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像?你再想清楚一点,到底有没有?”珠儿焦急地喝问。
小二被她给勒住了衣领,只好仔细回想了下,问:“她是不是模样长得挺秀气标致,紫色的坎肩上还绣了些荷花?”
“对、对。”
“那就没错了,她不久前来过客栈,我还带她到里面一间厢房,之后就没再瞧见她出来。”
“什么?!”珠儿脸色一白,焦急地再问:“她在哪间房?”
小二好心的告诉她,“姑娘,这会儿后面那排地字号厢房的火势烧得正旺,你若想进去救人,恐怕是进不去了。”就因为那火烧得太烈了,这一时半会儿救不了火,他们才会放弃救火,纷纷逃出来。
“但是我们福晋在里面……”
“珠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她连忙回头,看见是鄂尔,立刻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臂。“鄂尔,里面起火了,可福晋在里头,你快想办法救福晋出来!”
“什么?海菱在里面?!”
听到这声暴喝,珠儿这才发现王爷就站在鄂尔的身后。
“海菱怎么会在客栈里?”绵昱急问。
“这待会再说,王爷,现在先救人要紧。”
“她在哪里?”绵昱跨步要进去前,猛地停步回头问。
小二立刻回答,“应该是地字第三号房,直走到底左转第三间就是了,可这会儿那里的火烧得正旺,很危险,您还是……”话还未说完,就见他头也不回地奔进客栈里。
见主子跑了进去,鄂尔也不敢有所耽搁,即刻跟了进去。
珠儿也没闲着,朝小二斥道:“你还杵着干么?还不快点找人进去救火?若是咱们王爷有个闪失,你们赔得起吗?”
“什么王爷?”
“刚才进去的那人是豫亲王!”
“啊,这、这……”小二霎时一惊,用不着珠儿再说什么,立即在人群中找到掌柜,说明原由,然后一群人提着水桶回到火场救火。倘若那豫亲王真有个损伤,只怕他们客栈的人个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而此刻来到后院的绵昱,看见一整排厢房全都陷入火海中,周围传来哔哔剥剥的木头燃烧声,还未接近,那熊熊的火光便已炽热得烫人。
他毫无犹豫地踹开第三间屋子的门板,冒着火势奔进屋里。
“王爷!”鄂尔惊叫一声,来不及阻止他,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主子一起进入屋内。
一进到房里,迎面扑来的高温与浓烟令绵昱睁不开眼,他勉强眯着眼搜寻屋内,隐约看见床榻上躺着人。
他快步走近,然而入目所见,竟是海菱与常弘相拥睡在一起的亲匿姿态,他眸中顿时燃起一抹滔天怒焰。
他惊怒的眸光死死地瞪着躺在床上的两人,一时竟忘了自己置身在危险的大火中。
鄂尔进来后,看见主子杵在床边动也不动,周遭窜起的火舌愈烧愈旺,再不出去恐怕就出不去了,他赶紧走过来。
“王爷,您怎么了?找到福晋了吗?”话一说毕,便看见床榻上的两人,他愕然一惊,随即就看出了端倪,“王爷,他们似乎昏迷了,这火势太烈了,咱们还是先将福晋救出去再说吧。”
鄂尔的话惊醒了绵昱,他回神,立刻抱趄海菱旋身离开,鄂尔略一迟疑,也跟着抄起常弘扛上肩头,跟着要踏出去。
来到门口,一根烧得通红的梁木当头朝绵昱和海菱砸下,在后头看见的鄂尔,惊恐地失声提醒,“王爷,小心!”
