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要是有人想嫁给你,你奶奶也不会这么担心,还诱骗我去找你。”
“你!”她竟敢说是诱骗?嫁给他是有多糟?
她不理会他气得都快喷火,径自再道:“你要知道我也不想嫁给你,你心肠不好,人又小气,嫁给你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
敢情嫁给他还委屈她了?古月生登畴面色阴驽,吼道:“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燕如丝很有骨气的甩头走出去,但才刚拐过一个弯,也不知为什么,想起他方才那么生气的模样,心头竟有些惴惴不安。
她刚刚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呀?
这一夜,她破天荒的没有一沾到枕头就立刻睡去,一个晚上起来了好几次,想看他回房了没。
她决定若是他还在生她的气,那等他回来她就道个歉好了,父亲说过他是她的丈夫,她得顾着他的颜面。
下午时,她是被他气到才会忘了顾全他的面子,虽然她说的全是实话,可终究不太中听,尤其她不该说没有姑娘家愿意嫁给他的事。
这种话太驳他的面子,也太让他难堪。
困意一阵阵袭来,她起先还勉强撑着眼皮等,但眼看越来越晚,她实在再也撑不住了,没多久便躺上小榻,眼一阖,就这么睡着了。
下午时,燕如丝说了些恼人的话,为此,古月生一直到深夜都还不愿意踏进寝房,不想看见她。
她居然敢说她千百个不愿意嫁给他,还嫌他心肠不好又小气,简直是得了便官还卖乖,以她的身分嫁给他,是她高攀了,她不知感恩还敢嫌弃他!
于是他在别庄里,另找了间厢房准备暂睡一宿,可房间里少了她的鼾息声,安静得让他睡不着。
这几日已经习惯躺上床不久就能入睡,现下却迟迟无法入眠,不禁令他有些烦躁,翻来覆去半晌后,他决定回自个儿的寝房睡。
甫推门进去,便注意到花厅里犹点着一盏烛火,他走进房里,毫无意外的看到燕如丝在靠窗的小榻上睡得一脸香甜。
虽是早料到的,但他仍是不免怒从心起。
这女人,下午把他气得火冒三丈,直到现在气得睡不着,可她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似的睡得这么甜。说他冷酷无情,到底谁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
但瞪着她的睡脸,古月生忽然有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恼她没把下午的口角当一回事,径自睡得这么沉,还是气她下午说的那些话?
她的睡脸实在太碍眼,他黑眸微微眯起,蓦地蹲下身,噙着恶作剧的浅笑在她耳边吹气。
她痒得下意识抬手挥了挥,他继续吹着,不想让她好眠,这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往被里缩了缩,他便掀开被子再用力吹气。
睡梦中的燕如丝恼了,匆地抬起手咱地一声,手掌不偏不倚的拍上他的脸。
“不要吵,再吵就打死你喔,臭蚊子。”她咕哝说着梦话。
被她在无意中赏了一巴掌,古月生俊脸倏地一黑。她居然把他当成了蚊子!
顿时他有股很想立刻掐醒她的冲动,但看见她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一抹好气又好笑的情绪霎时涌上心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居然做出这种事?
不再作弄她,他扬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走回床榻,躺下后,又颅了她一眼,安静的房间里隐隐传来她规律的鼾息声,那声音宛如催眠曲似的,让他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不久,便陷进香甜的梦乡里.
翌日,燕如丝醒来,寝房里早不见古月生的人影。
梳洗完,她询问婢女,“大少爷昨晚有回来吗?”
“有的。”冬婷回答。每天早晨都是由她和秀儿轮流伺候大少爷梳洗和更衣。
“那他……还在生气吗?”她昨夜本想等他,但等着等着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冬婷不太明白少夫人想问什么,只好依照今晨的情形老实回答,“大少爷的神色如同往常,看不出来有在生气。”
“喔。”燕如丝心忖他应是气消了。梳洗后,吃完早膳,她走出寝房,恰巧看见古月生和涂永璋正神色匆匆的要往外走。
“古月生……”她走过去,才刚要开口,就被他抬手打断。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有人来报说发现奶奶的尸首了,我要过去看看。”古月生脚下不停的说。
“真的吗?那我也一起去!”她立刻小跑步跟上他的脚步。
他没说什么,两人来到一辆马车前,他爬上去后,见她也跟着上来,亦没有赶她下去。
涂永璋和数名护卫、随从各自骑上马匹,跟随在马车左右,一行人往苏州城外而去。
第5章(1)
“奶奶的尸首是在哪里被发现的?”马车里,燕如丝问。
“在附近的一处山区。”古月生答道。
见他俊逸的脸庞透着丝沉凝,她想了想,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垂目瞥了眼她的手,随后抬眸望向她。
她安慰他,“你别太伤心,到时候见到奶奶的尸首,你记得不能在她面前哭,想哭要躲起来,免得她老人家看了心疼,舍不得去投胎,要是错过了时辰,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这些是谁跟你说的?”
