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肇愣愣地看着那相拥的两人,一瞬间,本来塞满幸福的心全都空了。
原来配角注定永远是配角,是这样的吗?
看夏侯封的样子,分明已经恢复记忆,却如此凑巧,选在他与云芸拍婚纱照的这一天,命运啊!
有时候人真的斗不过天,斗不过。
他恨恨地一咬牙,转身,脚步沉重若铅,摄影棚的大门距离他所在的位置不过四、五十步,但如今在他的眼中,那无疑是海角天涯。
云芸在初期的震惊过后,迅速回神,推开夏侯封。“夏侯,你……你恢复记忆了?”
夏侯封不停点头。“早上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昏迷了十几分钟,再清醒,突然,我就记得所有事情了,我去你家找你,想不到……”云家人告诉他,云芸和南宫肇今天要拍婚纱照,当场,他差点又昏过去,急急跑来想要挽回未婚妻。“小芸,对不起,我没有遵守约定,我……”
“太迟了。”她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我们这么相爱,我们……”
“我们很契合,一样爱玩、一样喜欢热闹,我们曾经很快乐,但那不代表我们适合做夫妻。”
“不对,我爱你,我知道的,我很爱你,而且你也爱我。”
“我承认自己喜欢你,但夏侯,喜欢不是爱。”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沉淀,她也不会了解,原来喜欢跟一个人一起玩;和爱上一个人,期盼着和心上人携手终生,这中间的差别有多大。“况且还有林筱环,别忘了,你跟她做了三年多的夫妻,我不知道你们平时日子过得怎么样,但我起码看出一件事,她心里有你,所以才会抱着孩子在客厅等你回家吃晚饭,等到快九点,也没有一句怨言;这样一个妻子,你舍得下她吗?还有翔翔,他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你曾经拿他当亲生儿子一样那么疼爱,你真的可以抛弃他们母子?”
“我……”夏侯封想起了三年多来林筱环的百依百顺、翔翔的聪明贴心,若不是对他们有感情,他怎么可能在那个困苦的环境下努力拚搏?为的不就是给他们母子一个美满的家。“可是我爱你啊!”对她的感情是从小累积过来的,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得下?
“也许你是真心爱我的,但你要知道一件事,我不是林筱环,不可能做一个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妻子。如果你还真记得我们曾经有多么开心,应该也不会忘记,我们也曾为多少小事激烈争吵、狂吼怒骂过,这样你还认为我们有可能做夫妻吗?”
夏侯封说不出话来了,他了解她刁钻的脾气,因为这份强悍,她才散发出无比惑人的光彩,令他钟情十多年。
可是做夫妻,日夜相对,他肯定受不了她的任性,偏又忘不掉那明艳动人的风采。
“小芸,如果没有南宫插入,我们……有可能吗?”
她怡然一笑。“你还记得当年大考结束后,我大病住院的事吗?
他点头。“那时我吓坏了。”
“当我清醒时,第一眼看到你,我问一直在照顾我的是不是你,你说是,那时我好感动,还以为那个一整晚在我耳边安慰我、呵护我的人是你。你知道我父母总是忙于工作,没有多少时间陪我,所以从小我就告诉自己,将来长大一定要找一个能全心全意待我、爱我、疼我的人做老公。结果……”
“呵……”他苦笑打断她的话。“其实照顾你一夜的是南宫,而我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你清醒,所以就阴错阳差……我知道了,你找的、你要的、你爱的一直是南宫。”
她点头,想起南宫肇那个傻瓜,这么多年来痴痴地等、无怨无悔的爱,心都为他感到绞痛。
“对不起,夏侯。”她说。
“不,爱情没有对错,是我们……没有缘分。”他撇开头,眼眶已经红了。“祝福你和南宫白首偕老,你们……咦?南宫人呢?”
