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小厮却是大惊失色。
「小姐,砸中了。」丫鬟们大声欢呼。
「砸中?」葛飞花失声尖叫,「叶闲卿,把球还我!」那是绣球啊,皇上让她拿来择夫的绣球……啊!她不要活了。
被砸得头脑发晕的叶闲卿哪里听得到她的声音,只觉得耳朵里一阵嗡嗡声。
「恭喜王爷。」
小厮看到从侧边奔来的暗黄身影,心头惨叫,完了,一切已成定局。
「小叶,我要杀了你!」
只见彩楼上的葛飞花抓狂了,满台追杀她的贴身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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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砸中逍遥王?」皇帝震惊地从龙椅上站起来。
「是的。」
「怎么会?」
「……」前来报告的太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事情实在太乌笼了,那个砸中逍遥王的葛家小姐似乎一点儿都不高兴。
「是那个葛家千金?」皇帝不敢相信的再问。
「是。」
「怎么会这样?」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是这个结果啊,偏偏是那个一无是处、好吃懒做的葛家小姐。
「启禀皇上,明小姐绣球砸中了殷将军。」
皇帝被第二个消息震回了龙椅上,呆呆的重复,「殷将军?」不,他的心在滴血。
「将军今日抵京,从东市经过明小姐的绣楼,被明小姐一球砸中。」确切的情况是匹马嘶鸣惊扰了专心刺绣的明家小姐,让她愤而拿球砸人。
「启禀皇上——」
「等等,」皇帝先深吸口气,「说吧。」
第三个跑来复命的太监这才继续说:「启禀皇上,文小姐砸中了奉旨骑马游街的新科状元。」
皇帝差点儿昏过去。
一个王爷,一个将军,一个状元,天呐,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天之内就把三个乘龙快婿人选全丢了。
三个太监全部安静的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响声来打扰皇帝,就怕万一,成为万岁盛怒之下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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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小厮一路叫着冲进来,接收到主子的冷视,急忙收敛慌张,中规中矩地走过去,「启禀王爷,葛小姐过府探病。」
斜倚在软榻上看书的叶闲卿皱了皱眉头,「探病?」他有生病吗?
「王爷,您不是吩咐我们对外说被绣球砸到头部受伤……」越说越小声,终于在主子不悦的瞪视下消音。
「你们真这么说?」他只是气到一时口不择言罢了,他们还当真?
「是。」
叶闲卿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下他肯定成为全京城达官贵人的笑柄了,被一只绣球砸到卧床不起,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弱不禁风」。
「王爷,听说状元爷被砸断了两根肋骨。」
揉太阳穴的手顿停,表情难掩惊愕,「肋骨?」
「是的。」
「王爷,您见不见葛小姐?」
「她为什么会来探病?」
「说是奉旨探病。」
「奉旨?」叶闲卿现在对圣旨很是恼火,开始怀疑皇上是不是因为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闲闲没事干,所以这会当起月老,专门无事生非。
小厮不敢搭腔,同情的偷看一眼主子。
「请她进来吧。」无奈的叹气,移向床榻。
犹豫了下,小厮才转身出去。虽说男女有别,但绣球砸中了王爷,他们算是名分已定,又是奉旨探病,想来不会招人异议。
不惹人非议吗?
等小姐进了房、小厮被自己主子赶出门时,他怀疑了,忍不住在屋外竖直耳朵想收集些八卦。
屋内只剩下了前来探病的葛飞花与躺在床上装病的叶闲卿。
究竟那张帷帽下是张什么样的容颜,叶闲卿很好奇。不过,他更想知道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王爷好生静养,飞花告退。」没想到,她敛裙一福,掉头就走。
就在她要摸到门框时,他才出声,「葛小姐,请留步。」
「王爷有何吩咐?」
「你是来探病的。」
「是。」
「现在你就要走了?」才看一眼,这也太敷衍了吧。
「飞花已经探过病了。」她不认为自己有做错。
叶闲卿忍不住暗吸了口气,平复心头涌上的那股恼意,然后开口,「所谓探病并非只是口头上说声保重就够。」
葛飞花坦然迎上他探索的目光,「事实上飞花认为对王爷连说声保重都可以省了。」只是被绣球砸了一下,她的力气又下大,竟让他伤到卧床不起,真的太扯了。
「安佑,本王的药几时煎好?」叶闲卿大声责问。
门外的小厮安佑微愣,马上心领神会回应,「小的这就去问。」
听到外面的回答,叶闲卿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留下来伺候本王用药。」
葛飞花瞪大眼,差点伸手去掏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让她留下来伺候他喝药?有没有搞错!她是来探病,不是来当丫鬟的。
「王爷。」
「怎么了?葛小姐。」他心情很好的问。
「正所谓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会惹人非议。」
「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似乎是葛小姐的绣球打中了我。」
葛飞花磨了下牙,心里再次诅咒丫鬟小叶。「飞花会拜托家父上奏皇上说明此事,绣球是误砸。」她想皇上会很乐意接受这种说词的。
「误砸?」他饶富兴味的挑眉。
她无比诚恳地看着他,「相信我,如果当时我身边有像椅子石头刀剑之类的东西的话,我会非常乐意用它们来招呼尊贵的王爷您。」
脸上的惬意消失,叶闲卿的脸色开始发青。他几时这么惹人厌了?
