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低贱的商女想高攀将军府嫡子,你凭什么?不就是个玩物,任男人耍弄的贱货。
识相点自行求去,别白费我口舌,趁我还能容忍你时自找台阶下,不要等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想走也走不了,我送你一口棺让你留下了,就埋在那无人走动的乱草堆里。
将军夫人和一般官宦人家的夫人有相同的陋习,眼高于顶,以为出身决定一切,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鄙夷其它人,要旁人对她们卑躬曲膝。
殊不知她啃到的是一根硬骨头。
“不为难呀!夫人婆婆,士、农、工、商,商为末,可是若无商人买卖、运送,您可就要自给自足了,夫人婆婆穿的、用的、吃的全是出自商人之手,没有商人,夫人婆婆只好光着身子见人。”
她说商人贱,不事劳动的人才贱,吃着别人的,用着别人的,穿着别人的,反过来还嫌别人手脏。
真有本事白个下田耕种,养蚕纺纱,自给自足不假他人,把别人的辛劳视为理所当然,她还能更贱吗?
梁寒玉刻意喊将军夫人为夫人婆婆,有讽刺的意味在里头,她很直白的表达你不承认我是你的媳妇儿没关系,我认你这个婆婆,虽然我看你不顺眼,不过看在我将来的相公分上,我忍你这住在黑山树洞的老妖婆。
“什么夫人婆婆,什么光着身子,太不知礼了,你爹娘是怎么教的,居然教出个口无遮拦的疯丫头。”顾夫人做出一副快吓晕的模样,手捂着额头,一旁的丫鬟也端茶送水。
“除了抄家灭族外,罪不及爹娘,夫人婆婆拿着人家的父母说嘴,想必闺训也学得差强人意,跟我一样没规没矩的,原来夫人婆婆也是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可怜虫。”梁寒玉最不喜欢牵扯到家人,反击回去。
顾嫣然一听真的要厥了,她眼前一片发黑,气得牙都咬崩了。“你胡言乱语什么,真不晓得我儿中了什么邪,竟然也跟着胡闹起来。”
这名牙尖嘴利的女子留不得,她早晚会是祸害。
“夫人婆婆怎么喘气喘得这么急,您是肺病发作了吗?您肯定打探过我的家世才知道我是开棺材铺的,所以夫人婆婆尽管放心,等你一口气上不了驾鹤西归时,我一定亲自为你挑口上等的沉香棺木,让你一路好走。”附赠葬仪队,热热闹闹的送她。
“你……你……反了,反了,快拿我的药来,要喘不过气来了……”她作戏作得真,直喊人送药。
说实在话,这点小把戏能骗过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但梁寒玉“抛头露面”做过几年生意,又是个穿越的,见一群人装模作样的跑来跑去,肠子笑得快打结了。
汤药总要文火煎熬吧,三碗水熬成一碗才有效用,可不过片刻就端来的黑稠稠、正在冒着烟的东西是什么,一眨眼间就能变得出来吗?未免太神奇了,简直是神速。
难道早就知道会“发病”而特意准备?
“是药三分毒,我学过一点医术,不如让我为夫人婆婆扎一针,减缓您的不适……”梁寒玉说着的同时,指上多了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尖闪着银光,十分吓人。
为防万一,她总带银针在身上。
“你、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我好了……”顾嫣然手不抖,气也不大喘了,面色青中带白的瞪着梁寒玉手中的银针,唯恐她真往自己肉里扎去。
“啊!我从来不晓得我的医术这么好,不需开药下针就能将人治愈,看来我的天分极高,有学医的资质。”梁寒玉神色愉快的把银针一根一根收好,自鸣得意,好不威风。
她真的会医术,连普惠大师都赞过一句天资过人,但她从不用来救人,只在自治。
因为救人太麻烦了,救的成是功德,人人感激,救不活一命抵一命,个个喊打,她才不自找罪受。
“你没正式学过医?”顾嫣然恼极。
“会抓两帖药。”给自己补身。
她医学院没毕业,跟了老和尚学了两手把诊和开药,西医学不算精通,中药学普普通通,她还真是一事无成。
“那你还敢给我下针——”她气得忍不住低吼。
