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没有你,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年后,你可以再来问我,记住!我将会为你解答所有疑问。」她轻捧着他的脸,立誓般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君若兮的态度太过暧昧,教练绝痛苦低嘶,偏偏奈何不了她,只好死命吻住她的唇,将所有热情与渴望注入这一吻当中。
「一年后,你一定要来找我,不然我就会来找你,明白吗?」他吻到两人快喘不过气来时终于松开紧贴的唇,抵着她的额要承诺。
为了得到答案,为了听她亲口承认爱他,他咬牙漠视满腔的不舍与不愿,决定不和君傲天硬拚。
「好,我会去找你,绝不说谎骗你。」她笑着顺从他的意,向他许诺。
「我会等你。」练绝依依不舍啄吻过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后缠绵至极地落在她的唇。
她柔若无骨地承接他的吻,在心中默默与他道别。
练绝万般不舍松开她的唇,拿起他的霸刀,起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君若兮出声唤住他。
练绝回头一望,见她褪下外衫、鞋袜,仅着亵衣,拉过棉被盖在身上,顿时明白她要让大伙儿对两人所发生的事产生遐想,亦要让君傲天认为她和他的离去并无任何关系,她不仅不知情,还遭到反制。
练绝的心狠狠一震,为的是她竟然肯为他做如此大的牺牲,双腿瞬间沉重,一时无法狠绝离去。
「点上我的昏穴,再走。」她躺在床上,微微一笑。
「可知你这么做,名节会毁在我手中,旁人也将对你指指点点。」他低哑着声。
「名节对我而言不算什么,我不在乎。」只要他今夜能安然离去,再多不堪的耳语,她都承受得了。
「可是我在乎,我不要旁人用秽言秽语伤害你。」他心疼不已,情愿备受苛刻言词攻讦的人是他。
「别忘了,我爹是武林盟主,他不会让我遭受任何伤害,这事顶多在庄内私下流传,没人敢挑战我爹的威信。」他的在乎、他的心疼,教她全身上下充满暖意,没有任何畏惧。
这样已经足够,她要的不多,真的不多,只要他好,她就好。
「一年后,我在关外雷刹托的铁勒吾族人那儿等你,你一定要来。」练绝极为不舍地在她的唇上再印下一吻。
「我一定会去找你。」君若兮灿烂一笑,听他说要到关外找雷刹托,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有雷刹托和关红绫夫妻在,加上练绝高强的武艺,江湖人士想要杀他,将难若登天,而爹自是不可能追到关外,她终于可以不用为他提心吊胆了。
在被练绝点穴之前,她的双眸始终牢牢盯在他身上,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这一分离将成为永别,从此天南地北,劳燕分飞……
这辈子除了他以外,她绝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
君若兮内心凄怆惨澹,却仍竭尽所能对他绽露璀璨笑颜,不让他瞧出任何端倪。
练绝咬牙,不顾内心的抗拒,狠下心肠出手点了她的昏穴,在若兮合眼倒下时,探臂轻巧地将她放在床上,把棉被盖好,不让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大掌恋恋不舍地抚过她的颊,指尖描绘过她的唇,最后毅然决然起身离开,不再回头。
无月的黑夜,吞噬了练绝翩然离去的身影,他走得无声无息,整间客栈,除了昏睡中的君若兮知情外,无人察觉。
第6章(1)
一年后,关外。
蓝天白云、青翠辽阔的大地,雄鹰于天际盘旋飞翔。
练绝骑在黑色的骏马背上,神色愠怒,额际青筋浮跳,眺望着返回关内的方向。
「君若兮那可恶的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骗你,你就忘了她吧。」雷刹托同情好友的遭遇,被同一个女人一骗再骗,当自个儿识人不清也就算了,居然还不死心,对那满腹心计的君若兮始终念念不忘,甚至兴起回中原见她的念头,简直是痴傻得可以。
「我要当面问她为什么。」练绝低沉着声,执着缰绳的手握得死紧,像是要掐住某人的脖子般,体内的气息四处窜流,教他难受到几欲呕血。
「还有什么好问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君若兮要嫁给『麒麟堡』少堡主为妻,只有你还傻乎乎地以为她会遵守一年之约,死心塌地在这儿等,假如她要来早就来了,你醒醒吧!」雷刹托不懂,他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可练绝不仅双眼遭受蒙蔽,连心也被蒙蔽了,硬是不肯面对事实。
