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跑得像是赶着要投胎去的两人,在一阵乱起的烟尘中,突然双双停下脚步。
“你搬空了他家?”月穹在把他拦下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朝往例去想。
“是他们家。”傅衡也没再急着跑,只是一箭箭地往后头射。
她听得头大无比,“你不只偷了一个祭司?”
“他们既留我作客,自然就得付点代价。”把箭筒里的箭都射光后,他改拿出一袋飞镖。
这代价也太庞大了吧?瞧瞧他们都来了多少人啊?
“你是怎么搬的?”月穹把他的身子转过来转过去,就是没见他身上带有大包小包,也没看到任何战利品。
他亮出手上的戒指,“六师姊那个龟仙相公给我的见面礼。”听说是天界来的神物,目前可是他犯罪时的最好帮手。
“塞得下?”她很难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戒指竟能这么省事。
他意犹未尽地看着远方的山头,“再多也塞得下。”
“行了行了,别想着再回去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月穹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忙拉着他的手带着他继续往前跑。
身后追赶着他们的追兵,眼看就要追不上已经使出轻功的他们,情急之下,他们只好发出烟火紧急求援。
“师姊。”傅衡注意到了那个求援讯号。
月穹索性也不跑了,打算在他们招来更多的人之前,先行解决掉眼前的人。她在那些由祭司们派出的教徒来到她的面前时,摊开两掌蓄力,再释放出相级中阶的威压镇住他们的脚步,傅衡见状随即往她的身后一躲。
势如破竹的内力像一柄镰刀,横扫过离他们最近的人,傅衡此时也冲出来收拾犹站着的教徒,只是当他们刚打理好这群人时,自山脚底下又冒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海,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
傅衡有些错愕,“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这还不都怪你贪心?”月穹拎起他的衣领往最高的树上跳,使上了比他还要快的轻功,在树梢上不断狂奔。
就在他们一个跑着、一个挂着的这个当头,远远的,前方远处的平原上,出现了一人一马急驰而来的身影。
嗯?
怎么……那身形看起来那么眼熟?
月穹单脚停在树梢上,愈看来者手就愈抖。
“小七,那个人是……”这其实是幻觉吧?明明他现下应该待在师门里才对啊。
傅衡的脸色她还白,“不会是……我们所想的那一位吧?”他来这做什么?
待到蓬莱那张不容错认的面容映入他们的眼帘,他俩紧张地互看对方一眼。
二师兄居然离开师门了?
坏了,这下事情大条了……
坐在马背上的蓬莱,大老远就见着树上的那两人,同时也瞧见前方云取宫所派来的大批追兵,他将手中的马缰一扯,在大树的不远处停下战马。
“还不给我下来!”
听命跳下树的某两人,此时再也没有先前对付那些教徒时的张扬,反而都像鹌鹑似的,脑袋压得一个比一个还要低。
实在是被蓬莱浑身的冷气给冻得受不了,傅衡只坚持了一会儿,便硬着头皮第一个告状。
“二师兄,我是无辜的,这事全都是四师姊她惹出来的!”他本来就只是去帮忙的而已。
月穹才不肯吃闷亏,于是她也不落人后,“是小七搬光了人家的家底还戳破了逼宫的阴谋,我只是来找药的而已!”
“你居然全推我头上?”傅衡转过来跟她比眼睛大。
“是你先咬我的!”她不只跟他比眼睛,还跟他比鼻孔。
咚咚两声,先后两记铁拳又快又狠地敲在他们的头上,在他俩都痛得捂着头蹲在地上时,蓬莱一反平常好商量的老好人样,寒意四射地道。
“都把皮给我绷紧了,等会我再找你们算帐。”
傅衡捧着痛得都快裂掉的脑袋,很识相地躲离蓬莱远远的,而差点被敲昏的月穹也没好哪去,一手捂着头,边走边晃地爬上远处的小山坡去避难。
从头到尾,蓬莱连开口过问一下对方也没有,他更不管眼前这群教徒是隶属云取宫哪一派势力,而其中两名身穿大红衣袍的祭司,又是不是要来与他谈判。
他只说了一句话。
“犯我黄金门者,杀无赦。”
蒙尘多年的宝刀,终于再次现世,阳光下反射出灿亮刺眼的白光,当蓬莱将内力运入刀身,雪白的大刀霎时变得像噬血般的通红,阵阵狂风也随即吹扬起蓬莱身上的衣袍。
急急赶来想索回被窃失物的两名祭司,在他们都还没认出蓬莱的那张脸时,就已先认出了那柄宝刀,脸色蓦然大变的他们忙想命人往后撤,此时宝刀刀身上已卷起一圈圈缠绕的狂风,经蓬莱横刀往前一砍,数条积蓄已久的风龙已飞窜而出。
趴在小山坡上的月穹,一手压低了傅衡不安分的脑袋,一手紧抓着地面的草皮稳住自己的身子,傅衡好奇地侧首,于风中放肆摇曳的青草间看过去,然后眼前的景况令他联想到了四个字。
气吞天下。
他失神地在嘴边喃喃,“老妈子火大了……”
“谁让他们欺负他孩子?”
