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既已在爹手中,就无须退回了,这鼻烟壶您留着,女儿找他谈判,瞧是用钱给他买下,还是真拿女儿的扇子去换,总之,这鼻烟壶是爹的了!”
“这……”吕智玥还没响应,她人已经出去了。
他从没见女儿这么性急过,诧然了半晌才想起此刻已入夜,怎好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去追男人,连忙唤来儿子吕正盛,让他追去保护。
“主子,后头驶来的好似太师府的马车,这是在追咱们吗?”彭顺坐在马车外,瞧见后头有状况,告知魏泱。
魏泱闻言立即探出头来往后头瞧去,确实是太师府的马车,上头有吕家的家徽。
他忍不住微笑了,算准她若见着鼻烟壶定会来见他,可他没想到,她这么急,马上就追来了。
“主子,咱们要停车相等吗?”彭顺询问。
“这夜里露重,怎好让她跑太远,停下来吧。”他含笑说。
彭顺挑起一边眉毛,听主子这不舍的语气,来的定是吕小姐了,这主子让人将鼻烟壶以吕小姐的名义送给太师,盼的就是佳人得知后追来,瞧来,主子的目的是达到了。
只是,他至今仍搞不懂,自己无时无刻不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到底是何时看上人家的?这阵子他想破头一直在想这件无解的事。
马车停下后不久,太师府的马车就赶上了,只见吕又苒径自下了马车,来到他的车前,隔着车帘问:“里头可是坐着五皇子?”
“正是在下。”魏泱探出头来,他本生得清俊,月光下,越发衬得他五官俊美立体。
她见了他的笑脸,心倏然一阵悸动,居然一时语塞忘了要说什么?
“小姐特意追来,可是有事要说?”他尔雅笑问。
“我……有事!”愣了一会后她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说。
“这样啊,外头夜深露重,要不上车谈?”他邀请她进车厢内。
怎好孤男寡女同车,她立刻摇首,“不……不用了,我站在车外说即可。”
他早知她会拒绝,微笑着下了马车,手上还拎着一件薄披风,下车后直接覆在她的肩上。“三月天夜里仍寒凉,小心别着凉了。”他柔声说。
她有些迷惑,为何这体贴的话听起来像是他曾对她说过无数回?但这不可能,他们认识不深,自己何来有这种想法?她正想将披风还回去,才一动,一只手已压在她肩上了。“披着吧,我是真不希望你染风寒的。”
在他的轻语中,她彷佛被施了咒,没再执意取下披风了,就这样披着与他相视而立。
“你追来想说什么呢?”他笑看着她,温声的问。
“说什么……啊,对不起,我、我是想问五皇子,那鼻烟壶是怎么回事?”她猛然回神才想起自己追上来的理由,这会却因为自己的失神而尴尬脸红了。
“鼻烟壶啊……”他淡笑道:“我瞧你孝顺,便借花献佛替你尽孝了。”
“替我尽孝?您我初识而已,您这番作为着实可议,让人难以理解,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您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找回自己的思绪后,她严肃的问,自己可不是能教人耍弄的对象。
“目的?若我说,这目的就是希望再见你一面,这理由行吗?”他深情深意的瞧着她。
她微窒,又是这目光,她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挪去,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他瞧了她的动作,眼神黯下,笑容淡去。
第二章 攀墙观笄礼(2)
她见状,不知哪来的胆量,又突然朝他跨去一大步,站离他极近,仰头对他怒视。“您是老手吧?”
他微愣住。“老手?”
“调戏女子的老手,您若以为我与其它人一样好骗,那便错了!”她柳眉竖起的说。
他听明白她的意思后,哑然失笑,自己这样子在她眼中就真那么像轻薄的家伙吗?
“我不妨告诉五皇子,我讨厌故弄玄虚、装腔作势的家伙,尤其对您的演技有意见,好戏得看剧情,剧情得合理,您我才初相识,哪来山盟海誓过的深情,您这是演过头了!”她满目讥讽。
他蓦然笑不出来了,自己对她魂牵梦萦了几十年,真情流露的结果却是被她当成在演戏?而且还嫌他演技不佳演过头了!
他一脸受挫,这才知道上辈子自己幸运,两人能一见就钟情,爱意自然,可这辈子,就没那么顺利了。
他早该想到她不是一般没见过世面的闺秀,见了男人就晕船,哄几句就能小鹿乱撞。自己这世若要重新将心上人追求回来,难度可要比从前高上许多,但没关系,这只会更激起自已的斗志,为了不再重蹈当年的遗憾与悔恨,今生他与这女人是纠缠到底了。
“对不住,我因为对小姐一见钟情,所以表现得太自我了点,未顾及小姐的感受,是我不对,还请小姐原谅。”既然不能告诉她自己重生了,而且上一世两人还相爱过,这世自己打算再与她重温旧情,他索性修正自己的态度认错,否则他敢保证,若说出实情后,自己不只会再被讥剧本夸张,演技过火,还会被她认为脑子有问题,吓得佳人往后对他的一切更加不屑一顾了。
她见他总算瞧起来正常些,脸色才稍稍好转。“我追来是想同五皇子谈交易的。”
“交易?”
