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找到丁伯了,他被人打晕后扔在正阳门外的草丛里。”来人报告。
“咚咚呢?”他的心仿佛被人猛地捏住,吊在喉咙口处。
那入神情黯淡地摇摇头。“丁伯说有人在老槐树筋衙用木棒袭击他,他被打晕前看到咚咚姑娘满脸是血,但我们没找到咚咚姑娘……”
焦元广满脸的凝重,黑眸闪动着冰冷的寒光,臂膀的肌肉绷紧,牙关紧咬,比了个手势。“你引路,我们改道城南,出正阳门!”
又对另外一个男人说:“你回去告诉广大爷,继续全城寻找,日落时我没有回来就报官府。”
马车转向,一路急驶赶往正阳门而去。
“天海哥,有人想害咚咚姊……”袁玥哽咽着抱住洪天海。
洪天海搂着她安抚道:“别哭,我们一定能找到她!”
“停车!”她不间断的啜泣和笼罩在车厢内的焦虑与担忧,使焦元广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他厉喝一声,车应声停在路边。
他挪到车外,对宝儿说:“去,坐到车后去!”
宝儿立刻下车,跳到车后的货板上坐着,而他早先的位置让给了他的主人。
“走吧!”他一声令下,马车启动,并快速往城南奔去。
在城门外拐角处,那个卫士指给他们看了发现丁伯的地方,那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焦元广看了看有明显压痕的灌木,让马车在城门下等待,自己则往城楼走去。
洪天海和宝儿自然紧跟着他,袁玥坐在车内等候。
守城官兵得知是焦大少爷,自然不敢怠慢,忙着提供消息,可是早上因进出城门的马车太多,他们说不出具体的东西,但焦元广不放弃,再找中午当班的士兵打听,终于从他们口中得知一条有用的线索。
正午时分日头正辣,进出商旅很少,因此他们记得曾有辆单驴小马车出城。之所以记得它,是因为赶车的男人很独特,酷暑天里居然戴顶毡帽。
“那辆车上拉着什么?”焦元广嗅到了猎物的气息,警觉地问。
“没什么,满车都是牲畜吃的草料。”
“可知他往哪儿走了?”
“廊坊。”
焦元广直觉这条线索很重要,他立刻谢过那些官兵,出城往廊坊赶。
廊坊就在正阳门外,是朝廷新开发的日用商品集散地,焦府在此地也有分号。这里人口混杂,店铺林立,居民多是由南方各地移迁来京的手工业户,但在它的外围,仍是一片片未经开发的荒郊野地,那里杂树成林,罕有人迹。
绕过繁忙喧闹的集市,马车进入荒凉的郊外,为了保证没有遗漏,他们在树林外下了车,分散开仔细地往荒野树林里搜寻。
四周很安静,夏日的风带着无法消除的热气懒懒地吹着野花灌木,在太阳的曝晒下,枯草断木干燥易脆,跺在上面不时发出‘啪啪’声响。
当焦元广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一片小树林走时,忽然听到高一声、低一声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难道除了袁咚咚,还有别人遭了难?焦元广惊诧地往那里跑去。
拨开树叶,他看到一个隆起的草堆上躺着一个干瘦的男人,那男人双手被缚于胸前,头上的毡帽歪斜着,仿佛临时被套上的,一看到他出现,那可怜的男人立刻哀号。“有人来了,快放了我吧!”
焦元广身侧响起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洪天海,他正大步往那男人走去。
“等等——”他大声阻止他,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惊呼。
“天海哥!”
草堆后的灌木丛一阵摇晃,竟是袁咚咚从里面钻了出来,她欣喜地叫着往洪天海奔来,可是当看到从另一侧走出的焦元广时,立刻张开手臂转了向。
“元广?我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她毫不掩饰惊喜地喊着笑着向他奔来,焦元广快步迎上去,在半道接住了她,仿佛稍不留神她又会消失不见似的紧紧地抱着她。
“老天,咚咚,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快急死了!”他抱高她,让她双脚离地,让她的眼睛与他的持平,他要好好把她看个仔细。
当他看到了她额头上的伤口,目光瞬间变得冷酷无情。“是谁伤害了你?”
“就是他,那个蹩脚男人,在胡同里,他忽然窜出来用大木棒打倒丁伯,又打我。喔,丁伯呢?他怎样了?我醒来就没有看到他?”
“别担心,丁伯已经被送回家了。”焦元广安慰她。
“那就好。”她缓缓松了一口气,正想趴在他肩上,却想起另外的人。“天海哥——小玥,你也来了?”
她惊喜地喊,焦元广将她轻轻放下地,看着她飞快地跑向那个女孩。
袁玥和洪天海很快就将她围住了。
洪天海的心情十分低落,再次目睹她与焦元广之间真挚浓烈的感情,无疑让他悲伤。也许,这就是命!
