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肚子愈来愈大,倪杏儿嗜睡的状况愈来愈严重,常常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说是小甜心,却一睡便是两、三个时辰,常常帐本看没一页就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为此,穆元煦坚持要两名丫鬟随侍照料,商行里其他的事暂时都由他全权处理。
倪杏儿想抗议的,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常常坐着也能睡,有好几回竟然还是让他抱着上床的。
这太不合乎礼节了,虽然她是睡到毫无所觉,可这男人也不应该有此行径。
“那就好好休息,等着生孩子。”面对她的不悦,他也说得直接。
她瞪着楚希瑜,或许是这几个月来穆府上下都很服他,虽然他爱钱了些,但为人公正,也协助穆府的生意都重新上了轨道,这全都是他帮的忙--
因此倪杏儿不得不点头,因为她等待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元煦一定不是去找自己,而是去找碧云公主了。
接下来没几日,倪杏儿临盆了。
孩子呱呱坠地时,正值万籁俱寂的凌晨时分,娃儿的哭叫声显得更加响亮。
她当娘了!一夜阵痛的倪杏儿笑着流泪拥住怀里的新生儿。
他当爹了!终于、终于,母子均安!
在春寒料峭的屋外伫立一整夜的穆元煦,将头轻轻的叩向窗户,感动的泪水应声落下。
当倪杏儿因为疲累而沉沉睡去时,徐汉才要丫鬟们退下,让主子能进到屋内亲手抱抱自己的娃儿。
“是个小少爷,少爷,太好了。”徐汉都感动落泪了。
穆元煦抱着怀里粉妆玉琢的宝宝,他正张着纯净的圆圆大眼看向自己,他忍不住笑了,“小家伙,你把你娘折腾了一整夜,等你长大点,爹再跟你算这笔帐。”
小娃儿听不懂,只是眨了眨眼。
“老爷、夫人一定乐死了,少爷,事到如今他们还是有家归不得吗?少爷得赶紧找个时间跟少夫人说明白啊,不然,老爷夫人的手一定痒死了……呃,我是说,想抱小少爷啦。”徐汉尴尬的笑。
“少夫人刚生完孩子,身体元气大伤,待复原后,我会同她说明白的。”他怀抱着小家伙,眼光闪动的看着纱帐后的妻子。
他无法再等待太久,用说的是很简单,但真要做到不碰她,那是愈来愈难了!
接下来,为了让倪杏儿调养身子,每天都有各式昂贵补品往她的房里送,一开始她还能笑着接受,因为也有许多商家送来贺礼,吃的用的皆有。
由此可见,她在穆府的主母角色已站稳了,毕竟穆元煦迟迟没有回来,连穆家两老也像失了踪,而已返回京城的皇上派人送来许多珍贵贺礼与补品,可以预见未来的穆府,是由倪杏儿当家了!
但不管外界如何谣传,化身为楚希瑜的穆元煦只管这阵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她,甚至会代为照顾娃儿让倪杏儿好好睡觉。
这样的行为倪杏儿深觉不妥又奇怪,但更怪的是,他还要亲眼看她吃下那些补品才肯走。
有时候遇到她喂儿子喝奶,他会礼貌的出去,但一旦丫鬟抱走儿子,他就会立即进房,就算她抗议也没用。
“这也是为了钱,你身子好,才能替我赚钱。”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因为钱?所以我需要吃上这一片就要五十两的人参、贵得让人咋舌的珍珠粉跟上等灵芝,楚希瑜--”
“你生了一个儿子。”他直接打断她的话。
她瞪着他,“我当然知道。”
“他喝你的奶。”
“你--”她粉脸蓦然驼红,这个男人说话会不会太直接了?
“他的营养全靠你,你是一人吃两人补。”他继续道。
她红着脸,咬牙反问:“我的孩子跟你在乎的钱有关吗?”
“当然有,他健康,你就能放心的管理商行,他若生病,你定无心,这样商行怎会赚钱?”
这话说得有理,她也无话反驳。
就这样一天一天下来,她被补得头好壮壮,再加上奶水充足,娃儿也是粉妆玉琢的,成为娘的她也多了一分少妇的风采,顾得更为迷人。但是,她心里总是空空的,夜深人静时总想着孩子的爹到哪里去了,是跟公主双宿双飞了吗?
不然,没有理由他不回来啊!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隐隐抽痛。
第13章(2)
“哈哈哈……”
蓦地,那男人的笑声传进她的耳里,她从窗外望出去,就见到楚希瑜正抱着她的孩子,笑得好不开心。
这个男人做得太多了,他不是她的男人,他做的已经超过一个朋友或债主的界线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原本低头逗着娃儿的男人抬头看向了她。
他凝盼着她,她的身子恢复得极快,看来也比以前更美了,粉嫩的脸颊像是可以掐出水来,熠熠发亮的明眸却一闪而过一抹落寞。
她的笑容也太过寂寞,应该是在等他回来吧?是吗?是吗?
