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当作是运动也不错。”他微笑,若无其事地与她并肩而行。
石靖轩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哀嚎。
打翻一杯咖啡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好吧,她承认她是用了一些小手段去抢了对方的生意。
但是,不过是一笔小生意,这男人是在小心眼个什么劲儿!
算了。
反正只要走到停车处,上了车,火速离开现场,从此之后她就可以完完全全摆脱这个无赖。
当然,她会很乐意在商场上痛宰这个男人,让对方彻底后悔他在今天所做下的每一件事,以及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我的车到了。”
她在一辆银色朋驰旁停下脚步,以最迅速的方式解开中控锁,连客套的道别也不想说。
她伸手就要去打开车门。
林时硕却冷不防地挡在驾驶座旁。
“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不耐烦地吁了一口气,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赴约。“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还得赶时间,麻烦你让开。”
“有。”
他微微倾前,低头凝视著她。“让我请你吃一顿晚餐,当作是为了刚才无心得罪你的赔偿。”
无心得罪?
石靖轩略皱眉头。她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故意想惹毛她。
“我还付得起三餐的钱。”她嗤笑,表情显得轻蔑。
“重点在于心意,而不是价值。”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你肯让开的话,我会更感谢你。”
“如果我拒绝呢?”他连想也没多想,就这么冲口而出。
这回答让石靖轩怔了几秒。
她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既然这样的话,”她低头,伸手想从提包里拿出手机。“你就别怪我叫警──”
却在她一句话尚未完全说完前,林时硕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勾向自己,在她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射性回应时──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瓣。
扎扎实实的一个吻。
瞬间,石靖轩眼睛瞠得圆大,脑海里一片空白。
很快的,林时硕放开了她的唇,近距离“欣赏”著她不知所措的神情──不错,这让他很满意。
石靖轩顿时醒神了过来。
对了,耳光。
她应该要赏他一记耳光。
意识苏醒后,石靖轩举起手,一巴掌就要挥过去──可惜,对方早一步稳稳接住了她的那一掌。
“既然你连一餐的时间都拨不出来……”
他倾前,在她耳边低语:“我只好用这种最简洁有效率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歉意’。”
语毕,他放开了她的手,道:
“回公司的路上,开车请小心。”说完,绕过她的身边,走了。
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留下石靖轩伫立车旁,一脸错愕。
***
这是毒誓!她一定要让那个姓林的男人吃不完兜著走!
步出浴室后,石靖轩还是淋不去那一身的火气。
那男人算什么东西……竟敢在大马路旁强吻她,这什么跟什么……她长到这么大,还没被人如此侮辱过。
所以,她一定要让那个男人吃不完兜著走!
“靖轩?”忽然,在步经书房时,里头的人唤了她一声。
“啊?”
她醒神,从一连串的复仇计画里被拉回了现实。“原来你还在这里。今天要留在这里过夜吗?”
书房里的人,是像她一样为石家作牛作马的弟弟。
“可能吧。”石盛轩耸耸肩。“忙完应该也快天亮了。”
“你在忙什么?”
她随口问了一句,走上前瞄了笔记电脑的萤幕一眼。“原来是这个案子。怎么搞那么久还没解决?不是上个月就在弄了吗?”
“是没错。但是后来我自己觉得市场评估方面有些问题,误差还满人的,所以重做了一次。”边说著,石盛轩又输入了几个字,按下Enter。
“对了。”他抬起头,看向石靖轩。“听说最近‘擎佑’抢案子抢很凶?”
轰的一声。
那个吻在石靖轩的脑海里爆炸了。
“说、说到这个,我就有气!”
她顿时失措,转身刻意走向书柜,随意取下一本书胡乱翻了几页。“那家伙摆明是冲著我来的,根本不是在做生意。”
怪怪!她怎么会先想起那个吻,而不是那失去的几张订单?
石盛轩也皱了眉。
“那家伙?”
到底是哪个家伙?
“就是‘擎佑’的总经理。”她实在不想说出那家伙的名字。
“喔。”石盛轩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记得好像是叫林什么……他们家关系企业也做得满广的。”
说完,他将目光又放回电脑萤幕上。
“别再提那个无赖了。”
石靖轩忽然合上书本,塞回书架。“没有常识就算了,还自大傲慢、粗俗无礼、说话和行为都没有分寸,而且──”
转身,对上了石盛轩那双困惑的目光时,她的话顿时吞了回去。
忽然惊觉自己说了奇怪的话。
“干嘛那样看著我?”她不禁尴尬了一下。
“不……”石盛轩却噗哧笑了出来。“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从来没看过这个姊姊会这样怒骂一个商场上的对手。她一向都是冷静观望,只要让她等到了时机,她会带著微笑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可是她今天却连“人身攻击”都拿出来用了。
“我哪有怎么了?”
