

  “好啊。你先去前头吧,看看情况怎么样,回来说给我听。”

  “行,你等我。”

  送走郁以翔,对着他的背影,她脸上挂起淡淡笑意。她已经遇见翔了,接下来呢?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才能与大桥和阿董相逢?她能否再度接续与大桥的情谊,以及和阿董的爱情?

  深吸口气,冰凉的空气深入心肺,换得一片清澈沁心。她……期待着。

  元宵节热闹得不得了,京城的每条街道上都挤满人,那些穿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们,替京城添入一笔绮丽风景。

  处处都亮着灯,灯光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日一般,卖小吃的、小玩意的、绣品胭脂的……摊子摆成一条长龙,小贩们的叫卖声、客人们的还价声,交织成一幅富丽繁华景象。

  今夜,皇帝与民同乐,在南门大街上,搭起擂台,让百姓猜灯谜。

  擂台前万头攒动,主持猜灯谜的是大学士萧景铭,他素有才名,京城许多士子都想尽办法拉关系,想要拜在他的名下,可惜他个性高傲、挑得很,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郁以乔和郁以翔到的时候,许多灯谜都已经被人猜走,只剩下几个较难的还贴在墙头,等着人上台。

  郁以翔把小花灯硬塞在她手里,拉着她走向擂台。

  她等老半天都没看到人上台,便把目光转向上头的灯谜。大学时期,她上过一门通识课,她已经不太记得灯谜分的什么卷帘格、徐妃格,不过为了那门课,她搜寻不少、也解不少灯谜倒是真的。

  “施恩不求回报,射论语里的句子。”她低声念道。什么鬼啊?这才不是猜灯谜,是在考较谁的论语背得熟吧。她拉拉郁以翔的衣袖问:“你知道谜底吗?”

  “还不简单:赐也何敢望回。”

  哇,这么强,婶婶请师傅的银子,全砸对地方了。

  “那……“核”,也射论语中的句子,答案是什么?”她这次存了考他的心思。

  “核的里头有什么?”

  “核仁?啊!知道了,答案是:仁在其中矣。”

  “还不错嘛。”他揉揉她的头发,满脸的嘉奖。

  她笑开。猜这种灯谜需要一点古文造诣,她没那么厉害,但如果问她“谁最懂鸟,射一成语”,她会毫不犹豫猜出“惊弓之(知)鸟”;“阎罗王,射一字”,她也可以马上回答,“阎罗王是鬼王,答案是瑰”;问那些无厘头的冷笑话,她更是强中的强手,但拿这种四书古文题来考她,是问道于盲了。

  “只是近黄昏,射一字。是哪个字?”她又问郁以翔。

  “黄昏在酉时,将近酉时就是“酱”喽。”

  “厉害,再来一个;待字闺中,射古文一句,是哪一句?”

  “别告诉我你猜不出来。”他斜眉望她,不信她连这都不行。

  “给个提示吧。”

  “行,五柳先生传里的句子。”

  她想了想,灵机一动。对啦,待字闺中不就是还不晓得以后的老公是谁,她笑着回答,“先生不知何许人也。”

  “就说咱们家小乔还是有点脑子的。”

  两人在下说说笑笑。和前世一样有条件成为偶像歌手的郁以翔,长相样貌自然好,本就是极其亮眼、鹤立鸡群的人物,因此萧景铭一眼就看见他。

  他上前几步,对台下的郁以翔说:“这位小哥儿,知道谜底的话不如上台,将答案填上,让大家评点评点。”

  萧大学士都出声请人了,他于是上台,接过小厮递来的毛笔,逐一将谜底给填上。

  见他下笔毫不迟疑,萧景铭眼底慢慢浮上惊艳,待他放下笔时,台下一阵掌声响起。

  萧景铭抚抚长胡子,说道:“真是不简单,小小年纪居然能全数猜出。”

  他上下打量他,越觉这少年不但聪颖,更面如冠玉,俊朗不凡。他笑着问:“这位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萧大人,在下姓郁名以翔,年十五。”

  才十五岁就有此等气度?萧景铭微微一笑。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姓郁?可是文成侯府的子弟?”

  郁家几个小辈,他都是听说过的,各个不务正业,只会吃喝嫖赌,没想到竟有这号人物,难道是不受重视的庶出孩子?

  “文成侯是在下的大伯,我的爹爹是郁瀚屏。”

  原来是二房,当年他曾和郁瀚屏在同一个书院念书,郁瀚屏和他的哥哥截然不同,是个有才有德的,只可惜过世得早,否则现在定也是朝堂大员。

  “可有打算走仕途?”

  “是,今年开春,师傅让我去参加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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