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的焦虑奔波,忧心如焚,不都是为了他吗?
他们从未像今夜这样激狂,恨不得将外面的冷风寒雨都暖得滚烫。
直到释放了全部的热情之后,两人依然贪恋着彼此的气息,舍不得放手。
这夜的柔情是属于他们的,这夜的宁静也是属于他们的。
这一夜,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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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相偕走下楼时,铁雄和郭跃正在楼下喝酒,听到动静,郭跃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陛下,丞相,起这么早?”
聂青澜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子。李承毓倒是不介意对方的戏谑,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拉到桌边,“郭跃,这一路辛苦你了。”
“差点没脸见您。女皇出了宫就不听人劝,早知道,真不该接下这个苦差事,陪着她出宫。”郭跃故意大叹,“老铁,以后我看你陪着女皇比较好,我留下来陪丞相。”
铁雄白他一眼,“休想。”
聂青澜坐下来,“到底京城中现在的情况如何?如今我们两人都出来了,谁在镇守那里?公冷侯爷吗?”
李承毓神秘地一笑,“谁也没有,那里现在是一座空城。”
“什么?”聂青澜惊道:“京城乃是一国咽喉,你就这样把它拱手送人?”
“上官荣要它,我便给他,避免了锋芒碰撞,又有何不好?”
他淡淡说笑,招手叫来伙计,要了早饭摆在桌上,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解释,“公冷安另有任务,所以不在京城。”
她不禁追问:“什么任务?”
“策反端木虬。”见她瞪着自己,李承毓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司空晨可以使用反间计,我就不能用离间计?”
“端木虬老奸巨猾,怎可能轻易被策反?”聂青澜深知这其中的难度,“他这次出京,和上官荣一起闹事,肯定是下定决心,要说动他谈何容易?”
“我们去说当然不容易,由公冷安去说就好办的多,他们之间是儿女亲家。”
她可不同意他的观点,“端木虬可不是讲情面的人吧?若真有顾虑这个儿女亲家,当初就不该跟着上官荣造反。”
“好了,这里面的事情自有我和公冷安去处置,你就不要操心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昨夜没让你好好休息,肚子咕咕叫得我都听到了。”
此话一出,聂青澜又羞又恼,在桌子下面踹他一脚。
铁雄站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郭跃也识趣地说:“我也去瞧瞧弟兄们吃早饭了没有。”
两个贴身扈从都走掉了,她又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下,“一定要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吗?你总说不要让我忘了身份,你自己倒是常常忘了庄重。”
李承毓笑着亲了一下她额头,“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忘形了,只怪太久不见你,一心只盼着赶快找到你,生怕路上出意外,让咱们错过了。”
“你知道我在往回赶?”
“想都能想得到,你若知道京城被围,肯定在恒河城坐不住。”
聂青澜侧目打量他,他的神色很悠闲,眼前的那碗粥明明味道一般,他都还能细细品味,全然不像有大敌当前的样子。
“承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她狐疑地看着他。
京城被围,他却跑了出来,到这里与她会合,女皇丞相都不在京内坐镇,前后又各有两大强敌夹击,他怎么还能这样轻松惬意?
“没有。”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赶快吃完早饭,我们还要想一想,如何让司空朝的大军再回撤一些。忘了告诉你,泾川的百姓已经搬得差不多,那块土地我可以让回给司空晨,他没了借口,也就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原来真的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就能搬完?”她呼了口气,“那你当初为何还要讨三年?”
“多要一日是一日,司空晨说得对,那不过是我的缓兵之计。泾川这块土地原本是块荒地,是我们血月人把它变成现在的良田,为什么要我们拱手送还?不仅住在那里的百姓会心有不甘,就是我自己,也很不情愿。”
李承毓的手指玩弄着她鬓边垂落的秀发,眼中的精明却似闪耀李星子,竟让她看得有些生疏了……
两支队伍合拢的时候,聂青澜见李承毓和铁雄在说悄悄话,便扬声问道:“有事吗?”
例转头一笑,“没事。”那笑容灿烂得可以。
但聂青澜总觉得心中还是有一座山压在那里,推不出去。
李承毓没有让所有的人马往京城的方向走,而是开始向恒河城后退。
“恒河位于几处战场之中,有城池做为据守,指挥四方,会比较方便。”李承毓如是说。
聂青澜对于他不急着夺回京城很是不解。既然公冷安去劝降端木虬了,那上官荣一个人有什么难打的?
