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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别怒  第8页    作者:季洁

  此刻水声山色充斥在身边,抬头看著掠过暮色云彩的归鸟,穆夕华只觉眼前恍然得极不真实。

  “感觉如何?”

  充当梢公的男子挺立在船尾,从容自在的撑篙、摇橹,模样瞧来仿若是天生吃这一行饭的人。

  “很舒服。”江风迎面拂来,她深深地呼吸吐纳,只觉胸口的郁闷被这惬意舒缓了一些。

  关劲棠挑起浓眉,笑得得意。气就说四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轻笑出声。“是呀!四哥撑船的技术,好到让夕华觉得四哥可以改行当梢公了。”

  许是天生体态占了极大优势,长篙到了他手中後似有意识,驱使篷船得以稳稳的向前疾行,那架势,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以摆渡为生的梢公。

  “这可不好。”由心爱的姑娘口中听到这话,他蹙眉,一脸懊恼地道。

  她微偏著螓首打量著他。“有何不好?”

  撑著篙,在烟波浩渺间他有些不自在地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四哥我吝啬、孤癖得很,这一生我只愿与你同船、共眠。”

  穆夕华愣愣地望著眼前那张刚毅的脸庞,心里的悸动情怀,被那款款情深的情话,撩拨得激荡不已。

  “现下才发觉,原来四哥跟五师兄一样,油嘴滑舌,净挑些甜话逗人开心。”她瞠笑著开口。

  瞧著她如花般的羞怯笑靥,关劲棠心里暗忖著,想来五弟说得对,姑娘家用甜言蜜语伺候著总没错。

  一至江心,关劲棠索性搁下长篙,任篷船随水波飘荡。

  “其实五师弟真的有教我几句,好讨你欢心用。”

  心中一愕,穆夕华没料到身边的男子也会做这等蠢事,斜睨他一眼道:“哦!四哥被五师兄带坏了。”

  “嘴上使些坏,能逗你开心也不错。”他不以为意地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瞬时,甜如蜜糖的心情涌了上来,穆夕华嫩白的脸上,泛著柔润的甜蜜光彩。

  这男人,可真把她宠上天了,不但言行一致,现下连让她听得开心的话也顾及了。

  “不过坦白说,四哥若真像五师兄那样油腔滑调,我可真不习惯。”她禁不住地噗嗤一笑。

  关劲棠有些难为情地叹了口气。“唉!四哥口拙,你不嫌弃就好。”

  顿时,一股诉不尽的爱怜情愫在她胸中激荡。“其实四哥待夕华怎么样,夕华心里都明白,即便四哥不说,我心里也很甜。”

  她话音刚落,瞬即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带人怀中,紧贴上那坚硬宽阔的胸膛。

  似已习惯这样的亲昵,穆夕华以佣懒的姿态蜷缩在男人怀里,下意识玩弄著他覆著粗茧的长指,喃喃叹道:“四哥,这里好美。”

  夕阳已没入天际,黑夜翩临,江面上烟霭迷蒙,夜色、薄雾将青翠远山,掩映於缥缈云雾间,美得蒙咙。

  “冷吗?”

  “不冷。”话甫落,揉著水气的清风迎面拂来,送来一丝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附在她耳际,没好气地取笑道:“都冷得打哆嗦了还说不冷。”

  “四哥,再多待一会儿嘛!”她难得撒娇。

  一江幽静,挂在天际的月洒下温润的银白光脂,美得令人屏息。

  此情此景,是她人生头一遭窥得,她怎么舍得这么快就离开。

  似是看透她的心思,关劲棠低声哄著。“四哥是怕你受了风寒,再晚些天色暗了,四周黑鸦鸦的一片,可是啥儿都瞧不清了。”

  她略一思索才娇滴滴的道:“我现在身子骨强壮得很,不怕受风寒,再说……有四哥在我身边,我不怕。”

