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婢女见到矗立在房外的高大身影,都无法掩盖脸上吃凉的表情,因为这是过去不曾发生过的情况,忙不迭地上前请安。
“奴婢这就进去跟格格说……”请过了安,她们便端着东西推门进去了。
看着门扉关上,纳尔图只能耐着性子在外头等候。
接着,听到屋里有了动静,而且是慌乱、匆忙的吵杂声响,让他的眉头不由得皱拢,还在想是出了什么事。
“……等一下,我还没有洗脸梳头,你先不要进来……”毓龄手忙脚乱地套着长袍,担心让外头的人等太久,也担心蓬头垢面的样子会吓到对方,于是急急地叫道。“梳子……梳子在哪里?”
纳尔图在房外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上扬。
“格格先别慌……”
“格格,梳子在这儿……”
两名婢女的说话声也跟着响起。
“纳尔图,我说可以进来你才能进来……”她胡乱地梳着长发,不忘朝外头喊道。“那件无袖的外套呢?”
“格格,这叫坎肩……”婢女讶异地提示。
“好、好,坎肩就坎肩,随便啦……”毓龄很快地把它往身上套。
屋里突然又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似乎有人撞倒凳子,纳尔图唇畔的笑意也愈来愈深。
“格格小心……”
“格格,鞋在这儿……”
毓龄急得满身大汗,没想到纳尔图会一大清早来找她,不管怎么样,就是不想让那个男人看到自己刚睡醒的模样,还是希望在对方眼中保有最美好的形象。
纳尔图隔着一扇门说道:“你慢慢来,我不急。”
她的双脚忙着穿上绣花鞋,然后在镜台前坐下,呼吸有点急促地说:“再等我一下,就快好了……”
当婢女熟练地帮主子梳好两把头,又拿来一些华丽贵气的饰物,想帮她配戴在身上,却被制止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那些东西,简简单单的就好。”毓龄向来就不爱花俏的饰物,而且看起来又昂贵,万一不小心弄丢,可是会很心疼的。
虽然主子不是第一次这么说,还是让两名婢女很错愕和不解,一向爱美爱打扮的主子不只性子变了,连原本的习惯也改了
“是。”她们只好把东西收妥。
毓龄又低头检视自己的穿著一遍,确定都很整齐,这才开口说道:“可以去请郡王爷进来了。”
婢女应了一声,便去开门了。
外头的纳尔图听见门扉开启了,这才旋过身躯。
“郡王爷请进。”因为主子态度不一样了,让婢女不敢像过去那样无礼。
纳尔图两手背在腰后,跨进门坎,就见妻子站在一旁迎接,不再像过去那样坐在椅上,自顾自地喝茶,好像他不存在,更不把他当一回事。
见纳尔图进门之后就盯着自己,她顿时有些不自在。
“有哪里不对吗?”毓龄摸了摸发髻,想知道是不是乱掉,又摸了摸脸,以为没洗干净,最后又整了整襟口,担心没有扫好。
只不过一个眼神,就让妻子手足无措,他可以把它解释为在意吗?就因为在意自己,所以她才会这般慌乱……纳尔图脸上原本冷硬紧绷的线条,获得了舒缓,渐渐地变得柔和。
真的可以相信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吗?纳尔图鼓足最大的勇气,甘冒所有的风险,试着去相信。
“没有。”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毓龄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男人脸上的细微变化,仿佛释怀了,也仿佛心底的结松开了,表情不再严酷,而且柔和了不少,不禁看得痴了。
就这样,他们的目光交会,一时分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神来,只见两人有些窘迫地移开视线,有些刻意地在闪躲对方,不过那是因为难为情。
“这么早来找我有事?”毓龄赶紧找话题来转移尴尬的气氛。
纳尔图轻咳一声。“用过早膳再说。”
“要说什么就先说,不然我吃不下去。”她嗔恼地说。
他凝睇着眼前的妻子,明明是同一张脸孔,可是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偶尔还会冒出一些听不懂的话,连说话的方式也跟过去不同,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如果真是因为头部受伤,才会让她变成这副模样,也许这么说很自私,他还是想要感谢上天安排那场坠马意外。
“坐下再说。”纳尔图指着一旁的座椅。
毓龄照着他的话落坐,搁在膝上的双手略微紧张地握成拳状。
“你们先出去。”他朝两名婢女瞥了一眼,想单独和妻子说话。
两名婢女本能地看向主子,见毓龄点头,这才离开。
“……你说她真的是咱们格格吗?”
“如果不是格格又是谁?”
