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寻眼带兴味地看着她。「我们本来就是要谋反。」
「会不会害你遗臭万年……」毕竟他才刚得了一个清官的好名声啊。
「别忘了,史书是由胜利者撰写的,我有十足的把握打赢这场仗,自然不怕人议论。」上官寻自信地道。
「啊?」她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想像自己如何领着大军推翻腐败的朝廷与刚愎自用的皇帝,她的娇躯微微颤抖起来。
「你怕吗?」他定定地望着她,却不相信她只有这点胆子。
「我当然不怕啊!我开心死了!有多少人能有推翻皇帝的机会啊!以后史书上也会留下我的名字呢!」瞿影兴奋得一把抱住他,但这个动作一做出来,场边的人全笑了出来,这个大将军的小女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也到了会和夫君撒娇的年纪了啊!
倒是上官寻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瞿影似乎发现他的异样,硬是将他的手臂搂得更紧,俏脸上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他只能摇摇头,却不再企图甩开她,便让她这么搂着,走向了众人。
「走吧,接下来,该你哥哥大展神威的戏码上场了。」
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上,一名身材削瘦、戴着银色面具,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青年将领,持着一把长刀,后头是数万的士兵,她将刀锋直指前方。
「只要攻这座城,顽抗的击杀,投降的俘掳,至于百姓则要善待!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却受到夏晖无情残酷的统治,重税加身、恣意剥削,我们不是来攻击劫掠他们,而是拯救他们的!拯救百姓!消灭无道昏君!」
青年将领自然就是扮成瞿景的瞿影了,她压低声音吼着,引起了后头大军的共鸣。
「拯救百姓!消灭无道昏君!」
瞿影朝城墙望去,此时大军距离前方城墙大约还有五百步的距离,可以看到城墙上站满了守军,看来是要顽抗了。
心一横,瞿景举起右手。「准备攻城车及撞木,盾兵向前,大军开始推进!」
在她明快的指挥下,大军开始缓缓向前,准备要攻城了,等大军终于来到城前,令瞿影意外的是,城墙上的守军居然连一支箭都没射,甚至攻城车还没来到城门口,城门竟自己打开来,接着一名身着官服的老者,骑着骏马,带着几名士兵,直直来到瞿影跟前。
「阁下可是瞿大将军的儿子瞿景瞿少将军?」老者恭敬地道。
瞿影冷声道:「本将军便是。今日本将军必攻此城,你——」
不待瞿影将狠话说完,老者突然递上了一封信,接着下马往地上一跪。「下官慕容信,是白化县的县令。如今特地送上降书,愿将白化城献给瞿少将军。」
瞿影差点没被自己剩下没说出来的话噎死。她准备了一大套软硬兼施的狠话要拿来说服敌军,这叫慕容信的老头居然一句话就让她破功了。
投降?她都还没大展神威就这么投降了,未免太轻松了吧!
「你们不稍微抵抗一下吗?」瞿影有点傻眼,好歹也表现一下对沧海国的情感好吗?
想不到慕容信不容置疑地道:「当今皇上对百姓的剥削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百姓没有主动造反已经不错了,如何还会对他忠诚?」
他长叹口气,老眼都浮出泪了,可见他这些话憋了多久。「百姓要的也只是吃饱穿暖,说穿了皇帝是谁根本不重要。瞿大将军对待战俘仁慈是出了名的,而瞿少将军英武且不滥杀,使我们心生向往,所以我们宁可背叛沧海国投靠于您,希望瞿少将军收下我们白化城吧!」
「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整个白化城的意思?」瞿影沉吟了一下。
「自然是白化城全体的意思,否则就算本官想投降,在走出城门前,自会被反对的臣民们斩杀啊!」毕竟这也算是叛国,若是整座城真的都对夏晖忠心耿耿,慕容信早就死了几百回。
「好!既然如此,大军入城!这座白化城,从此由本将军接管了!」
说完,瞿影率着大军入城,原本还担心是否为瓮中捉鳖之计,后来她发现,这座白化城还真是投降得彻底,连留给镇北军休息的地方都划了一大块土地和房舍出来,准备得相当周到。