「你认为皇上会接受这个说词吗?」
「飞花认为会。」
「是吗?本王倒认为不会。」
「王爷何妨拭目以待。」
「有何不可。」他决定跟她卯上了。这个女人很让他恼火,而他相信即使圣人在世,也会被她气到七窍生烟。
「那飞花告辞。」探什么病嘛,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皇上真多事。
「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突然一群护卫推门而入。
葛飞花捂着怦怦狂跳的胸口闪在一边。吓死她了,这些人从哪冒出来的?
「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让葛小姐离开房门半步。」
「是。」然后一群人又像出现时一样快速消失。
葛飞花眨了下眼,又眨了下,慢慢回过身来,「你真要留我喂药?」
「你说呢?」
「我那天要是多用力一下,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把你砸成白痴?」
叶闲卿只觉一股火直冲上头,恨不得目光可以幻化出刀剑杀人于无形,这个葛飞花简直像是生来气死他的。
她有种,敢明目张胆地说他是白痴。
第二章
喂药,不是个需要求太多技巧的活儿,何况葛飞花自认喂药的技巧还不错,至少她家那头老母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年初,就快可以卖钱的母猪突然不吃不喝,厨娘急得跳急,她直接让人把母猪捆了个四蹄朝天,然后亲自上阵,拿给人吃的消食化痰的药方给它灌下去,之后母猪又开始活蹦乱跳。
看看手上热气腾腾的药,再看看靠坐在软垫上的逍遥王,葛飞花承认他比猪好灌多了。
「王爷,喝药。」
她就坐在床前,离他很近很近,近到可以闻到淡淡的脂粉香,这让他有些讶异,像她这样的官家小姐身上大多有着各类馨香,但味道绝不像她这般淡得似有若无。
他张口吞药,然后迅速吐出,差点就吐到葛飞花身上。
「好烫!」
「很烫吗?」她装无辜。
「你喝药前不知道得先尝一下吗?」
「生病的是王爷,要尝也是王爷自己尝才对。」
叶闲卿听了气结。
「上次喂小白,它就没吭声。」
「小白?」
「我家厨房养的一头母猪。」
叶闲卿顿时后悔开口问,直想拿脑袋去撞墙。
「葛、飞、花!」他不该一时意气用事留她下来,简直是自虐。
「王爷,喝药。」她快乐的递上汤勺。
暗吸口气,叶闲卿自己吹了两下,再一口吞下药汁。嗯,人参茶的味道,安佑这小子果然机灵。
一人负责喂,一人负责喝,两个人看起来都挺自得其乐,画面很和谐,就像一对相濡以沫了几十年的夫妻一般。
叶闲卿不动声色的慢慢坐直身子,然后在吞下最后一口药汁的时候,突然伸手掀起她的帽纱。
猝不及防的葛飞花为之一怔,完全没能闪躲开来。
芙蓉面,眉似柳,淡扫蛾眉,薄施粉,眉目之间下显娇柔却多英气,俊秀有余,娇媚不足,却别有风情。
「王爷僭越了。」她放下药碗,退离床榻前。
叶闲卿略定心神,嘴角悄然晕开一丝笑纹,「我一直以为葛小姐全无可取之处,今日看来,传言不可全信。」
「药已经喝完,飞花可以离开了吧。」绷着脸,摆明了不买他的帐。
「那是自然,我逍遥王府不是龙潭虎穴,亦不是防卫森严的囚牢之所,葛小姐要走要留自是悉听尊便。」
「王爷的大度真是让飞花大开眼界。」这话不无讽刺。
「好说,葛小姐也让我颇有收获。」他不以为忤的坦然一笑。「你说经过今天,外面的人会怎么看你?」
他有些恶意的看着她,尽管那重新落下的帽纱让他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至少她看得到他的神情。
葛飞花笑了笑,「一个声名狼藉的大盗,不会在乎再多一桩罪状。」
这真是一个好答案!好到叶闲卿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反驳她。
「王爷既然身子太好,飞花就不打扰王爷休息,就此告辞了。」
这一次,他没再留她,因为他不想真的走到娶她的地步。若要让她在王府留宿一夜的话,只怕便再无转圜的余地,那条底线他很清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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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葛府,葛御史生气并不让人害怕,倒是葛家千金生气的话后果严重,而现在的葛飞花很生气。
亮晃晃的菜刀犹自在桌面上打着颤,她的声音也因为气愤而走了调,「你是我爹,我的亲爹啊,怎么能假传圣旨,让我去见那个见鬼的逍遥王呢?」害她白白去别人家当了半天伺候汤药的奴婢。
「儿啊,别这么说,逍遥王可是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所谓先下手为强,既然你的绣球打中他,就该再进一步做实,免得皇上改变主意。」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这不识好歹的丫头。
「做实个屁。」她气到口不择言。
「乖囡,」葛御史一脸哀怨跟自责,「我知道我父代母职总会有不妥之处,可是你今天有如此粗鲁的言行,实在是为父之过啊。」
葛飞花忍不住拍额,仰天吐气,又来了。
「娘子,我对不起你啊,咱们的宝贝女儿活生生被我毁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让我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你啊!」
为什么这个唱作俱佳、一副哭坟殉情样的男人会是她爹?葛飞花真的很想拿桌上那把菜刀自我了结算了。
「儿啊,你这样就要走啦?」他才开头,怎么就收工了?