“等二师兄熄火了……”
月穹浑身泛过一阵冷颤,“到时咱们就一个都跑不掉了。”
根本就不需多加考虑,他俩二话不说地爬下山坡,接着使出全力,分别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逃命去。
相较于云取宫外山脚下的惊天动地,文府那头就显得风平浪也静。
文谨大惑不解地打开房门,看月穹活像个逃难的灾民似地冲进房里,大口大口灌光一壶茶水后,便动也不动地趴在桌面上喘大气。
她不是去救七师弟吗?怎么两手空空的回来?
“媳妇?”
月穹在喘过气后,于房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末了她两眼直盯住文谨,一把捉住他的衣袖,惴惴不安地问。
“相公,你疼我不?”
“当然。”
“那你一定会护着弱不禁风堪比娇花的我是吧?”
文谨捏着她的脸颊,“说人话。”
“二师兄会来揍我的……”她垮着一张脸,一想到多年没下山的二师兄这回都出门了,她便觉得她的一顿皮肉痛肯定躲不了。
“是该揍的。”谁让她去当小偷?
她气呼呼地指着他的鼻子,“我是为了夫君你!”
“娘子有心了。”文谨拉下她的手,感谢过后照样翻脸,“不过还是需要教训一下。”不管教一下她往后养成习惯怎么办?
浑然不知山雨欲来的文伯,恭谨地站在门外禀报。
“大少爷,黄金门的蓬莱来访。”
他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月穹登时脸色惨白如纸,慌慌张张地想找地方躲。
“快请。”文谨边说边拉住想跳窗的爱妻,“你别想跑。”
与文谨印象中的相同,总是笑得和蔼可亲的蓬莱缓缓走至他们的房门口,瞥了一眼还被文谨抓在手上的月穹后,他语调轻快地问。
“妹婿,不知可否借一下你的娘子?”
“二师兄,请。”文谨很爽快地直接把她推过去。
大老远赶来这里的蓬莱并没有耽搁太久,在把月穹修理得金光闪闪、并保证日后会乖得像只猫后,蓬莱很快便托口告辞,紧接着马不停蹄的去逮可能回去师门跟大师兄告状的小七了。
月穹两手掩着脸,趴在文谨的怀中哭哭啼啼的告状。
“呜呜……二师兄又打我……”
“打得好。”刚替她上完药的文谨收起药箱,对她的遭遇一点都不感到同情。
“我都嫁人了他还打我屁股……”虽然看在文谨的面子上不再用手打了,可戒尺打起来更痛啊。
他故意拍她屁股一下,“不这样你会安分点?早又去蹦蹦跳跳了。”
“你是我相公,你还站他那边?”屁股本来就痛的她,被他那一拍,差点又痛得跳起来。
“等你何时被驯化了,我就何时站在你这边。”他发现他的婚姻生活有新目标了,那就是向蓬莱看齐。
月穹不满地对他挤眉皱脸,“说得我跟猴子似的。”
“还是野生的。”
“……”
第9章
西苑国梓素宫中,淡紫色的纱帘后,造型精巧的兽炉正轻吐着淡雅的清烟,兰云衣半椅在软榻上,脱下玉手上镶着宝石的精美护甲套,轻轻拈起书页再往后翻过一页,眯着美目,享受地看着手中的小黄书。
近来她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可谓如鱼得水惬意无比,被小黄书一事搞得焦头烂额的西苑皇帝木知春,三不五时就往她的梓素宫中跑,不是向她抱怨助纣为虐出版小黄书的东南文家,就是跟她诉苦,这年头的皇帝怎么就那么难当,连大臣家的小妾病死或走失也都要归他来管?
至于兰云衣会重新获得木知春重视的原因,并非她的美色回春,敌得过宫内青春无敌、鲜妍得似朵花儿的妃子们,也不是木知春又对她重燃爱火,而是木知春他拉不下脸,在他人身上找不到慰藉。
最近在江湖上兴起了一股传言,听说最新嫁至男儿国的女人们,每个都嫁得富贵、嫁得美满,男儿国的儿郎们更是个个身材勇猛健壮,就跟小黄书里所写的彭员外一样,夜夜皆是七次郎,他们还一生只种情于一人绝不纳妾,死后更是与妻同穴……
男儿国媳妇们幸福似神仙的消息广为流传后,不但各国的百姓都对男儿国大大的改观,连西苑宫中的妃子们,偶尔也在夜半时泪流感慨,大叹生不逢时竟错过这等良姻巧缘,也因此,她们开始对宫中争宠夺爱的生活不满起来,更是偷偷在私底下埋怨起御女无数的木知春。
而她们埋怨的重点,包括了木知春他那不老不少的年纪,他太过博爱滥情的个性,他高高在上的地位,还有他在床上的各种表现。
莫名其妙被月穹坑惨的木知春简直气炸了,他多想扯开喉咙大喊,他冤啊,冤到都可六月飞雪了,可他又不能去告诉那些对他心有不满的妃子,其实月穹小黄书里所写的一切,包括那个十全十美、要身材有身材、要体力有体力、要情调有情调,还外加一心一意的彭员外,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世上!还有那些关于男儿国的消息也是月穹放出来的,她根本就是想坑害他国的男人也娶不到老婆!
