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见着娇艳欲滴的粉色嫩唇,战铁衣忽觉一股热气自下腹升起,喉间干涩。
他不禁捧起茶杯,一口喝干茶水。
“阿湛,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她故作忏悔的神情,好似极痛恨自己一时的无心之过。
“什么事?”看她神色绝非好事。
“你喝了无忧。”
“无忧?”另一种毒?
“在你喝下的茶水里。”她只是来不及阻止他,真的。
“有毒?”他面不改色的问。
“无毒。”用对了便是好东西。
“所以?”他耐心的等着下文。
“无忧有催化药性的作用,能将药性催化十倍以上,能让重病者在最短的时间内减缓症状,但是只能用一回,不可连续用上三回,否则病人的病体承受不起,治病反而送命,一命呜呼。
“无忧加上合欢草,那便是强烈春药,药性强上十倍,以一般男子的身体是撑不住,不论有无与女子合欢都会精尽而亡,此计相当狠毒,用这药的人想让你死。”到底是爱他或是不想他活?
“而你眼睁睁的看我喝下去?”战铁衣的眼角一抽。
“那个……呃!我想瞧瞧它是不是像医书所写的不具毒性。”她干笑着想退后,却被长臂一捞,跌坐在硬实的大腿上。
“寒玉,打我们认识的第一日你就不怕我。”他以鼻子磨蹭她俏鼻,眼眸如黑夜般深幽。
她有些心颤了。“冲动是魔鬼,忍住忍住,你是威名在外但不打女人,我这么娇滴滴又水灵儿的美人儿你怎么打得下去?”
“给我个好理由不教训你。”他的手自纤柔的柳腰往下滑,停在弹性十足的翘臀上,有意无意的揉上两下。
“因为我们总要搞清楚谁要害你。”芙蓉糕掺了合欢草算是合理,不论安表妹或苏明月都想得到他,但……
多下了一味药根本是夺魂而非销魂,不管来的是谁都会背上杀人罪行,不但好事落空还名节尽毁,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的手一停,语气冰冷。“你说。”
“为了心仪男子,女人会在糕点上大费功夫,好获得心上人的注意,所以芙蓉糕必是安惜兰或苏明月其中一人亲手所制,下合欢草的人也必定是那人……”
为了爱情,女人可以竭尽心力。
“你倒是了解女人。”他话带讥诮,他就没吃过一口她亲制的糕点,是说她不够用心吗?
欸!她也是女人好吗!
“怎么一股酸味,莫非你喜欢安美人,苏仙子那样的女子?”
“你给我老实点,不要玩火。”他一把捉住挑弄他下颚的素白小手,黑瞳闪动着火光——欲火。
梁寒玉假装委屈的嘟起迷人小嘴。“我是在分析目前的情形,后一种的无忧绝不可能是这个人所下的,但一定是熟知内情的人,才有机会从中动手。”
“你认为是谁?”他心中已浮起一个人名。
“想谋夺将军府的家产,你大哥是嫌疑犯之一。”别再说她爱财了,还有人比她更嗜财如命,连亲手足也杀。
一山还有一山高,她望尘莫及,至少她不杀人,取财有道。
“之一?”难道有之二?
“会在茶水里下药是内宅女子的手法,而且你大哥不太可能拿到无忧,据说此药草极其稀少,来自江南水乡的高山。”无忧一摘下得在一个月内使用,否则失去药性,而战西华一年来未出过远门。
“江南水乡……江南……秦红缨来自江南,住在渭水畔秦山之下。”她半个月前回去探亲过。
“瞧!凶手出来了……”果真离不开那对心狠手辣的母子。
“嘘!人来了。”
门外传来窸寨窣窣的脚步声,有人试图推开门。
“阿湛,你该死了。”梁寒玉俯在他耳边轻说。
“死?”
“不然你怎么脱身,混在伪装的流民中护送铁砂?”
