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翎将头深埋双膝里,“沐深,你曾说过哪个女生不期待爱情,但这样污秽的我又如何能祈求上苍的原谅,又如何能期待拥有美好的恋情。”
韩沐深将痛哭的凌依翎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诉,“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在她的背上轻柔拍抚,安抚她的心绪。
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相拥的两人在这仍寒冷的早春借由彼此的体温取暖,紧紧依偎。
好一阵子后,情绪终于缓和的凌依翎吸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沐深,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以为一辈子都讲不出口的事,终于得到出口,谢谢你。”
“翎,事情都已过去,不需要为过去的事捆绑住自己。人类之所以可以一直往前,正因为我们懂得忘记,所以,忘了那些不堪的回忆吧!”韩沐深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里,给她鼓励。
“我明白,我也正这么做。”凌依翎贪恋的倚在他怀里。
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他的体贴和温暖总令她安心不已,仿佛过去那些伤害和痛苦都得到解脱,让她得以重生。
“不,你不明白。”他加重语气说,“你当然可以期待爱情,难道你要为一个曾经伤你这么重的人放弃一生的幸福吗?”
她淡淡地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要有太多想法,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也不错,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我,也不会有人会爱上我,我学到了感情不要强求,这样就好了。”
看着凌依翎像看透人生的豁达笑容,他的心紧紧的揪着。
一咬牙,他将她再次抱进怀里,“我在乎你!我爱你!翎,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想着我就好。”
她轻轻推开韩沐深,不带任何表情说:“你再说一次。”
“要我说几次都可以,我是真的在乎你,我是真的爱上了你。”韩沐深再也藏不住对她的爱意,捧住她的脸颊,不加思索的吻上她,像是要借由这个吻告诉她他的情感。
醉酒那晚的梦境再度重现,她的心狂跳,却不复那种受迷惑而不能自己的心绪。
凌依翎用力推开他,迅速站起身,带着一股浓浓的悲伤说:“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对我,那种不堪的过去要是再来一次,我真的会受不了!”她用力摇着头。
“翎,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同志,我跟又贤真的只是兄弟,我们真的不是情人。”韩沐深急切的拉住她的手,发现她竟然在发抖,想要伸手搂住她,却被她硬生生的推开。
“你们男人为什么都要这样,不忠于自己的情人,只会为自己的出轨找理由,我真的看错你了,哼!难不成你等一下还要跟我说‘我让你想安定下来了、想结婚了’?韩沐深,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她吼着。
头一甩,她冲进他的书房带走自己的的小笔电,迅速回到自己的的家中,紧紧地锁上自从和韩沐深熟悉后就不曾上锁的落地窗。
“砰、砰、砰……”
韩沐深上前拍打着落地窗,要她打开。
不理会他急切的眼神,她当着他的面拉上窗帘,连手机也关了。
第10章(1)
连着几天,凌依翎很有技巧的避开与韩沐深见面的机会。
我会远远的避开你,不再跟你接触。她果真彻底严格的实践这句话。
面对自那天开始就不再开启的落地窗,韩沐深真的无力了。
连人都碰不到,手机都打不通,他要如何为自己解释?他也不是那种会到对方的工作场所纠缠不清的人,眼看明天就要去日本了,他只能打电话向林青舞求救。
隔天,他提着一只登机箱,呆呆的坐在自家的电梯前发呆。
从下午五点一直呆坐到将近晚上十点,他丝毫不敢离开半步,终于在电梯开启后见到凌依翎。
“翎!”他急切的唤,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看着她快速的掏出自家钥匙。
“我明天就要去日本了,等我回来后,我们好好谈谈好吗?”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很快进门后,凌依翎关门前看了韩沐深一眼,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韩先生,我对你无话可说。”随即消失在门后。
站在门外的韩沐深心如刀割。
他转身,默默提着行李箱走进电梯。
“小翎,你这几天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怎么问你都不跟我说?来,说出来心里会比较舒服。”林青舞轻搂着好友问。
“没有啦!就跟韩沐深有些不愉快,不想再提他了。小舞,我们以后别再提起他了好不好,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她埋入林青舞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有没有这么严重啊!我的天哪!”林青舞低呼着。
早在听韩沐深提这件事时,她就有不好的预感,想不到竟然这么严重。
