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西南乃蛮荒之地……”雅妃舍不得儿子离开这么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启元帝抬手打断。
“你莫要舍不得儿子,儿子大了,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对他总是好的,整日待在京城里能有什么出息。”说完这事,他摆摆手道:“没别的事就下去吧。”表明这事他已决定,无可更改。
回到双福宫,雅妃勃然大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先前明明答应本宫,要将映珍指给老七为妃,而现下他却拿两人八字相克为由回了这事,还要把东全调去西南!”
“皇上不是说这是为了让八皇子去历练历练。”适才随侍在雅妃身边的一名心腹宫女说道。
雅妃那张绝艳的面容满脸怒色,“明面上是这么说,可暗地里分明就是将他眨去那里,西南偏地都是崇山峻岭,瘴疠也多,这万一东全染了疠疾可怎么办!”
“皇上最宠的虽是七皇子,可他素来也疼爱八皇子啊,为何忽然这么做?”另一名宫女疑惑的问。
掐着手里的丝绢,雅妃思索须臾,恨声道:“定是老七,他不愿意娶映珍为妃,因此八成在皇上跟前说了东全什么不是,才让皇上将他给眨去西南。”
她在心里把罗东麟给恨上了,他既然不愿与她朱家结成亲家,那么就只能成为冤家了,这仇她记下了。
同一时间,朱府。
朱承权震怒的喝斥站在他跟前的一男一女。
“你们俩是怎么办事的,为何没把尸体给毁尸灭迹,竟让人给发现了!”
他年约五十左右,身量矮胖。朱家原已家道中落,但自二十多年前雅妃以秀女的身分进宫,被皇上宠幸后,先封为昭仪,产下八皇子后,被晋为嫔,数年前再被册封为雅妃,多年来圣宠不断,朱家也因此再重振起来。
而朱家除了雅妃,三年前有人在见过朱映珍后,惊为天人,称她为京城第一美人,进一步使得朱家声名大噪。
两人急忙向主子解释事情的经过。
“……后来当咱们沿着血迹追至崖边时,发现他们摔进山谷里,那山谷极深,他们必死无疑,当时附近有人过来,属下等为免被人发现,这才不得不匆匆离开。”
这一男一女乃兄妹,妹妹李瑶约莫二十左右,身量颇高,一张瘦长的脸上长了些麻子,兄长李彬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与妹妹有三分相似,都长了张马脸,身量比妹妹略高半颗头。
两人都是他的心腹,听完他们解释,朱承权也不好再怪罪他们,脸色阴沉道:“如今尸体被发现,一次出了两条人命,已惊动大理寺,这桩案子已由大理寺接手查办。那欧阳治自打接任大理寺卿以来,屡屡破获不少奇案,他现下正在调查这桩案子,你们下次再下手时,给我当心点。”
“老爷,这风头上不暂时先收手吗?”李瑶诧问。
“我何尝不想收手,可雅妃娘娘说,这以后送进宫里的紫血燕,要从一月两次改成三次。”他们朱家如今还要仰仗雅妃的庇荫,对雅妃的要求,他哪里敢不照办。
“可如今风头上,咱们再动手万一……”李瑶有些顾虑。
“所以让你们行事谨慎点。”看着两名手下,为了让他们尽心卖命,朱承权再赏了个好处,“这样吧,往后你们取一个,便赏你们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足够喂饱一个四口之家五、六年,但那对于朱家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钱,这些年来他仰仗妹妹雅妃的名头,在外敛了不少钱财,没把这区区小钱看在眼里。
闻言,李彬即刻贪婪的应承下来,“多谢老爷,咱们兄妹俩定会尽心为老爷办事。”他们兄妹原只是朱家的护院,两年多前才开始额外替朱承权办事,先前每办成一件,朱承权便赏他们二十两银子,现下多了十两,令他很满意。
起身时,不经意瞥见这段时日天天枕着睡的那枚青竹睡枕,罗东麟陡然间思及一件事,脸色顿时一僵。
第8章(2)
洗漱后,待江宁安每日一早过来为他例行请脉时,他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那日本王去江府拜访,你领本王去的那处寝房,是你的睡房吗?”
为他切完脉,江宁安收回手,心忖他既已得知她假扮大哥之事,也就没再隐瞒他,坦承回答,“那小院是我大哥的住处。”
所以那青竹睡枕自然不是她的,罗东麟脸色不由得黑了黑,他一直以为那睡枕是她睡过,所以这才不嫌弃的带回来,结果他睡了这么多日的睡枕,竟是她大哥睡过的。
想及此,他嫌恶的恨不得将那睡枕给撕了。
江宁安一时没察觉他脸色的异状,收起脉枕。
“经过这阵子调养,王爷的身子已健朗许多,快过年了,我也差不多该——”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他咬牙切齿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戏弄本王!”