穆元煦抱着孩子走近她,她想也没想的就接手抱过娃儿。
“你在想你的丈夫吗?”他几乎是屏息的在问。
倪杏儿抿紧了唇,想起了穆元煦曾说过--我这一世不会再伤害另一个女人,所以,这一世不辜负她,来世我再还你……
这是他对碧云公主--不,是对韩采薇说的话,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应该知道她正守着这个家、也解决穆府的大半债务了,为什么不回来?
还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抛下韩采薇,所以无颜面对她,干脆避而不见?
那怎么可以行穆府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必定得回来啊,还是说……
“只有我幸福了,他才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喃喃低语。
“谁的幸福?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蹙眉问道,她却一脸不解。
“什么叫只有你幸福了,他才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他’是指你的丈夫吗?”
他这一说,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那是我的事,”她唤了丫鬟,把娃儿交给她,一回房就套上披风要出门,但一回身,发现那男人竟然也跟进房里,倪杏儿吓了一跳,但脸随即一沉,“你不要太随便了,你不在乎你的名声,我还在乎我的。”
“你要去哪里?又要去做什么?”穆元煦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她刚刚眼里闪过的一抹坚定令他害怕,那像极了采薇一口喝下孟婆汤前的眼神。
“那是我的事,走开。”
他硬是不让,“不解释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是绝不会让你出去的。”
她真的受不了他了,“好,我解释,我讲完你最好别再挡我的路,我打算写封休书把自己给休了,然后再找个男人嫁了,一且我嫁人,过得很幸福的消息传出后,我的丈夫应该就会回来……也许是带着他的真爱回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在这里好好过日子,而非有家归不得。”
一见她越过自己就要离开,穆元煦简直快疯了,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是疯了?!把自己休了再嫁人?那孩子怎么办!”
“当然归我。”她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二度带种逃!你还真够带种!”他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女人?!
她想越过他离开,但他仍然不动如山地挡着,“你挡住我的路了!”
他压根不理,只是绷着一张俊脸问她,“你心里打算要嫁给谁,孙鹏?”
她一楞,“你怎么知道孙大哥?”
“是他吗?”他黑眸倏地一沉。
她被问的语塞,事实上,她完全没想到孙大哥,若真的要找人嫁--倪杏儿突然瞪大眼,因为自己脑海里竟然浮现出现眼前这男人的脸孔!
她疯了吗?虽然早听闻他这个南方大富豪尚未娶妻,但怎么会?
对,他坚定、霸气又温柔,在她忐忑不安时,他总是能成为她身后的一个稳定的力量,但这是不应该的,她的心合该是属于元煦的,她不该也不可能会再对任何男人感到悸动。
“说不出来?真的是他?!”穆元煦真的吼人了。
“你凶什么。”这一声雷吼,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好,好!你要再嫁,那就当我的妻子!穆府仍欠我的一大笔钱也不用还了,这样你的丈夫可以过得更幸福不是?”穆一兀煦也不知道自己在吃哪门子的醋,但想到她的做法,他真的是一肚子的妒火。
“不可能。”
“为什么?”
“我拿自己来抵债,他会不安,会愧疚一生。”
他想吐血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他?你的男人一直没回来,对外虽然说是为了找你而浪迹天涯,还丢了句你回来,他就回来的话,”他愈说愈火冒三丈,“但结果就是他没回来!而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他极可能已移情别恋,与某个女人躲到另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隐居生活。”
“他不是那样的人,至少他会把穆府的人还有他爹娘都安顿好才会离开。”虽然她也曾这样想过,但再细想,她就觉得不可能,所以她才猜测他不回来的原因可能是出在自己身上。
他没好气的再问:“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对,他就是那样的人。”
“即使他背叛了你的爱?”
“他没有背叛我的爱,他只是忠于他原来深爱的人,而那个人比我更早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蹙眉,“你不怨?”
“不怨,他一定要幸福,我才能感受到幸福。”
“你就这一世深爱着他?”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祈求上苍别再棒打鸳鸯了,他是好男人,值得拥有幸福,而他要的幸福我给不了,就算舍不得也该放手。”
“那你的呢?你儿子的呢?”
“我会爱他,倾尽所有的来珍爱他,”一想到儿子,她眼神就变得更温柔了,“因为他是元煦留给我最大的幸福。”
“你这个笨蛋!”他突然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像在惩罚她、又像是为她心疼般的猛地呛住她的唇,狠狠的晚吻。
这是一个充满着激情与愤怒的吻,却太突然了。
倪杏儿整个人怔住,脑袋乱烘烘的,完全无法思考。
直到她看到眼前这张不同于丈夫的脸,她顿时倒抽了口凉气,“放……唔……放开我!”