两人谈了一大段,猛然回神,才发现新郎南宫肇居然走了。
“那个笨蛋!”云芸气恼地娇骂一声。“他难道除了牺牲奉献外,其它什么也不会了吗?”气死她了。
顾不得曳地白纱有多不方便、三吋高跟鞋有多难行动,她两手拎起裙摆便追了出去。
夏侯封站在摄影棚,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他的初恋、曾经的挚爱就这么没了,低下头,忍不住眼角泛出了一点水光。
他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爸爸。”一个稚嫩的身影突然扑进他怀里。
“翔翔?”夏侯封抱起儿子,诧然的目光对向站在摄影棚入口的林筱环,那娇小的身影正在发抖,怯怯地看着他,泪盈于睫。
为什么每次南宫肇和云芸去找林筱环,只要林筱环掉眼泪,夏侯封就直觉以为她受欺负了?因为跟她相处了三年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有多辛苦,他很心疼她,所以努力地保护她。
“老公……”她抽噎地喊。
他深吸口气,眨回眼眶里的泪,对她张开双手,林筱环霍地扑进他怀里。
“老公、老公……”发现他恢复了记忆,她不知道有多慌,也许一开始她是为了保护弟弟而骗他,但一起生活久了,发现这个男人虽然外放,却比谁都顾家,她真心地恋上了他,已经不能没有他了。
夏侯封一恢复记忆就往外跑,她吓得魂都快飞了,抱着儿子一路紧追,也不晓得能不能追回他,但她就是不想放弃。
夏侯封抱着林筱环母子,用力一咬牙,纵使初恋再美好,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有必须负的责任,那是他逃避不了的。
“我们回家吧,回云林。”
“老公?”他真的肯要她,他真的……她搂着他的腰,哭得不能自已。
云芸出了摄影棚,下楼来到婚纱公司的大厅,正好看见准备推门出去的南宫肇。
“你给我站住,南宫肇!”她叫得如此大声,以至于整间婚纱公司的门市小姐、助理、化妆师,甚至是来挑照片的客人,齐齐转眼看着她。
但云芸却不管不顾,迳自奔向南宫肇,立定在他面前三步远,想也不想一脚便踢他的小腿。
“唔!”他痛得闷哼一声,却不敢叫出来,一心只在意着她的怒气。“小芸……谁惹你生气了?”
“除了你这个白痴还会有谁?你说,为什么一声不吭跑出来?”
“我……”他落寞地低下头。“我看得出来,夏侯已经恢复记忆了,他是来找你再续前缘的,所以……”
“你就自动退出?你有没有脑袋?我说过几次我爱你,你都当耳边风不成?夏侯回来了,你就走,问都不问我一声我究竟爱的是谁?想跟谁结婚?”
“你是说……”他好像被人一脚踢入地狱,又猛地被拉上天堂,心情剧烈的变化让他整个人都快乐疯了。
“很开心?”说着,她狠狠在他手臂上一拧。“你别做梦了,今天婚纱照不拍了;我告诉你,你如果不哄得我开心,对我唯命是从,休想娶我过门!”话毕,用力扯下头纱丢掉,推开他,扬头走人去也。
原地就留南宫肇呆滞地看着她浑身着火的背影渐渐消失,心头满怀纳闷,要说对她百依百顺,他从来都是如此啊!还要怎么做才算唯她命是从?这真的很为难耶!
南宫肇陷入了他这辈子最大约困境中。
尾声
三年后——
云芸和南宫肇都二十九岁了,很多人不喜欢在这个年纪结婚,怕犯忌讳,但是……
“我再也受不了了!”云芸忍不住呐喊。三年前,她差点跟南宫肇步上红毯,却因一个意外而拖延了婚事,她火从心起,命令他,除非哄得她开心,否则别想结婚。
这三年来,南宫肇确实也对她千般温柔、万般体贴,但该固执的时候,他一样固执,要坚持时,他也没放弃,闹得现在他们都二十九岁了,却是除了亲亲吻吻、搂搂抱抱外,没其它逾矩行为。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心上人在怀里,气氛温馨甜蜜,他还有空想婚前性行为到底应不应该?
搞得她满腹怨气,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爆发出来了。“再过两年我就要变成高龄产妇啦!”
好吧!山不来就她,她去就山总行了。
于是这一天,趁着他去参加福寿鱼大赛,她买了鲜花……丢死人了,求婚却要由她开口,该死的南宫肇,为什么他能够爱得这样深,动作却这样缓慢?
真是拿他没辙啊!她守在钓鱼场外,等着赛事结束,送花、求婚、拉他去挑婚纱、赶紧将婚礼办一办,也好圆了她急欲成家的念头。
南宫肇这几年的池钓成绩可是越来越好,只要有他出场,冠军宝座几乎没有落空过。
以“肇”为名的几款浮标、钓竿更是卖得火热,说他是池钓界之皇也不为过。
曾有人劝他多方发展,既然他的名字这么好用,不如自己开公司卖钓具,胜过做代言人多多。
但南宫肇对事业从来不想费太大心思,比起追求名利,守着心上人过着安稳的日子更合他的脾性。可能就因为他这淡然的天性,很多好钓手会在赛场上紧张、失手,他却稳若泰山,今天果然又摘桂冠。
收拾妥钓具,捧着奖杯和奖金离开,至于奖品,那么大一台洗衣机,他疯了才会扛着到处跑,早早打电话叫了宅配来运。
待得出了比赛会场,见云芸倚在他的车子旁,手中一大束……瞧地上铺满的玫瑰花瓣,那原本应该很美丽的花束,奈何却被主人糟蹋得零零落落。
“小芸。”他走到她面前,小心不要踩到那满地碎花。“这花得罪你了吗?”