绵昱来不及闪开,他抱紧海菱弯下身,用自己的身体密密护住怀中人,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着火的梁木砸上他的背,火苗瞬间烧到他背后的衣服。
“啊,王爷,您背后着火了!”鄂尔大惊失色。
顾不得扑灭背上的火势,忍着那如烙铁般的疼痛,绵昱大喊一声,“鄂尔,先出去再说!”连忙抱着海菱冲出房外。
来到屋外,背后剧痛难当,绵昱再也撑不住地跌坐在地上。鄂尔将常弘丢向一旁,赶紧脱下身上的衣袍,拚命扑打着他背后的火苗。
片刻,那火苗终于熄灭了,鄂尔也累得气喘吁吁地坐倒地上,粗着声说:“王爷,没事儿了,您可以放开福晋了。”
没听到回应,他抬目望过去。
“王爷……”这才发觉自家主子似是昏厥了过去。
鄂尔上前想从他怀里将被牢牢护着的海菱抱下来,但他的双臂抱得死紧,一时竟难以移开。
见状,他劝道:“王爷,您把福晋平安救出来了,已经没事儿了,您松手,放开福晋吧。”
昏厥的绵昱嘴里喃喃呓语着,“谁都不可以抢走我的福晋,谁都不可以……”
隐约听见他说的话,想到主子即使伤重昏了过去,却还挂心着妻子,鄂尔鼻子一酸,赶紧好言相劝,“属下没要抢,您受伤了,还是先放开福晋吧。”
他费力再扳着绵昱紧抱着海菱的手,花了一番工夫才终于移开他,抱下同样昏迷不醒的海菱。
抬头看见提着水桶前来救火的几人,鄂尔连忙喝道:“你们还杵着干么?还不快帮着把人送回豫亲王府。”
第十章
看着背后烧伤、光裸的上身包裹着白布,被迫趴卧在床榻的夫君,海菱眼里的泪落个不停。
都怪她轻信了姊姊,才会累及他受这么重的伤。
她清醒后,鄂尔便告诉她,绵昱不顾一切地冲进燃着熊熊烈焰的房里要带她逃出去时,被一根落下的梁木给砸到,但他却还是不肯放手,拚命将她护在怀里,她这才逃过一劫,而他背部却被那根烧得通红的梁木烫烧,整个背后霎时着火,命虽是救回来了,可他却是昏迷不醒……
见她一直看着绵昱掉泪,一旁的珠儿不忍心地劝道:“福晋,你就别再哭了,王爷虽然受了伤,但至少性命无虞啊,太医也说了,王爷只要休养些时日便能痊愈了。”
“可太医也说,他这背部的烧伤会留下疤痕。”她心疼的看着他的背。
“这……是没错啦,可奴婢想,比起让福晋丧命在火海里,王爷倒宁愿受这点儿伤。”
“珠儿说得没错。”一道嗓音蓦然响起。
“噫,王爷醒了!”
“珠儿,你快点去将药给端来。”海菱连忙吩咐,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绵昱坐起来,“你终于醒来了!”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他看了她一会儿,慢吞吞地用着略显喑哑的嗓音说:“我本来想趁机好好睡个觉,谁知道有个人一直在我耳边哭个不停,吵死人了,所以就睁开眼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吵我睡觉。”
“对不起,我只是看你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忍不住……”海菱赶紧抹抹泪,不敢再哭。
想起昏迷前所目睹的一幕,绵昱神色倏地一冷,问:“你为什么会在客栈里跟常弘同睡一榻?”那时他冒着大火冲进房里,看见她竟跟常弘睡在一起,虽觉情况有异,但他还是震惊得几乎想杀了那男人。
“这些全都是姊姊一手设计的,我被姊姊骗到客栈去,误饮下迷药后,昏迷不醒,这才会……”她歉然说道,想到都是因为自己一时不慎,令他为了她而受伤,眼里又有泪光闪现。
“这一切都是你姊姊安排的?你从头仔仔细细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姊姊恨我想让常弘表哥带她离开王府,所以便想出了这毒计,要陷我与常弘表哥于死地,并且背上私通的罪名……”海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
听毕,绵昱细心地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不想将他让给她姊姊的心思,眸里霎时掠过一抹愉快的笑意,抬起手怜爱地轻抚着她的脸。
蓦地思及一事,海菱惊问:“啊,常弘表哥他……莫非丧生在那火海里了?”她醒来后,只顾着挂心他的伤势,完全忘了表哥的生死。
见她一脸关切,绵昱眯了眯眼,语气顿时又有丝不悦。“他应该没事,我记得当时抱起你时,鄂尔也带着他逃出来了。”
听见表哥也平安无事,她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背后烧伤的部位猛然传来阵阵刺痛,令绵昱拢起了眉峰。
“怎么了,伤口痛吗?”她没有忽略他脸上隐忍的一丝痛楚,心疼地恨不得能分担他的疼痛,“对不起,我不该听信姊姊的话,累你受了伤。”
他轻轻摇首,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片刻,待背后那灼痛感平息之后,才阴怒地开口,“你姊姊竟如此歹毒,想置你于死地,我绝饶不了她!”