“我娘,我爷爷奶奶过世时,娘就是这么吩咐我和姊姊的。”那时听了娘亲的话,担心爷爷奶奶会变成孤魂野鬼,她想哭时,都只能跑到外头躲起来,等哭完再回去。
她的掌心很温暖,莫名的安抚了他此刻有些急切的心绪。
看得出他情绪低落,燕如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慰他。
一路安静了好半晌后,古月生才徐徐出声,“我之前一直在想,只要一直没有找到奶奶的尸体,就代表她可能仍安好的活着。”
其实他一直不愿相信奶奶真的过世了,始终隐隐抱着一丝希望,心想只要一日没拢着她的尸首,那么她就有可能还活着。
可方才听见手下来报,说是发现疑似奶奶的尸体时,他当下心头一震,心绪登时有些乱了。若真找到奶奶的尸首,就代表她真的死了,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从古月生的眼神里,燕如丝看见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悲伤,心蓦地一阵微酸,遂柔柔的温声说:“等找到奶奶的尸首,我们好好安葬她,以告慰她在天之灵。只要我们永远记得她,她就仍然活在我们心里。”
他定定注视着她,刚想张口说什么,马车忽然一阵颠簸,她没坐稳的跌向他,他急忙扶着她的肩、稳住她,才掀开车帘往外看,原来是马车驶入了一条山道。
山路崎岖不平,颠簸得越来越严重,涂永璋策马来到马车旁禀告,“大少爷,前面的路越来越狭隘蜿蜒,车马恐怕无法通过,只能用走的。”
古月生颔首,吩咐马夫停车。
他下车后,燕如丝也跟着下车,一行人步行上山。
“奶奶的尸首怎么会在深山里呢?”燕如丝不解的问。
古月生说出自己的臆测,“也许是有人杀害了她,将她带到山里埋了起来。”若真是如此,他绝饶不了那个杀害奶奶的凶手。
她困惑的再追问:“既然埋起来了,那你们是怎么发现奶奶的?”
大伙儿一路往山上走,古月生一边解释手下发现的经过。
“前几日山区下大雨,想是那大雨冲刷了泥土,露出了尸首,正好有樵夫发现了,擅自取了尸首上的发簪拿去典当,被我们的人发现,其发簪与奶奶平时戴着的相同,遂怀疑那尸首可能就是奶奶……”因此他才会亲自前来确认那具尸体是否真是失踪已久的奶奶。
古月生话才刚说完,山道上蓦地窜出十数名黑衣人,猝不及防的出手袭击他们。
涂永璋机警的反击,并立刻高声喊道:“保护大少爷和少夫人!”
“你们是谁?为何在此埋伏突袭我们?”古月生斥问。
“我们是来送你们下地狱的人,受死吧!”一名领头的黑衣人说完,便带着一干手下率先发动攻击。
古月生身旁的数名护卫立刻抽出佩剑,将古月生相燕如丝护在中间,挡下那些黑衣人的攻势。
但对方在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且个个出手狠戾,不多久,已有几名护卫在刀口下倒下。
兵刃相向,血腥的杀戮染红了宁静的山道,燕如丝满脸惊骇,眼睁睁的看着古月生身边的随从一个个惨遭杀害。
打小跟随武师习武,古月生的武功不算差,但由于平时出入皆有护卫随行,因此他身上没带剑,眼见属下一个个倒下,他神色紧绷沉凝,就近捡起倒在不远处随从的佩剑,出手还击。
下山的路被黑衣人封住,他只好护着燕如丝往山上退。涂永璋和几名护卫奋力抗敌,勉强拦下一行黑衣人,却仍是有数名黑衣人紧随古月生而去,欲痛下杀手。
古月生与燕如丝被逼得一路退到山崖前,在数人的围攻下,他身上受了不少伤。
被他护在身后的燕如丝满脸惊怖,但看见有人趁着他正与数人缠斗,想由后方偷袭他时,她没有多想,一头冲了过去,用力撞开对方。
另一名黑衣人则趁机朝她砍去一刀,见状,古月生急忙回剑相救,替她挡开那一刀,然而救了她,他的右臂却遭另一人砍伤,登时血流如注,手上的剑也教人击挡接着飞脱出去,而埋伏在侧的另一人则趁乱朝他飞踹一脚。
古月生连遭数击,整个人不由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踩空,身子就这么坠向山崖,危急之际,燕如丝及时飞扑过去,伸手握住他攀在山崖边的手,想拉起他。
涂永璋好不容易摆脱黑衣人追击,连忙带着两名护卫赶过来救主子,惊见眼前的情景,想过去救他,却又被其他黑衣人围攻,无法过去救援。
燕如丝半个身子都挂在山崖边,拚命的想拉起他。
“我撑不住了,你放手吧。”吊在半空中的古月生,单臂被她拉着,不想连累她一起掉下去,他哑着嗓子开口。
“不,你快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我,我拉你上来。”她紧紧抓着他的左手,并伸出另一只手,想拉住他的右手。
他试着抬起另一只手抓住她,无奈右手臂受了伤,完全使不出力来,眼看她的身子随着他的重量逐渐滑出山崖边,他双眼绝望的注视着抛,“你放手!”