步出了寝房,两名婢女不禁窃窃私语。
“听说王爷为皇上办差,不在京里,等他回来,咱们想办法去通风报信,王爷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变成这样,一定会马上过来的……”两名婢女的声音愈来愈小,屋里的人自然没听到。
纳尔图在身旁的座椅上坐下来,用着低缓的嗓音,唤着妻子的闺名来作为开场一一
“琳宁……”即便将来有可能会再受伤,他也不想逃避尝试的机会,那是懦弱的行为。
听到“琳宁”这两个字,毓龄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琳宁?”纳尔图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又唤了一次。
毓龄猛地意会过来。“嗯、呃,什么事?”差点忘了现在的她叫“琳宁”。
“我想了一夜,不管以前有过什么不愉快,或是争执,即便是为了禧恩好,都应该这么做,所以……咱们重新开始吧。”“重新开始”这四个字说出来,纳尔图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有了期待和希望。
原来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而听到纳尔图说“重新开始”,毓龄喉头一梗,有股想哭的冲动。
她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刹那都消失了。
毓龄就是在等这句话。
就算必须顶着另一个女人的身份,生活在这个不熟悉的朝代中,她也不想离开纳尔图,还有禧恩,她多希望和这对父子成为一家人。
“……好。”她硬声地说。
纳尔图站起身来,轻轻地牵起毓龄的手,将她从座椅上拉了起来。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永远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不要再变回以前的模样。”这是真心话。
毓龄脸色一黯,因为这是她无法掌控的。
万一老天爷突然又把自己和琳宁格格交换回来,那该怎么办?可是光担心会不会变成那样,并不会让事情好转过来,那么就来挑战命运吧,人生不就是要冒险,否则谁也无法确定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活了二十二年,她从来没有冒过险,也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可是既然决定用琳宁格格的身份重新开始,那么自己的人生就由自己来决定。
“我不确定会不会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可是我是真的希望自己永远想不起来,一直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因为……我想要和你跟禧恩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毓龄真诚地表达心意。
纳尔图不禁动容了。
无论她是什么原因变成这样,纳尔图都不会收回方才说的话,他真的想跟她重新开始。
他被毓龄唇畔的笑靥给勾动了情欲,情不自禁地俯下俊脸,覆上那两片柔软的唇畔,不禁想起两人成亲那个晚上,也不曾这般亲吻过她,甚至不愿再去回想那晚的经过。
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
当然也是毓龄的。
和男友交往了三年,就算有嫁给他的打算,可是只要有任何亲密的动作,包括接吻在内,毓龄都会本能的抗拒,原本以为自己比较保守,所以才想把它保留到结婚,可是面对纳尔图却完全没有想过这些。
这才是喜欢吧?
毓龄恍然顿悟了,真正的喜欢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和对方有些亲密互动,借着肢体上的操作表达内心的感情。
她闭上眼,感觉到湿热的男性嘴唇摩挲着自己的,有些酥酥麻麻的,仿佛有电流穿过,身子不由得轻颤。
纳尔图低喘一声,无法满足于这样的浅吻,有力的双臂将怀中的柔软娇躯箍得更紧,几乎贴在自己身上,妻子的柔顺让他欲 望勃发。
“琳宁……”他嘎哑地唤道。
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让毓龄心口像被根针扎了一下,却也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因为现在跟纳尔图在一起的是她。
“嗯?”毓龄启唇回应。
“今晚……”他退离了半寸,目光炯炯,黑不见底。
似乎意识到纳尔图想说什么,她的脸瞬间胀红,简直快要冒烟了。
“还有以后的每个晚上,都可以回房睡吗?”纳尔图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让毓龄两腿有些发软。
毓龄觉得喉咙好干,不禁吞咽了下才开口。
“……好。”他们是夫妻不是吗?
