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挤人,她袖口里的信掉了,刚刚才想着要放好一点时,一摸就发现信早已不翼而飞。
她真的快疯了!
瞧她闷着一张俏脸,铠斳微微一笑,「人这么多,那我们先进一家店避一避。你应该较爱待在书画店铺吧。」
他带她进入书画店,里面有不少古玩字画,笔墨、刻印、书报也都有,老板兴致勃勃的介绍东介绍西,店门口还塞满了人。
不少闺女也上了街,嘴巴上说是来瞧瞧何谓「才女」,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无不使尽浑身解数想吸引铠斳贝勒的注意,各个脸儿绯红的装羞扮媚,推来挤去的,令韩小乔有一种快要受不了吼人的冲动。
就在她努力想闪开人群、走出门外时,他又一手扣住她纤腰,将她拉离店门口及外面的人潮,再往胡同里钻进去。
别小看这里老屋窄巷,像棋盘似的转来转去,身后照样挤了一大堆追上来的人。
她瞪着惹了事还觉得很好玩的男人怒问:「你到底在做什么?」他们这一追逐,连老胡同里的男女老少,也全出来查看发生什么事了。
「让全京城的人都认识你。一回生、二回熟,你多出来几次,他们多看几次,就不会再把你当成怪物瞧了。」他说得很顺口。
那不就惨了?想也没想的,她单手捂住脸,却因为手仍被他拉着,不得不跟着跑。
「怎么没脸见人了?」
「我不想每个人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不行吗?」她心虚的说。她后悔了,她不该出来的,这下把事情变得更复杂,她肯定完了。「跑快点,我们回马车上去,我不想买了。」说着换她越过他快跑,心里打的主意是能少一人见到她就少一个。
铠斳勾起嘴角一笑,任由她抓着自己跑。这种经验很难得,而且她跑得可真快,后面的人还真被她甩到不见人影了,不过——
他黑眸一眯,倏地停下脚步。
韩小乔刚觉得突然拉不动他,同时就感到自己腰际一紧,见他没来由抱住自己,她正想抗议,眼前却忽然出现三名蒙面黑衣人,还不约而同抽出森冷的长刀。
她吓住了,脸色瞬间转白。
「干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铠斳冷冷瞪着对方,从一双双湛着精光的眼眸看出三人功夫都不弱,而且,他或许能猜出来者是谁,「你们是与杜王爷有挂钩的反皇党,是吧?」
一人闻言身形微微一震,等同自动招认,显然是当中功力最低的。
果真是反皇党!那么,他可不能跟他们硬干了。
铠斳抱着怀中的女人,一个欺身就往方才一震的黑衣人攻过去,对方一时来不及反应,被打了一掌,但另两名黑衣人已持着长刀袭向他。
韩小乔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感觉他拥着她的手臂更紧了。
他一个提气,抱着她施展轻功腾空飞掠,但身后的三人也立即飞身追上。
他一人要敌三人,是有得拼,只是怀里的人儿他可不容许他们伤她一分一毫,因此他飞身进入胡同内躲藏,来到花街柳巷内一处妓院跟赌坊连结的大四合院。
这里金碧辉煌,石雕彩绘精美,大红灯笼高高挂,光这气派,就知道不是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皆可进来玩乐的地方,看来客人大多是达官贵人,且要能一掷千金,同时也因为来者都是贵客,这里请的守卫功夫自然不弱。
追逐而来的三个黑衣人显然也很清楚这点,他们互看一眼,眸中都有不可置信的眸光。
就他们得到的消息,铠斳贝勒只是一个不学无术、流连花丛的败家子,没想到他的轻功竟达上乘,居然能带着一名没有练武的姑娘轻松摆脱他们,可见总堂那里指称「皇家御用三少」中,铠斳贝勒的武功方面不过尔尔,这讯息恐怕得再查清楚些,免得又误事。
三人互看一眼,在情况未明之前不得不先行离开。
第7章(2)
此刻已日上三竿,但这儿仍是酒色财气充斥,久未出现的铠斳贝勒竟带着一名倾城美人进来,顿时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
一些熟友开心迎接他,这些人各个都是王公大臣的二代,不只身穿绫罗绸缎,有的是额驸、阿哥,有的还已婚配,只是皆有一颗不安分的心,身旁都有花娘卿卿我我,不仅有美酒,还赌骰子助兴。
「哇!哪儿找来的漂亮姑娘?」
「美,真美,但怎么有点眼熟?」
众多酒肉朋友中,有不少人曾上贝勒府见过韩小乔,可昨晚喝了大半夜,现在仍醉眼朦胧,才会没认出美人就是他们看过的叶大才女。
听闻消息,赶忙过来招待的老鸨尴尬极了,但不愧是见多识广,只见她红丝帕一甩,带着娇嗲的懊恼道:「哎呀,贝勒爷,怎么好意思让你自备姑娘呢?这下我可得好好反省了,难怪你这么久不上门来。」
韩小乔简直快疯了,莫名其妙遇到黑衣人,现在又被带到妓院,被当成姑娘?她没好气的瞪着带她进来的铠斳贝勒。
「别气了,艳娘,她可是攫取了我的心、我的眼的叶雯才女。」
他这番深情的宣布,不但让她瞠目结舌,连这些酒肉朋友都醒了不少。定睛仔细一看,没错,还真的就是那天他们在贝勒府上看到的女夫子。
有人摇头晃脑,不明白的问:「怎么把人带来了?是跟兄弟们示威?」
「是啊,爷,怎么把正经姑娘带来这烟花楼,现形之下,我们可感惭愧了。」艳娘的笑是愈形尴尬了。
铠斳大手一揽,搂住韩小乔的纤腰,邪魅笑着,「没办法,才女醋味重,因此要你们替我作证,我在她入府后,可是鲜少往这里来了。」
「爷,你正经点成不成?」她一把拉下他放肆的手,真不知他在演哪出戏?刚刚那三名黑衣人有多危险,他一回身就忘了吗?
