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我命令你留下来陪我睡。」小家伙说着困窘的涨红脸。
「可以,但我想先去熬个干贝粥给你吃——」
「我醒来再去做,现在上床。」小芙蓉其实真的吓到了,那种被水灌入口鼻、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觉好可怕,她变得更没有安全感,一定要小乔夫子在身边。
看着小格格明明害怕却又嘴硬,韩小乔在心中轻叹一声,妥协地在她身边躺下。「好好睡吧。」
「谢谢。」
细微如蚊蚋的感谢声,来自这个倔强又难搞的小格格,房里还有两个丫头,连她们听了都很惊讶。这「谢谢」两字,小格格几乎没说过。
可说实在的,小芙蓉心里很清楚,是谁不顾一切跳下池去救她,又是谁如此细心温柔的呵护安抚她,给了她所奢望的温暖。
韩小乔示意下人们先离开,这才将小格格抱在怀中,发现小小的身体仍然颤抖,她轻轻拍抚,一下又一下,没多久,小格格终于沉沉睡着。
而拍抚的人也在不久后跟着进入梦乡。
铠斳再次回到房内,站在床旁凝睇着她迷人纯真又慵懒的睡颜,看着她护卫小芙蓉的手,他不由得笑了。
若他也能让她抱着暖床煨被,肯定也会有跟小家伙此刻一样的安心睡相。
这时他突然心有所悟,要不对这样的女子动心,太困难了。
第6章(1)
这次芙蓉格格的落水事件,倒意外将韩小乔的丫头个性给牵引出来。
她一日多回的嘘寒问暖、叨叨念念要小格格喝汤药,而小格格表面虽像是很勉强的配合,但绝对是心口不一,因为不管是铠斳、韩小乔或府里上下,都看得出来她其实相当开心,那双熠熠发光的明眸和总是上扬的嘴角,都掩饰不了她的好心情。
何况小乔夫子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尤其她在喝了小乔夫子亲手熬煮的干贝粥后,简直爱死了,那股香甜气味就连厨房里的老厨娘都举起大拇指说赞。
也因此,原本就是厨艺高手的韩小乔,在看到小格格吃得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后,就将看家本领全拿出来了,包括手工包子、点心、江南菜、川菜等,全都陆续出现。
她的想法很简单,两个月的期限就只剩五天,再五天,她的真实身份就会被揭发,届时是什么样的情况她不知道,也不太愿意想,只能把握当下,给这个小女孩最大的幸福。
吃了几顿下来,小芙蓉就此爱上她的手艺,不是她烹煮的一概不吃。
当然,还有另一个人也是。
此刻,铠斳贝勒笑眯了一双漂亮的明眸,正等着韩小乔将美食端上桌,他肚子正饿呢。一旁还有小芙蓉,一样是眉开眼笑。
「还没好吗?我要吃的莲蓉包子?」
「还没好吗?我要吃的干贝粥?」
两人一人一句,期待的看着刚由厨房回书房抽空盯小格格读书的小乔夫子。
「待会儿就好了,不过……」韩小乔很认真的看着随便拿毛笔撇完她交代作业的小格格,「你的作业不及格,待会儿的莲蓉包子,你只能吃一个。」
「为什么?我要吃三个!我一次都吃三个!」小芙蓉立即大声抗议。
她莞尔一笑,「那就重新写。在我去端回来的时间里,写几个字都成,但必须是认真写的。」
「好嘛。」小芙蓉噘起红唇,没办法,她是想赖皮,但夫子很严格。
「自食恶果了吧!刚刚要你好好写,你却像鬼画符似的随便交差了事。」铠斳贝勒还笑笑的说起风凉话。
「叔叔贝勒,你也有事的啦,监督不周不是吗?他的粥只能吃两口!」小芙蓉一脸正色的看向小乔夫子,还比起两根手指头。
韩小乔正经八百的直点头,「没错,请贝勒爷好好监督小格格,不然,爷的粥只会有我的拳头大小这么多而已。」
「这么惨?好吧。」铠斳倒是没有多争辩,反正他知道她奈何不了他的赖皮。
看着他那对自己绽放温柔的明眸,韩小乔的心怦怦狂跳,但是剩下这几天了,她一定得克制住自己已然悸动的心。
「我去厨房看看好了没有?」她急急走出去,就怕芳心沦落得更快。
铠斳直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中带着饶富兴味的精光。这个谜般的女人真的愈来愈迷人。
他一点也不在乎一个才女怎么才学不过尔尔,却有一手过人的好厨艺,在照顾小芙蓉时的动作也相当熟练,仿佛她已做了千万遍。
因为还不到时候,他才不想揭穿她的虚有其表,她就像个宝藏,令他十分期待后面的发展会是什么。
「叔叔贝勒喜欢小乔夫子吧?那为什么不赶快跟她示爱?」小芙蓉好奇的问。