云芸朝他翻个白眼。“花没得罪我,不过它未来的主人得罪我了。”
“啊?”他一脸迷糊。
“你的车钥匙呢?”她突然伸手掏起了他的口袋,也一下子就掏出一串车钥匙,打开后车厢,将他的渔具丢进去,同时又把那只剩枝叶的花束塞进他怀里。“走吧!”
原来这束花是因为他而遭殃啊!了解,但是,他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要去哪里?”他更加小心翼翼,以免增加她的火气。
“结婚!”她没好气地坐进驾驶座。
“啊?”这也太突然了吧?“你不是说要我哄得你……”
“闭嘴,上车!”她瞪他一眼,待他坐到乘客座。“相骂无好话,你不懂吗?”
“我懂,但我觉得你没说错,我的行为确实有问题,应当受罚。”
她好想怒吼。“是啊,你有被虐狂嘛,就爱受罚;那我请问一句,南宫先生,你挨够了没有?”
“呃?”他迟疑了一下。“我以为这种事应该是你说了算。”
白痴!她真想揍他一顿。“我今年二十九了,你是不是想等我九十二岁那年再娶我?”
“当然不是,不过……你一直没表态,我以为……”
“你不要再以为了,”她挥手打断他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公证。”
“直接公证?不用提亲、纳聘……”
“等你弄完那些习俗、仪式,我人都挂了,你娶牌位吧!”
“那……至少去挑件婚纱吧!”他喜欢看她穿婚纱,做梦都梦见她身穿雪白婚纱,嫁他做老婆。
她面上一片绋红闪过。“婚纱我穿了两次了。”不过都没嫁成。
“就再穿一次吧!”
“我都没那么梦幻,就你爱讲究。”
“没办法,谁教你穿婚纱的样子那么美,让我做梦都忘不了。”
哪个女人听心上人赞她漂亮能不心动?她羞得水眸都起雾了。“随便你了,那……要去哪里挑婚纱?”
“一生一世。”
“又去那里?”她觉得那间婚纱公司好像跟她犯冲,两次去那里都没结成婚,这第三次……
“让林摄影师再给我们拍一次婚纱照,”说着,他握住她的手。“当作我们爱情的见证。”
“你啊……”她的心又甜又酸,跟他拍了两次婚纱,想不到会有第三次。“依你吧!”她发动引擎,车子开向一生一世婚纱公司。
当南宫肇和云芸第三度造访这家婚纱公司,不仅里头的老员工吓了一跳,林摄影师更是喜不自胜地从摄影棚里跑出来。
“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的。”林摄影师说。
云芸都快吐血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气死人了,这回要再嫁不成,她就剃头做尼姑,不嫁了。
“最后一次也好,第一次也罢,只要主角是你们两个,我的灵感就源源不绝。”林摄影师乐得都快跳起来了,大声招呼着公司里的化妆师准备给云芸梳头化妆。
南宫肇和云芸对视一眼,第三次了,没有头一次的新奇,也没有第二次的紧张,如今,两人就像那含苞的并蒂莲,时机一到,双莲并开,刹那间,芳华满室。
林摄影师下意识掏出口袋里新买的照相手机,截取下一幕幕平凡、却又深慑人心的画面。
南宫肇伴着云芸走过去梳妆,解下马尾,长及大腿的发瀑宛如夜幕,闪亮动人。
美发师正想为她梳一个美丽的髻。
“等一下。”云芸抚着这一头留了六年,没动过一刀的长发,当年夏侯封失踪后,她曾许愿,希望找到他,否则下剪发。后来夏侯封虽寻回,她却发现心上人原来是南宫肇,他最爱的歌就是“发如雪”,因此她决定继续留发,不知不觉都这么长了……
迟疑了许久,她向美发师要来一把剪刀,无视子众人的错愕,一刀剪去大半长发,只余不到肩膀的长度。
她将剪下来的长发递给南宫肇。“喏,给你。”
“啊!”他目瞪口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剪掉头发,还把断发送给他。
她拉起他的手,将发硬塞进他手里,嘴里轻声呢喃;“铜镜印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他捉不住她,那就让她来吧!反正她是赖定他了。
他一顿,眼底起了薄雾,苦苦追求多年,他的心愿终于成真,他牵起她的手,四目相对,情意流转,不似先前的炽烈如火,却是似水长流,绵绵不绝。
“我愿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他轻唱,与她颊贴着颊。
照相手机最后截取到的画面就是现实中,一对情侣手牵着手,镜子里,恋人成双永结同心。
【全书完】
后记
《蝴蝶蝴蝶真美丽》、《今生不做你的妻》、《痴心追你一百趴》……
老实说,这三个故事真是包含了太多巧合。
记得年初,听说金庸大师改写历年著作的消息,其实这消息一直存在,只是今年是第三版面世。
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我真的太喜欢二版故事,我国小就读金庸武侠,从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鹿鼎记……没有一套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