听到妻子同意了,纳尔图立刻又贴上她的粉唇,贪婪地索求着,即使吻得有些用力,让毓龄有些发疼,她也不在乎。
当她的纤臂环住纳尔图的身躯,掌心抚上他的背部,这个举动代表着接纳,让纳尔图想要落泪。
等了三年,终于等到妻子愿意接纳自己。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重要了。
第6章(1)
今晚的端郡主府似乎特别宁静。
不过毓龄此刻的心情却是七上八下的,对于性的知识并不是没有,不过从来没有付诸行动过。
“冷静、要冷静……”愈是这么说,好像就愈办不到。
毓龄用指腹轻触一下自己的唇,又想到白天那个吻,想到纳尔图如何辗转、舔吮着,心跳又开始加快。
寝房里只有毓龄一个人,老早就让两名婢女下去休息了,她不时侧耳倾听,担心下一秒纳尔图就进来了。
才这么想,正好听到门扉呀的一声,被人推了开来,然后又轻轻关上,接着脚步声渐渐走近。
她坐在炕床上,两眼盯着放在膝上的十指,热气直往脸上窜,心想自己的脸一定很红,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就怕被纳尔图看到,那多不好意思。
“还没睡?”纳尔图觑见妻子像个刚进门的小媳妇儿,脸都快垂到胸口了,清了清喉咙,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听他这么问,毓龄好气又好笑地斜睨着他。“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当纳尔图在妻子身畔坐下,感觉到毓龄全身一僵,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扬。“看你这样,让我也跟着紧张。”
“这样我们就算打平了。”毓龄试着用轻松的口吻笑说。
他探出手掌,握住她的。
“别担心。”纳尔图柔声地安抚。
毓龄偏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找到藏在那张粗犷俊脸下的温柔,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就让她的心不争气地融化了。
这样一个好男人,为什么琳宁格格不懂得珍惜呢?这世上就是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明明拥有这么好的老公,还有个那么可爱的孩子,却不在乎,如果是她,连作梦都会笑。
“怎么了?”瞧见妻子复杂的目光让纳尔图感到困惑。
“我在想……以前的我所做的事,真的很难令人原谅。”想到琳宁格格已经得到比别人还要多的幸福,却当成垃圾一样随手丢弃。实在是太过分了,其他人为了要得到这份幸福,必须多上几百倍的努力,还未必能够得到,她忍不住为纳尔图父子抱屈。
“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都看不起。”
纳尔图喉头紧缩了下,将妻子用力按在怀中。
“所以谢谢你愿意再给我机会,我保证不会再跟过去一样了。”毓龄对自己发誓,要付出一切来爱他们父子。
如果之前他对妻子没有丝毫感情,甚至不曾喜欢过,在这一刻,纳尔图确定封闭已久的心为她而开启。
这是他活了二十五年来,听过最触动心扉的话语,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不再冰冷。
“请你相信我。”毓龄一脸慎重和严肃。
“……我相信你。”纳尔图无法和自己的心以及渴望对抗。
“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绽开如释重负的笑颜。
“好。”他沙哑地说。
将面颊贴在纳尔图的胸口上,毓龄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如果这是自己迟来的幸福,绝不想轻易错过。
纳尔图收紧臂弯,掌心抚过她曲线玲珑的娇躯,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激狂,于是低头搜寻着妻子的粉唇。
这个吻比白天来得猛烈、热情……
他舔舐、吮咬着那两片柔嫩的唇瓣,恨不能将毓龄吞进肚腹,除了换气和喘息,已经不需要言语。
这样的激情是毓龄从未亲身经历过的,身子被大掌抚过的地方,一一卸去了防备和武装,不自觉地偎向前,渴望着更多的关爱。
真正的喜欢,就会想更亲近对方,让彼此不再有距离。
毓龄逸出柔细的呻 吟,让男性舌尖了有了可乘之机,滑进湿软的小嘴中,尽管知道或看过所谓的“接吻”,可是亲身体验之后,才领悟到这比想象中的还要亲密,仿佛自己的心被另一个人侵入了。
就因为喜欢,自己才会撇下心防,接受纳尔图的亲吻。
“嗯……”她吐出细碎的呻 吟,主动抱住搂着自己的坚实身躯。
纳尔图感受到妻子的投入,不再有过去的嫌恶,反而愿意主动贴近他,身躯更为亢奋,手指情不自禁地解去领口上的盘扣,脱下毓龄身上的坎肩。
“琳宁……”他暗哑地唤道。
这一声“琳宁”让毓龄身子一僵,脑子稍稍被冷醒。
真的好想告诉纳尔图,眼前跟他发生关系的不是琳宁格格,而是一个叫做苏毓龄的女,可是偏偏他抱着、亲着的却又不是自己……
不对!她不是已经决定要用另一个女人的脸孔和身子在这个朝代生活了,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一丝犹豫?
“怎么了?”发现怀中的女人神情恍惚,纳尔图哑声地问。
毓龄用力摇头。“我、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如果跟纳尔图在一起,就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她可以接受的,毓龄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
“咱们慢慢来……”纳尔图温柔地让她往后躺在炕床上。
看着因欲 望而微微泛红的俊脸慢慢俯下,轻啄了下自己的唇,接着沿着下巴,一寸寸地往下,毓龄连呼吸都不自觉地颤抖着。
为了喜欢的男人,她可以接受自己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她办得到的。
这么一想,毓龄伸手捧住地的脸孔。好温柔好温柔的在纳尔图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这个吻让压在她身上的精壮身躯一震。
“我真的希望……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纳尔图沙哑的嗓音流露出深沉的渴望。已经好多年不曾被人这么怜惜过。
“我也是……”她眼眶浮上薄薄的水雾。
就算纳尔图以为抱着的是自己的妻子,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