她最近心情极好,一来叔叔贝勒因为小乔夫子的好手艺,几乎每日都跟她一起用餐,而小乔夫子亦柔亦刚的管教和关怀她也愈来愈享受,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
当然了,要记得不去想涵英格格那个讨厌鬼就是了。
「我示爱了,但她不要我。」
「她哭吗?那不是假的?」
「不用哭,她直接拒绝了我。」
「怎么这么没用啊!」
「小蓉,注意你的用词。」他佯怒的瞪她一眼。
「本来就是嘛,我还以为叔叔贝勒的魅力是所向披靡呢。」小芙蓉刻意出言相激,「而且听闻你久违上青楼,那些侍妾跟涵英格格也皆是望眼欲穿的等着你,但你并没吃掉小乔夫子啊!怎么?叔叔贝勒改吃素,当和尚了。」
铠斳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轻轻以长指敲了侄女的额头一记,「我确信我那死去的哥哥嫂嫂绝对给了你一个很差的成长环境,你说的话都不是个寻常姑娘该说的,更甭提你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所以……」他一派泰然的从椅上起身,「好好写字,我再去试试,才不会让你这想要额娘的小鬼瞧不起……」
「谁、谁要额娘啊?我又不喝奶了。啧!」小芙蓉羞红着脸儿大声抗议,但她的叔叔贝勒已经大笑着走出书房。
铠斳大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心里也在盘算是否该找人直接在东厢建个厨房,免得小乔夫子还得来回奔波……
他才刚想着,就听到附近的庭园传来涵英格格使泼的声音。
「给我掌嘴,竟然敢挡本格格的路!」
「格格饶命啊!」接着是奴才哭叫的求饶声。
他脸色一变,大步转往该方向而去。
同一时间,从厨房出来、让两名丫头端了粥跟包子同行的韩小乔也听到求救声了,跟着赶紧往声音来处去。
不一会儿,果真见到一名丫头双膝跪地,被涵英格格掴得双颊红肿、泪如雨下。
她脸色丕变,火冒三丈的冲上前,挡在丫头的身前,「别打了!她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别太过分。」
涵英格格冷笑,「不过打个下人,难道我还得先知会你?你似乎忘了孰尊孰卑?」
「非关尊卑问题,而是你不该恃强凌弱。」不顾身后两名丫头拼命使眼色,要她别说了,韩小乔依旧出声,因为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恃强凌弱?真熟的一句话!
涵英格格胸口燃气沸腾怒火,一手指着面前让她看了就讨厌的清丽容颜,「怎么?吃了贝勒爷太多口水,架子大了,连我这名格格也不需要尊重?」久久不见铠斳,已够让她心浮气躁,现在又见到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更是火冒三丈。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分明就是打着当芙蓉格格夫子的名号,实则想勾引贝勒,骨子里淫.荡无耻……」一连串尖酸刻薄的话从她口中说了出来,她面孔扭曲,一副要将韩小乔生吞活剥的样子。
而韩小乔却只是一脸沉静,这样的双面人,拜主子之赐,她知道愈安静愈没事儿。
「说够了没有?」
「当然还没有。连芙蓉格格我都没看在眼底了,你算什么人?她是怎么落水的?是我推她的。而你又打算怎么个死法?还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格格!是贝勒爷在问的啊!」
身后的丫头吓得急急一喊,涵英格格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打断她话的,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女夫子。
她猛一回头,脸色蓦然一白,惶恐的看着脸色冷峻的铠斳贝勒。
「就刚刚听到的话,我向杜王爷说明,甚至向皇上呈报,不能让格格再留宿本府的理由应该极为充足了。」
他这下的是逐客令!涵英格格面容惨白,但心中怒火更炽,「为什么是她不是我?再说,可以为贝勒爷孕育后代的人,也该是本格格才是!」
「格格任性自我,欺侮下人还不遗余力,这副脸孔原就伤眼,说的话也很刺耳,本贝勒一点也不希望未来的子女与你一般,那注定令人厌恶!」他狂怒的瞠视她道。
韩小乔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可以对一个格格说这么狠的话吗?