梁寒玉一脸无辜的眨眨眼。“总要试一试,要不然夫人婆婆有个三长两短,你儿子,我夫婿得守孝三年,除非赶在百日内,否则我们的婚期又得往后延,我也不想拖,再拖下去真成了大龄女。”
“你……你……”她真的气不顺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了。
“夫人别心急,慢慢来,别人家的闺女何需你来操心,自有她的家人来烦心。”此时响起一道清清柔柔的嗓音,宛如三月的柳花,在风中低吟下滑过,很细、很缠绵,带着微熏香气。
其实一进厅堂时,梁寒玉就注意到将军夫人身后的薄纱屏风内,坐了一个女子,但她看得不真切,只当是府里哪位庶女来请安。
但是当对方从后头走出来,梁寒玉瞬间两眼发亮,那女人明眸皓齿,秋水为瞳,冰肤玉肌,秀发如云,小嘴儿染上樱色,手臂比那水豆腐还透亮,盈盈一抬目,光彩洋溢。
不能否认,是个美人,即使是她也有片刻的惊艳。
只是美女看多了会视觉疲倦,倒是美人的声音很好听,挣挣琮琮。
“是呀!是我太多事了,老想着来者是客,不好放着个小姑娘不理,这才越俎代庖,想让她学学大家闺秀,还好有你提醒,不然牛崽仔当羊牧了。”面色恢复如常的顾嫣然捂着嘴轻笑,眼中一闪冷锐。
牛崽仔?羊?她是拐着弯骂人牲畜喽。梁寒玉盈笑水眸闪了闪,笑意不减的装出憨实样。
“夫人是天生的热心肠,不管着事心就慌,一看到有麻烦事就想管上一管,也不管别人领不领情,您真是需要有人来分忧,别徒然累着了自个儿。”苏明月瞥了眼梁寒玉,内心冷笑,夫人把这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看得太重,太当一回事了,一个商户女,能有什么威胁。
顾嫣然笑了笑,一脸宽慰。“还是丞相家的千金懂事,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要是我家不孝子能娶你当媳妇,我就有福了。”
喔!原来她就是京城三美人之一的苏明月呀!果然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活脱脱的美人一枚。梁寒玉笑意转深。
只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穿得富贵点,戴着珠钗宝簪,上好的脂粉再一抹,三分姿色七分妆,麻子脸也能变天仙。
若是再加上家世,以及人们的吹捧,光冲着苏丞相之名,人家敢说他女儿不美吗?十个有九个说是貌若嫦娥,另一个是瞎子,看不到无从回答。
“夫人说笑了,少将军高大威猛,气宇轩昂,伟岸的身躯往哪一站都有如天神下凡,一手能举千斤石,脚下踩着海中蛟,挣下功业给夫人您添福添寿。”苏明月话语风趣,甜得像糖罐里加蜜。
两人就像相处融洽的婆媳俩,闲聊家常、会心一笑,眼中全无他人的聊得忘我,好不开怀。
梁寒玉不打算让她得意下去,开口道:“不好意思,容我打扰一下,这位苏小姐,你说话也太不老实了,跟街头卖假药的没两样,你见过谁能一手举起千斤石,都压成肉饼了还踩海中蛟?”
苏明月脸上的笑微微一僵,但随即又笑道:“姑娘有家何不归去,何必搅乱将军府的宁静,你也有在意的亲人,不想他们为了你而思念成疾吧!”不过是小乡小镇来的小姑娘,何须为惧,粟米入海无影无踪。
拿她亲人的安危威胁她……好,真是好样的!梁寒玉眸色布上阴云。“苏丞相位高权大,苏姑娘出身名门,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我的亲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就抬百口棺到丞相府,祝各位贵人岁岁平安,年年安乐,富贵长寿。”
她居然反过来威吓……苏明月面上笑容隐去,眸色冷凝。“梁姑娘,你可别傻傻也把自己赔进去。”
“我开过棺材铺,知道做生意要怎么不赔本。人家不来惹我呢,我便是邻家好姊妹,若是偏要和我过不去,那我就拉着那人陪葬,反正我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跟她耍狠,耍得过她吗?她可是连死人的肚皮都敢剖开,和一只只的鬼当朋友,把肢离破碎的尸体当老祖宗。
说到鬼,自从她有了口头婚约后,好像一只鬼也没瞧见过,真是怪哉!莫非是战铁衣的煞气重?