可为了他的颜面,木知春却谁也不能说,只能默默咽下一口心头血,回头去找从不曾嫌弃过他的发妻兰云衣,向她控诉月穹的居心叵测与卑鄙可恨……
只是他并不知道,兰云衣的一颗芳心早已不在他身上,她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心底到底苦不苦、冤不冤,身为月穹同伙的她,只当作是在听戏,还听得津津有味痛快淋漓。
兰云衣翻至书中的插图彩页,发现上头的图示,已不再是根本就没人做得来的高危险动作,而是改良过后的不那么危险版,她不由得叹口气。
“总算合理些了……”不然她还一直以为,月穹是一心想要挖掘人体极限的奥义。
侍奉她的宫人款款走近,手捧着一只托盘,上头摆置着刚由宫外人手漏夜排队买来的新书。
“娘娘,有新货。”
“喔?”兰云衣美眸轻轻流转,愉快地看着那本可能又会让木知春吐血三升的最新一集小黄书,以及另一本文家新发行的好东西。
她取来那本以上好纸质印制,里头的每幅画还是纯手工绘制的彩色香艳图谱,在心底肯定月穹的画工之余,亦预料到,这本收藏价值极高的图谱,将会在西苑国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愉快地吩咐,“倘若今晚皇上又摆驾梓素宫,就推说本宫病了。”
“是。”
当小黄书与图谱在西苑国一路销售长红时,在男儿国的文府里,某对抢钱夫妻正一块儿坐在书案前勤奋笔耕中。
文谨伸手指着自家爱妻笔尖下刚完成的那个字。
“这字错了。”
“你别老挑剔行不行?”月穹对这个只要与生意有关,就凡事斤斤计较的夫君很没辙,只能搁下笔取来剪刀,再次在备用的纸张上剪下一小块,等着把错字贴掉。
他把浆糊递给她,“不能误人子弟。”
“我写这种书本就很误人子弟了好不?”她动作熟练地将纸裁好并沾上浆糊,没好气地把它贴在错字处。
“咱们做生意要有商业道德。”文谨以指轻弹了她的额头一记,再次对她老调重弹。
她翻着白眼,“知道了知道了……”
文谨太了解她了,月穹的性子就是标准的屡教永远都不会改,所以他干脆决定趁此机会,一并跟她说清楚她写书上的毛病,他指着她刚完成的部分要她检讨。
“都说了,别再写这种高难度的姿势,写普通点的,或者大众化些的。”据二弟文礼说,近来药舖扭伤类的药膏他又进货不少,看来最近照着书里动作去挑战的人,似乎又增加了。
“大众化?”本就没什么耐性的月穹也被他唠叨得烦了,“你写个来瞧瞧。”他要是这么专业那就换他来写。
文谨淡淡瞥她一眼,也不给她趾高气昂的机会,当下取来新的纸笔,刷刷刷地就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段给她瞧。
墨迹未干的那张纸随即被月穹抢了过去,她飞快地看过一回后,忍不住对他大皱其眉。
“夫君,你太老古板了!”又不是洞房花烛夜的新手,干嘛用这种标准姿势?他就不能有点想像力吗?好歹他也参与了好几本的创作。
“我这是务实。”老古板就老古板,至少生命有保障。
月穹把他的大作还给他,还一脸嫌弃样,“这种没有卖点的东西怎么卖得出去?”
“总比不切实际来得好。”
“我写的到底哪儿不切实际了?”就他的意见最多。
文谨清清嗓子,慎重其事地对她教育起正确观念。
“首先,夜夜七次郎绝对不是男人的梦想,那是女人的妄想。”他可不想害得一票男人为了所谓的男性雄风而精尽人亡。
“啧。”
“其次,又大又长又粗不是靠练就能练得出来的,那得看祖上是否积过德,懂?”她以为那种配备是每个男人生来都有的吗?那叫奇葩,那是大部分男人都向往的方向。
“懂……”
他继续毁灭她的不正常观,“再来,床上的男人非貌若潘安壮若猛男体力充沛不可?你当你上菜市买猪肉,能挑挑捡捡的?哪有事前验货这回事?真要这样的话,天底下不就一堆男人都娶不到老婆了?”
“相公你打击我……”这下她什么创作的热情都没有了。
文谨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乖,做人要懂得迷途知返,媳妇你那是邪门歪道,尽早回头是岸吧。”
“你是不是在记恨?”
“嗯?”
她两手叉着腰问:“我都说昨晚你会扭到腰不是我的错了,你到底还要记恨多久?”
“昨晚明明就是你的不对。”他边推走责任边否决掉她方才写的那段文章,“总之,这个姿势绝对不能写上去,得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