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个萧瑟的季节。
于茉心,一个阳光的女子。
偏偏她最喜欢秋天,喜欢把秋天妆点阳光、描绘热情,把秋天幻化成晚霞般璀璨、把秋天变得不像秋天。
就在夏秋递嬗的某个早晨——
浓浓的咖啡香气飘散在一间不大的咖啡屋内,而于茉心就站在咖啡机旁为客人的咖啡奶昔雕花。
近距离看看,原来是片撒上焦糖粉的叶子,焦糖的咖啡橘让这片叶看来更具秋的气息,就如咖啡屋的店名──秋茉咖啡,可见老板有多喜欢秋天了。
精美的雕花大功告成后,她便将咖啡端到一位男客人面前,“请用,您的烤三明治就快来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对方客气的对她笑了笑。
“那您慢用。”于茉心又回到柜台,盯着烤箱内的吐司。
店员小芳来到她身边,一边磨着咖啡豆,嘴角画出一弯暧昧的弧度。
“瞧你,那是什么表情?”于茉心瞅了小芳一眼。
“茉心姊,我是为你开心。”小芳拉近她,指着刚才那名男客人,“看见没?他这一个月来天天来报到,我还真想颁给他一张全勤奖状呢!”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人家来吃早餐,如此而已。”于茉心认为是小芳大惊小怪。
“呵!就算是山珍海味,同一样东西吃超过三天也会腻,但他可是吃了整整一个月呢!”小芳觉得是于茉心神经太大条了。
“你不会想成是我们的咖啡太好喝、三明治太可口,所以让他百吃不厌,干嘛胡思乱想呢?”于茉心宁可将心思放在开发新的点心上头,至于其他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看样子茉心姊是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们就来看谁说的才对。”小芳对她做个鬼脸。
茉心见状忍不住失笑,想起小芳去年高中毕业时来她这里应征工作,虽然她们才相处一年多,但彼此非常投缘,可说是无话不谈。
“好吧!那我就等着看。”于茉心勾起唇,笑得迷人。
不一会儿,吐司烤好了,一做好三明治她立刻送给那位男客人,“先生,餐点好了,请慢用。”
“小姐,能不能给我你的电话号码?”男人腼地问,等了足足一个月,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口。
“电话号码?”于茉心一惊,随即笑了笑,“我的电话就是店里的电话,您如果对咖啡或点心有什么意见的话,欢迎您来电指教。”
说完,她便回到柜台里,见了小芳已是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小芳当然也听见了,这下可得意了,“看吧看吧!我猜对了是不是?”
“是是,你很厉害,好不好?”于茉心偷偷瞧一眼那位男客人,嘀咕着,“为什么突然跟我要电话呢?”
“哎哟!你长得那么漂亮,男客人不跟你搭讪才不正常呢!”小芳掩唇一笑。
“你再胡说,我——”
于茉心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立即接起,“喂。”
“茉……茉心……”电话里传来阵阵啜泣声。
然而她还是听出对方的声音,“您是钱妈妈?”
“对,是我。”听着茉心温柔的话语,钱母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您是不是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是碧莲怎么了?”钱母一向很开朗,茉心从没见过她如此。
“碧莲……碧莲她自杀了!”钱母哭得更惨了。
“啊?”茉心的嗓音突然走调,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她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
“幸好发现得早,已经救回来了,可是……可是我好怕她会再度想不开。”女儿大学毕业后爱上一个男人,对他掏心掏肺,哪知道对方是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对她既无心又无情,可女儿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这会儿才会想不开。
“是为了那个刘光邺?”于茉心紧握着话筒的手控制不住颤抖着。
“对……”钱母捂着嘴,难掩哀戚。
“他有去看过碧莲吗?”
钱母摇摇头,无力地说:“没有。”
“为什么不告诉他,再怎么也该让他知道女人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碧莲是她最要好的大学同学,她怎能容忍好友被坏男人欺负?
“说了,碧莲急救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电话骂他一顿,但他却……他却说是我们碧莲硬缠着他,他想甩都甩不掉。”为这种男人自杀,她还真替女儿不值呀!