「瞧,看看嘛,这里的美人儿美虽美矣,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他继续装疯卖傻,因为他们得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他不确定那三名黑衣人是否已死心离开。
「铠斳贝勒,为了一个美人——虽说是旷世才女,但你如此大动作的带她来瞧我们这些兄弟们寻欢之所,不会太可笑了吗?」
说话的是一名倨傲的皇家阿哥,在他眼里,女人如衣服,像皇阿玛有后宫三千,他也有多名妻妾,要是每个女人都跟这个才女一样善妒,他不累死了?
「没办法,谁教我那么爱她你。」他笑吟吟的跟她挤眉弄眼,说得一点都不害臊。
她要昏倒了……不!她更想勒死他……「我要走了。」
满室的粉味、酒味都让她很受不了,更甭提那些浓妆艳抹的美人儿大多衣衫不整,有的甚至仅着薄纱、仅剩肚兜、露出光溜溜的腿儿,简直伤风败俗。
「好,叶才女走,铠斳就走。对了,你不是要到市场买食材吗?」他笑问。
「我不想买了。」谁还有心情啊?她又瞪他一眼。
「好,不买,那下回我再陪你去。」他极尽讨好的又道。
「下回也不用你陪。」她快疯了,他怎么变了个样?肯定是故意逗她的!
「好,不陪,下回也不陪。」他极力忍住笑,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模样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两人边谈边走远,留下一室傻眼的众人。
「杜王爷跟你有仇吗?所以叫反皇党来杀你?」刚进入马车内,韩小乔立即迫不及待的问。
她不知道杜王爷是谁,但反皇党是一股反清的旧势力,她在四川时就常听到这个党派从事刺杀清朝皇室中人的行动。
铠斳贝勒漂亮的眼眸一眨。她在意的果然还是他的人身安全,至于他在妓院里的语,她倒懒得理会。
他的父母婚姻不幸福,所以他也不懂相爱是什么,事实上,他哥哥的婚姻跟他父母的并无不同,唯一差别只在于连他额娘也红杏出墙,嫂嫂还没有。
他父母在世时大吵小吵不断,最后他额娘得到休书一纸,远走他方,抑郁而亡,而他阿玛则在一次纵欲后突然没了呼息,药石罔效。
正所谓旁观者清,他知道两人都是自私的人,吝于对彼此付出关爱,所以他们对哥哥的溺爱就更弥足珍贵,也是他特别想要的。
但他一直没有得到,在身旁亲人一个一个离开后,也不曾想过世上还会有肯真心为他付出的女人,直到遇见了她……
「干啥不说话?这是很严重的事,要不下回出来,你叫威吉、威良也跟着,听到没有?」她被他看到浑身不自在,撇撇嘴板着脸孔道:「在想什么呀?又是不正经的事吗?别以为我不在乎你把我带进妓院里的事,而是我想明白了,这是为了躲黑衣人吧?甚至在那里耍白痴的跟我嬉笑怒骂,也是想多撑一会儿时间,让那三名黑衣人以为我们会待很久,然后放弃离开,对吧?所以这回我就算了,但一切下不为例。」
说完了长长的一串话,她干脆转头看向窗外。
铠斳定定望着她,知道她一直想跟他保持安全距离,偏偏这反而吸引他想愈靠愈近,而在这段日子的相处过后,他也已经很清楚那并不只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作祟,因为她不是庸脂俗粉,而是一个真正善良的好姑娘。
他不要牵绊,所以从前对女人不交心,也不给承诺,但对她,他愿意破例。
何况,杜王爷已经抓狂到让反皇党都出手要取他性命了,人生苦短,眼前瞧得见的幸福,他要把握住。
就算背对着铠斳,韩小乔仍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凝睇眸光,她吞了一口口水,气呼呼的回头——
她错了!他就等着她回头,那双美眸里的炙热令她的心一突,快得如擂鼓。
铠斳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火热的唇堵住她的嘴,吻得她快要无法呼吸,其热情几乎将她焚烧殆尽……
终于,他挑逗的唇舌轻舔、逗弄着她微肿的红唇,也放开了她。
「嫁给我。」
一句简单却夹带着重大威力的话,让韩小乔被吻得浑沌不已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她直接从他怀里弹开,坐到对面。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为、为什么是我?」
「我说了我爱你。」
「在青楼那种地方说的话能信吗?况且你的话老不正经,何时能信了?」她虽然这么说,但一颗心已然澎湃汹涌。
「我现在就很正经,而且刚刚我已一一巡过那些伺候我的妓女们,她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不,应该说,没一个比更你顺眼的。」
「我该感到庆幸吗?」韩小乔哭笑不得,真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她根本不是叶雯,一进入皇家不仅繁文缛节她不懂,诗词曲赋她更是半调子,被人拆穿冒充的身分根本是指日可待,她又没疯,怎么能嫁他?
