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说,请驸马爷放心,既然这椿婚事让驸马爷如此痛苦,那她往后不会再为难驸焉爷,也会还驸马爷自由……」说到最后,想起了公主所受的委屈,小巧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是是清楚啊!」骆卡恩的语气透着一丝焦急,为什么这段话听起来好像……苏水滟决定从此自他身边消失似的?
好吧!该死的!他承认自己无法不在意她,虽然他应该要厌恶她的,可却心不由己地惦挂着她。
「公主她不许奴婢说,不过……公主在房里留了东西要给驸马……」
房里?
骆卡恩微微一怔,随即宛如一阵旋风般地转身,快步走进这间他只在新婚之夜短暂逗留片刻的寝房。
房中,为了成亲而布置的一切装饰都还没有拆除,喜气洋洋的一片大红,但偌大的房间即因为少了主人而显得空洞冷清。
骆卡恩的目光很快地被搁在桌上的物品吸引过去,在那张圆桌上,搁着一把短剑和一缕青丝。
看着那把短剑,骆卡恩惊讶地瞪大了眼。
那曾经是他的短剑,他不会看错的,因为那是他十五岁生日时,父皇送给他的礼物,后来他转送给一个他曾救了一命的女孩。
骆卡恩拿起那把短剑仔细端详,看得出这些年来它一直被新主人悉心地收藏着,上头没有半点陈旧脏污的痕迹。
为什么这把短剑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难道苏水滟就是当年差点被猛虎拆吞入腹的女孩?
是了!就是她没错!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苏水滟的轮廓确实和那女孩十分相似,难怪他总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们的确曾见过面!
虽然事隔多年,他还记得她害怕地在他怀里哭,而他用这把短剑刻下名字,后来还送给了她……
这出乎意料的发现,让骆卡恩震惊极了,他搁下手中那把短剑,缓缓拿起桌上那缕青丝。
这……是她的发?骆卡恩的心忽然一阵揪痛。
她用他当年送给她的短剑,削下了自己的一缕秀发,这是什么意思?是决定要与他断了夫妻之情吗?
骆卡恩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青丝,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而随后跑来的小巧见状,忽然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驸马爷,求求您阻止公主!如今也只有您能阻止这一切了。」
「阻止?我能阻止什么?她到底有什么打算?你快说!」骆卡恩拉起了小巧,急切地追问。
「公主说……她不想再让驸马爷看了心烦,也不想再让驸马爷觉得困扰,她决定从此要伴着娘娘。」
伴着娘娘?指的是她的母亲吗?
骆卡恩愣了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她不是曾经说她的母亲出家为尼了吗?难道——难道她打算出家?!
紧握着手中的一缕发丝,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自他胸口炸开。
「驸马,或许您会怪小巧多嘴,可是有些事情小巧忍不住要说,就算您听了觉得不顺耳,要惩罚小巧,小巧也甘愿领受!」
「有什么话你说吧!」
「公主对驸马真的是一片痴心,绝无半点虚情假意。前些日子,公主偶然听到消息,得知西拉瓦国近来积极地招兵买马,似有攻打边境之虞,原本几位大臣们劝皇上出兵歼灭西拉瓦国,以防后患。」
「什么?见鬼了!」骆卡恩皱起浓眉低咒了声。「西拉瓦国几时积极地招兵买成要攻打边境了?」
该不会是司徒维那个家伙为了报复他们没有将皇妹嫁给他为妾,也没有答应私下赠与他金银珠宝,所以故意在皇上的面前挑拨离间吧?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当时就是有这样的传言,而公主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焦急得不得了,顾不得矜持与羞怯,向皇上禀明自己爱慕着西拉瓦国的皇子,公主还央求皇上不要贸然出兵。皇上因为宠爱公主,不忍公主伤心难过,才想出了联姻的法子来化解两国之间可能引发的战争。」
「她这么做……是为了我?」骆卡恩的心里大受震撼。
「那当然!在成亲的前几日,公主成天脸上挂着微笑,心情好得不得了。大伙儿都看得出来,公主是真心期盼能成为驸马爷的妻子。可是……公主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驸马爷残酷无情的对待……也难怪公主要这么伤心了……」小巧说到最后,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听完了小巧的话,骆卡恩不禁想到苏水滟对自己的款款深情,再想到自己用什么样的态度回报她,他忽然觉得自己该死极了!
