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快乐!你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喊说你不快乐!」
「妳对我又知道什么!」朴志焕动气,口气近于防卫,狠狠瞪着她,几乎是嫌恶。
这样被人窥伺到什么似,那是内心最不想让人碰的地方。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这样做?他并不想失礼,但梁雨显然过了分,不懂得遵守该有的分际。
梁雨不禁吓一跳,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但朴志焕的口气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心头惊悸过后,生硬说:
「够多了。你屈服家里的高压,放弃事业回去,又被迫接受自己不乐意的婚姻。简单的说,你连自己的人生自己都不能决定,你根本没有自己——」
「妳说什么!」太过分了!
朴志焕用力拍打在桌子上,发出很大声响,桌子震动一下,桌上一直还没喝的咖啡跟着震动一下,溢了出来。那声响引起周旁的人注意,他没理会,愤怒地瞪着梁雨。
梁雨震一下。低眼看到他的手,都红了。她也没多想,意识到时,已经伸出手,拉起他的手。
「妳做什么!」朴志焕厌恶的挥开她的手。
「你的手掌都红了嘛。」她有点窘。
朴志焕厌恶地又瞪她一眼,蓦然起身,丢下她转身大步走开。
「欸,你——」梁雨急忙站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桌椅,痛得半弯下腰,一时动弹不得。
周旁的人又都讶异地看着她。够讨人厌的,那些看闲事的目光。她忍着痛,坐了回去,心里不禁咕哝。
梁雨啊梁雨,妳到底在干什么?自己也觉得一片茫然。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第二天梁雨很早就到上次的捷运站,等了快一上午,才看到朴志焕出现。上了车就往他的方向走去。朴志焕看到了,眉眼微纠一下,淡淡扫她一眼,低头看他的书,不理睬她。
梁雨一屁股坐下,坐在他旁边。朴志焕连头都不抬,继续看他的书。
「好吧,我就老实告诉你,其实连那次在捷运里巧合碰到也是假的。」梁雨对着空气说。
「连这个也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朴志焕终于抬头,但是,并不正眼看她。恐怕连她告诉过他的所有事情,都是她编造的。编这么多谎言来接近他,窥探他的生活,很好玩吗?「连照片的事也是假的吧,根本没那样的事。」
一切都是她编造刻意的,根本不是巧合。
「那是真的。」梁雨受冤屈般胀红脸。天晓得,千假万假,偏就是那件事千真万确。「我是刻意等你的没有错,但就这样了,其它我告诉你的事都是真的,都是巧合,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真不懂她干么这么委屈自己,看他的冷眼。真是呆,都讲他爱听的话,什么都否认就好了,他爱忧郁就忧郁死算了,干她什么事!
「妳这个人还有什么能相信的?」口气仍然冷淡。
「这世上又有什么能相信的,你自己就能相信?」梁雨悻悻地。
车箱晃悠悠,她重心歪了一下,碰到他的肩膀,他往旁移动一下,表情有点嫌恶。她不禁起气,故意又去碰他,他皱眉,又挪开一下;她又去碰他,更过分的,故意将身体靠着他。他微怒,手肘顶着,不让她碰到他的身体。
梁雨呕起气来,索性把整个身体都贴向他。
「请妳自重。」朴志焕毫不客气将她推开,神情冷淡又嫌恶。
「我说中了你的懦弱对不对?你就翻脸不认人,变得这么阴阳怪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我跟妳并不熟悉,请妳别再纠缠不清。」
「哼,端起大学者的架子了。」
「那又怎么样!妳到底想怎么样?」朴志焕不禁恼了。
心中却不禁些微惊诧,他居然会这样动气,泄露深藏的情绪。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过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时候,昨天却竟然忍耐不住,对她发了脾气。
她的反应呢?他没想到才隔天就又看到她。
「你没付咖啡的钱。」幽幽一声。
「什么?」他以为他听错。
「你没付咖啡的钱。」她又重复一次。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为了特地来讨咖啡的钱吗?
他冷着脸,掏出钱,丢给她。
「还差二十块。」
「什么?」不禁又皱眉。
「虽然是你找我出去的,我自己那份我自己付算了,但你只给我一百,一杯咖啡是一百二十块,还差二十块。」梁雨一本正经算着帐,自己吃点亏就算了。
朴志焕板着脸,又丢给她一个伍十元的铜板。
「我找你三十块——」
「不必了。」
「怎么可以。哪,三十块找你。」一个一个数着,找给他三个十元硬币。
朴志焕瞪着手上三个十元硬币,不禁蹙眉,但还是收下了,然后继续看他的书,不再去理梁雨。
但这一回,怎么也看不下去,集中不了精神,书页上的字不断在跳动。忍不住叹口气,合上书。
「怎么不看了?我可没有出半点声。」梁雨赶紧撇清。
「妳究竟想怎么样?」朴志焕不禁又叹气。
「你昨天那么凶,我看你憋了很久的闷气都朝我发泄了。如果你看得到自己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有多吓人了。你不觉得,至少应该向我道个歉吗?」虽然有三分夸张,但朴志焕动了气,她倒楣受了气,是事实。
朴志焕愣一下,深黑的眸子复杂起来。
这些年梗在心里的郁闷,虽然不至于像梁雨抱怨的那样,全往她头上发泄,但她碰了他不愿让人碰的禁忌,他因而动了气,却也是事实。
为什么突然觉得一下子不能忍受,控制不住,而对她动怒发泄呢?