「反正你也没亲人,我就不必差人上门提亲,婚事办一办,我们就可以进洞房了。」说到这里,他又露出邪笑。
「贝勒爷是土匪还是恶霸?」
一个是美得不可方物的男人,一个则是清妍脱俗的美人,两人大眼瞪小眼,男的笑得泰然自若,女的倒是眼内冒火,然而久久对峙下来,美人的功力还是略逊男人一筹。
没办法,谁教他爱用调情的勾引眼眸凝睇她,她被瞧得脸红心跳,只能再转头避开。
「总之,请贝勒爷别再开玩笑,你要成亲也该找个拘谨守礼又贤淑端庄的闺女。」
「那为什么不能是你?」他执起她的下颚,以不弄痛她的力气再度将她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
她拉掉他的手,瞪着他,「那个……我个性孤傲,偶尔为了应付人还会虚与委蛇,不、不够坦荡诚实,就连诗词造诣也只是徒有虚名,不会是个贤妻。」
「那我就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来娶你就行了。」
他又开始不正经了。她咬着下唇,决定很认真的跟他说明白,「爷想娶我的心态是什么?是纯然的占有欲、征服感在作祟,还是的确动了真心?」
「看来我得用行动表示,你才会相信我是真心的。」
「什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对着轿外大喊,「回前门大街去。」
「你在干什么?那里有黑衣人啊!」她可急了。
无奈驾车奴仆听命的是贝勒爷,不一会儿,马车就返回前门大街。
他带着她进到一家丝绸店面,不疾不徐的指示,「商家,将你们上好的布料拿出来,只要小乔夫子看上眼就订下。对了,不管是鞋子、饰品、春夏秋冬的服饰,全部都要替她做……」
「这……我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她呆愕又不解。
「对了,凤冠霞帔也找个手巧的人来做,成了之后本贝勒大大有赏。」他没回她,迳自向店家说道。
「恭喜贝勒爷、恭喜小乔夫子。」店家见大笔生意上门,笑得阖不拢嘴,频频拱手道贺。
韩小乔整个傻眼,再看向眉开眼笑的铠斳贝勒。这个男人怎么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就这么宣布他们的婚事了?
完了!不必多久时间,这会儿肯定传遍京城,怎么办?
第8章(1)
铠斳贝勒情定叶雯才女的消息,果真迅速传遍京城。
而他那群酒肉朋友,更是不遗余力的替他宣传他在才女面前有多么「惧内」,才女说「是」,他不敢说「不是」。
只是铠斳贝勒一向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评价,照样天天拉着小乔夫子上街,宠溺的行为简直到了男人怒、女人妒的地步了。
先是贝勒府上的奴仆们证实,贝勒的近二十名侍妾在领了一笔优渥到足以好好过后半辈子的银两后,全数离开了。
接着,有近半京城的百姓目击,铠斳贝勒带着独宠的叶雯才女在珠宝店为她添购上等珍珠、宝石、黄金首饰等,足足花了上万两。
也有人说,叶雯才女不过多瞧一眼价值不菲的珐琅器皿,铠斳贝勒即开出重金购买,甚至还差人找来工匠示范如何烧制出典雅细致的花纹,扩展她的视野。
还有不少人说,因为叶雯才女爱书,因此铠斳贝勒派人四处为她购置古今文史词曲,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更有前门大街的百姓们说,在酒楼里,贝勒爷亲自为才女剥虾壳、试汤,太凉了,请店小二再温热;太热了,他一口一口轻吹才送进她嘴里,那小心伺候的模样,连个奴才都不一定做得到呢。
铠斳贝勒快成了妻奴一个的事,就这么在城里城外传得沸沸扬扬,偏偏当事人还是过得相当自在。
但天知道,那些事都是他自愿的,韩小乔还是被半强迫配合,就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