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光十射的夜店里,夜,才正要开始。
一个颀长的男子伫立在夜店的角落,端着酒杯,静静看着店里喧嚣的一切,黑色衬衫半敞着,更显他的不驯与英气。
他抬手看了看表——十一点,快午夜了。
男子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趣,近来的日子总是这样,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或许,今晚早点回饭店休息吧!
这时,夜店的玻璃门开启了,一抹姣好娉婷的身影缓步走进嘈杂的混音乐声中,在吧台坐下,点了杯调酒。
严硕微微瞇了下眼,目光紧紧盯住女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看来今晚并不是这么无趣。
她全身上下透露着高雅却又危险的气质,没上妆的清丽脸庞轻易胜过了那些以化妆品掩盖真实年龄的女人们。
这样的女人出现在夜店,必定会引起一阵骚动。
严硕快速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夜店里的男人一个个兴奋地摇着尾巴上前。
但奇怪的是,这些男人没一个有本事在她身旁待超过一分钟,若只是因为她冰冷的态度,这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可没这么好打发。
他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吓跑那些男人的,应该是那名女子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气?!
没错,是一股冷厉的杀气,她仅消一个眼神,便让那些男人一步步自动往后退,再也不敢多废话。
呿!真没用。
于是,他毫无迟疑地上前,打算给他们些指导,教教他们怎么让女人乖乖上钩,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混夜店。
严硕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大胆地细细审视她,满意地发现她近看比远看美多了——长长的睫毛、明亮的大眼、高挺的鼻、纤细白皙的肌肤、小巧可人的樱唇……所有从古代罗敷、西施,到现在美女的必备条件,她都有了。
就不知那张完美的皮相下,是不是像大部分的美女那般庸俗,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法用确切的词语形容眼前的女人,她似乎充满着不确定性,或许,这正是她吸引他的原因。
他的目光下移,注意到她左肩上一个不小的刺青——一对红艳如鲜血般开展的翅膀,像是用刀子刻出的痕迹。
那个刺青很特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像她此刻展现出来的气度。
她的穿著并不裸露,没有刻意卖弄风骚,就一个上夜店的女孩而言,算保守了些,但她的一举一动却是那么娇媚、那么引人注目。
也许是察觉到严硕的靠近,那名女子终于有些反应。
其实她一进夜店时,就看到他英气逼人的高俊身影,即使他站在那么不起眼的角落。
「大多……」她慵懒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有些嘲弄地上扬。「男人都是以我这个刺青当作搭讪的发语词……你呢,先生?」
好狂妄的语气!
闻言,严硕轻笑出声。「我并不打算问,也不打算开口,因为我知道先说话的人会是妳。」
对于严硕的话,女子并不以为忤,她只是微微笑了,像白玫瑰般的傲,又像红玫瑰般的迷人,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他。
然后,她又满意地一笑。
「游戏规则?」她轻问道。
「嗯?」严硕脸上一阵疑惑。什么游戏?
「我的意思是,今晚……想怎么个玩法?」她转向她,噙着摸不透的笑容,请示道。
「不拥抱。」他回答,很简短的。
这是他的原则,不拥抱女人,原因很简单——他不属于任何女人,也不想拥有任何女人。
她微微一愣,又笑了。「就这样?」
这男人还真是奇怪,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却又简单明了的要求。
「对,其它的,我无所谓。」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像是达成了共识,气氛顿时暧昧莫名。
他们俩谁也没有再开口,便相偕离开夜店,向外走去。
第一章
清晨,天还是暗的,都市里大多数人正好眠的时候,严硕已梳洗完毕,站在旅馆房间的床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讶异于眼前的景象,愣在那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他看着床头上那一张张印着蓝腹鹇的蓝色钞票,上头的辨识条形码闪着光、刺痛他的眼睛,像在挑衅似的提醒他它们的真实性。
「该死!」他拨了下头发,狠狠地低咒了一声。
通常与女人一夜春宵后,翌日他大约会在六点钟起床,那时女人们仍在睡。梳洗后,他会在床头留下一笔钱,慰劳她们、展现他的大方,然后走人。
但今天……
六点零八分,他睁开眼,昨夜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这不打紧,重点是,她竟给他留下一点纪念品——一叠钞票。
敢情她是奖励他优秀杰出的床上能力和技巧?!
容他细细地自我介绍一次——
他,严硕,英文名字是劳尔?凯恩斯,不到三十岁,身为美国计算机业界知名企业Otisan的副总裁、准下任总裁,以及现任总裁之子,黑发、褐眼、身高一百九,拥有中、英、法、日四国血统。
天底下哪个女人见到他不是快快扑上来抱紧、希望上来了就不要再下去?
