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透胸中的疑惑,但她知道一夜无眠且心乱如麻的自己,今天绝不适合上课,于是她勉强由床上坐起,取来梳妆台上的手机,打电话给她的好友。
“美黛,能帮我代两堂课吗?”电话一接通,她开门见山的问好友。
“耶?帮你代课!你没说错?”裘美黛大嗓门的惊嚷。跟灵儿同事这么久,只有她请灵儿帮她代课的情形发生,几时见过这位认真负责的好友请别人代课了。
“我人不舒服,想请假。”
“怎么了?你没事吧?”一听她身体不舒服,裘美黛关心询问,若非人极难受,灵儿不会请假。
“可能感冒了,头到现在仍会痛,我记得你早上有堂一对一教学,上得比较早,能否请你辛苦点,接着帮我代九点开始的两堂课?”她不得不以不舒服作借口。以前假日她并不排课,是她的上司拜托她这期破个例,才会在周六多接两堂课,假使美黛不方便帮她代课,她也只能强打精神自己应付了。
“干么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是好朋友耶,我有事都是麻烦你替我代课,现在你人不舒服,当然换我罩你喽!你安心休息,我保证比平常更认真百倍的上课,不会砸了你这位首席小提琴老师的招牌。”
她活泼保证的语气,逗得乔灵儿露出欣慰莞尔的笑痕。“谢啦,好朋友。”停顿了下,她犹豫的问出心里的困惑,“美黛,假如有个男的不认为你是他朋友,你却因为他嫌弃你的好意关心而难过心痛得无法自己,会是什么原因?”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个‘你’傻傻的爱上那个男人了。”
这简洁有力的答案如暮鼓晨钟撞进她心间,也撞退她胸中盘绕许久的混沌迷障,更撞出令她震撼的心跳节拍。
可不是,若非极在乎这个人;心里有他的存在,怎会教他的话伤到心痛难当的地步?
天啊!原来她爱上了封隽亚!
“你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这是你遇到的情况吗?”裘美黛好奇的问。
她怦乱的心跳瞬间因被抓包漏跳好几拍,连忙深呼吸,强自镇定的否认,“不是我遇到的情况,是我班上一位学生问的,她还小,我不想太早给她情啊爱的答案,让她做出错误的判断,想说问问你会如何回答,下次好告诉她。”
“嗞,现在的小孩真早熟,小小年纪就问这种问题,他们哪晓得心痛的感觉,你别对他们的问题当真,他们问过之后可能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说得也是,那么今天的课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你赶快休息,如果真的难受,记得去看医生,拜。”
挂断电话,乔灵儿的心思再次陷入她爱上封隽亚的震惊里。
怎么会这样?她暗恋的明明是寇旭恒,为何竟会对他动心?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花心?苛责的念头才滑过脑际,她霍得思及昨晚她完全未曾想过寇旭恒,就连他的告白亦未想起,盘旋她脑海心里整夜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封隽亚一人。
很明显封隽亚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远远胜过寇旭恒,她以为对寇旭恒的暗恋,其实仅是纯粹的欣赏,真正闯进她心里,让她不知不觉喜欢上的人,是封隽亚!
难怪在他住处过夜那晚,她会产生要喜欢上他很容易的奇怪念头,想必那时她早已对他动了情。
此刻的乔灵儿意识格外清醒,神智也分外清晰,她很笃定她爱的是封隽亚,可她的心却一片愁苦,之前她误当欣赏是喜欢已经够糊涂,现在竟然爱上一个连她的好意关心都嫌弃的人,这样难堪的暗恋教她情何以堪?
“灵儿,你起来了没?”乔云天的问话截断她纷乱的思绪。
“起来了,你等一下。”她扬声回应房门外的询问,拿过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下床开门。“什么事?咦?还没到你上班的时间你要出去?”他已经换好外出服。
“今天有大企业在我们餐厅举办活动,预定用餐的人数很多,我得提早去做准备。这是我答应要烤给航航的饼干,你帮我转交你同事拿给他。”
她微讶的接过他手中的提袋,“没想到你还记得航航。”
乔云天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大概是他特别讨人喜欢吧,昨天看到同事要做糕点时突然想起他,就动手烤了些有卡通图案的饼干。”很Cute的饼干,那个卡哇伊的小帅哥应该会喜欢。
“是啊,航航真的很讨人喜欢。”像自语般低喃着,她胸中漾起内疚,昨天她没搭理航航的叫唤转身就离开,是否伤了他?
“你昨晚没睡好?看起来没精神。”而且脸色有点差。
心一惊,乔灵儿努力挤出自然的微笑,无意让他担心的说:“我睡得很好,可能是刚起来还没吃早餐,看起来脸色比较不好。”
“厨房有培根蛋三明治,你趁热去吃,我出门了。”未对她的话起疑,乔云天说完话便离开。
房间里,乔灵儿看着手上的提袋,眉头深锁。经过昨天被封隽亚赶出他的住处后。要她如何再厚着脸皮上门,将饼干送给航航?对于封隽亚的感情,她又该怎么办?