“没错,那鼻烟壶您既给了我爹,就不退还了,但咱们并不想平白占您便宜,说个价吧,多少钱肯卖?”
“我说了,是替你尽孝,所以……”
“爹是我的,不需旁人代为尽孝道,再说,一只鼻烟壶我还买得起,您不用客气,尽管说出价钱即可。”她不与他啰唆,两人讲清楚后,付了钱就不相欠了。
“我同你一样不缺钱使,你若真要与我算清,那就给我那把扇子吧。”他说。
她蹙眉。“您是真喜欢那把扇子?”发觉他对自己那把扇子挺执着的,可那扇子并不是什么特别之物,他甚至也未曾将扇子打开看过,不知上头她绘了东西,为何就这么感兴趣?
这人真有几分古怪!
“不能用其它的换吗?”她试着问。
“不能,我就要那把扇子。”
她无奈,只能妥协地由怀里掏出自己的白檀扇来。“好吧……这就给您了。”
他终于再次握到这把扇了,他欣喜若狂,只是有些感叹,前世是她主动赠他的定情之物,这世却是自己用了手段强要来的,这中间的落差难免教人欷吁苦叹。
不管如何,这扇子是到手了,至于人嘛……
他再度盯向她,那眼神与猎人盯猎物无异,都有股狠劲。
她瞧见了,反瞪回他。
这一瞪,小老虎成猫了,赶紧垂下首来道:“多谢小姐割爱,以后这扇子归我,鼻烟壶归你,咱们互不……交易成功!”本要说互不相欠的,但继而一想,以后两人要互欠的只会多不会少。
而另一头,吕正盛因为马车轮子在路上坏了,这一耽搁,两人已顺利谈完,各自离开,吕又苒回程时见到自己兄长困在路边,让他搭上自己的马车,一同回府去了。
不知怎地,自家主子突然长进起来了,彭顺简直要喜极而泣。
主子近来不仅读书认真、武艺精进,同时还肯用心结交大臣子弟,此刻主子就正与刘将军的公子刘守中在宫外的茶馆雅座内饮茶了。
主子名义上是向对方请益武艺,实则是与他拉近距离,这刘将军手握重兵,掌京畿重地,此人的儿子也在军中负有要职,若能保持良好关系,对主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皇上早放话,想选贤立储,如此就是主子的机会,主子近来这般积极进取,想来与这有关,而主子的前程就是自己的前程,他当然希望见主子放手一争,那将来才有他彭顺真正风光的时候。
“下个月父皇已排定要去秋海狩猎,这一去十五日,届时将军定会同行,而你也一定在随行的名单内吧?”魏泱问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小将。
“会的,秋海狩猎我已接获通知,任皇上的禁卫之一,近身保护皇上的安危。”刘守中说。
“那就太好了,待在秋海十五日,咱们有的是机会切磋射猎功夫了。”魏泱爽朗笑道。
刘守中也抿笑,他俩年纪相当,十分谈得来,又见魏泱没有皇子架子,为人海派随和,对他颇为欣赏。
“好,就这么说定,到时候定与五皇子好好较量!”刘守中本是武人,与魏泱熟了,也不谦让,回说。
魏泱大笑,要的就是刘守中的这份爽快与自在,如此,才可能真的深交成为自己的势力。
“对了,今日我还有点事要办,不能陪您多聊,得先行一步了。”刘守中起身道。
魏泱以为他急着走是为公事,便说:“既有职务在身,我也不多留,你去吧。”
“其实并非职务上的事,是我母家的表亲今日行笄礼,家母任主礼,我已答应亲自送家母过去。”刘守中解释。
“这样啊,这也算正事,笄礼是看时辰的,耽误不得,你还是快去吧。”魏泱说。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刘守中离去了。
刘守中一走,彭顺搔着下巴凑上来道:“主子,若奴才记得没错,这刘大人的母亲是吕太师的远亲,这吕小姐不也刚好近期要及笄了?再放眼这京中能请得动将军夫人任笄礼主宾的也只有吕太师了吧?”
魏泱一听,双掌撑桌,唬地站起来了。“对啊,我怎么没联想到,又苒是今日行笄礼的!”这女子笄礼一生一次,万不能错过。“走,咱们动作得快!”说着他已迅速离开茶馆了。
“主子,您这动作得快的意思是,要赶去太师府观礼吗?”彭顺追上去问。
“废话!”
“可您不是太师府上的亲属,也未受邀请,不能去啊!”彭顺急着告诉他。
“为何一定要受邀才能去,我自己上门去不成吗?”他猛然停下脚步,这一停让追着他说话的彭顺煞不住脚,一头撞上他的背,撞得鼻梁都要断了。
“不成啊!”彭顺揉着痛鼻,连声音都带着鼻音了。“这笄礼是属于女眷家礼,向来只有至亲参加,且也只有在内院举行,您是外人,又是男人,怎能参加?”