  关劲棠莞尔一笑,几句话就被姑娘的话给堵得无言。

  沉静了片刻,他没辙地轻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娇柔的身躯拉得更近,不让江风朝她兜头吹去。“罢了,都依你。”

  “谢谢四哥。”她顽皮地蹭呀赠地赠进他怀里,大大方方享受这专属於她的大暖炉。

  後来映霞亭也没去成,两人只是相依偎,任篷船悠荡在茫茫江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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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在关劲棠的细心指导下,穆夕华的武功底子虽差,却也能掌握运劲抑气之诀。

  穆夕华原本力拔山河的蛮力,也已在不自觉中化为绵绵内劲,藉著真气运行经络,强壮了一向虚弱的身体。

  在这段期间里,虽然穆夕华的身体和控劲都大有进展,但关劲棠还是不放心,总是趁夜半人静之时,挖出兄长收藏的医书,彻夜研读。

  冀望能在浩瀚药理中,为穆夕华的怪病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彻夜不眠也已是家常便饭。

  穆夕华拿他没办法,只有不时的溜到他的寝房,叮咛他尽早就寝,或有时两人就偎在一块儿,聊天说地,比谁较熟知药草的特性。

  等到银白的月牙悄悄地攀上树梢,夜渐深,两人倦了、累了,下半夜的光景,便是抱在一块,以甜蜜共枕收场。

  而在两人感情益发浓情密意、穆夕华运劲抑气及身体各有长进时,“步武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三师姐艳无敌为了替穆夕华寻治怪病之药,而与一同出门的九师妹雁飞影失去联系。

  诸葛谦意识到事态严重,於是命弟子离开“步武堂”,一路向北寻找艳无敌的下落。

  今日便是师兄弟启程离开“步武堂”的日子,临行前,关劲棠一路牵著穆夕华软绵绵的小手,细心的嘱咐、叮咛。

  他那慎重的模样,让穆夕华也不禁笑称他是天底下最罗嗦的男子。

  被心爱的人儿嫌弃,关劲棠不以为意,而另一件悬挂在心头的事,便是在除夕向穆夕华爹娘提亲之事。

  “假若顺利的话,应该来得及赶在除夕前回来的。”

  她颔了颔首,回握住他的手,因为忧心而显得格外用力。“不管赶不赶得及,四哥自己一定要小心。”

  思及他这一走,好几个月才会回来,穆夕华眼圈儿发热,深怕一个不经意,舍不得他离开的泪珠就要一颗颗滚落。

  瞧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悲伤神情,关劲棠无奈的笑道:“傻姑娘,四哥不是第一回出远门,你别瞎操心,知道吗?”

  在两人还秉持著师兄妹情谊,不敢表露彼此情意时,离别似乎不似现下这般难分难舍。

  但不知怎的,一确定彼此情意後,离别竟教人感到苦涩。

  一直候在一旁的关劲飞闻言,心里酸溜溜的嚷嚷。“师妹没良心呐!只关心你的四哥……唉——”语落还不忘拖了个哀怨的长音。

  当他面壁思过的责罚期一满,一下山便得知老四和老八相恋的消息。

  原来,在他面壁思过的这段期间,两人朝夕相处下,天雷勾动地火,爱得一塌糊涂,并决定厮守终身。

  不难发觉,穆夕华在爱情的滋润下,白皙的脸蛋益发红润,眼波流转间那一股妩媚娇柔的美,就足以证明爱情的力量有多么惊人。

  而沉浸在离别依依的两人,根本无暇注意周旁闲杂人等的叫嚣,惹得孙袭欢大笑关劲飞的不识相。

  待笑声终歇,孙袭欢懒懒搭著关劲飞的肩,夸张地叹了口气。“二师兄,你没听过情人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吗?依咱们高大的身形,岂止是一粒沙可比拟?”