是因为她窥伺了他的内心吗?还是她毫无顾己心地刺穿他心里那个结?
车进站,朴志焕蓦然站起来,一言不发走往车门口。
「喂,又不是这一站下车,你要去哪!」梁雨跟着站起来,赶紧跟过去。
她没抓扶手,捷运停靠站时,惯性作用的关系顿了一下,她身体跟着悠晃了一下,重心一时不稳,心脏激吓一跳,叫了一声,伸手乱挥,急着抓住什么,胡乱一抱,牢牢抱住朴志焕的腰。
朴志焕猛不防被她一抱,跟着震了一下,身体差点就失去平衡。
「妳!」无法不皱眉。
「对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惊魂稍定,梁雨尴尬的放开手。
结果,他还没跟她道歉,她反倒先说对不起了。朴志焕却还不怎么领情似,被梁雨这么一搅和,车门也关了。他回身睨她一眼,不发一语,随便找个空位自顾坐下。
梁雨又跟过去,挨着他身旁坐下,不时斜眼偷觑他。朴志焕先是不理会,最后,像似受不了,转过脸来,面无表情说:
「妳非得跟着我不可吗?」
「我又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我得去咖啡店,跟你刚好在同个地方下车,又同方向。」怎么说她都有理。
朴志焕在心里叹个息。跟梁雨折腾了半天,他心里的不快也慢慢消了。他甚至觉得意外,他居然还会像这样觉得气恼,按耐不住地发起脾气。已经有多久了?他的情绪像这样起伏过?
想起她刚刚猛不防抱住他,害他差点失去平衡跌倒;想起她那样窥透进他内心,刺穿他的软弱处,惹得他失控;想起她故意碰他身体,他竟像个学童似用手肘顶住,不让她碰到他——想起,唉,想起,这个女孩……
黑眸里的冷意慢慢消褪,他整个人放松起来。车箱晃悠悠的,有时梁雨不小心身体歪向他,碰着了他,他没有动,任由她碰着。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朴志焕说要请她吃晚饭。
「这算是道歉吗?」梁雨还不识好歹,啰嗦追问。
「妳觉得是,就是了。」朴志焕不置是否。
「请人吃饭怎么可以一点诚意都没。」
「我都亲自来了,怎么还说是没诚意。」语气微带笑意。「对了,我的咖啡呢?」
「嗨、嗨,马上来。」语调拖得老长。
回到柜台,韩彬递给她意味深长的一眼,粱雨装作没看见,端了咖啡。
「哪,你的咖啡。」
朴志焕没加牛奶或糖,直接喝了一口。
「现在有空吗?坐一会吧。」比了比他侧旁的座位。
「你要跟我道歉了,是不是?」
朴志焕抿嘴微笑。「那天我口气不太好,真是抱歉。」
「呃……」没想到他当真道歉,梁雨反倒变得口拙,支吾半天,才说:「岂止是不太好,简直跟凶神恶煞一样。」
朴志焕又笑,轻声问:「妳对韩语有兴趣吗?想学吗?」
「你要教我吗?」她反问。
「嗯,我可以教妳。」
「不了,谢谢。」梁雨赶紧摇头。她不会说韩国话,也不想学。用英语沟通得好好的就可以。
「为什么?」问得很自然。
「到了一定年纪,学外国话,不是不成,但要花费很多时间心力。」她又不是天才,那个时间精力拿来做别的事不是很好。「除非有什么很大的冲力,要不然……」摇了摇头。
「比如?」嗓音低低。
「比如恋爱这回事。」说出来,就觉得越过某种无形的界线,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黑眸深沉,目不转睛望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又问为什么。为什么他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他那么聪明,为什么还要问她为什么?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她不禁脱口。
他笑了。
「不对吗?」她瞅瞅他那笑。「恋爱是一种情绪的陷落对吧?让人处于异常的精神状态,产生的化学性东西影响人的脑部,让人有冲劲做一些奇怪的东西。恋了、爱了,你会想知道对方更多的事情,如果两个人说不同的话,当然就特别努力想学对方说的话,不是吗?那动力跟冲劲就是这样产生的,不是吗?」
「或许吧。」朴志焕又笑。没像她那么武断。
不过……
梁雨又瞅他一眼。
但这是双方的,为什么是她学他的话?他也应该学她的。如果他忙没时间,那说英语就好了,她的时间也宝贵,这都是相对的——
啊!?