“钱妈妈,您别难过,我会再打给他,不是要留住那个烂男人,而是要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没用的,之后他就关机,已经找不到人了。”钱母苦涩一笑,“否则我想碧莲若能听见他的声音,也能快点醒来。”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找到他,就算是用拖的我也要拖着他去向碧莲道歉。”又安抚钱母几句后,于茉心这才挂了电话。她随即对小芳说:“店里让你照顾一下,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儿?”小芳刚刚已听出些端倪,“是钱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于茉心拍拍她的肩,强颜欢笑着,“我会尽量在下午茶时间以前赶回来。”
她褪下工作围裙,拿了皮包便冲了出去,那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客人见她就这么跑了,忍不住上前问:“她怎么了?该不会是我刚刚说错话,还是……”
“呃,不是的,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出了事,她急着去看,您继续慢用。”小芳礼貌的解释道。
“那就好。”他这才放心的坐回位子。
然而,冲出咖啡屋的茉心看了看表,心想这时间那个烂男人不是在睡觉就是醉死在俱乐部里,但不管他在哪里,她都非找到他不可。
* * *
俱乐部总是愈夜愈热闹,而白天总是紧闭门扉,若非熟人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茉心方才直接去刘家找人,管家说他整夜没回家,于是猜想他还待在俱乐部里,她立即转往俱乐部。
站在俱乐部大门外,她直往门缝里瞧,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外墙上又遍寻不着电铃,她于是上前敲门,希望有人能出来应门。
过了好久仍无人回应,于茉心再次捶着门板,拉开嗓音喊道:“开门,要不然叫刘光邺出来也行。”
里头的人对她的叫唤声压根充耳不闻,她索性坐在阶梯上等待,想到碧莲的处境,她不舍的红了眼眶……
约莫半个小时后,俱乐部的大门终于开启了!
她立刻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位长相出众、身材挺拔的男人。
两人相视一眼,那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幽光,但他什么都没说,举步便往前走。
茉心则赶紧走上台阶,想推开门却发现门又被锁住了!
“等一下。”她回头喊住与她错身的男人。
季傲白顿住脚步,回望她一眼,“有事?”
“你是这间俱乐部的保镳吧?快点开门让我进去,我要找人。”她回头指着大门。
“保镳?!”他看看自己,“我像吗?”
“难道不是?”于茉心无措地皱眉,“就算不是好了,能不能请你带我进去,我急着要找一个人。”
“谁?”他双臂抱胸问。
“刘光邺。”她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他冷哼,语带不屑,“你是他的情人?居然追到这里,厉害。不过我奉劝你还是算了,谈感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最后才来要求负责岂不可笑?”
“你是什么意思?”于茉心瞠大眸子。
“听不懂就算了,只有笨女人才会执迷不悟。”撂下这话之后,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她冲到他面前挡住他,“这么说你认识刘光邺了?”
“没错。”季傲白眯起眸。
“原来是一丘之貉。”她狠睨他一眼后迅速转身就走。
“喂喂喂……”他脸色骤变,一个箭步追上她,冷睇她带有愠色的小脸,“负你的是刘光邺,别把我扯进去。还有,女人还是温柔点好,男人对张牙舞爪的女人是不会感兴趣的。”
“我其实很温柔,但是要看对象是谁。”于茉心扬起下巴。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清楚的看见他那张冷酷俊美的脸庞,深色瞳眸中偶尔闪过魔性的光影。此刻他正居高临下勾视着她的眼,高傲得不可一世。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从俱乐部里出来,那人直接走向季傲白,“他醒了,吵着要你送他回家。”
“那家伙真是!”他眉头蹙起,瞟向眼前的女人,“跟我来吧!”
茉心非常意外他会这么说,才回神发现他已往里面走,“等我一下。”
走进大门,眼前是通往地下室的长长阶梯,梯两旁的墙全贴上亮彩砖,在投射灯的照耀下渐层地变换颜色,教人看了眼花撩乱。
走下阶梯转个弯后,里头竟是一片阒暗,只有盏引路的微光,这与她想像中的俱乐部差异颇大。
季傲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放慢脚步的茉心,“你第一次来这里吗?”看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就明白她并不属于这种地方。
“对,我第一次进来,这里为什么这么暗?”以前她都是陪碧莲到门外而已。
“现在还没营业,没必要为了迎接你而灯火大开吧?”瞧她那傻呼呼的样子,到底要找刘光邺做什么?
第1章(2)
拐了个弯后,直到一间包厢前,他才停下脚步指着里面。
茉心迟疑地问道:“他在里面?”
“没错。”季傲白推门走了进去,顺手打开电灯,瞧着瘫在沙发上直对着他傻笑的男人。
“刘光邺,有个女人来找你,快清醒过来。”季傲白上前拍拍他的脸。
刘光邺望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当目光对上茉心愤懑的小脸时,猛然吓醒过来!“于……于茉心……”
“这么看来你并没醉死。”她立刻上前,纤细的手抓住他的衣领,“你快起来,跟我去医院。”
“干嘛?”他抽回手,故意赖在沙发上,“我不去,你问她要多少,我开支票给她,叫她别再缠着我了。”
“支票?!你以为她没有这张支票会饿死吗?”茉心再次抓住他的胳臂,“她为你自杀,你至少该去关心一下。”
“关心之后呢?”接话的人是季傲白,他双臂抱胸望着她,“若要为朋友出头,是不是该问问她需不需要你这么做?”