敲门未得到回应,段祥任迳自推开副院长办公室的门,就见外甥怔愣的坐在办公桌后,对他的出现浑然未觉。
“怎么?因为你儿子难得的跟你冷战,你也因此难得的发起呆来。”他大喇喇的调侃,口中难得的两件事,今天全让他遇见了。
回过神,封隽亚眼神犀利的睐向不请自来的冒失鬼,“没礼貌,偷偷摸摸闯进别人的办公室。你想吓死人还是想打劫?”
“喂喂喂,我有敲门,是你不晓得在想什么想得入神没听见,连我进来都没察觉。”他变澄清边拉把椅子在他办公桌前坐下,在心里嘀咕着——呿,这个目无尊长的臭小子。
封隽亚蹙眉不语,只因他脑海里想的,尽是乔灵儿昨晚噙泪离去的身影。
段祥任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奇怪,你怎么没说你在想航航或工作上的事?”
他也没好气的瞪他,“我不想说不行吗!你答应帮我带航航,跑来医院干么?”
稍早他去舅舅家欲接昨晚随他回去的儿子,结果小家伙仍在和他闹别扭,他只好将他推给舅舅夫妻俩带,自己过来医院巡视一下,哪知假日亦休假的舅舅也跑来这里凑热闹。
“我有帮你带儿子喔,刚刚我才和老婆带他到公园放风筝,想到有事得找你厘清一下,才暂时脱队跑来找你。”
眉心再次蹙起,他的声线微降,“你想厘清的事,最好不是我现在想的这一件。”
“你为什么赶走乔灵儿?”段祥任无视他绷紧的俊颜,不怕死的问。
昨晚他接到隽亚的电话赶到他家,只见向来乖得不得了的航航居然哭着抱住他,向他告状说爹地好坏好凶的把他的灵儿阿姨赶走了,他极讶异这对父子又与那位乔灵儿扯上关系。但他问隽亚发生何事时,他只淡然表示小孩随便说说,没什么,他有点累,请他把航航带回去照顾一晚。
为避免刺激航航的情绪,当时他并未提到乔灵儿,谁知今早隽亚到他家接航航时,小娃儿竟然告诉他们夫妻,他还在气隽亚赶走乔灵儿,不要跟他回去。
能让一个五岁小孩和他感情浓厚的爹地发生冷战这种大条事,没什么才怪!他当然要问清楚。
“你怎么这么烦,都跟你说那是航航乱讲的,你追问个什么劲。”封隽亚烦躁的踱往一旁;心口因为听见乔灵儿的名字窒了下。自昨晚即未曾断过的内疚,又在他胸中冲击着。
“难道航航说他请乔灵儿替他问他的妈咪在哪里,也是他胡说?”
他迅速回身惊问:“是航航要她问的?”
“乔灵儿果然是因为问了航航妈咪的事才被你赶走的。”
段祥任了然的下了结论。先前他与妻子带航航去放风筝,见他玩得开心,他冒险问他隽亚为何会赶走乔灵儿。
“我不知道啊,昨天灵儿阿姨到托儿所接我,我请她替我问爹地妈咪在哪里,后来我听她的话进房间画画,出来时就听见爹地很凶的赶她出去。”
航航回答完小嘴又瘪着,颇有再大哭一场的意思,他赶忙和妻子将他的注意力转回风筝上,纵使他跳跃式的回答欠缺完整性,已足够他理出头绪。事实果真如他所料,乔灵儿踩到了隽亚的地雷。
眼见被套出话,封隽亚抿唇不语。
段祥任就事论事的提出他的看法,“虽然我没见过乔灵儿,之前甚至怀疑她想卖掉你儿子,但能让航航到现在都这么喜欢,可见她是个亲切好相处的人,她并不知道你的禁忌,你婉转制止她的询问即可,何必大发脾气撵人?”
“你以为吼她我心里好受?我已经心烦一个晚上了,你能不能别再提她!”
“你为乔灵儿心烦了一个晚上?!”段祥任语气很是惊讶,倘若乔灵儿真能左右隽亚的情绪,表示她对他有特别的影响力,是否也表示她具有撩动他的心的能耐?
封隽亚立刻打断了舅舅的奢想,“我是在担心我儿子被我吓到,会把我这个爹地Fire掉。”
“啥?”把他Fire掉?
“中午我会想办法把航航带回去,医院交给你巡视,我先走了。”
“隽亚,等等!”段祥任急喊住转身就走的他,无奈他恍若未闻的消失在门外,他还想跟他谈当年那件事,要他别再耿耿于怀,他就不能晚点再走吗……唔,不对呀,隽亚来医院这么久还未巡视,那他之前都在做什么?苦思不会被他儿子Fire的对策吗?