“不提不提,但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我想时间也到了,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她揉揉凌依翎的头发,笑着。
“哦!什么事?”凌依翎抬起头,好奇的盯着挚友。
“嘿,晚上你就知道了。”林青舞神秘的笑着。
是夜,凌依翎被林青舞带到了间隐身于小巷里,外观带着浓浓日本味的餐厅,店名唤为“あいさっ ”(打招呼)。
写着菜色的日本红灯笼挂满店外整面墙,一进到店里,穿着日本浴衣的美丽女服务生,有礼的以日语热情的招呼——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
“哇噻,小舞你不愧是老台南人,知道这种好地方怎么没有早点带我来?”凌依翎惊讶的看着这间不大却妆点得极富风味,典雅又充满日本料理餐厅,店里还有一株仿真的樱花树,让她一踏进来就爱上这地方。
“这里主卖大板烧、文字烧,也是人家带我来的。”林青舞看着手表,弯弯的眉微皱着,嘴里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怎么,还有别人要来吗?看你一直外面。”凌依翎问。
“是呀!这死家伙竟然让我们等,等下一定要念他一下,我们先点餐吧!”林青舞说。
凌依翎好奇的看着菜单,翻前翻后迟迟无法决定。
林青舞笑了笑,“不然我们就大板烧、广岛烧、文字烧都点,反正三个人应该吃得完。”
向女服务生点完菜后,两个女生天南地北的闲聊着。
门口又晌起一声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接着一阵脚步声迅速移动到林青舞这桌。“歹势,路上有点塞车,还找不到停车位。
“别说废话了,还不快坐下。”林青舞睨他一眼,娇嗔的笑着。
凌依翎好意外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古又贤。
“这里就是又贤带我来的,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台南哪里有好吃的,问他准没错。”林青舞甜甜的笑着。
“我的女神,为了让你可以大饱口福,我也是费尽心思到处打听哪里有好吃的。”古又贤在林青舞身边坐下,亲昵的模样让坐在两人对面的凌依翎嘴巴张得大大的,久久无法说话。
“你……你们……你们两个……”震惊过头的凌依翎,一句问话说得七零八落的。
“我和又贤正在交往。”林青舞清脆的嗓音甜蜜的说着,露出娇羞的表情。
“是呀!我们现在正热恋中,小舞,你今天真的好美喔!要不是凌小姐在,我早就把你扑倒了。”虽这么说,但他还是一把林青舞扑倒,在她怀里像个小朋友似的撒娇。
被林青舞狠狠的K一下头,古又贤揉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好。
这时,美丽的女服务生将食材送上,当场在三人面前的铁板依序煎好方才点的料理。
太新奇了!凌依翎一边看着穿着浴衣的女服务生熟练的动作,一边盯着林青舞和古又贤。
看着这对沉浸在两人世界里的情侣,她忍不住问:“你们之前不是互看不顺眼吗?之前听韩、韩沐深说你们曾经对骂到连脏话都出来了,又怎么会在一起?而且……”虽然与韩沐深交恶,但她仍然遵守自己说过的话,绝不将他是同志的事实说出去。
“我也不知道又贤哪根筋搭错线,那天在韩先生家吃完日本料理后,过没多久这家伙就一直缠着我,缠到我实在躲到没地方躲。”林青舞笑得甜甜的,看着古又贤又说:“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对他有了感觉,就爱上了。”
“小舞,你再说一次爱我好吗?为什么你之前都不直接跟我说。来嘛!再说一次爱我……”古又贤一点也不害臊的要求。
看着又陷入两人世界的两人,要不是现在在公共场所,恐怕会当场上演三级片!凌依翎不禁有种快晕厥的感觉。
难道同志都这么没有节操吗?那她这十多年来的美丽幻想是·怎·样!
用小煎匙吃起大阪烧的古又贤,一脸疑惑的问:“她怎么了,怎么都不吃?”
“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很震惊你和我交往。”林青舞好笑的说。
“为什么?像我们这么登对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她一直以为你和韩沐深是一对同志爱人。”
“虾米?!”古又贤吃惊到连手上的小煎匙都掉了,一双单眼皮眼睛瞬间放大许多。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古又贤仍处于震惊中,根本没想去捡桌下的小煎匙。
“因为……我亲眼看过沐深和又贤大哥在接吻。”凌依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蛤?”这次换林青舞手里的小煎匙“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凌依翎看着呆住的两人,反正话都说开了,便缓缓说起许久前亲眼撞见的事……
“我的天哪!原来是这样,难怪韩沐深打死都不肯说原因,这真的很像这个白痴会做的事。”林青舞单手撑着头,哀号着。
古又贤忽然击掌,恍然大悟说:“难怪那天我酒醒后,有一阵子老弟都没给我好脸色看,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看着凌依翎,“以前我失恋时他都会安慰我,那天我也是失恋心情不好,买了一些酒上他那里想抒发一下,结果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原来发生那么好笑的事。”
“一点也不好笑!你把好好的一对搞得快散了!”林青舞用力撑着古又贤的耳朵,痛得他直道歉。
“又贤大哥,你跟韩沐深真的不是一对?”凌依翎一颗心狂跳着,记忆中韩沐深不知几次对她声明过他绝不是同性恋,原来是真的!