眼前的他,不再只是有张漂亮的美人脸,全身上下更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狂霸气势。
涵英格格怒目切齿的瞪着他,忍着泪水也努力撑住仅存的单薄自尊,抬头挺胸的带着丫头退下去。
「哼!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花心贝勒,是我心盲,错给了真情,咱们走!」
在离开前,她还狠狠给了小乔夫子一记「我恨死你了」的白眼,再送给铠斳贝勒一句话,「我会一五一十的跟我阿玛说明你的待客之道!」
「请便。」铠斳说得洒脱,但心里实感懊恼。该死!看来他得写张密函通知两名挚友这件事了。
他将涵英格格轰出府的举动,势必会彻彻底底将杜王爷给激怒,他们也得多多注意,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了一眼一旁戒慎恐惧的两名丫头,以及那名到后来被打得连哭都不敢哭的丫头,他叹口气道:「你们把包子送去给芙蓉格格,将粥交给小乔夫子,你也去敷个药。」
丫头们照着他的吩咐离开了,韩小乔则不明所以的端着那盅都要半凉的干贝粥,跟着他走到较近的侧厅,看着他坐了下来,像没事般的大快朵颐。
「真的没关系吗?我瞧见涵英格格离开时,你的表情闪过一丝凝重?」
「你在关心我吗?」吃完后,他满足的放下汤匙,直视一直严肃看着他吃粥的可人儿。
她粉脸顿时涨红,「才不是。」
「那我也没必要回答了。我倒是想问你,当我听到她连珠炮般的咒骂时,都忍不住的跳出来了,你怎么还一声不吭,那么能忍?」她这反应教他感到有些惊奇。
这当然是她有练过啊。但她不能这么跟他说,所以只是耸个肩,模糊地道:「人生中有的礼物,会以灾难的面貌现身。」她的人生正因经过一些磨难,因此才学会比一般人还要豁达,懂得惜福。
他显然无法认同,「她刻薄而尖酸,这算哪门子的礼物?」
「修身养性的礼物啊。」她答得可干脆了。
闻言,他的花容月貌难得露出一抹翻白眼的好笑神情,那模样太逗趣,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勾起嘴角,「你竟然当着我的面笑了?看来你愈来愈习惯我的存在。」
察觉声音来自头顶,她猛一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居然已离自己这么近,双手甚至握住她的纤腰。「快放手,我、我还是会哭,哭到每个人都知道你在轻薄我!」
她没辙了,慌乱间只能这样嚷叫,欲让他难堪,怎知这样的威胁一点用也没有,反而娱乐了他。
「你若哭,我也有方法应付,还是……你根本就是想念我的吻?别害羞,你只要用说的就好,不用眼眶泛红的看着我,我很乐意配合的。」语毕,他恶作剧的就要俯身靠近她。
她急急扯开他扣住自己纤腰的大手,大步的移到他对面,让桌子隔在两人中间,气呼呼的道:「你从不正经吗?刚刚在你眼皮底下,不是才气走一个格格?」
见她双眸冒着两簇怒火,他哈哈大笑,「我的名声够臭了,甭担心,倒是你该担心自己,因为我发现跟你在一起一点也不无聊,乐趣无穷呢。」
这、这是哪门子鬼话?韩小乔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太可恶了,她哭不对、笑也不成,到底该对他如何?
偏偏气得牙痒痒的,她却又不能对他怎么样,因为在不知不觉种,她已丢了她的心。
主子怎么还不来?她该怎么脱身?
这一天稍晚,难缠的涵英格格主动带着丫头离去了。
享乐派的铠斳贝勒为弥补这段日子府内受苦难的奴仆,特令摆桌数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无主仆之分。
至于他自己,没有重新回到侍妾的怀抱,亦无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反而写了两封信函交给威吉跟威良。
「速去速回。」
「是。」
第6章(2)
两兄弟必须将手上的密函分别送到东方紫和祁晏在京城的探马手上,但尚未出门,就见到管事求见贝勒爷。
「呃,贝勒爷,您的一群朋友全上门来了。」
「什么?!」
话才刚说,一阵嘻嘻哈哈的谈笑声便陡地传来。
「怎么回事?风流倜傥的花心贝勒成了居家男、恋家男,是家里有奶娘是吗?」
「没错、没错,铠斳贝勒不出现,我们就觉得少了兴致,反正在花街柳巷待久也会腻,干脆一行人乘了马轿,从前门大街就往贝勒爷府上来了。」
伴随着打趣嘻笑声,一群不学无术的皇子阿哥、小王爷、富商之子全走进厅堂,各个身穿华服,皆见贵气。
「原来是你们。消息还真快,涵英格格一离开,你们就现身了。」
几个原本还哈哈大笑的贵公子被他这么一糗,脸脸色马上变得尴尬。大家都有经验,他们曾来找铠斳贝勒上花街,却差点没被涵英格格给辱骂到想一掌打死她,无奈他们也清楚她老子是谁,没人敢动她。
杜王爷是前朝重臣,除在朝中结党营私、势力庞大外,更传闻他藏银数千万两,功高震主,就连当今皇上也得敬他几分。
所以,对铠斳贝勒被他娇蛮的独生女给看上,他们都抱以同情。只不过他们这些人都是纨绔子弟,太严肃的议题自然不会主动去提。
于是有人直接转换话题,「还记的我们要跟才女品茗作诗、以文会友吗?贝勒爷重色轻友而失约,莫非忘光光了?」
铠斳一时语塞,因为他还真忘了,也许打心底,他就不想让他们去见她。
「不会吧?关在这里应该是努力躲涵英格格才对,毕竟你的侍妾都没啥能耐跟那刁蛮格格斗法。难不成近水楼台,你对才女动了凡心,所以我们连见她一面都不能见了?」另一名额驸也出言打趣。
「怎么可能?」铠斳贝勒微微一笑,「所谓的女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吗?走吧。」说着,他便带着他们往东厢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