手中的菜刀朝空中挥舞了几下,忍住气,她恨恨的说:「我累了,回去睡觉。」
好端端的被人骗得送上门去给人当奴婢,她真是笨蛋。皇上那个老儿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去接近他心目中的准驸马嘛,偏偏一时眼睛被蛤仔肉糊到,呆呆的中了老爹的计。
葛御史刚刚安下心来,准备伏案写奏章,书房的门却再次被人撞开。
「爹,你这是假传圣旨,皇上知道后你怎么办?」
「所以我要上摺子请罪啊,为了你,爹豁出去了。」
葛飞花的嘴唇抖了抖,艰难的忍住不发火。为了她?真是天大的笑话。
「既然您要上摺子,不妨就对皇上说,我跟逍遥王八字不合,不宜婚娶,否则轻则丢命,重则灭家。」
葛御史呆了下,然后好生疑惑地看着女儿,语重心长地道:「飞花,你几时去学命理之术,为父怎么不知道?」
「刚学的,正打算没饭吃的时候到寺庙门口摆摊测字,骗人钱财。」
「你都说是骗了,那肯定不准,不准我就这么对皇上说,那可是欺君大罪,会祸延九族啊。」
「您真的不上摺子?」
「爹是忠臣。」
「那好吧,」葛飞花明白的点头,一脸坚毅的看着父亲,「我这次真的要离家出走,您百年之后我会记得回来帮您摔老盆。」
「飞花,」葛御史急忙一把抓住女儿,「你说真的?」
「我像在开玩笑吗?」
就是不像,他才紧张啊。
「你就那么不喜欢逍遥王?」多好的才俊啊,皇帝也肖想他做女婿许多年了。
葛飞花认真的说:「他承袭爵位,文采满腹,貌比潘安……」
「对呀对呀,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他急忙插嘴。
「但是,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穿住用却无一不是用最好的,而且不擅理财,据说王府所有的事都由那个已土埋半截的老管家操持。基本上他跟您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差别在于,他的家底厚,可以让他多吃几年饭,然而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而您女儿我不想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葛御史的肩膀完完全全地垮了下来,因为女儿说的全是真的。
逍遥王是有才,但他宁可赋闲在家,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闲卿」。不入仕没啥不好,人各有志,可是却整天吟诗作对,呼朋引伴无病呻吟,这让葛飞花很不屑。
「乖囡,」葛御史叹气,「是爹这个榜样太差了是不是?」
葛飞花微怔,然后摇头,「不,是我不像娘那么贤慧。」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葛御史感到一股深沉的哀伤。原来女儿一直在怨他。
守在书房外的大叶、小叶一见小姐出来,急忙上前。
「小姐,你不要这么冲动。」
「就是啊,他好歹是个王爷,错过你会后悔的,而且这样做老爷很为难。」
「才不会,叶闲卿是皇上替自己女儿留的佳婿之一,我爹这时上摺子,他一定乐不可支。」
听到女儿这话的葛御史心中再次叹气。是啊,这是朝野皆知的事,让他想找藉口说服女儿都没有。
看了看桌上摊开的奏章,他叹口气。算了,上请罪摺子吧,也许是女儿的缘分还没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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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逍遥王府。
安佑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时偷觑主子的脸色。
不太妙喔,自从葛家千金离开后,王爷一句话都没讲,呆望着窗外的那株老槐树出神,还不时皱下眉头,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样。
王爷很少露出这种神情,大多时候他是从容不迫、优雅迷人的。
「安佑。」
「奴才在。」
「我们以前见过葛家小姐吗?」
「回王爷,应该没有。」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哪是外人轻易就能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