「……」练绝牙根咬得死紧,尝到了血味。
当他获知她将要嫁给「麒麟堡」少堡主时,整个人无法克制地陷入疯狂,心智备受煎熬,经脉大乱、内力反噬,若非雷刹托在一旁导引他体内狂乱的气息,早已命丧黄泉。
在疯狂濒死边缘,缠绕于心头的还是若兮——
她是否已忘了一年之约?当初是存心骗他出关?又或者其实当年君傲天根本就没打算对他不利,一切全都是她编出来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疑云密布,他已不知该相信哪个,唯一知道的是,她再次弃绝他,他再次被她伤得遍体鳞伤。
「中原的人大多狡猾奸诈,尤以君若兮为最,像我们哈萨克民族就截然不同,不论男女全都真诚无伪。你虽是汉人,但在这片草原待了这么久,应当很清楚才对,别再回到中原那块充满谎言与欺骗的土地了,这里才是能让你真正敞开胸怀、任意遨游的天地。」雷刹托拚命说服他留下,君若兮那种女人根本就不值得留恋。
练绝沉默不语,她曾对他许下的承诺依旧在心间回荡,教他痛彻心肺。雷刹托说得没错,他不该再思念她,不该再让满腔相思折磨心志,倘若自己聪明,就该完全忘了若兮,一如她忘了关外还有个傻子在等她一样,偏偏知道是一回事,想要真正做到却难如登天。
「雅娜很喜欢你,从前族人们反对与汉人通婚,不过他们已经接受了红绫,你在族里又待了好一阵,若你想和雅娜成亲,族长额什木与其他族人并不会反对,最重要的是雅娜为人直爽、心地善良,你永远不用担心她会背地里算计你。」雷刹托极力鼓吹,希望他最好能在这片广阔大地落地生根。
「我对雅娜没有感觉。」雅娜喜欢他,他何尝不知,只是自己的心早被君若兮占据,根本就容不下别的女人。
「我真的不懂君若兮哪里好,值得你这般真心相待,像她那种恶毒、满嘴谎言的女人,我见一次就想砍一次,根本就不觉得她哪里讨人喜欢。」雷刹托毫不隐瞒自己对君若兮的厌恶,事实上他若见到君若兮,真的会二话不说拿起弯刀直接砍了她,以免她再加害练绝。
「是啊!她究竟是哪里好?」练绝自嘲一笑,她待他并不是很好,不是欺骗他,便是语带嘲讽挑衅,偏偏自己就是犯贱,心头依旧满满都是她的身影,可说是深爱到骨血里。
「你先前为了她差点走火入魔甚至死亡,已是足够,你什么都不欠她,忘了关内种种吧,不要回去找她。」雷刹托完全不敢提出要练绝报仇的主意,就怕练绝一见着君若兮又鬼迷心窍,再次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为我担心。」练绝心意已决,拍拍好友的肩头,淡笑。
「那我陪你一道回中原。」雷刹托见说服不了他,担心又会出事,遂决定为他进入中原。
「不用了,弟妹已怀有身孕,需要你陪伴在身边,我一个人没事的。」关红绫刚怀有身孕,腹中胎儿还不是很稳定,他不能让雷刹托丢下她一人,陪自己一同涉险。
「有人陪着,至少君若兮会投鼠忌器,不敢再出手害你。」雷刹托始终无法放心,就怕下一次接到的消息是,练绝已死在君若兮那狠毒女人的手里。
「别忘了释剑在『龙渊山庄』,我若有难,他定会出手相助。」
「我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唉!你真的是非见那恶毒的女人不可?」雷刹托叹了口气。
「对。」他的心思笃定,没有任何犹豫。
「就算明知会赔上性命也要见她?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你现在想要浪子回头还来得及哪!」雷刹托恨不得练绝能多些理智,别再让满腔情爱牵着鼻子走。
「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练绝应了声,苦笑。自己早将性命交到她手中,只是令他疑惑不解的是,若兮没来找他,也没有将他的下落泄漏给旁人,就这样不闻不问地将他弃于关外,教他难以接受。
「不管是不是,我都希望你别那么爱她,该找个值得你倾心相待的女人才对。」雷刹托恨恨道。
练绝仍旧是扬唇苦笑,值得吗?不值得吗?他对她的爱浓烈到连自己都吃惊,无论如何他都会依照一年前的承诺,若兮不来找他,他就亲自去寻她,哪怕她心里不再有他,哪怕她即将嫁为人妇,哪怕她会再出手杀他,他都要见她……
★★★
一个月后,关内,君家庄。
成堆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一箱箱、一盒盒整齐地堆放在庄内的「朝露阁」,供主人玩赏。
「未来姑爷和庄主实在是太疼爱小姐了,送来这么多珍贵的衣料和珠宝首饰。」服侍君若兮的贴身丫鬟——拾月话中带着浓浓的羡慕。
依拾月看来,全天下除了宫中的后妃、公主外,再也没有别的女人比君若兮更好命喽!君若兮不仅有过人的美貌、疼宠她的父亲,现下又多了个英俊潇洒、武艺不凡的未婚夫婿,可以想见她的未来不仅一帆风顺,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的好命,如何不教人钦羡哪!