“说得好,不吃亏,我战铁衣的女人岂容人小看。”战铁衣大步走入,身姿笔挺如竹。
“铁衣哥哥……”
苏明月痴迷的低唤,梁寒玉顿时寒毛一竖,背脊麻栗,终于了悟战铁衣为何对“铁衣哥哥”四个字充满憎恶。
“苏小姐请自重,我与府上并非亲眷,苏小姐出身名门,当知进退。”战铁衣以苏明月最为看重的家世予以一击。
不是高门大户吗?知情识趣的大家闺秀,懂礼有节,端方大气,那就照礼数来,别越了官家千金的分寸,贻笑大方。
“铁衣哥哥……呃!少将军,别来无恙,明月在此有礼了。”她屈身一福,姿态优美如画。
“寒玉,还不走,你不是说要去看看京城的热闹风景。”他看也不看苏明月一眼,眼中只有一人。
眯着笑眸,梁寒玉小手放上朝她伸来的大手。“是呀!是呀!真想去瞧一瞧,京城好大,和我们乡下地方不一样。”
两人双手一交握,苏明月嫉妒得手心一握紧,满腔妒火的想冲上前将相握的手分开。
“那就走吧!别再贪嘴了,吃坏了肚子只能餐餐吃稀饭配酱菜。”战铁衣望着她的黑眸中有丝丝柔意。
“欸!人家也只是一时吃撑了,你不要一直取笑嘛!我得到教训了,真的。”
她吐了吐丁香舌,装俏皮。
他黑瞳一深,盯着小粉舌。“嘴巴说说。”
“得到教训和记取教训是两码事,你总不能要我发誓吧?”明知道不可能做到的事何必为难自己。
“等没人的时候再教训你。”他轻拧她鼻头。
两个人亲昵的举止全落在顾嫣然和苏明月眼中,两人都不敢相信冷若冰霜的战铁衣竟然也会笑,且一腔柔情竟是给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她俩怨妒难平。
第10章(1)
人人以为外表冰冷的人就是冷酷无情,绝七情,断六欲,孤傲一人独立苍茫间。
实则不然。
对人疏离,性情淡漠的战铁衣本来也以为他身体流的血是冷的,除了冻死人的碎冰外,他找不到一丝人的温度。
可是他的生命里闯入了一道鲜明的身影,她任性、嘴坏、嗜财如命,她不信佛,却和个老和尚成了忘年交,她能见鬼,不惊不惧不赶尽杀绝,助他们无牵无挂的下九泉。
她很自私,自私得很可爱,她不老实,可有时直率得叫人头痛,明明做着可恨的事,身边的人却都护着她,是倔但不强,该柔软的时候就低头,一张甜嘴把人哄得哭笑不得。
九年前的二妞,多年后的梁寒玉,都在他心里占了很巨大的位置,叫他忘也忘不了,不时想起。
此刻的他,更是想占有她的一切……
“……够了,够了,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你……唔!先停……停一停,我喘口气……”不行了,她的肺活量太差,得练练,不然死得不名誉,很羞耻。
一上了马车,战铁衣便将丫头香草、春满赶下车,他热情如火的吻住樱桃小口,激烈而狂猛,随着心中的欲念恣意妄为,追逐着丁香小舌。
冰雪融化了,化成火,化成焰,化成冲天的火龙。
冰冷的身体里面藏着火热的心,只是暂时被冰封,只等一个契机,将其开启。
战铁衣也有热情如火的一面,以前的冷漠是他尚未找到自己,他总是在独行,找寻着伴侣。
“不够。”他的心,很热,想吞噬一切。
喘不过气的梁寒玉猛拍他的背,拍到手都疼了他才肯微微松开口。
“我以前开棺材铺不表示我想……咳!咳!不表示我想早点躺入棺材里。”
他有谋杀的嫌疑。
他粗糙的手指来回抚着殷红唇瓣,“我以战功跟皇上讨婚姻自主,除了我自己外,连我的爹娘都不能为我决定婚事,我的婚配对象由我自己挑选。”
“值得吗?”咬着下唇,她为他心疼。
神色一柔的战铁衣低下头又是一吻。“为你,值得。”
她在心里暗叹。“你这是和你娘正面杠上了,她属意的是苏丞相之女苏明月,今日两人还连手削我一顿,想让我心生怯意而萌生退意,你们母子俩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终究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的母子,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你不让,我不退,最后是两败俱伤。
他冷着脸摇头。“你不了解我娘的为人,她是个只为自己的人,从不认为自己有做错的地方,她和秦红缨斗,利用世族联姻巩固实力,不过是因输不起,她不想让人说堂堂的永安侯嫡女连丈夫的心也得不到,甚至输给了出身不如她的秦红缨。”
顾嫣然和丈夫之间也许一开始有夫妻的情分在,你让我三分,我恋你五分,你来我往磨出了情意,渐渐尝到婚姻的甜头。
可是秦红缨的入府打碎她的美梦,她由容忍到无法忍受,又从丈夫的日渐疏离而生出恨。
爱有多深,恨有多重。
其实顾嫣然对自己的儿子也有恨,她恨他太晚到来,若是早一年让她怀上,秦红缨就算等十年也等不到所爱之人,入不了将军府,她还是丈夫敬爱有加的元配夫人。
就算丈夫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也不甘心,她想即使得不到他的心,也要留住他的人,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人、事、物,把他从秦红缨的身边拉走。
她成功过一次。
那一年,战铁衣遇袭跌落山谷,失踪多日,她知情却不叫人寻找,每日装出失魂落魄的模样在丈夫面前晃,无声的流着泪,充分表现出痛失爱子的悲痛和无助,令人鼻酸。
那一阵子,丈夫日日陪着她,安慰她,纵使秦红缨生病了来寻人也不离开,夫妻间难得有独处的时光,她以为她赢了,丈夫爱她胜过秦红缨,她终于得到丈夫的心。
但后来战铁衣回来了,她的丈夫又开始无视于她,她再一次体会独守空床的滋味,一度她想掐死儿子好挽回丈夫。
“我可以退,但要退到什么时候?她永远不知满足,她想让我娶苏明月是想藉着苏丞相之力,让我继承将军府,嫡子当家,庶子就得析产另居,搬出将军府。
“战西华走了,秦姨娘走不走呢?那是她的儿子,她不可能让母子分隔两地,而将军府是我爹的家,他定要守在家里,守住祖父一刀一剑打下的将军府,让我爹和秦姨娘分离,我母亲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