“什么意思?”她转向这位看来不可一世的男人。
“难道你要他回到那女人身边吗?”他目光如炬地瞅着她。
“当然不是,就算他愿意,我也不肯。”碧莲值得更好的男人疼她、爱她,而不是刘光邺这个烂男人。
“既然不是,这么做是不是太多余了?要让你朋友心底重新燃起希望,或是要她再自杀一次?”季傲白表情冷然,连说出口的话都是这么冰冷残酷!
茉心顿觉胸口彷佛有冷风扫过,冷不防打了记哆嗦。
“你怎么这么说,就算要结束,也要诚挚地向对方说声道歉,难道这是多余的?”觑了眼他可恶的表情,茉心的拳头不自觉地紧握。
“道歉?!”季傲白阒暗的眼底有着不以为然,“爱情为何到最后都变成了道歉?既然这么怕受伤,就甭谈感情了。”
瞧这女人一脸怔忡的模样,还真是有趣,是不认同他的话,还是觉得他说的太有道理了?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居然还想插手别人的感情事,若不是太自以为是,就是太无聊了。
“谁要跟你谈这些大道理?反正你们是同一挂的,当然会为彼此说话,我一点都不想听。”她转向没种的刘光邺,“你走是不走?”
“不走。”他可是铁了心,“拜托你跟她说一声,别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烦都烦死了。”
“你真不去?”瞧这两个男人一搭一唱的,她被堵得哑口无言。
“对,请你也快离开。”刘光邺因为宿醉而头疼,直揉眉心。
茉心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只不过要他去探视被他抛弃到连命也不要的女人,有这么困难吗?
“你就是不肯放弃?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奇怪的女人。”季傲白噙着抹兴味的笑,一步步逼近她。
她猛地后退几步,惊疑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我现在是在处理他的事,与你无关。”
“真的那么喜欢干涉旁人的感情事?”他一双带笑的眼弯成一道弧,“既然如此,何不自己去谈场感情,例如……和我,我保证我会是个好男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这男人的眼神太逼人,透露的诡谲光影让她的心口震了下,看来他和这个欠扁的刘光邺还真是有得比了。“哈!还真谢谢你了,我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你们先管好自己对这个社会比较有意义。”
“既然你不要,还想继续赖在这里吗?”他仔细探究着她。
“我既然来了,一定要带他过去。”不能就这样放过刘光邺,他最起码要亲自去向碧莲道歉,否则太便宜他了!
说着,她便上前拉住刘光邺的胳臂,“你别装死,快起来,你快起来——”
刘光邺也火了,他虽然醉了,但是力气还是有的,于是往她的衣领一抓,而后传来喀喀两声,她衣襟的钮扣被扯落了。
茉心顿时愣住,不知所措,这时一件外套落在她肩上。
“你就死心吧!”原来是季傲白及时将外套褪下披在她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她看看季傲白又看看刘光邺,显然被这样的情况吓到,双手紧抓着外套,声音也为之颤抖。
“为什么?”季傲白半眯起眸,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原因就在你不该多管闲事,他们的事就让当事人自己去解决,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她眯起一对水眸。
“季傲白。”
“季先生,看在这件外套的分上,我只想劝你几句,不要跟在刘光邺身边,更不要以欺负女人为乐。”接着,她又把目光重新摆在已快醉死的刘光邺身上,“假如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去看看她,如果你不怕报应那就随便你了。”
丢下这话,她便循着原路跑出俱乐部,胸口好闷好闷。
直到大门外,重新站在阳光底下,她深吸口气劝自己,“刘光邺的心根本就是黑的,就算真抓他去医院,又能弥补什么呢?”
只不过那个叫季傲白的,这么说究竟是何居心?低头看着肩上的外套,她开始懊恼不知道该如何将衣服还给他。
算了,还是回去换件衣服,赶紧去医院探望碧莲,劝她早点把那个负心汉忘了。
* * *
茉心坐在病床边看着好友平静却苍白的睡颜,不禁又想起刘光邺可恶的嘴脸。
“茉心。”突然,她听见碧莲喊她的声音。
“碧莲!你醒了?”她赶紧握住好友的手,“觉得怎么样了?”
“你来了?”碧莲露出一抹笑,虚弱地说:“可以再见到你真好。”
“傻瓜,你如果敢再这么做,我就跟你绝交。”茉心故意板起脸,掩饰内心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