尤其来到台湾,见识过这里女性同胞的「热情」,再想到昨晚那个女人的举动,实在令他感到疑惑。
他怎么连她走了都没发觉?
铃——铃——
手机铃声突地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严硕心不在焉地接起。
「喂?爸,有事吗?」
「凯恩斯,你去看过你叔叔了吗?」一声威严又不失亲昵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我几天前去见过了,他们过得很好。」
严硕此行来台湾的目的,是为了帮父亲探望已多年未联络的弟弟,也就是严硕的叔叔——白虎啸。
详细情形严硕并不清楚,他只听说当年祖母带着年幼的白叔叔离家逃去台湾,还让叔叔跟着祖母姓白,虽然叔叔最后回美国和家人团聚了,但叔叔并不习惯美国的生活,待了七八年后就又回到台湾。
严硕很快就完成父亲所交代的任务,见到了叔叔,他们一家三口十分和乐。
只是没想到完成任务后,多留在台湾几天,竟让他碰上这段意外的小插曲……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那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再说吧,等我决定了,我会告诉你。」
「嗯,我知道了,不要耽误到公司的事务就行了。」
和父亲寒暄几句后,严硕便切断通话,他的视线再次调回那叠刺眼的千元大钞上。
他随意点了一下,这个女人出手还挺大方的——五万?!
严硕觉得青筋在他的额边抽动,他揉了揉额际,赫然发现那女人的身影竟还在他的脑海中浮浮沉沉。
这女人做了这种缺德事,竟然还死皮赖脸地占去他的脑容量,真差劲……
严硕揉了揉额际,对这段「邂逅」不知该做何反应。
再度望向床头,严硕怀疑自己是不是气疯了,此刻他竟然笑了出来。
他一向不是个会有明显情绪起伏的人,身边的一切人事物常被他当作是笑话,他从不特别留意,但这个小女人竟成功地令他错愕、令他尝到一丝怒火,而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难得,他会想要再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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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硕连续在夜店混了好几天,都没有瞧见那名女子的身影。
中午时间,他开着车在市区随意绕、随意看,顺便找寻可以吃午餐的地方。
途中,一栋造型彷佛翅膀向上伸展的白色建筑物闪过他眼帘,他不禁多瞧了它几眼。
这翅膀的形状——
和那女子的刺青,倒是挺像的。
或许是因为那刺青太鲜红、太显眼了,让他印象深刻,还没忆起她的容貌,先想起它……
「可恶!怎么老是想着她?」严硕低咒一声。
本来手肘靠着车门抵着头,一手控制方向盘的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让他猛地坐直身子……
吱——
他煞车一踩,将车子停在一间中式餐厅前,摘下墨镜下了车。
餐厅旁有间花店,店员背对他在门口忙着,女子秀丽乌黑的长发绑成一束,在阳光下闪着柔媚的光。
当她转过身时,严硕愣住了。
是她,错不了,就是她——那个胆敢在他的床头留下夜度资的女人!
严硕定住了脚步,在五步远的地方细细观察她,虽然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仍不禁有些吃惊。
只是……那晚如此狂放不羁的她,只是个小花店的店员?!
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她正弯腰在照料水桶里的百合花,一朵朵圣洁的白色花苞,捧着自个儿花瓣上的水珠,强调自己柔美又坚韧的清高。
他的身子挡住了她眼前的阳光,一抹黑色的影子笼罩住她。
女子终于停下手边的动作,看着眼下停驻的黑亮皮鞋,顺着抬起头,望着他,两秒后滑出一抹笑容,心中却有瞬间的怔愣。
是他?!
蓝苑曦笑弯着眼看着他,觉得有些惊讶,他们俩还真是有些过度「有缘」。
「买花吗?」她强压住心中的震撼,不愿让他识破她的惊慌。
严硕仍是望着她,一语不发。
她一抬头,手上的百合顿时失去了颜色,像枯萎的野花惹人唾弃。
她那白皙标致的脸蛋配着纯真的笑容,小巧的唇扬着甜甜的弧度,看起来竟如此纯洁。
没人会相信,这如同天使般的女孩,会踏入那满是污秽罪恶的声色场所,还证明了她是那里的佼佼者。
「不,我不是来买花的。」
严硕直直地勾着她瞧,想要挑出她眼底的一丝丝心虚或是胆怯。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甚至大方回望进他的眼睛,让他完全确定:她就是她。
她只是笑着,而那笑,让他觉得像在嘲弄他,踩着他的耐性,却又挑起他的斗志和兴趣。
看她那自信的模样,他知道她绝对记得他、记得那晚。
「那……」她将百合轻轻推到旁边,转身进花店,走到柜台旁一大盆玫瑰花前,转头瞧他。「是嫌,我给的钱太少了吗?」
一瞬间,天使消失了,恶魔倏地浮现,开始猖狂地昂首笑着,骄傲而狂妄,鄙夷四周所有人事物,因为它们仅是最卑微的仆人,只配臣服在她的脚边。
好尖锐的嘲弄!这女孩看起来这么年轻,究竟是怎样的环境让她有这般慑人的气度?