就这样,花费不到一天的时间,镇北军成功攻占了白化城。
只是瞿景却穿着盔甲与面具,在众目睽睽之下郁闷的来到了上官寻面前。
「怎么了?」上官寻略带兴味地瞧着她显然不太高兴的俊脸。「不费吹灰之力的攻下白化城,你应该高兴才是?」
「就是不费吹灰之力我才闷啊!这场仗打得简直太无聊了」瞿影不由得抱怨起来。「我去一趟镇北军,就马上接收了所有忠于我父亲的军队,然后与人狼族的联军也结合得十分完美,一点冲突都没有起,甚至只要我沿途经过想攻打的城,县令都主动开门投降。别说我们军队里的刀都快生锈了,这样每到一座城就被招待一次,我看那些士兵都胖了一圈呢!」
上官寻听得哑然失笑,原来是一路以来的战役完全没有满足瞿影的好战因子,所以她才会无精打釆。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喜欢打架的人,偏偏还是他的结发妻子,弄得他哭笑不得。
「所以你是觉得这场仗打得太简单,让你觉得索然无味?」
「是啊!」瞿是轻叹,「当然我也不是要弄得生灵涂炭,只是这么反常的情形,会降低了军队的士气……」
「你放心吧,越接近京城,接下来的仗就越不好打。因为夏晖原本对北方的控制力度就比较差,丰亲王又被他处死,所以北疆原就是我们说了算。」上官寻摸了摸她的头。「等我们再推进三个城,真正的难关就要来了,你是众人的将领,要随时保持着高昂的战意,可别一直摆出闷闷不乐的样子。」
「是的,相公,我知道了!」她抬起头朝他一笑,此时记起戴着面具他看不到,本能的就想将面具拿下。
他一手握住她的柔荑,轻压在她脸上。「别拿下来,你可还要继续当『瞿景』,被人看穿就不好了。」
「喔,对,我都差点忘了这里不是房里。」她俏皮地一耸肩,只依依不舍的回握了他的手,摩挲了两下……
等等!这里不是房里?那不就所有人都看到她和他亲近的动作……
她忍不住扭头往背后看去,果然看到一大批将士全傻眼地看着两人的方向,毕竟知道瞿景就是瞿影的只有王副将等那一小撮亲信,剩下的都是不清楚状况的人,此时上官寻的手却被她握住,还放在她脸上……
「完了,你这英勇无敌的少将军形象,从今天起破坏殆尽了!」上官寻取笑道。
孰料瞿影只是白了他一眼,带点傲娇地道:「少来了!我至少还戴着面具,人家看不到我的表情,你这公正严明、清廉自持的县令大人才是真的糗了!」
第9章(1)
如上官寻所说,越接近京城,这场仗越不好打,瞿影终于遇到了一些难关,不过依然被她丰富的作战经验给破解了。
加上是打自己人,她并没有痛下杀手,每占领一座城,采取的都是怀柔政策,这种手段也或多或少影响了之后投降城镇的态度。
用兵如神!这是沧海国的人现在给「瞿景」的评价,让她听到后不免得意了很久。
至于上官寻,默默的在这场战役后运筹帷幄,完全让瞿影去发挥。他则用身边的资源,掐住了沧海国朝廷的经济命脉,要知道若算起身家,目前沧海国明面上的首富再来三个都比不上他一个人有钱,所以他成功的让沧海国的军队要粮没粮,要钱没钱,连盔甲武器坏了都没办法修,整个沧海国只好把所剩不多能动用的资源全拿来投入战争,却也导致了民生的萧条。
虽然夏晖也不断地向百姓喊话,说今日沧海国的败退及穷困都是上官寻及瞿影夫妻谋反引起的,可是百姓并不是没有眼睛,他们亲眼看到明明已嫁为人妻的瞿影被皇帝送去人狼族和亲,清廉公正的上官寻无故被罢官抄家,官衙里却搜不出几两银子,只搜出满满的办案文书,瞿豪一身战功,为国征战多年仍被诬陷入狱。
百姓被迫上战场又没饭吃,朝廷那些狗官和皇宫的蠹虫在战争期间却躲在大后方,依旧吃香喝辣、锦衣华服,这么一对比,百姓的心也渐渐背离了朝廷。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瞿影的军队快些打到京城来,推翻夏家腐败的统治,还给沧海国一个新气象!
同时间,瞿影与上官寻两人在军中过从甚密,甚至有时同住一帐、彼此互有好感的谣言甚嚣尘上,只是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毕竟瞿景率领的镇北军,主要是由镇北军及一些北方的民兵团及散兵游勇组成,人狼族则只负责大后方的支援,不参与战斗,这些人对于瞿家及上官家都有很高的崇敬之心,因此也不会多言什么。
时间很快来到了决战京城的这一天。
整个北方基本上可以说全被镇北军收复了,只要攻下京城,换个皇帝,整个南方不会有任何抵抗的势力。
瞿影戴着的银色面具在阳光下闪发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犹如神只一般。
「冲啊!」
她举刀大喊,所有将士跟着她往前冲!