恒河城的总兵张诚对聂青澜去而复返很是诧异,再见到李承毓居然也来了,更是大惑不解。
“丞相怎么和女皇一起到恒河城来了?难道京城……”
“京城失守。”看他脸色大变,李承毓笑说,“若说我是带着女皇来投奔你的,你是不是要笑我们无能了?”
“丞相真是开玩笑,属下不信您会让京城失守。三年前,司空朝的大军压境在恒河边上,上官老候爷被青龙将……哦,陛下您打得一败涂地、颜面扫地,幸亏丞相出奇兵,才救回老侯爷,还俘获了敌方上千人……”
“过往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他淡淡打断了张诚的歌功颂德。
聂青澜却听出了一个意外。“那一仗……原来是你领兵?”
她当然记得那一仗,郭跃一干人就是在那一次战役中被俘的。她曾命自己人去打探对方的领兵名,得到的消息却是:对方自称是白虎上将,无名无姓。
此时望着李承毓优雅无害的笑容,还……真像是一只慵懒的白虎。聂青澜忽然觉得有点心悸,当时听到“白虎上将”这个称号时,她本能地觉得“白虎”一词是针对自己这个“青龙将军”的外号而来。可惜后来交战,虽然两军屡有交锋,她却始终没能见到这位白虎上将的真面目。
但凡和他的队伍交手,不仅她的阵法全不管用,司空朝这边也往往损失惨重,让她不得不对这人留了心,后来此人忽然从战场上消失,又让她费解不已。
在张诚为他们准备的厢房内,李承毓握着聂青澜的手,觉得那里的温度忽然变凉了,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试图为她增加热度。“怎么好像忽然变得不开心?”
她抬起眼睑,注视着他,“承毓,我觉得我对你实在了解不深。”
他从未对她说过他曾以白虎上将之名领兵,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一个押运粮草的校尉小官而已。虽然后来发现他对她的阵法研究精深而通透,但也未曾把他和白虎上将联想在一起,因为在她眼中的白虎上将,不仅为人神秘,而且行事狡猾,一旦抓住机会,绝对可以做到冷血无情——与她面前这个博爱仁义、忍辱求全的李承毓,完全不像同一人。
“你是怪我没有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你吗?”李承毓轻笑着,“过往之事我真的不想再提,那时候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上有多少生死仇怨都不由自主地结下了。你刚到血月时,对我心存敌意,我若是告诉你,你更不会信任我。”
“那为何后来不告诉我?”聂青澜的脸色冷了下去,“还怕我跟你秋后算帐吗?”
“……后来我若说了,只怕会伤了我们的感情。”他慨叹的垂下长长的睫毛,琥珀般清澈的金眸也染上了忧郁的灰色。
他哀伤的神情触动了她心底的柔软,霎时又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于是放柔声音说:“……你还是应该告诉我的。那郭跃他们,是不是你救的?”
“先皇是想杀他们没错,但是我自觉两手血腥,已杀了太多司空朝的人,心中对你满是愧疚,若能帮你一点,就帮一点。所以……趁着太上皇病逝,我请先皇免了他们的死罪,将他们留置在血月,也算是……为你做件事情。青澜,你若是现在为了这件事和我生气,我真的无话可讲,但我还是那句话:各为其主,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聂青澜说不出心中是气恼还是怜惜,他说的当然没错,“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她不是杀了许多血月人?
见他这样低声下气地和自己解释,她心软了,靠在他肩头上说:“我不是怪你过去在战场上的事情,只是气你为何瞒我这件事这么久。我在你面前毫无保留,你却要隐藏你的秘密,这岂不是不公平?”
李承毓见她的态度软下来,展颜笑道:“好了,这不是说开了?我在你面前还能有什么秘密?你去休息一下,这些天你大概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看你的眼圈都是黑的。”
“你不也一样?”她不放心地说,“京城的事情也不见你操心,公冷安那边的消息什么时候能送过来?你和他说好了在恒河这边等消息的吗?”
他推着她去床边,“你先睡一觉,一觉睡醒,便什么都清楚了。”
她无奈地被他推上床。“你不一块休息?”
李承毓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我若一起上床,你可就别想睡觉。”
“不正经。”她轻啐,耳根子又发热了。
他笑着放开手,恰巧铁雄在外面敲门,他便开门出去讲话,怕吵到她。
聂青澜迷迷糊糊的,也真是累了,原想躺在床上小寐一阵,不小心还真的睡着了。
一觉睡醒,李承毓不在房内,她觉得口渴,便去桌边倒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小声说话,仔细辨听,似是张诚和铁雄——
张诚问:“这件事,要不要和陛下说?”