慵懒躺卧在软榻的君若兮轻应了声,对满屋子珍贵的衣料首饰提不起半点兴致。
「小姐,你一定要看看这个,这是姑爷特地派人送来的南洋珍珠,你瞧,每一颗不仅色泽相同,连大小也一致,姑爷要找来这满满一盒的南洋珍珠,肯定花费不少心力。」拾月捧着一盒珍珠到君若兮跟前赞叹,要她看看齐伯浚的用心。
「如果我的琉璃珠用完了,这盒南洋珍珠倒是可以暂代。」君若兮轻瞥了一眼盒中如弹丸般大小的南洋珍珠。
「小姐!你怎么能将这盒价值连城的南洋珍珠和惯用的琉璃珠相提并论?姑爷若是听到,肯定会很伤心。」拾月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君若兮竟然想把南洋珍珠拿来当兵器使,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是吗?」君若兮淡淡一笑,完全不在乎齐伯浚会怎么想,反正她对他只有深深的厌恶。
爹想要和「麒麟堡」共结秦晋之好,壮大君家庄在江湖中的声势。「麒麟堡」少堡主齐柏浚贪恋美色,且觊觎她已久,于是爹投其所好,双手奉上她这个仅剩美貌可利用的女儿。
君若兮想反抗父亲的决定,不愿齐伯浚成为枕边人,可是自一年前那夜练绝悄然离开后,爹震怒之下完全无法接受,尽管她特意让自己显得和练绝的离开无关,但爹仍旧无法轻易原谅,加上后来她暗示父亲,练绝可能逃到哪座深山,使爹派出的人马四处乱找乱窜,更加种下对她的怀疑与不满。
为了不让父亲看穿她的背叛,她仅能咬牙吞下所有的不满与不愿,接受父亲的安排,然后一再告诉自己,只要练绝过得好,只要练绝安然无恙,最终她会变得怎样都无所谓……
「当然,小姐,你再看看这些玛瑙,如果做成首饰戴在身上,一定会很漂亮。」拾月将南洋珍珠搁在软榻旁的小几上,再取来玛瑙。
「拾月,你别忙了,这些东西我会慢慢看。」君若兮不想再看这些她将以身体换取的珠宝。
「小姐,你累了吗?」拾月听她这么一说,才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的玛瑙,本来还兴奋地想取来羊脂白玉让她欣赏的。
「对,我累了,想歇会儿,你下去吧。」美丽的娇容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有气无力。
「小姐,你都快要和姑爷成亲了,怎么会在这几个月突然病了,且一直没能好转呢,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哪!」拾月拿起薄被盖在君若兮身上,担心君若兮嫁到「麒麟堡」后会被嫌体弱多病。
「我会的。」君若兮淡淡一笑,眼窝下有着淡淡的阴影,她疲累地合上眼,心里苦涩泛酸。
拾月告退后,君若兮睁开眼看着装饰华美舒适的卧房,种种陈设都像刻意显示对她的疼爱,可看在自个儿眼里却觉得讽刺可笑,这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用来欺骗众人的谎言!
再想到拾月所说的病,她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更加张扬,因为自己这病永远都好不了——
爹将对她的不满与怀疑化为行动,故意教导错误的内功心法要她练,倘若自己有丝毫迟疑、不愿就表示已经背叛,她想爹到时不仅会彻底毁掉她这个女儿,还会上穷碧落下黄泉找出练绝,且找到后将会反覆凌迟,使练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方能消去心头之恨。
她太明了父亲的想法与作为,所以不敢有任何犹豫,照着爹所传授的心法练武,且还特意练给父亲看,让他不再有所怀疑。
错误的心法愈练愈糟,伤及她的心脉,使她功力锐减,时常有气无力,最心寒的是,爹见了却笑着说这是练这门功夫必经之路,只要冲破这一关,武艺自会大有进展,要她无须担心。
从小到大,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遵照父亲的指示,连杀人也是,从未有丝毫迟疑,因为父亲是自己打从心里敬爱的人,也认为父亲绝对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疼爱她。可是自从她背地里偷偷违背父亲的意思后,渐渐了解不是这么回事,在父亲心中,只要她与名势、名利起了冲突,就是随时可以丢弃的。
她看穿他的谎言、看穿他的不在意,在悲伤之余仍得噙着笑容,顺从父亲的意思去做,以免他看出端倪来。
「一报还一报,我欠你的,已经还完了。」她轻声说道。
这一年,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便会偷偷在心中咀嚼他的名字、咀嚼当日的誓言,然后告诉自己,明日便可以启程到关外找他,实现当日承诺,如此反覆,一次又一次地自我欺骗,才没让强烈的渴望将心摧折,不教满腹相思啃蚀得她形销骨毁。
君若兮咽下满腔酸楚,素白的手覆在眼上,不让泪水流下,突然间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朝她射来,心里打了个突,移开手,猛地对上一双深邃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