……好办法。他想。
第12章(1)
战铁衣暴毙床上的消息一传出,将军府内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让底下人忧心忡忡,无所适从。
将军夫人顾嫣然哀戚的多次晕倒在肃穆的灵堂上,至今仍无法起身主持儿子的丧礼,面如死灰的瘦了一大圈,米饭不入,得靠人一口一口喂才吞得进汤水。
她是彻底失去心中的依靠,没了儿子又挽回不了丈夫的心,表示她无法再掌将军府大权,等过个几年丈夫将世袭的位置传给下一代,秦红缨就赢了,她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儿子的死固然令她心痛,但是令她更痛的是谋划了多年,和同一个女人斗了二十几年,到头来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用半辈子辛辛苦苦打理的将军府家产竟是为人作嫁,她什么也得不到。
心火一急,将军夫人病倒了,她连在病榻上都恨着儿子,恨他不完成她的愿望再死。
而庶长子战西华所居的日耀居,关紧门户的众人可说是欢腾不已,主子、下人脸上都挂着笑意,觉得自己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吐老被将军夫人打压的郁气。
他们的高兴发自心里,没有人为战铁衣的死感到难过,甚至认为他早该死了,活着只会挡路,碍着战西华的出头,他死得好,死得其所、死得让人额手称庆。
全将军府里,大概只有一个人为战铁衣的死感到悲伤——
战戢天不舍的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望着书房墙上的一幅地图出神,粗糙的指头拂过图纸上曾被北契人攻陷又收复的城池,想念儿子依稀在眼前的面容。
“铁儿,爹对不起你,爹从来没有好好的教过你,只一味的以严格的纪律约束你,不假辞色的逼你学武,对你从不曾有过笑脸,把你逼得失去童真……”他好愧疚。
以为孩子还小,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他的用心,玉不琢不成器,只有吃过苦才会长成伟岸的男人,为国报效沙场。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会以那么悲惨的方式离世,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被小人暗算,却宁愿死也不肯屈服,为着男儿的尊严而战。
他该为儿子的死感到骄傲吗?
不!身为一个父亲,他要儿子活着,即使活得屈辱也好过天人永隔,他再也见不到他引以为荣的儿子……
书房门被敲响,战戢天抹去脸上狼狈的泪水,沉声让人进来。
“将军,秦姨娘请你到灵堂,说是两位小姐来了,要商讨婚事。”来者的背别得很低,几乎看不见脸。
“她们还敢来?”真当战国将军府好欺负。
战戢天目光一厉,拭去眼中泪水。
“将军,不来不行,都发生那样的事……”老仆的话点到为止,大家都明白是什么事,用不着明说。
“是该来……”他笑了,却满目苍凉。
大步走出书房,没有回头看的战戢天未发现原本佝偻的老仆忽然直起身,下巴的山羊胡捻呀捻的,咧开嘴一笑,淡淡的光映上他那张有点褶子的脸,赫然是老道士孙道明。
他在心里无声的说着:好戏上场了。
灵堂内,本该悲伤肃穆,此刻却响起女子尖锐的哭叫声——
“我不嫁,我不嫁,我为什么要嫁你,你给我下药了是吧!明知道我喜欢二表哥不是你……你太可恨了……连我也设计了……”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男人的冷笑声低沉而无情。“由得你不嫁吗?都已经是我的人,你还能去嫁别人吗?别痴心妄想。”
残花败柳,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肯要,要不是看在两人已有肌肤之亲的分上,她想嫁,他还不想娶呢!
安惜兰哽咽无措的恳求战西华,“这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想办法让这件事压下去,封住将军府所有人的口,我不要随便嫁人……”不,她的人生不要毁在这种人手上,不要!
他不屑的冷哼。“贱妇,你还想替谁守贞,是那个如今躺在棺木中的男人吗?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宁愿站着死而不愿意要你,还把你丢出蓼花院,你想着他有意思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不要我,而是药性太强了怕伤到我……对,没错,二表哥是疼惜我的,他心疼我受苦才不碰我……”双眼哭得红肿的安惜兰神智已经迷乱了,她言语颠三倒四的自我说服,战铁衣的死与她无关。
“醒醒吧!表妹,他死了,全身僵硬,面无血色,皮肤一点温度也没有,他被你的嫉妒心害死了。”
安惜兰一得知战铁衣被下药,非要赶着去凑热闹,唯恐心上人被抢。
哈!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丢尽脸面的美女向他求取安慰,他岂有不接受之理?两凤齐飞晕死在他身下,欲仙欲死的喊他好哥哥,还一再要他再来再来,让他享受人间极乐。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想把二表哥让给别人,他是我的,姨母答应我的,她说要我当二表哥的正室,我们一起孝顺她。”她想得多美好,永结同心,双宿双飞。
可安惜兰不知道的是,她姨母根本不想帮她,只是在利用她的傻。