起码还能做她的哥哥,也算是一种慰藉!
“天海哥,我想回去找你,告诉你……”
“不用再说了。”他轻拍她拉着自己的手,眼眶发热地说:“经过这次事件,我看得出焦大少爷对你的真心,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做你的哥哥!”
“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哥哥!”得到他的谅解,袁咚咚心头最大的石头落了地,她冲动地投进他宽厚的怀里,给了他一个纯洁而热烈的拥抱。
洪天海微笑着对满脸是泪的袁玥伸出另外一只胳膊,她立刻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颈子,颤抖地说:“天海哥,我爱你!”
洪天海的眼眶湿了,他低下头,在两个他最爱的女孩头顶分别落下一个吻。心情豁然开朗:拥有此生不渝的亲情,不是比什么都可贵吗?
“咚咚,你、你居然用这招对付他!”洪天海赞许道。
然而,一声惊呼将激动相拥的三个人分开,回头看,焦元广正面对那个男人发愣。
“丫头,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做了,快放了我吧!”男人跪在地上磕头作揖。
这情景让焦元广等人全都一头雾水:这里到底谁是受害者?
袁咚咚走过来。“放你可以,你先把所作所为说清楚,否则你就这样走吧!”
“你明知我裤腰带没了,呃……好吧,我说……”男人头顶的毡帽落在地上,露出油光光的秃顶,吞吞吐吐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他是焦府鲁四姑的远房表亲,近日才从外乡来京,本想投靠四姑,可被她要求先做件事,就是把对她在焦府地位威胁最大的袁咚咚弄走。年过四十尚未娶妻的他得知弄走的是个小姑娘时,便起了歹意,想占其为妻。
今日得到四姑的传讯要他动手,他就在老槐树胡同设下埋伏,打晕赶车人,若非姑娘反抗太强,他也不会一棒子打得她头破血流,随后他将晕过去的两人拉出城外,换了早先备好的驴车,再把没用的老人扔下。
听完他的讲述,焦元广好奇地问:“你的裤腰带是怎么到手上去了呢?”
男人满脸赭红,垂下了头,支吾不语。
“我来说吧!”袁咚咚道:“到了荒郊野外,他以为我还昏迷不醒,就动了邪念,我趁他解腰带时拉着他的长衫套住他的头,再用他的腰带捆住他的手。哼,这可是天海哥打小数我们的绝招呢,没想到这个蠢蛋让我有了用武之地。”
“够了!”听她差点儿被人蹭蹋,焦元广只感到怒不可遏。如果那时她仍昏迷不醒,那后果会怎样?他不敢去想!
扯下男人手上的腰带摔在地上,他厉声说:“就凭这一点,你活罪难逃!”
言毕,他手一挥,招来几个护院。“把他交给官府!”
回程的马车上,袁咚咚跟袁玥和洪天海不断说着话,只有他一言不发。
直到车子在东大街的芙蓉饭庄门前停下,袁咚咚想跟随他们下车时,他才一把抓住她,对洪天海说:“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洪天海理解地点点头。
“可是我还没有见过新的芙蓉饭庄。”袁咚咚抗议。
焦元广一根手指封住她的声音。“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马车再次启动,当车帘被关闭后,袁咚咚立刻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焦元广以激情和炽热的亲吻将他的恐惧、担忧和爱意一一释放。
“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他在她耳边低语。
“不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她喘息地回应。在昏暗的车厢里,在他深情的怀抱里,她看见了无数颗闪亮的星星正将她未来的人生照亮。
尾声
午夜清月,暖风习习。
袁咚咚独自坐在凉棚内享受着静夜,凉棚三面是盛开的花朵,正面是绿波翠叶上娉婷起舞的娇艳荷花,头上蔓延着长青藤植物。这是焦元广特别为她搭建的避暑之地,坐在这里,她觉得平静而满足。
现在焦府内已经没有让她害怕的人或事了。
那天,当他们回到焦宅时,焦元广要找鲁四姑,焦老夫人说:鲁四姑几个时辰前向她告老还乡,她已经同意让她走了。
本来焦元广想追回她问罪的,但得知详情后的老夫人劝阻了他。认为不管怎么说,鲁四姑伺候了自己一辈子,现在老了,让她返乡安度晚年算了。
袁咚咚也认为并未造成太大伤害,因此不希望他再穷追不舍,于是他放弃了。现在,宅里大厨房是丁妈在主事。
月影下出现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睛因为看到他而绽放出动人的光彩,但她没有移动,只是高举起双臂,迎接自己的夫君。
她的夫君没有让她失望,他走近,将她抱起,移放到他的腿上。
“累吗?我的新娘大厨?”他轻咬她的耳垂。
她怕痒地躲避他的嘴。“不累,今天的宴席幸亏有袁玥和天海哥来帮忙。”
“是啊,没想到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做菜也不错。”他的嘴辗转于她的耳朵和颈项间。“不过谁做的美食都不及我娘子那道‘百合玉带伴永生’更合我意。”
“真的?你吃了吗?”她转动着头去迎接他捣乱的嘴,感觉越来越躁热。“你一直都在跟人应酬,我以为你没吃呢!”