  “对、对,师姐有了四师兄这一粒沙,就容不下咱们其他沙。”图定光点头如捣蒜地应和著。

  关劲飞向来鲁莽率直,压根听不懂情人间那一套理论,低沉浑厚的嗓音耐不住地吼著。“什么沙不沙的?我只知道再磨蹭下去,我都要发火了。”

  封漠扬见状,不疾不徐地说:“时辰还早,二弟甭急,咱们这一出门怕得两、三个月,让师妹同四师弟多些时间话别也无妨。”

  众师兄弟闻言,不但同意的直颔首,还体贴地各自杵在一旁候著。

  於是,几个顶天立地、铁铮铮的汉子打量著眼前那一对浓情缝络的情人一心思各自纷陈……有个伴,似乎也不错?

  即便难分难舍,关劲棠还是随著师兄弟离开“步武堂”,往北沿途寻找艳无敌的下落。

  这一段时间,穆夕华其实并不寂寞。

  在穿州越省之际,师兄弟偶尔会差信鸽回堂里交代行踪及寻人的进度。

  不管由谁执笔写信,信末总会由关劲棠添上一行给穆夕华的话,话虽不多,但字里行间皆是诉不尽的关切之情。

  惹得她像个傻子,一行短短的字反覆看了好几次也不厌倦。

  就这样,转眼几个月的时间过去,穆夕华天天数著日子,天天看著悬在黑夜苍穹的月,随著时间的流逝,由月眉渐转圆润。

  转眼除夕已至,师兄弟们却尚未探得三师姐的行踪。

  穆夕华一方面担心三师姐的安危,一方面想到关劲棠无法面见她的父母,商议提亲之事,心里竟升起一股不安。

  即便如此,该面对的依旧逃不过,这一日即便少了几个弟子,整个“步武堂”依旧沉浸在一股热络的气氛当中,而穆匀夫妇亦如期抵达。

  酉时方过,诸葛夫人进入甥女的闺房,却见她仍未更衣,反而神情恍惚地杵在窗前发呆。

  “怎么还没换衣裳呢?”诸葛夫人担心地低唤了声。

  穆夕华回过神来,轻垂著眸幽幽地道:“舅母……夕华能不能不出席……”

  她知道舅父为了迎接爹、娘特地摆了一桌宴席,好让她与久未见面的家人共聚一堂。

  但莫名的,她就是没心思去应付,也不想见任何人。

  “傻孩子,你说这是什么话呢?这么久没见你爹、娘了,难道不想他们吗?"诸葛夫人和蔼地为甥女拨了拨耳鬓边的发丝,没好气地笑问。

  她难掩心中的落寞,低声喃著。“他们既然都不想我了,光我一个人想有什么用呢?以前,我就觉得自个儿像个孤儿……”

  一直以来,她对她的父母有一种复杂难辨、又恨又爱,充满矛盾的爱。

  这么多年没见了,或许见了面,会比对舅父、舅母的感觉还生疏也说不定。

  蓦地,诸葛夫人心头的怜惜涌生,不清多问,也知晓她心罩对她爹娘的怨怼。

  沉思了会儿,诸葛夫人才开口道:“你也知道你爹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忙起来哪,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况且,再怎么样毕竟都是亲生爹娘,那是斩不断的血缘牵连呐!”

  顿时心中一阵涩然,她颇不以为然地扬眉说道:“舅母,您就别再为他们说话了。”

  “这……”诸葛夫人一时语塞,心想她方才的话似乎没达到预期的效果。

  穆夕华闷哼了声,回身偎进诸葛夫人怀里,感叹地说:“为什么舅母不是我的娘?”

  心头瞬间泛著股浓浓的酸意,诸葛夫人张臂轻抱著她。“傻孩子,舅母有你这一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膝下无子女,对她与夫婿而言,“步武堂”的弟子及这唯一的甥女,在多年的相处下,已然成为她的孩子、她的宝。

  只是……再怎么样,别人的孩子就是别人的孩子,就算她再怎么想把甥女留在身边,也抵不过亲生血缘……

  诸葛夫人自嘲地扬唇,不动声色地柔声道:“听话,让舅母帮你梳发、陪你换衣衫,见著了爹娘,或许会发现,自个儿挺想念他们的。”

  她咬唇坐在妆镜前,万般无奈地任诸葛夫人为她张罗一切,被扰乱的心思久久不能平复。

  发现甥女落寞的神情,诸葛夫人转了个话题。“昨儿个你舅父说,阿劲虽没能赶回来,但他会开口同你爹提的。”

  敛眸沉思了好一会儿,穆夕华漫不经心地开口问:“舅母。你说我爹娘会不会反对我和四哥的亲事呢?”