闻言,她一脸莫名的看向他,“我没骗王爷啊,王爷的身子确实已无碍。”
“本王指的是那枚睡枕。”
“睡枕?什么睡枕?”她一时之间没想到那件事。
“那枚本王从江家带回来的睡枕!”他面色不善的提醒她。
一怔之后,江宁安想起他适才问她的事,这才醒悟过来,他定是知道了那睡枕是大哥的,想起那日的情景,她一时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声。
“当初我和祖奶奶都曾一再劝说王爷,要为您缝制个新的睡枕,是王爷非要那枚睡枕不可。”
见她竟还敢嘲笑他,于是准备好好惩罚她,“本王当时被你蒙骗,不知那是你大哥的睡枕,你胆敢欺瞒本王,你说你该当何罪?”
见他板起脸孔,似是动了真火,她小心翼翼道:“要不我给王爷做一个新的?”
“哼,这岂不便宜你了。”让他不知情的睡了别的男人的睡枕这么久,想要他就这么饶过她,可没那么简单。
她连忙道:“不便宜不便宜,实话告诉王爷,我打小同大哥一块习医,所以并不精通女红刺绣之事,长这么大还不曾亲手做过一件衣裳呢,这缝制睡枕可是头一遭啊。”
听闻她是头一次给人缝制睡枕,罗东麟有些意动,略一沉吟,再多加一个条件,“除非你给本王再做一件衣裳,本王才考虑原谅你这回。”他锦衣华服多不胜数,但心上之人亲手做的却一件都没有。
江宁安心中为难,让她缝缝睡枕勉强还可以,让她做衣袍,可就难倒她了,可瞧见他那双桃花眼虎视眈眈瞪着她,她不敢不答应。
“好吧,可那衣裳和睡枕要等过完年后再给王爷,过两天便要过年,祖奶奶已差了人来让我回家。”
他不想放她回去,恨不得把她牢牢的拴在王府里,哪里也不让她去,但想到不久后,便能光明正大的迎娶她进门,罗东麟也没再强留她,将她拽进怀里,吻了吻她那张嘴。
好半晌,江宁安才满脸通红的离开他怀里,接着不放心的抬手检查脸上的胡子,查看是否有被他给扯乱。
罗东麟忽然眯起眼,想起自个儿竟能一再对着她那满脸的胡子吻下嘴,还吻得欲罢不能,脸色不禁有些古怪。
见他猛不防抬手扯去她脸上的胡子,江宁安惊呼一声,“王爷?”
“这些胡子看得碍眼。”他忽然发现自个儿竟从未吻过没胡子的她,一把将她脸上的胡子全都扯下后,又将人重新拥入怀里,攫住她的唇瓣,狠狠吻着。
没了那些扎人的胡子,她的脸蛋光滑柔嫩,虽因沾着浆糊的缘故而有些粘糊,但他不在意,霸占她的檀口,恣意的吮吻着她的唇瓣,勾缠翻搅着她的粉舌。
她的呼息间充满他的气息,这次的吻来得比先前都还要狂烈,她觉得自个儿仿佛快要窒息在他的吻下,心悸得两只手紧紧攀着他的颈子。
这次的滋味比起先前还要甘甜,良久,罗东麟才肯放开她,他再不放开她,怕会再也压抑不住体内沸腾喧嚣的yu/望而要了她。
他这人虽素来任性而为,在这方面却也分外的恪守礼仪,不愿如此轻慢的对待她。
翌日,江宁安收拾了下,准备回江家时,有人登门拜访。
“禀王爷,朱家二少爷和大小姐前来拜见王爷。”
“哪个朱家?”罗东麟正瞪着因为要回江家,而显得兴高采烈,没有半分不舍的江宁安,心情十分不好,恨不得改口不准她回去。
“是雅妃娘娘的侄子朱德松与侄女朱映珍。”张公公回答。
“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得知王爷之前遭蛇咬伤,特意来探望您。”
他遭蛇咬伤都已是好一阵子前的事,这朱家兄妹这会儿才想到要来看他,明显只是个借口,罗东麟没打算要接见他们,但在见到江宁安听闻朱映珍的名字后,便敛去了脸上的笑颜,紧盯着张公公瞧,原不打算见朱家兄妹的罗东麟,遂改变主意决定接见他们,还拉着她一块过去。
江宁安曾听韦欣瑜提过,这朱映珍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来到厅堂,见到端坐在里头的朱映珍,不禁暗自打量她。
见她生得杏眼桃腮,眼含春波,一身雪肤玉肌,五官艳丽,确实是个大美人,而这位大美人在看见走进来的罗东麟时,与坐在一旁的兄长一块站起身,盈盈微笑的朝罗东麟欠身施礼,随她同来的两名侍女也躬身行礼。
行过礼后,朱映珍柔声启口,“映珍与二哥冒昧来访,还请王爷见谅。”
因着雅妃的缘故,罗东麟先前曾见过朱家兄妹,上坐后,示意江宁安坐在他下首的位置,这才朝他们抬手赐坐。
“多谢王爷。”朱映珍心中奇怪江宁安的身分,却也没多问,落落大方的坐下,两名侍女侍立在她身后。
“朱少爷和朱小姐来求见本王有何事?”罗东麟神色不冷不热的询问。
朱德松此次纯粹是陪妹妹前来,听了宝贤王的问话,忍不住把眼神投向妹妹;他模样虽长得像父亲,身量矮胖,但却不像父亲那般会说话,口舌十分笨拙,过来前妹妹已叮嘱过他,让他没事少开口,一切她自会应对。
朱映珍未语先笑,樱唇微启,“听闻王爷遭蛇咬伤,正在府里调养身子,映珍偶然得到一支五百年的野人参,特意把这野参送来给王爷滋补身子。”说着,她朝身后的侍女吩咐了声。“把野参送去给王爷。”
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不好独自前来王府,大哥和小弟为人轻浮,她担心他们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惹得宝贤王不快,这才会找上生性木讷的二哥作陪。
“是。”她身后的侍女取出带来的野参,两手捧着野参送上前。
宫里送来的各种人参灵芝已有不少,罗东麟哪里看得上这区区一支野人参,但见江宁安盯着那支野参看着,遂收回原要拒绝的话,让张公公收下。
张公公示意一旁的小太监上前,从那侍女手上接过野人参.