“我当然要吃。”他拉低她的衣领,轻柔地抚摸她细致的颈部,那里的一切与他当初想像的一样美好,甚至更美好。“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夜,那是你送给我的新婚贺礼,对不对?”他的声音出奇沙哑,袁咚咚的身上窜起一阵颤栗。
“对,是我们的大婚之夜。”她口干舌燥,四肢发软。
“你用了天地八灵,对吗?”他的嘴吻过她的额头,那里的伤已经好了,但还有点凹陷,然后再缓缓地栘到她挺直的鼻梁,而他的手越过她的锁骨,继续往下。
“是的,我用了。”她喘着气,抱怨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
“怎么了?你喜欢厨艺,我喜欢美食,我们谈这个不是很合适?”他惊讶地看着她,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而且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那道菜的命名是否代表着你是百合,我是玉带,我们会相伴永生呢?”
她倒抽一口气,因为他的手指碰到了她敏感的地方,她倒向他。“没错,你是百合,我是玉带……”
“不对,你是百合,我是玉带。”他冷静地纠正她,但声音里带着笑意。
“真是的,那不是都一样吗?”她用双手抱住他的头,略微直起身来,想看清他是否在笑,可是他的表情认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极度的懊恼与困惑使她秀眉不展。“你想新婚之夜一直都跟我说美食吗?”
他的嘴角抽动,似乎在克制着笑意。“那你认为我们该说什么?”
“说……”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反正不是说美食。”
“当然不是。”他点头表示赞同,认真地问:“美食是用来干嘛的?”
“吃的。”她诚实地回答。
“正是。”他轻声附和着,将她的唇衔住,深情的低喃消失在她口中。“而你就是我的美食。”
这是个饥渴、吞噬的吻,袁咚咚空虚的部分被填满,她觉得自己正被融化。
“原来你知道。”在激情的空隙里,她伏在他肩头叹息。“你又在戏弄我!”
“咚咚?”他诧异地抱起她,而她回他一个令他心醉魂迷的笑容。
“我不怪你,谁教我总是后知后觉呢?”她轻抚他的面颊。“第一次见面,你 :说我的食物不伦不类;第二次见面你假装悔过跟我订契约;现在,你假装跟我说美食……你真是个骗子,不过,我还是爱你!”
他的嘴再次覆盖了她的,而她立即被带人那燃烧的火焰中,直到为了呼吸不得不抽离对方。“噢,这才是我们今夜要做的事!”她伏在他肩上满足地叹息。
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那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随后,他抱起她,走进他们的祈房。
夜更深,情更浓,浓情蜜意中,温柔浪漫的新郎用各种方式告诉他的新娘——今夜,是爱情的飨宴,他不会错过任何一道美味佳肴!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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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记忆 华甄
传说饕餮是龙的儿子,长相似狼,特别好饮食。所以古代的炊具和钟鼎、祭器上多雕刻着他的头部形状,作为装饰,而后世则把贪吃的人称为饕餮之徒。
不过旧时代,对饕餮之徒的称呼是带有贬义的,认为那是好吃的恶龙。现代人对这个词义的理解趋向中性,甚至带有诙谐。
接到这个新套书的企划时,我第—个感觉就是正对了我的胃口。
我算不上是老饕,甚至连美食家都不能算,不过我很喜欢自己动手做饭、烧菜,也喜欢收集食谱,或看厨师忙碌。
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袁咚咚’是有故事原型的,那是我幼年时认识的一个小姊姊(可惜忘记了她的名字),一个长得非常甜美、温柔的姑娘。
那时,我寄住在—个小山村,食宿都在学校里,照顾我的老师是位漂亮的女老师,个子小小巧巧的,说话温温柔柔的。
她有个一岁多的孩子,为了专心工作,她将家乡的侄女接来同住,于是我认识了这位小姊姊。
小姊姊长得很美,白里透红的肌肤,圆圆的脸上有对总带着笑的眼睛,不爱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做事、安安静静地走动。在我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她休息或玩耍,而那时,她的年纪大概也就是十三、四岁。
每天我们放学回来,都能看到她在屋檐下做针线,或者用小炉子烧火做饭。
那时我不知怎么搞的,肚子饿得特别快,见到什么都是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