她害怕的表情清晰的映入他眸里,他莫名的心疼万分,想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恐惧,但他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松开她的手。
在身子坠下去那一瞬间,古月生只希望那些黑衣人能放过她。
“不、不要——”没料到他会主动松开她的手,燕如丝惊骇的大喊,骇然的想再抓住他的手,身子整个往前倾,也跟着失足坠下。
山崖虽然很陡峭,不过并不是很深。
两人坠落时,刚好底下有一片树林,他们幸运的跌在一株茂密的大树上。
死里逃生,燕如丝惊魂未定,方从晕眩中回神,立刻扭头寻找古月生。“古月生,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另一端的树上传来他的声音。
她循声望过去,欣喜的想爬过去找他。
但她身子沉,一动,整棵树便跟着摇晃起来,古月生赶紧出声阻止她,“你待在那里不要乱动。”
“喔。”她听话的停下不敢再动,见他安好,她安心了。“幸好你还活着。”
古月生苦笑,他现下的情况可不算太好,身上受了不少伤,而且血流不止,若不尽快止血,恐怕有失血过多致死之虞。
他小心地自层迭茂密的枝叶上爬起来,靠着一处树干坐下,撕下衣摆,绑在伤口上止血。
“你的伤要不要紧?”燕如丝在一旁看着,见他流出来的血几乎染红了整件衣裳,她很担心,偏偏又无法过去帮他,只能干着急。
“不打紧。”不想她担忧,他没告诉她自个儿伤得不轻,待包扎好伤口,他打量了眼树下的距离,见这株树枝叶繁茂,约莫有四人高,他抬眸问她,“你会爬树吗?”
她摇头,“不会。”
他微一沉吟,慢慢移过去,靠近她。“我背你下去。”
“可你不是受伤了,要怎么背我下去?”
“我的伤暂时不碍事,爬下这树还不成问题,你快过来。”若是平时背她下去是绰绰有余,但此刻他有伤在身,自个儿下去还勉强可以办到,再多背一个人更是困难重重,可他又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只能试试看。
燕如丝紧抓着树枝颅了眼底下,原本想试着自己爬下去,但一看那么高,心生惧意,想丁想说:“那你背我下去后,再换我背你好了。”
听见她的话,他没表示什么,只是将背转向她。“你小心爬到我背上。”
思及什么,燕如丝犹豫了下,“可是我、我身子很沉喔。”她怕他背不动她。
“快上来,再耽搁下去,等那些杀手追下来就逃不了了。”他催促道。
闻言,她一惊,“他们还会再追来?”
“他们既然是来杀我的,自然会下来找我的尸首回去复命。”
得知那些杀手还会再来,她不敢再耽误,急忙爬到他背上。“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他摇头,“我一时也没有头绪。”不过待他回去后,一定会查个清楚,究竟是谁想取他的命。
背起她,他两手抱着树干,强忍着手臂和腿上传来的剧痛,一点一点往下滑,幸好他打小习武,身子结实,加上此刻想护她的坚毅意志力,勉强还能撑住。
在他背上的燕如丝一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唯恐自个儿身子太重,会害他撑不住,从树上掉下去。
半晌后,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爬到树下,古月生几乎耗光了所有的力气,脚步踉跆了下,燕如丝急忙跳下他的背,扶住他。
“你没事吧?”
他气息喘促,一时回答不了她的话,整个人虚弱得几乎站不稳身子。
见他汗如雨下,燕如丝连忙掏出手绢,小心替他拭汗。
他抬眸,觎见她眸里流露出来的担忧,轻声说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们快走吧。”
她弯下腰,“好,你快上来,我背你走。”
古月生没让她背,抬头打量了下四周。这附近一带皆是繁茂的林木,从太阳光的位置辨识了下方向,确定往东应能走回到苏州城,他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脚步不稳的朝东走去。
见他径自举步往东走,燕如丝追上他,拽住他的手臂催促着,“你快点上来让我背,你的脚受伤了、走不快,万一那些人又追上来,咱们可就逃不了了。”
“你背着我也走不快。”
“你放心,我会走很快,我在家常常帮忙扛米,力气可大着呢!”说完,她蹲在他面前,“快点,晚了,被那些人追到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