“拜托,我再不济也不会找上男人好吗?我对跟我上面一样平坦,下面一样器官的人没有兴趣。”他绝对认真的说道,下一刻又被林青舞拧起耳朵。
“要死了,讲这么白干嘛,好好一句话被你讲到都会变得很猥亵。”
两人嬉笑怒骂的声音越飘越远,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凌依翎,陷入长长的思考。
魂不守舍的日子过了几天,算算日子,韩沐深不在身边的日子也过了十三天。
凌依翎走到缘廊,朝韩沐深漆黑的室内望了望,看着花园,总觉得他不在以后,美丽的花园似乎有些褪色。
这半个多月来,一个人吃饭的日子很孤单,不论吃什么都食不知味。前一阵子还不知道韩沐深和古又贤之间的真正关系时,她对韩沐深即愤怒却又有些放不下,这种情绪搞得她快要精神衰弱,直到现在了解真相了,却又觉得莫名的生气。
“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丢下我一个人去日本享乐。”她忿忿的想着。
走回自家书房,打开小笔电,“非关友谊Ⅱ”已进入尾声,虽然这次也是用着龟速写作,但还是写到了最终章。
迅速的敲着键盘直至打上最后一个句点,存了档后,她终于呼了一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客厅的视讯对讲机响起,她连忙走到客厅按下通话键,大楼管理员大大的脸出现在眼前,“凌小姐,有一封您的挂号信,请问您要下来领吗?”
“好,我马上下去。”
她匆匆下楼,领了一封国际信件,是从日本寄来的。
“日本国京都市东山区原町花见小路1番地……”她翻过厚厚信件的背面,“佐原直人,佐原樱——这是谁呀?”
她根本没有日本的朋友,一封莫名其妙的来信,但收件处又写着她的全名。
回到屋里,从在沙发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信,拿出折了三折的纯白信纸,映入眼帘的是相当娟秀的中文字迹——
亲爱的依翎姐:
我是小樱,是沐深哥哥师父藤木俊二的孙女,原名藤木樱。
很抱歉,因为我不会写中文信,所以由我口述,并委托外子代笔,请见谅。
我深深感谢你为我拍下那些珍贵的照片,我正为我们这玄妙的缘分感到惊讶不已。
曾经空白的人生也因此有了色彩,正因为你,让我和爷爷重修旧好,我真的好庆幸这世上有你,更加的庆幸沐深哥哥的身边有你的陪伴。
透过沐深哥哥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也知道现在深深困扰你们的事情,但有时候我们都在做一些庸人自扰的事,就像我和爷爷冷战了五年,只为了太在乎对方。
在我们日本有句俗谚“一期一会”,意思是“一生只会相遇一次”,我无礼的请你好好的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为了不让生命中出现难难弥补的遗憾!
我不能左右你的抉择,但我能非常肯定的告诉你——沐深哥哥是一个相当平凡的异性恋者,若亲爱的你还无法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那请你看看他的手机便会明白,或许再问问他肉燥饭的含义,相信对你会更有帮助。
因为第二胎的预产期到了,请原谅我无法亲自到台湾向你道谢,但我与外子真心诚意的感谢你,也祝福你幸福快乐。
另外,我开始学中文了,期待有一天可以看你写的小说,老实说,男男恋的小说是我这辈子的最爱,希望最后这句外子有乖乖的翻译上去。
爱你的樱
感谢你的直人 敬上
信末,小樱二字和信里的娟秀字体是完全不一样的笔迹,看来是小樱的亲笔签名。
反覆看着这封远渡重洋而来的信,她心里感动万分。
虽然不认识这位佐原樱,但是,自从听韩沐深进述她的事情后,凌依翎就对她有着相当的好感。现在,透过字里行间,她简直想要紧抱着这位异国的朋友,好好的对她说声恭喜。
信里还附有三张照片,第一张照片的背景是一间相当宏伟充满古意的日式建筑,站在中间班斑白的长者,穿着传统日本男式和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