她别过头,佯装若无其事,耳根却微微发热。
“我没看过你批评过对手的人格。”
“那是因为对方无赖的程度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
“是吗……”石盛轩露出怪异的眼神。“怎么跟我听说的不太一样?”
“他是披著羊皮的狼。”她擅自做了结论,转身走向门口。“不提他了。我也要上楼看一下明天开会的文件。”
说完,她人已经走出了书房。
留下石盛轩一脸莫名。
他皱了皱眉头。自己根本没提起“他”吧?他提的是“被抢走的案子”不是吗?
忽然,他仿佛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
“总经理。”
敲门声敲醒了正在阅读文件的石靖轩。
“进来。”她不需要抬头也可以知道敲门的人是谁。
“邱经理问您现在有没有时间,他有事想跟您商量。”候雅仁倚在门边,等待著回应。
“等等吧。”石靖轩又翻了几页手中的那叠文件。“我还在看一些会议上的东西。”
“那……”候雅仁沉吟了一会儿。“我就跟他说,您有时间了之后再回拨电话给他?”
“嗯,就这么告诉他吧……”
从头到尾,石靖轩始终没抬过脸,答话也答得心不在焉。
候雅仁耸耸肩,识趣地退出门外。
依这个样子来看,显然“红色西装之整人计画”并没有成功……至少从石靖轩的脸色可以知道,应该离“成功”还有一大段距离。
门一带上之后,石靖轩立刻将手中的文件甩在办公桌上。
不行,这样下去她根本没办法专心!
自从见了那个无赖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不爽”到现在。
没错,就是“不爽”。这个字眼太破坏形象了,因此只能放在心里呐喊,不能搬出来见人。
但是这有什么好“不爽”的?不过是区区几个案子被抢走而已,根本不值得她浪费精力去烦恼,不是吗?
是了,她一定是因为被对方吃了豆腐,所以才会这么耿耿于怀,一定是这个样子……
忽然,敲门声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心一惊,赶紧将那叠被她扔至一旁的文件抓了回来,故作镇定。
“进来。”然后佯装认真看著文件上的一字一句。
“要帮您泡杯咖啡吗?”候雅仁探头问道。“您今天精神好像不太好。”
像是整个晚上没睡觉似的──他没说出口而已。
“没关系,我喝茶就好了。”石靖轩扬起微笑,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是吗……”候雅仁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业务部王经理在线上,说有重要的事要问您。”
“好,我知道了。”说完,石靖轩立刻拿起话筒,就要按下什么键。
“然后……”候雅仁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嗯?”她抬头望向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然后?”
“刚才快递送来了一个礼盒,是送来给您的。”
“那就拿进来啊。”石靖轩一脸莫名,这么平常的事为什么还需要交代……
“是‘擎佑’的林经理送来的。”候雅仁立刻补述。
他的话,让石靖轩静了三秒。
“放火烧了它。”
语毕,她按下话机上的某个键,将话筒贴在耳边。
***
石靖轩离开办公室时,候雅仁已经离开了。
但是那盒应该已经被烧毁的礼物,还完好无缺地放在他的桌上,上头还贴了一张显眼的字条。
我不想当刽子手。
他用秀气的字迹写著这么几个字。
这让她噗哧笑了出来。
也罢。
她拿起那只包装精美的礼盒,撕去候雅仁的字条。
反正她也很想知道那个无赖会“回敬”什么给她。是他终于良心发现?还是怕自己被告性骚扰,所以赶紧献礼道歉?
想到这里,她又扬起了微笑。
只不过她那得意的笑容,在她拆开礼盒的瞬间──僵住了。
里头装的是一套火红色的“洋装”。
所谓的“洋装”,是指穿起来像洋娃娃的那种服装。
那男人有什么毛病?竟然送她这种穿起来像萝莉的东西?!这算哪门子的道歉?这根本就是挑衅吧?!
她拿出那件可怕的“洋装”,前后看了一圈。
如果她有抽烟的习惯,她应该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打火机,直接一把火烧了它……不,不是“应该”,是“一定”会!
忽然,被她拎在手上的洋装,飘下一张纸条。
石靖轩一愣,将洋装摆在一旁,弯身捡起。
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别太想念我的吻。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嘶”的一声,深情的字条一分为二,一起进了垃圾桶。只是,石靖轩忘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是候雅仁的垃圾桶。
第三章
啜了一口黑色俄罗斯,林时硕还是决定参考一下他人的意见。
“哪,我问你……”他的目光对上了吧台内的男酒保。“你有没有跟年纪比你大的女人交往过?”