京城的城墙高且厚,箭垛上射下无数箭雨落石,也有守军在前头抵挡着镇北军的脚步,不过瞿影身先士卒,如战场上的杀神般,一挥过去故军必有死伤。她勇猛的表现也感染了身边的将士,每个人都奋不顾身的推进,为的不是自己,而是要救下这个国家。
后方的上官寻也没闲着,带着一群人混在战场外围拼命喊话,甚至他自己也登上了战车,执起鼓棒,咚咚咚的擂起了大鼓。
「你们还要为夏晖卖命吗?在你们奋勇抵抗的时候,皇帝又跑到哪里去了?」
「他们穿金戴银,你们挖草吃土,这样的皇帝有什么值得你们效忠?」
「诬陷清官、罢免英雄,夏晖昏庸无道,再这样下去,攻陷沧海国的就是外族人了!难道你们不想要一个新的好皇帝吗?」
他十分透澈的看清楚整个战场,每一个鼓点都落在敌人士气要高张起来的瞬间,将他们的斗志打消,更激起了自己这方的斗志。
渐渐的,胜利的天秤往瞿影这边倾斜,溃败的京军也死的死逃的逃,少数人躲回了城中,将城门紧闭,场面陷入了僵持。
这时候,上官寻一身白衣的出现,颀长的身段显得潇洒无匹,他独自一人抱着一张古琴向城门的方向前进,其余士兵原本想跟上,却被瞿影阻止。
「有我就行了。」
瞿影跳下马,将手上的刀换成了剑,与经过身边的上官寻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就这么并肩前进,来到城门外。
京城城门前,就只有上官寻夫妻两人,坚毅且孤傲地立在那里。
他们一句话也没说,似乎也不怕城墙上射下箭来,上官寻只是安然的原地坐下,将古琴放在腿上,就这么抚了起来。
这是一曲《怀乡》,悠远哀伤,诉说着一个流浪在外地的游子,有多么希望回到故乡的怀抱,却因为故乡陷入战火有家归不得。
在沧海国中,这是首耳熟能详、大家从小唱到大的曲子,用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击溃了每个人人的心防。
他们这么辛苦的守卫京城是为什么?他们守护的是自己的家人及财产,但京城中的皇帝,可有想保护他们家人及财产的意思?如果反抗的话,自己家毁人亡又便宜了谁?眼前这些与他们对峙的镇北军,同样也是沧海国的人啊!沧海国在夏家的统治下变得民不聊生,皇帝自私自利、过河拆桥,而上官家及瞿家则颇有美名,如果换成他们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突然间,城墙下的瞿影也有动静了,她抽出宝剑,随着上官寻的乐音慢慢的舞了起来。
这一曲剑舞,只要看到的人都会大为动容,绝对是他们此生看过最精釆的剑舞。瞿影的每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在音乐低缓时她舞得从容,在音乐高亢时她舞得激烈,两人从没有配合过,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默契。
剑锋透出的锐利感,几乎让城墙上的京军们看了都有种被扎中的疼痛,而她散发出的气势及灵动的身手,更让同样身为武人的京军们望尘莫及,自知连她的一招都抵挡不了。
如果,他们的皇帝可以如同上官寻这般清廉,他们的将军能像瞿景那般勇武,那么沧海国的兴盛指日可待,他们究竟在反抗什么呢?
就这么一曲一舞,居然瓦解了京军士气,城墙上有些人都放下了武器,脸上布满泪水,甚至离开了守卫的岗位也没有人阻拦。
而那最重要的京军统领,他曾与上官寻一同揭发丰亲王通敌及贩卖孩童之事,也清楚上官寻的为人,在这一刻,他心一横,做出了某种决定。
在上官寻最后一弦拔下,瞿影也刺出最后一剑后,京军统领突然大喊道:「开城门!投降——」
「是谁说朕要投降?」
夏晖突然从大开的城门里带兵走了出来,而他带来的皇城军二话不说就将京军统领拿下了,这让城墙上那些失去战意的京军们不由一阵胆寒。
「夏晖,你终于露面了?」上官寻眉头微皱,夏晖挑这么好的时机出现,看来他的心机似乎比想像中还要深。
夏晖眼前只有上官寻与瞿影两人,但他身旁围着大批皇城军,所以他一点也不怕。
「大胆反贼上官寻,你竟敢直呼朕的名讳?」夏晖大喝道,故意说给所有人听,表示他才是沧海国真正的皇帝。
然而一旁的瞿影闻言不由翻了一记大白眼——简直是废话连篇,都打到你家门前了,难道还连名字都不敢叫?要是她来叫,没叫他狗皇帝还算客气了。
「在你看来我是谋反,但在我看来,我是解救苍生于苦难之中。」上官寻气定神闲,并不为夏晖散发出的气势以及皇城军带来的压力而有一丝动摇。
「哼,解救苍生?你解救生的办法,就是杀了那么多人?」夏晖指了指战场,这次是上官寻先宣战,自己可是占了大义。
不过上官寻能够成为一个人人称道的县令,口才如何不消多说,更别提他私下的大商贾身分,黑的都能让他说成白的。
「欲成大事,定会有所牺牲。至少我军队中的牺牲者,他们都知道自己是为了百姓安乐、为了国家不被你这昏庸的皇帝破坏殆尽而牺牲,事后他们的家人也都得到了很好的抚恤,但你这现任皇帝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