“那刘守中是远亲又是男人,他怎就能去?”他不服气的问。
“刘大人是送将军夫人过去的,他即便进了太师府,也只能厅上坐,等笄礼完成吕小姐才会出来见客。”彭顺解释。
他敛了容,“这么说来,我是无缘观礼了。”
“是啊。”彭顺点头。
他一脸失望,这也才想起,难怪前世她行笄礼时并未刻意通知他,直等到结束了才让他知晓,当时他还有点不高兴,气她将他当外人,没有邀请,原来这是他不能参与的家礼,他错怪她了。
彭顺见他叹气,便又道:“不过……您若真想瞧瞧吕小姐及笄的样子,奴才倒有一个法子,只是这法子有些不合身分……”
他立即往彭顺的额头拍下去。“身分这东西几两重,还不快快将你的法子说出来!”
“是……”彭顺露齿笑了。
女子十五即可行笄礼,礼毕即表示成人,得以许嫁,对女子而言是大礼。
一般笄礼由母亲担任主礼人,但因吕又苒的母亲已逝,就选择亲姻妇女中贤而有礼者担任,而吕智玥请来为女儿担任主礼的就是当朝刘将军的夫人,吕又苒称其姨娘。
太师府将香案设于东院的后院;设醴席于西阶上,府上的女眷全盛服旁立,刘夫人则坐主位等着替吕又苒行笄礼仪式。
吕智玥、吕正盛父子亦入席观礼,吉时一到,吕又苒身穿笄礼冠服让素馨扶着走出来,她先朝刘夫人行拜礼,而后刘夫人回揖礼。
接着府上女眷大声朗读祝词,吕又苒跪席,刘夫人起身替她梳起黑发,并且接过素馨奉上的冠笄,替她盘发后加冠笄,过程十分矜持慎重。
而此时南面的墙上正攀着一个人,这人脚踩在彭顺的背上,探着头观看太师府内院的笄礼过程。
魏泱欣喜,笄礼过后她就能婚配,这回自己得抢在大哥之前先娶她,那将来不管如何,大哥也抢不走自己的女人了。
他正欢喜见吕又苒受笄,但被他踩着的彭顺却哀哀地叫,“主子……奴才不行了……”
“再撑着点,就要礼成了!”他让彭顺忍住。
“可是……可是……奴才……撑不住了!”彭顺身子一歪,他站不稳,两人就这么落了地,而这落地声还极大,立刻引来内院的人注意,靠墙边的家丁马上跳墙过来察看,认出偷窥的人竟然是五皇子,每个人都愣住了。
他忙向这些人比出嘘声,要他们别张扬,好让自己能顺利溜走,但这时吕正盛已手脚俐落的跳上围墙,往下瞧见跌得狗吃屎的魏泱,喊了声,“五皇子,怎会是您?!”
魏泱头皮一麻,攀墙被活逮,这下怎么见人?
吕智玥闻声立刻让人开了后门亲自过去瞧,果然瞧见还跌在地上的魏泱,吕智玥一张老脸立即就沉下了。“五皇子这是做什么?”
“呃……这个……我听闻吕小姐今日行笄礼,因为……因为父皇未生有女儿,宫中没行过此礼,这就好奇过来瞧瞧,顺道……凑……凑个热闹。”他尴尬的说,还忍不住瞪一下自己的奴才,自己平日是没给这奴才吃肉吗?这关键时刻偏让他出丑!
彭顺自知闯祸,忙起身去扶主子站起来,若继续再坐在地上,这脸面更没了。
“这是老夫的家礼,原是不打算宴请外客,不过五皇子既然来了,就请到厅上用茶吧!”女儿笄礼被打断,吕智玥虽不高兴,但碍于魏泱的身分,也不好责备,只能勉强邀他进府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打扰……但太师都开口邀了,那我就进去坐坐。”他无视吕智玥的黑脸,只想着能光明正大进到太师府,便能见到吕又苒,那脸皮就自然变厚了。
吕又苒走了过来,但并未出来,只站在门内,由门板挡着,他眼尖瞥见了门缝下她的裙角,虽见不到她的表情,但可想而知,她定也认为自己不仅厚脸皮,还根本不要脸!
他无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这也是情非得已。
“五皇子这边请吧。”见自己父亲脸绷得紧,吕正盛只好替父亲出声,让他入府。
“好的,多谢了。”他拍拍跌地时沾到身上的灰尘后,一派无事的要往后门进去。
“五皇子走错了,那是后门,您请跟我往正门走。”吕正盛阻止他。
他这才缩回脚步,吕又苒在门后,他当然想往后门去,这才能看见她,但吕家人岂敢让皇子走后门,自是带他往前门去,他不免可惜了起来,可想想也无所谓,进了太师府的厅上,等礼成吕又苒还是得出来见客谢礼的,届时自己仍能见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