严硕没响应她的挑衅,只是继续笑着瞧她。
在这种对立的时刻回答任何一句话,或者因对方的举动而变了脸色,都会被判定为失败者。
瞧他不答话,恶魔于是拖着她美丽的身影走到他面前,端详许久,倩然一笑。「竟然找上门来了,这么想我?」
「是啊,就像妳想我这般。」他微微俯首瞧着她,将她一并带入问句。
她没有否认,微微地笑了,像极抹了毒的红苹果,甜美到令人宁可一死也要尝一尝。
她抬手捧住他的脸,媚惑的眼神细细地看着,身子刻意地贴近,属于她的淡淡香味似有若无地窜入他的嗅觉中。
她轻轻踮高脚尖,樱桃般的小嘴微张,轻咬住他的唇瓣摩挲着。
她爱主动,他当然欢迎,但没有理由让她主控。
他猛地圈住她,将她整个压在胸膛,扯了下嘴角低头瞧她,她轻声抽了口气,接着低低地笑了。她顺势让身子贴着他,没了顽皮的挑逗意图,安安静静、乖顺地让他感受她柔软的娇躯。
她温驯得似乎本该如此,发间的微微香气像是掺了符咒,媚惑他全然地揽住她、接受她。
莫名,却又理所当然的相拥,令他觉得疑惑。
他的手……从不拥抱女人的……
他扯了下嘴角,嘲讽自己竟为了她轻易打破原则。
她玩弄他及肩的头发,在他的耳下轻声呢喃。「这样吧,为了补偿你,我请你吃饭。」
她本以为眼前这名男子,绝对不会跟一夜情的对象再做进一步的交流,她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他有这样的本钱,但出乎意料的,这看似骄傲的男子竟主动上前跟她相认?!不如……
好,决定了,就是他了!
其实,她这几天一直在跟自己打赌,她清楚自己的魅力,也知道他不会甘心收下那些钱,一定会来找她,只是,她没料到会这么快。
他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从一开始她便这么认为。
「请吃什么?妳的钱……够不够去隔壁的餐厅?」严硕低头瞧着她绝美的容颜,有些故意地嘲弄她。
经过那一夜,他当然知道这女人有本事拿到钱,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既然她这么有钱,干嘛在花店上班?
他并不期待她会因为被他在言语上一激,便说出什么惊人的内幕,他也不会逼她说出为什么,但他仍是好奇。
她微微嘟起嘴,像在跟情人撒娇似地。「我不喜欢隔壁那个老板,他总是色瞇瞇的。」隔壁那老板总是像个急色鬼一样,一见她来花店,就不断对着她流口水,她早就对他感到厌烦了。「除非你想见到我挖掉他的眼睛。」
这……
现在的年轻女孩说话还真是狠!
他不以为意地扬起眉,随口问道:「哦?妳想要用什么挖呢?」
「汤匙啰,随处都有。」
严硕只是跟她闹着玩,没想到她竟然答得如此顺口,他有片刻的怔忡。算了,别再跟她闹下去了。
「好吧,我不想看妳挖人家眼睛。那,妳要请什么?」
「东旗饭店。」她轻盈地跳开他的怀抱,愉悦地笑着,那少女般的活泼清纯模样又冒出来了。
这女子不愧是恶魔,以各种形貌媚惑世人,变化只在眨眼之间。
「东旗饭店?妳请得起吗?还是咱们喝杯白开水就得走人?」
东旗饭店可是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饭店,里头进驻许多高价位的餐厅饭馆。
严硕清楚得很,因为那里正是他此番台湾行的下榻处。
这女孩难道有对暴发户父母,让她可以如此挥霍无度?
「放心吧!我的钱够请这整条街的人吃『东旗』的日式料理了。」说完,她脱掉工作的围裙,挽着他的手便往外走。
「哦?你开敞篷车?」她的表情十分满意,站在车子前鉴赏着。「这款车台湾没有进,你是直接从日本进口的吧?」
真识货。
严硕暗暗称许了她一声。
一个谜样的年轻女孩,像恶魔,又像天使,多变得令人来不及反应,一不注意,她又换上另一副容貌。
似乎危险,又似乎……充满了趣味。
或许是基于好奇、或许是基于好玩的心态,他开了车门,让她上车,往东旗饭店驰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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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上,蓝苑曦轻哼着小调,拿出镜子抹了抹唇膏,又绑了条丝巾在脖子上,再戴上足以遮住她半边脸的墨镜,将手随性地搭在车门上,任风吹送着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