「驸马,就算您不爱公主,看在公主对您—片真心的分上,求您劝劝公主回来吧!奴婢怕若是迟了,—切就来不及了。」
「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骆卡恩扔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冲了出去,迫不及待地要将那个总是嚷着深爱着他的人儿带回身边。
第六章
京城郊外的山林间,有一座被皇上赐名为「静心居」的尼姑庵,这儿相当清幽雅静、祥和安宁。
菩提树下,一名年约四十的比丘尼缓缓走了过来,那张素净的脸上有着秀丽的五官,她的神情恬静祥和,仿佛这世上的纷纷扰扰都无法撩动她止水般的心灵。
她的法号叫做妙音,十多年前,她看破了红尘,在皇上的应允下,从一位身分尊贵的娘娘成了一名虔心向佛的尼姑。
在妙音的身后跟了一个人,那心事重重、神情忧伤的女子,正是苏水滟。
在伤心绝望地哭了一夜之后,她决定要来投奔娘,跟随娘一块儿削发为尼,或许这样,她就可以不再那么为情所伤,而骆卡恩也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自由。
「不行,贫尼不能答应你。」妙音摇了摇头,拒绝了苏水滟的要求。
「为什么?」
「因为你并不是真心想出家,也不是真的看破了红尘。」
「谁说的?我真的已经死心了!」
妙音仍旧摇着头,说道:「你这么做,只不过是在逃避罢了,并没有真正的死心,不是吗?」
「我……」苏水滟一阵哑口,心事被说个正着。「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逃避是最消极、也是最失败的解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心,总有法子能够解决困境的。」
「可是我真的已经想不出法子,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路可以走了……」一想到骆卡恩那充满嫌恶的语气和神情,苏水滟就不禁伤心得泪水盈眶。「娘,我求您答应我,让我也跟着削发为尼,永远陪在您的身边吧!」
妙音静静地望着为情所苦的女儿,口中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庄严的脸上浮现一丝怜惜。
「削发为尼,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真的能舍弃你原先眷恋的一切吗?」妙音语气平静地问。
「我……」
骆卡恩的俊脸蓦地浮现脑海,让苏水滟的心再度泛起了难以遏抑的痛楚。她当然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能如何?
她咬了咬唇,深吸口气,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求娘成全女儿的心愿。」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骆卡恩跳上马背,一路疾奔,马不停蹄地赶来。哒哒的马蹄声,宛如他又急又乱的心情。
这一路上,他的脑中浮现近日来的种种,想到他刻意的伤害、毫不掩饰的嫌恶,苏水滟却还始终深情以对,他的心中就后悔莫及。
这麽温柔善良又深爱着自己的女人,他怎么忍心去伤害呢?
骆卡恩忍不住低咒着自己,胸中那心急如焚的情绪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心早被她温柔的情意给攻占了。
只是……现在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意,会不会已经太迟了?想到她亲手割断的那缕青丝,骆卡恩就不由得一阵心惊。
他担心,她真的下定了决心削发为尼,他更担心,她真的已对他彻底死心,不再对他有半分的眷恋。
一想到那双美丽的眼眸,将不再含情脉脉、深情专注地望着他,一想到她那柔嫩温软的红唇,将不再为他而笑,不再用着认真的语气诉说着对他的情意,骆卡恩就心痛得有如刀割。
为什么人总要在失去的当下,才懂得什么叫做后悔莫及?
骆卡恩咬了咬牙,即使已骑得飞快,他仍忍不住催促马儿更快一些。
在他马不停蹄的驰聘下,很快就来到了静心居外,而他才刚下马,忽然有几名侍卫跳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骆卡恩对眼前的阵仗并不意外,因为当年他护送苏水滟返回这儿时,也同样有几名侍卫出来拦路。
那时他以为有什么身分尊贵的人在尼姑庵中参拜,所以才派了侍卫严加保护,现在他才知道这些侍卫应该是皇上安排的。毕竟即使出了家,苏水滟的母亲也曾是皇上的爱妃,皇上会派人保护尼姑庵的安全并不足为奇。
「这里是清修之地,男宾止步,公子请回吧!」侍卫们语气还算有礼,但态度十分坚决。
「我要进去找人,请让个路。」
「男女有别,带望公子别扰了师父们的修行。」侍卫们还是不肯让路。
骆卡恩几乎快失了耐性,他咬牙说:「我是来找六公主的,你们若再拦阻,休怪我硬闯。」
听他提起六公主,侍卫们一阵诧异。
「阁下是?」这些侍卫们奉命保护尼姑庵的安全,平时很少入京,因此并不曾见过骆卡恩。
「我是骆卡恩,六公主的夫婿。」他说着,拿出皇家的信物为证。
侍卫们一见,连忙恭敬地行礼。「参见驸马。」
「现在你们可以让开了吧?」
「这……还请驸马恕罪,皇上有令,不许任何男子接近『静心居』,还请驸马别为难属下。」
「你们不让开,就是要我硬闯了?」
此时此刻,骆卡恩哪管得了什么皇上的旨意,他一心只想找回他的妻子,不计任何的代价!