她突地一惊,臊红脸。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那么,我来学中文好了。」呼应她心里想的似。
脸庞更觉烫热,几乎不敢看他的眼。
「你有时间吗?」
「嗯,是忙了一些,但多学一种语言总是没有坏处。」
「虽然没有坏处,但也没有太大的必要。」
朴志焕定眼看她半晌。「不,有必要的。」
空气中仿佛荡有回音,从梁雨脸上拂过,暖风似起一阵热。她眨了眨眼,接触到那深黑的眼眸,心一慌,张皇低下头。
「梁雨。」韩彬对她招手。
不晓得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些人,他忙不过。粱雨赶忙起身,说:「我得去工作了。」
到了柜台,韩彬一边将煮好的咖啡端到柜台上,一边说:「妳跟他好像聊得很来。」
「还好啦。」
「这样不是很好吗?别再想报复粱晴的傻事。」
梁晴?梁雨楞住。表情复杂地看了看韩彬。
刚才与朴志焕相处那片刻,她完全忘了梁晴的事。
第八章
韩彬临时有事,「时代之风」暂时休息半个下午。粱雨闲着没事,就去当个好学生,上了一堂课,实在没那耐性坐在教室里,下午的课也懒得上,但她到咖啡店时,韩彬还没回到「时代之风」。
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进去,一个富泰的中年太太,一副富家大妇的模样,后面跟了四、五个差不多年纪的妇女,气势汹汹,冲着她直杀过去,尖声嚷嚷,质问说:
「妳就是那个叫裴裴的狐狸精?」白嫩的手指指着她,几乎戳到她鼻头。
那嗓音又高又尖,梁雨根本没听楚她说什么,还搞不清是怎么回事,那富泰的中年太太跟她身后的几个中年妇女就朝她破口大骂。
「妳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看妳那骚样,也不知道睡过多少男人,专门勾引别人的先生,真下贱又无耻!」
劈头就挨一顿骂,梁雨简直莫名其妙,生气说:「你们在胡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们!」
「周董妳总认识吧?妳这个臭女人,不要脸!」
一把抢进店里去,大妇发号施令说:「把东西都砸了!有事我负责。」
那几个跟班壮势的中年女人,举起椅子就砸丢在地上。
「妳们干什么!」梁雨奔过去阻止她们,叫说;「快住手!不住手的话,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报警……那最好了,让警察来评理,看是谁不要脸,做那种下贱的事,偷别人的丈夫。」
「妳别胡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还装!」几个女人破口叫骂。「妳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有本事偷别人的丈夫,就别装得那么无辜!」
「给我打!」大妇吐了梁雨一口口水。
几个人扭住粱雨的手,对她拳打脚踢起来,抓她的脸、扯她的头发,又打她好几下耳光,边打还边尖声叫骂:
「不要脸的狐狸精!烂婊子!比妓女还不如。就有妳这种不要脸的女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卖。那么喜欢卖的话,不会上大街去卖个够,干么偷别人的丈夫!烂婊子!臭女人!」简直口不择言。
「放开我!」梁雨奋力反抗,但她们人多势众,她敌不过。
「人家周太跟周先生感情那么好,就有妳这种下贱的女人,专门勾引别人的先生,破坏别人的家庭!」
一开始梁雨一头雾水,简直莫名其妙,听到什么「周先生」,还有什么周董的,她隐约明白了。
「妳们在干什么……」朴志焕正巧来,撞见她们踢打粱雨,立刻奔过去。
他用力推开抓着梁雨的那些人,护住梁雨。怒视那些女人,生气说:「妳们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见有外人干涉,几个女人怕惹事,面面相望,都望向那个富泰的中年女人。
大妇吊着白眼,由下往上打量朴志焕,态度非常傲慢。她不知道、也不在乎朴志焕说些什么,哼一声,对梁雨撂下话:
「这只是给妳一个警告,妳要是再犯贱,就不会这么便宜了事。」挥个手,指挥众跟班。「我们走!」
几个女人跟在大妇屁股后,一边出去,嘴里一边骂着「不要脸」、「狐狸精」,或「活该」、「贱女人」。
「怎么回事?」朴志焕关心问。
梁雨只是摇头。
「妳受伤了,我送妳上医院。」
「不用了。」梁雨不肯。
「还是让医生看看比较好。」
梁雨还是摇头。
她可以感受那种愤恨怒气。她要是那大妇,说不准也会这么做。
「怎么了?」韩彬这时走进来,见店内乱成一片,桌椅东倒西歪的,觉得奇怪。「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