“你脑子坏了吗?元配的儿子会去孝顺一个姨娘,那他把亲娘放在哪里,你怎么连这点道理也想不通。”他娘是想用她拖住战铁衣,离间他和将军夫人母子间的感情,有利于他们的鲸吞蚕食。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骗我……”安惜兰失神的喃喃自语,没法相信她最信任的人竟然欺骗她。
灵堂的一角发出嗤笑声,是一名脸面苍白,却不减美貌的女子发出的,她坐在金丝楠木玫瑰椅上,坐姿端正地宛如一具人形雕像。
“是你甘心受骗,自以为美貌无双,是京城三大美人之一,是男人就该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殊不知有貌无才,真正识货的人是不会瞧上你。”战西华粲笑着挑起安惜兰的雪嫩下颚,斜眸看向坐在椅上的女子。“你该和明月妹妹多学学,瞧瞧她多有大家闺秀的娴静,不吵不闹的谨守本分。”
这才是名门千金的气度,不会发生一点意料外的小事就惊慌失措,冷静的面对一切麻烦。
“不要把我和她扯在一块,将军府什么时候上门提亲,不要拖。”她怕等不及。
苏明月其实是故作镇定,心里很慌,她藏在袖子里的雪白柔荑发着颤,必须很用力的握紧才不致让人发觉她抖得多厉害,一只手放在平坦的小腹,她希望不要发生她害怕的那件事。
那一夜的欢爱激烈得让她无法忘却,每到午夜梦回时她总会被恶梦惊醒,不敢睡的抱着锦被呜咽。
那日清醒后,她吓坏了,觉得自己脏了,裹着一件全黑的大氅离开将军府,一回到丞相府,她立即命人备妥热水,一次又一次擦洗被男人碰过的地方,洗到破了皮,鲜血直流,这才被担心她的侍女拖出浴桶。
可是她不能当作没这回事,男女间一旦做了夫妻的事,她就可能有孕在身,已是不洁之身的她哪能再嫁人,唯有将终身托付给破了她身子的男人,尽快将这件丑事遮掩过去。
战铁衣死了,她想嫁的那个人不在了,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至少这人是同谋,不会将她做过的事泄露出去。
苏明月还想保有最后一丝名声。
“百日内有点困难,二弟的棺木要停留七七四十九天才安葬,水陆道场从早念经念到晚,怕是抽不出空办一场盛大婚礼。”这将是他改变身分之后第一次露脸,他要让京城所有达官贵人都记得他,他不是低人一截的庶长子,而是唯一成年的子嗣,将军府在他这一辈他独大。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两个月内迎我入门,不要什么排场或大张旗鼓的下聘,以弟丧为由安静的以八人抬花轿娶我过门。”她不能给人流言蜚语的机会,她是苏丞相的女儿,贤良淑德的女子楷模。
战西华为难的一蹙。“明月,你别胡闹了,两个月太赶了,你一向是善解人意的聪慧女子,我当真有难处,二弟仍停棺在厅堂,你要从何处入?何处拜堂?连囍字都贴不得,太委屈你了。”
他可不要个惨淡的婚礼,像赶鸭子上架,没有锣鼓笙箫,没有喧闹的恭贺声,冷冷清清接个女人进来,做贼似的怕人瞧见,那太窝囊了。
安惜兰终于接受自己只能嫁大表哥的事实,可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婚事,她不快的叫嚷道:“她当正妻那我呢!你将我摆在哪里,我不许你娶她,不许不许,她哪里赢得了我,要不是她拿来的合欢草……”二表哥也不会死,如今仍还活得好好的,健壮依旧。
一听她快说出真相,战西华脸色一变,赶紧出声阻止。“住口,你不是不想嫁,这会儿在争什么。”
“我是不想嫁,可是你不能不娶,我都被你……反正要娶一起娶,至少是平妻,我能接受同时入门,不然拚个鱼死网破我也要把你们供出来。”她只求一条活路。
“你……”简直有毛病。
“不,我不同意,我大她小,我为正室她为妾,没得商量。”苏明月态度强硬,不接受平妻的说法。
“明月……”怎么女人一个个都这么任性,一点也不为他着想,非把他逼得走投无路。
苏明月眼神怨毒,“当初你在我们茶水里下药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清楚,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他毁了她的一生。
“药是你下在芙蓉糕里的,我几时下过药?”战西华抵死不认。
“不是你还能是我们自个儿吗?我们只在日耀居喝过茶水,其它再无进食,不是你是谁?”他还敢抵赖。
“没错,大表哥你太阴险了,明面上是帮我们,实则是铲除异己,除了苏明月的合欢草外,你是不是又在茶水里加了什么?否则二表哥怎会一夕毙命?”难得聪明一回。
“这……”
看到他心虚的表情,两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都懂了,她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人借刀杀人给利用了。
安惜兰做的芙蓉糕,苏明月下的药,战西华在茶水里加料,虽然有两个人被蒙在鼓里,但却是他们三人通力合作“杀了”战铁衣,就为了个人的私欲不惜一切。
“你……你杀了自己的亲兄弟还让我们背黑锅?”苏明月抖着唇,原本白得吓人的脸色更苍白了。
看她指责的眼神和厌恶的表情,战西华心中一把火蔓延,口不择言了起来。
“杀了又怎样,我早就想让他死了,好几次派出人都没杀成,让他逃过一回又一回,这一次他总算逃不了。”
“你太可怕了,自家人也下得了手。”她虽心狠,可从不动自己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什么自家人,我可不承认他是我兄弟,不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就是不亲,何况你有资格说我吗?当年战铁衣跌下山坡那件事也有你二哥的一份,是他骗战铁衣说青阳县的山上有一种还魂草能救我祖父的病,他信了,喜孜孜的自告奋勇,却没料到我们预先做了陷阱,他一去就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