  诸葛夫人怔了怔,随即笑开。“舅母倒不认为你爹娘会反对这门亲事,再说,我对你四师兄很有信心,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我也不知道……”

  从关劲棠离开後,穆夕华便觉得心头闷闷的,说不出啥感觉,就是莫名的慌、莫名的忐忑不安。

  诸葛夫人包容地扬了扬唇,连忙安慰道:“我瞧你真的是太久没同你爹娘见面了,见了面後,什么不好的感觉便会烟消云散了。”

  说实话,她内心从未如此不安过,难道那感觉真的只是因为将见爹娘,给她带来的恐惧?

  穆夕华敛眉不语,心绪起伏不定,只希望一切就像舅母所言……

  待两人一同出现在膳厅时,原本热络的谈笑声陡然静止。

  “夕华?!”穆夫人有些不确定地间。

  眼前身形娇弱的姑娘著一袭藕荷色衫裙,柔白的脸蛋,杏眸朱唇,犹如养在深闺中的金枝玉叶,浑然天成的贵气果然有穆家女儿的气质。

  穆夕华的唇畔漾著一抹浅浅的微笑,娘亲那一声不确定的轻唤,让她的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呵!这便是她久违的爹娘啊!她扬起澄亮的美眸,向自个儿的爹娘福身问安。

  穆夫人瞧女儿出落得娉婷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谦弟,我们当年把夕华托给你,果然没错。”

  “很好、很好!”穆匀打量著女儿,与妻子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时,诸葛谦察觉到两夫妻互动的眼神,只觉一股说不出的诡谲弥漫在他们之间。

  哪里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扬声招呼著。“好了、好了,今儿个难得一家人聚在一块,有什么话待填饱肚子再说。”

  “舅爷说的是,别站著,快坐下、快坐下。”穆匀也不客气,立刻反客为主地招呼著。

  一家人……穆夕华心底的感觉错综复杂,默默择了个离自个儿爹娘最远的位置坐下。

  过不久,谈笑声再起,穆匀夫妇似没察觉到女儿疏离的态度,只是一迳享用著美酒佳肴。

  穆夕华抿唇不发一语,食不知味地吃著面前的佳肴,听著“她的爹娘”说著与自个儿不相干的事。

  心酸至极呐!

  第八章

  戌时刚过,连下了好几个整日的雪势渐收,寒意虽重.但圆润月盘却拨云见日,在凛人的寒夜洒落银白光辉。

  见月色极美,诸葛谦令人起了几个小火盆,酒足饭饱之後,一行人移至膳厅外的小园,热了几壶酒。继续闲话家常。

  就著锦色软垫,穆夕华仰头看著皎洁银月,不由得忆起关劲棠充当梢公,带著她游江的那一晚。

  载著有情人儿的小篷船随波逐流,让紧紧相偎的两人,似要随著温柔月脂的粼粼江水,飘向那撩人月色当中。

  在那分潇洒、悠然之中,感受心爱男子有力的、温暖的拥抱,即便就此随篷船飘往不知名的远方,她也甘之如饴呐……

  穆夕华垂眉浅浅一笑,感觉此刻握在手中透著余温的酒杯,犹如他的手温,煨得人心头发暖。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日夜挂念著她呢?

  思绪越飘越远,不知是酒意又或是累了,她神情倦懒的坐在亭台里,几乎就要昏睡过去。

  诸葛夫人瞧她倦极的模样,柔声道:“夕华,真累了就回房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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