朱映珍见他肯收下这礼,浅浅一笑道:“王爷气色不错,想来王爷的身子已康复许多。”
“嗯。”罗东麟支手托腮,漫不经心应了声。适才听她所说,他明白今日朱家兄妹来访,多半是出自这朱映珍的主意,见她迟迟不说明来意,他也没问,打算看她究竟何时才要坦言。
见他没搭腔,朱映珍脸上仍是巧笑倩兮,她素来对自个儿的容貌有自信,凭着这副绝色的容颜,京城中多少贵公子为她倾倒,甚至还有人为博她一笑,连性命都不顾惜,她不相信宝贤王能对她的美色丝毫不动心。
“不瞒王爷,映珍此来,是有一件事想求教王爷,以解开心中疑惑。”她柔声启口,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
“是何事?”罗东麟发现坐在下首的江宁安,时不时的望向适才送野参过来的那名侍女,因此也忍不住朝那侍女瞟去一眼,见她那张脸毫不出色,脸上还长了几颗麻子,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吸引了她,让她频频望着。
“这事映珍委实难以启齿。”她犹豫的轻咬着下唇,似是十分为难。
他素来不喜女子矫揉造作,见她这般,丝毫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淡淡道:“既然难以启齿,那就别说了。”他站起身作势要走。
他这般无情的反应,令朱映珍有些愕然,忙叫道:“王爷请留步,不是映珍不肯说,因是私事,映珍能否私下告诉王爷。”
听她说是私事,不欲让别人知晓,江宁安连忙起身,明白朱映珍顾虑的多半是她,她识趣的朝罗东麟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至于一直侍立在一旁的陶左、陶右和张公公,则站着未动,他们是主子的心腹侍从,除非主子开口遣退,否则他们不会离开。
“在屋里等本王。”罗东麟吩咐她一声,不准她先回江家。
朱映珍有些讶异的瞥了这男子一眼,暗自揣测不知他是谁,宝贤王似乎与他十分熟稔。
江宁安颔首答应,走出厅堂,越过门槛时,忍不住悄悄回头再瞥了一眼朱映珍。
“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江宁安不在,罗东麟也没心思再应付她。
见他神色之间似是已有些不耐烦,朱映珍心中暗恼,每个男人见了她,都是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宠着,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这么无视她,她眨眨眼,一双水亮的明眸里泛起湿意,端的是我见犹怜。
她柔弱的启口道:“映珍听闻,我姑姑曾奏请皇上,有意想撮合映珍与王爷的婚事,皇上也答应了,可后来不知怎地,又回了姑姑。”
面对楚楚可人的她,罗东麟没有一丝怜惜之意,在别人眼里,她或许生得国色天香,然而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虚伪做作的女人,这装模作样的本事,他丝毫不输给她,她这般虚伪的作态,看在他眼里,只觉厌烦,在他眼中,即使蓄着大胡子的江宁安,都要比她来得赏心悦目。
“那又如何?”他无所谓的应了声。
她似是十分羞于启齿,咬着粉唇,鼓起勇气询问道:“映珍本不该厚着脸皮过来,无奈心中委实想不明白,映珍是不是有哪里不好,才会让王爷瞧不上眼?”
皇上会驳了这桩婚事,据她猜测,多半是因宝贤王的缘故,既然问题出在他身上,她不甘心的想来找他问个明白,他究竟哪里看不上她。
罗东麟冷笑道:“是父皇回了这桩婚事,这事你该去问父皇才对,怎会来问本王?”
被他这么反问,她有些错愕,“不是王爷不肯娶映珍吗?”
“父皇若真要指婚,有谁能拒绝得了?”真相如何,他自是不会告诉她,他无心再应付她,只再说了句,“你若真想明白个究竟,不如去问父皇。”接着便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