就在骆卡恩打算不顾一切地闯进尼姑庵的时候,一名面貌慈善的比丘尼听见骚动,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静心居』乃清幽之地?还望施主勿要骚扰。」
「我是来找我的妻子的!」
一听他这么说,比丘尼多打量了他一眼。「施主要找的,可是六公主?」
「正是。」骆卡恩见眼前这名比丘尼清丽的面貌与苏水滟有几分神似,立刻猜出她就是多年前出家为尼的皇妃。「您是……娘娘?」
妙音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贫尼法号妙音,出家多年,早已不是世俗之人了。施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回吧!」
「我知道水滟就在里面,你别骗我!」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又怎会骗施主呢?」
「可水滟明明是到这里来了!」
「公主确实是来了,也确实说要削发为尼。」妙音淡淡地说。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底,可亲耳听见苏水滟当真要这么做,骆卡恩的胸口还是免不了一阵疼痛。
「我不许任何人为她削发,我不许!」他激动地嚷道,大有谁帮她削发,他就要跟谁拚命的气势。
「施主凭什么不许呢?」妙音平静地问。
「凭我是她夫君!」
「可就贫尼所知,正是因为施主伤透了公主的心,公主才决定要来这儿削发为尼的。」
妙音的话宛如打了骆卡恩一棒,他眼神一黯,坦承道:「是的,都是我的错,是我伤透了她的心,但我已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待她、弥补她,所以才赶来这里接她回去的。娘娘若不让我进去,我可以不硬闯,但我是一定要带她走的。」
「如果她已经削发了呢?」
骆卡恩的心一凉,却说:「即使如此,我带是要带她走。」
「如果她已经死心,对你不再有任何眷恋了呢?」
骆卡恩的脸色一变,心上顿时像被人硬生生地剜了个大洞般痛楚。
他咬了咬牙,语气坚定地说:「就算如此,我也要带她走,我会让她再一次地爱上我。」
妙音望着他,看出这番话确实出自他的真心。
「为什么呢?施主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因为我……」骆卡恩顿了顿,在妙音清澄的眸光下,坦承了自己的心意。「因为我也爱她。」
倘若焦急如焚的心唯有见到她才能安定,不是因为爱上了她;倘若无论睁眼、开眼,她的身影总挥之不去地盘旋在脑中,也不是因为爱上了她,那他真不知道什么才是爱了。
妙音微微一笑,像是总算等到了满意的答案。
「施主请放心,公主一再地央求要削发为尼,但是贫尼并没有应允,因为贫尼看得出来,她对世俗还是多有眷恋。」
听她这么说,骆卡恩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她人呢?」
「公主说要一个人静静,便到附近去走走了。」
「到附近走走?」骆卡恩皱起了眉头。「但是我刚赶来的这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呀!她会上哪儿去了?」
「公主并没有交代说要去哪儿,但是我想,倘若你们的心是紧紧相系的,你一定会知道公主在哪里。贫尼还得回庵里诵经,先失陪了。」
骆卡恩目送着妙音返回尼姑庵,他相信她并没有骗他,只是……苏水滟会上哪儿去呢?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立刻跳上马,往山顶方向急奔而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循着脑中的记忆,骆卡恩一路朝山顶方向前进。随着愈接近目的地,过往的回忆就愈加清晰。
原来,早在多年前,他们就在老天爷的安排下见了面,原来,自从那次相遇,她一直将他放在心底,而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她的情意是如此真切,像这样美好善良、温柔深情的女子,值得他全心全意的对待,可他不仅没有好好地珍惜,反而还深深地伤害了她,真是该死!
骆卡恩懊悔地咬了咬牙,在心里发誓,往后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他要好好地对待、呵护她,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他加快了速度,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苏水滟。快马加鞭之下,他很快就抵达了山上,也看到了那个正坐在山崖边的人儿。
山顶的风一阵阵吹过,风势强劲,而她娇小的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让骆卡恩看得心惊胆跳,就怕她随时被狂风给吹落山崖。
心神恍惚的苏水滟并没有察觉身后多了个人,她抬头仰望天际,蔚蓝的苍穹是如此宽阔无边,但她的眼神却是空洞而茫然的。
天地虽大,但何处才是她的归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连娘都不愿意收留她了,她能去哪里?
回到宫中向父皇诉苦吗?不,她不想害了骆卡恩,即使他并不爱她,但他依旧是她心中最重要、最深爱的人。
娘说的一点也没错,她根本就放不下也忘不了骆卡恩,即使他对自己没有半点情意,她的一颗心依旧悬在他的身上,根本收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