同一时刻,封隽亚搭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开车离去,烦躁紊乱的心情没一刻平静。
舅舅说对了,他的心烦紊乱全因为乔灵儿。他明白她的好意,更明了她的无辜,但昨天他就是失控的对她大发雷霆,每每想起她无措惶恐的惊吓眼神,他便内疚不已,忆起她眼里的泪水,他的心更是紧窒揪疼,懊恼自己既然明白她什么都不知情,怎能那样迁怒于她。
这种特别在意的心情,他将它归因于她是个温柔良善的人,伤害这样的她,令他过意不去,然而不想舅舅作其他联想,他也就没坦承他的烦乱是因她而起。
昨晚他好几次想打电话向她道歉,但终究还是作罢。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他发脾气的原因,那件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痛的往事,他实在不想提……
封隽亚到段氏医院原是想让自己忙碌些,别再想起对她的歉疚,怎奈她带泪的容颜如影随形的烙印在他脑里,让他对其他事均提不起劲。
她好吗?他现在又该怎么做?
一路开车回家,封隽亚只想将心烦意乱的自己摔往床上,什么都不想再想。
停好车,他走向住处,冷不防的因家门前的人影而怔住脚步,眼前背对着他、拥有一头如缎长发的人儿不是乔灵儿是谁?
乍然见到她,他的心底涌起一阵难言的激动,就这么静静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未察觉到身后有人,乔灵儿纤长手指在触碰到门铃的刹那,忽又犹豫的收回。在家里挣扎许久,她还是来到封隽亚的住处,想亲自将云天烘焙的饼干交给航航,看看他收到饼干的高兴笑脸,可只要想到封隽亚见她极可能露出不欢迎甚至嫌恶的表情,她好不容易稍稍鼓起的勇气,就泄气的消失殆尽。
叹口气,她低头翻找背包里的纸笔,决定留言并把提袋挂在门上就离开,免得一直杵在这里被人看到,当她是小偷。
原子笔不小心滚落地上,她弯身拾起,却在此时瞥见一双黑亮的皮鞋,她站直身子,整个人蓦地像电影停格般定住;心颤的望着映入眼帘的俊挺人影。
封隽亚!他不是应该在屋里?他……她……
“我、我送我弟烤的饼干来给航航,上次航航到我家住的时候,云天说过要烤饼干请他,早上云天托我送来,我并非刻意来打扰,我正想留言把东西留在屋外,既然你在这里,就麻烦你将饼干拿给航航。”害怕他可能会因她不请自来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乔灵儿慌忙说明她出现的原因。
封隽亚未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提袋,只一迳地定视着她;心情仍在激荡的起伏中。她连按个门铃就犹豫半响,和他说话也都小心翼翼的,那教人见了万分舍不得的慌乱紧张,全是他造成的?
完全不知他的心情流转,乔灵儿会错意的收回提袋,垂睫掩去眼里的黯然,自嘲的低语,“抱歉,我忘了自己什么都不是,我弟做的饼干大概也没资格送给你儿子吧!”
语毕,她低头就要跨步离开,封隽亚却猛地拉住她,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你——”她因他的突兀的举动乱了心跳也慌了手脚,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形,他低哑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
“对不起,昨天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伤你。”他紧搂着她道歉,听她自贬的说着他昨天伤人的气话,他只觉的心疼,胸中掠过无由的怜惜自责,没有多想的便将她拥入怀里。他从来都无意伤她啊!
他的一句对不起,突然让乔灵儿有想哭的冲动,忍住眼底的热意,她在他怀里摇头,“是我管太多,你会生气很正常。”
“不是这样!”他心惊的让她和自己面对面,望见她泛红的眼眶,心口一揪,原本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的迟疑,瞬间全投降在她楚楚可怜的欲泣眼眸里。他深吐口气,做出了决定——“跟我进屋,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惊愕是乔灵儿此刻唯一的感受。
“你说航航不是你儿子?”她愕然的瞅着他。
从她被动的被封隽亚揽进他家,按坐入沙发里,她困惑的想着他要告诉她什么真相,结果他端来两杯咖啡在她身旁坐下,劈头就告诉她,航航不是他儿子,令她惊愕之余,突然不确定她是不是听错了。
“他是我大哥大嫂的孩子。”
“既然是他们的孩子,为何是你在带?他们人呢?”话一问完,明显感觉他的身子一僵,她随即懊恼的咬住唇瓣。
怎么办?她又问太多了,她是该在他再次发火前夺门而出,还是乖乖的坐着让他骂?
然而没有她预料的怒吼出现。封隽亚像要缓和自己紧绷的情绪般啜饮两口咖啡,望了眼她忐忑担忧的小脸,轻叹一声后,开始娓娓道来。
他大哥封牧希大他两岁,与他的感情一向要好,在他的毕业典礼上,对小他一届的学妹卓巧郁极有好感,他鼓励大哥追她,偶尔也会帮他邀约她,替两人制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