铁雄回答,“丞相不许告诉陛下。”
什么事情承毓不想让她知道?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只听张诚压低声音又说:“可是陛下早晚会知道的。我看陛下对司空朝人还是不忍下手,若是让陛下知道丞相设的计策,会不会和丞相翻脸?”
“她已是血月的女皇。”铁雄说话总是这么简洁,却听得聂青澜心头一惊。
李承毓设了什么计策?和司空朝有关,又不让她知道?
第16章(2)
她在房内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声音远了些,便悄悄开门出去。
“张大人。”她跟上张诚的脚步,笑吟吟的,让张诚一愣。
“陛下不是在休息?”
“睡得够了,就起来了。张大人是要去办丞相交代的事情?”
她故意漫不经心地问,张诚很明显的全身僵了下,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她轻叹,“我刚才已经和承毓发了脾气,为什么事事都要瞒着我?当初在霍山我已经和司空晨决裂,这一次在恒河城一战,我做的牺牲还不够大?就算是我心软些,但我的心总是向着他的。他做这些事情却还要防备我,真让我生气。”
张诚讷讷地说:“陛下……丞相也是好意,大概是看您最近太累了,想让您休息一下……其它事情,交给我们办就好了。”
她再叹一声,“他总说怕我累着,我有你们帮我分担,怎么会累?只是这回这件事如果办不妥,后面才真的有得累。”
张诚笑了,“陛下放心,上官侯爷既然肯弃暗投明,帮着我们去引诱司空晨入京,想要抓住司空晨,指日可待。”
心底赫然像是被闪电劈开了一道缝,聂青澜陡然明白了李承毓的计策。唇边的笑容在这一刻冻结,她丢下茫然的张诚,旋风般回身去找李承毓。
李承毓刚刚走回到房门口,就见她奔回,笑道:“正想你怎么不在房中,去了哪里?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聂青澜站在他面前,冷冷凝视着他,鼻翼中发出的粗重呼吸,让两人的气氛有一点冷凝。
笑容逐渐收敛,他是个何等聪明的人,望着她的神情,便了然了。
“你都知道了?”
“你要抓他?”她反问回应。
他噙着一丝冰冷的笑容,“确切地说,是他一直要逼我死。”
她按住隐痛的胃部,“所以……你也要置他于死地?”
“我不能一直等死,青澜。”他伸出手去,像往常一样帮她按住她不适的胃,“他是横亘在我喉中的一根刺,相信我对他来说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只是在比,谁能先把对方从自己的要害处拔去。”
“……你们疯了!”她甩开他的手,陡然变色,“你们之间从哪里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因为你啊……”他幽幽笑着,“我们都想得到一个完整的你,自然不希望对方继续存在。”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森寒得隐含杀机,聂青澜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承毓,他要怎样我不管,我现在只要你收手。”
“你怕他死在我手上?”李承毓抚着她的唇,眼中满是复杂的伤感。“到现在,你还狠不下心,舍不得他吗?”
“就是一只狗,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也会舍不得它死,更何况是一个人,是一个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聂青澜用尽力气劝阻他,“承毓,他若伤了你,我此生此世必然不会放过他;但是若你伤了他,也是害我一辈子。我早已与他断情,但并非无义,你要我往后无颜面对司空朝的父老,一生都得抱持愧疚地苟活吗?”
“他活着,你的情怎可能断?”他盯着她的眼,“你在恒河步步留一手,就是步步留情。城下若换作是别人,你会在城上以身退敌吗?你心中也明白,他与你的情断不了,你只是在利用他这份情而已。”
她不禁愣住,他说的每句话都敲在她心上,让她惶惑。
是吗?她真的在利用这段感情,以达到战场取胜的目的?
好吧,就算是,兵不厌诈向来就是兵法要诀,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可他对司空晨的敌意与杀机,却远远地超过了她心中的想象。
她退后一步,失望地垂下头。“承毓,你从一开始接我回国就对我始终存疑,直到现在,你依然不信我,不管我说了多少话、做了多少事,你总是这样……看来我是看错了人,也付错了情。”
当最后几个字萧然飘落,她毅然转过身去,只以僵硬的背脊对着他。
李承毓陡然惊愕,从后面一把将她环抱住,“青澜,不许走!”
“走?你把我禁锢在这里,我能去哪儿?”她凄然笑答,“如今我只有等死。等你什么时候杀了司空晨,我无颜苟活于世,就自刎谢罪于恒河边上。”
“住口!”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她双臂,硬将她扳回身,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她却极力闭紧唇齿,不让他吻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