石诺伦先是一愣,回想了几秒,才道:
“有吧。”
“什么叫‘有吧’?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谁会去刻意记得这种事?记得对方是谁就好了。”石诺伦耸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算了。”
他早就应该要习惯这个脑袋不正常的家伙。“那就算是‘有’好了。你是怎么追求对方的?”
石诺伦又侧头回忆了好一下子。“好像是对方主动表示,我只是点头答应交往而已。”
这答案让林时硕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也对,当我没问过。”他又拿起那杯深褐色的酒小啜一口。“我早就应该要猜到你追女人的资历是零才对。”
他的口气让石诺伦稍稍皱起眉头,瞅著他瞧了好一下子。
“怎么?你口味换了?这次换成年纪比较大的熟女?”
“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移开了视线,转向了坐在附近的一个年轻女人。
“随口问问?”石诺伦的眉头皱得更深。
最好他是会“随口问问”这种问题。
“反正都是女人,哪来‘比你年长’或‘比你年幼’这种差别?”
“怎么可能会没有差别?”
“就是因为没有差别,我才会说没人会刻意记得这种事。”
“你不记得,一是因为你的女人换得太快。”
林时硕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还有,另一点是因为你的脑袋跟正常人不一样。”
“明明是因为你太在意‘数字’这种东西。”
“不好意思,我是生意人,我当然要在意数字。”
见他这么认真地争辩,石诺伦静了几秒。
“我刚才是听错了吗?”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林时硕的脸,打量了一下。“刚才好像有人说是‘随口问问’的不是?”
像是被点醒了什么,林时硕硬是扯出一抹干笑。
“那是因为你的说法我不能认同。”说完,他又别开了视线,落回了方才那个美丽女人身上。
对方似乎也相当沉浸在他的眼神里,偶尔露出浅浅的微笑,有意无意地对他瞄上一眼。
这是一种“邀请”。
对于这种邀请,林时硕向来都不陌生。
只不过,他已经没了那种心情。
忽然,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他那好似空白、却又宛若杂乱的思绪。
他搜出话机,瞥了萤幕一眼。
──那是一个几乎可以和撒旦划上等号的名字。
“你又想干嘛了?”他接起电话,连客套式的招呼都省略。
石诺伦当然听不见电话彼端的人说了些什么,只听得见话机里传来叽叽喳喳的杂音。
接著,眼前的男人眉头紧锁,眼神里露出不耐。
“奇怪了,你不会搭计程车吗?你有穷到这种地步吗?你应该还没被逐出家门吧?”
林时硕没好气地回应著,甚至令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拍桌子大吼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干什么。”他提了一口气。“跟你说过几百次,我对你那些──”
说到一半的话似乎被硬生生地打断,然后,他只是聆听。
“算了算了。”他终于决定放弃挣扎。“好一个‘最后一次’。你说的话能信,我都能当总统了。”
语毕,他切断讯号,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又是诗遥?”石诺伦挂著一丝微笑,顺势问了出口。
“是啊……你还真了解。”林时硕满脸无奈。“没办法,把柄被人抓到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死的时候连尊严也不留给你。”
“是半年前那件事?”石诺伦想起了五、六个月前,他和自己的一票朋友去参加某个聚会的画面。
“不是。”他否认,边拿出皮夹抽出几张钞票。“她又抓到新的把柄了。”
石诺伦静了几秒。好吧,他高估对方了。“你的把柄还真是唾手可得。”
“去你妈的唾手可得。”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摆上酒钱,转身走向大门。
“祝你相亲愉快。”
在他踏出去之前,石诺伦没忘记要补上一句征战前的祝福。
***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石靖轩一进工作室大门,就急著向那绑著马尾的女子道歉。
“啊,”被她的声音给吸引,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你来啦?”
“真的很抱歉,临时来了一个会议,害我差点脱不了身。”
“你先坐著休息一会儿吧。”
倪子倩调了脚架的高度,不时回头看著她。“刚才等了半个钟头,我猜你应该是有事要忙,所以先接拍下一个案子……你急著要走吗?”
“我?……不,大致上都处理完了。不急,你先忙。”
石靖轩脱下那件西装外套,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最近案子多吗?听盛轩说你好像也没闲著。”
“说忙倒也不是那么忙。”倪子倩手持著相机,注意力依然是在眼前那两个年轻秀丽的女模特儿身上。“那都要多亏他,每次去应酬都顺便帮我打广告,搞得我现在接的案子有一半都是政商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