她想挣扎,但他抱得更紧,她挣脱不了,只能咬破他的舌。
“噢,该死的!”
他低咒一声,真的气昏头了,但在看到她要夺门而出时,他又快步的上前拉住她,吓得她拚命打他、踹他。
原来杏儿有当泼妇的本钱!“够了!别打、别踢了,是我、是我,杏儿!”他只能快快撕下脸上那“楚希瑜”的人皮面具,免得被补得身子太好的妻子打到吐血。
倪木口儿毫无预警的见到穆元煦那张熟悉的俊颜,登时呆了、傻了!
“怎、怎么会?!”
“噢……疼啊,痛痛痛……”
房间里,穆元煦乖乖坐在床上让亲亲爱妻拿着药这里涂涂、那里抹抹的,其实不怎么痛的,但谁教她想三度带种逃,他就是要她愧疚。
倪杏儿是真的很抱歉,但怪得了她吗?他没事搞一张人皮面具陪在她身边干啥?
“还不相信我爱你吗?即使只能静静守候,我也选择留在你身边,你在我生命中的意义绝对是无人可以取代的。”抹完了药,他将她抱在怀里,再也不肯放了。
“可是,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责任……”
“你对自己有信心一点,你是我最在乎的人啊,”他看她仍不信的皱着柳眉,简直快疯了,“该死的,你孩子都生完了,能把你的理智找回来了吧?不是说只有怀孕的女人才会胡思乱想吗?”
她苦笑,“我只是希望你快乐,所以就算心很痛很痛,仍一退再退……”
“别再退了,我追得很辛苦。”
“你是因为愧疚才自欺欺人吧?”她强忍住泪水,“虽然我生了孩子,但我可以自己教养他,你跟公主在一起我才能心安理得,我不要也不能独占别人的幸福。”
“但我不快乐!”他发觉他不能说得太复杂,他得冷静,才能让她的脑袋清醒止了因为她太愧疚了,以为是自己的存在阻碍了他的幸福。
“你要快乐,你追了两世的挚爱终于找到了,只要去求皇上--”
“我不快乐,是因为你不在。”
她泪眼迷濛,“你要的不是我。”
“是你!我的心告诉我,你不在,再多的美好也不在,快乐也一并被抹煞了,我是如此的爱你,就算碧云公主以采薇的身份出现时,我也只有愧疚,但对你的爱却不曾动摇过分毫,我的心就是如此告诉我的,而事实上,碧云公主也不是采薇转世。”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她听。
“但不是她,也可能不是我……”她对两人的爱情没有自信,毕竟他是看到她手腕上的胎记才开始爱她的。
“对,所以我不找了,因为我许了你一生一世,曾经的困惑、怨怼、气愤及种种磨难都让我看明白了,我要的就只是你,让我真心深爱的你而己。”
知道她仍有太多的不信,他继续给她洗脑,“我对采薇的爱可以埋藏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但对你的不可以,你义无反顾的爱我、为我付出,我不想让你受委屈、不想让你孤独一个人,但那与采薇无关,那都只是因为我真的很爱你。”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听着,我也不想再自以为是,”他握着她的手,直到她愿意直视自己火热而赤裸裸的深情眼眸,接着,他见到她眼眶的泪水滚落脸颊,不忍地伸手为好拭去。
“这一次,我将选择权交给你,但我拒当下堂夫,你只有两条路,一个就是让我以穆元煦的身份留在你跟孩子的身边,另一个就是戴上面具成为楚希瑜,静静的守护你跟孩子。”
她咬着下唇,喉头哽咽。
“我不在乎等待,你可以不用现在给我答案,我等了两世才等到了你,所以我不介意继续等下去,只要你能在我的视线内,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即使很煎熬,不能抱、不能亲,只能看着……任由下腹的灼热继续焚烧,任由想拥抱她的双手握拳再握拳,他都会咬牙忍下。
他的一字一句全都敲进她的心坎里去了,她听明白了,他不要盼来世,他只要这一世,所以,他苦苦压抑不想逼她,只想静静守候。
但这一切都只因为她太患得患失,她对他们之间的爱情太没有自信,而她也不够勇敢,才迫得他不得不这样小心翼翼。
这是不对的,她爱他啊,她不要爱到生死相许、不要爱到再求来世,那太辛苦了,在寻寻觅觅中,也浪费了太多的真情与时间,所以,她不贪心,她只求今生。
而他,已用了多大的耐心来等待她的回眸?这几个月,他过得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