“你……打算怎么处置姊姊?”
绵昱凝眉警告,“不要让我听到你替她求情的话!”
“我……我不会为姊姊求情的,她这次真的做得太绝了。”她垂下螓首,为姊姊的绝情感到心痛。
“那就好。”他抬起她的脸,正色说道:“海菱,你可是本王的福晋,以后再有人上门来想要跟你抢丈夫,你只管拿出福晋的威严,大着胆子将人给轰出去就是了,知道吗?”这种事他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她一愕,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抿着唇,胸口涨满了一股热气,迭声说:“知道了,我知道了!”忍不住又热泪盈眶。
绵昱抹去她的泪,轻声哄着,“知道我前阵子为何生气吗?我以为你竟这么大方,愿意将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看来你还没那么傻。”
原来他是为了这事而生气。海菱破涕为笑地解释,“我是怕我若阻止你纳妾,会惹你厌恶。”
“你真是个笨女人,傻得让我心疼,往后你不喜欢的事,就理直气壮地拒绝,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嗯。”知道这代表着他是全心全意的爱着她,海菱满心欢喜的偎入他怀里,“我这一辈子都不将你让给别人,绝对不会了,谁敢抢,我就跟她拚了。”如同他如此呵护着她,她也要全心守护着他。
绵昱欢快地笑出声,不再追究在她的心里是否还恋着常弘,因为他知道,这会儿她的心里、眼里满满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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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海棠放的那把火,将常弘对她仅存的情意也跟着一块烧光了,在休养了两日后,他便心灰意懒地向海菱告辞,离开王府。
然而那场火没烧死他们,却烧死了一名无辜的投宿者,于是董海棠被抓了,即将被问罪,董夫人为此连忙登门求情。
“海菱,算大娘求求你,你让王爷放海棠出来吧,她是一时糊涂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大娘,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因为姊姊纵火活活烧死了一个人啊!”
“可她是你姊姊呀,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海菱面色平静地反问:“那么我是她妹妹,常弘是她的情人,大娘您和她又怎能狠得下心要置我们于死地?”
“我、我们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种事的,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最多……大娘给你跪下认错,你去求王爷饶了海棠的死罪好不好?”为了亲生女儿,董夫人说着便双膝一跪,抱着她的腿求饶。
“若饶了姊姊,那无辜惨死的人又该怎么办?”海菱淡淡开口,挥开她的手,对这对母女她是彻底寒了心。
绵昱缓缓踱进厅里,冷眸瞥向跪在地上的董夫人。“董夫人,你还顾念着你女儿吗?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在堂上,把你给供了出来,她说是因为你主使,她才这么做的。”
“什么?”董夫人一脸愕然。
“董海棠说一切都是你的主意。”
“海棠……真这么说?!”她震惊得瞠大眼,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宠爱的女儿竟出卖了她。
“现下你也是待罪之身,恐怕自顾不暇了。”冷冷说完,绵昱随即下令,“鄂尔,派人将这犯妇押送到刑部去。”
“是,王爷。”鄂尔连忙出去,唤来两名侍卫进来要将她押送刑部。
“海菱、海菱,念在咱们往日的母女之情,你救救我、救救我!”董夫人惊慌失措地挣扎着。
海菱面露感伤地启口,“大娘,我们之间有过母女之情吗?这些年来,你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一名可以差遣呼喝的下人而已。”
“我错了、我错了,大娘以后一定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被拖到门口,还不死心地再向她求饶。
“大娘,你不想死,难道别人就该死吗?若非王爷及时赶来救我,那火场里就多添两条无辜的人命了。”海菱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子,不忍心再看她凄厉的脸孔。
“海菱、海菱……”
鄂尔不让她再呼号,挥手命侍卫堵住董夫人的嘴,将她押走。
绵昱搂住海菱,低声安慰,“这是她们罪有应得,别为这种人难过了。”
“嗯。噫?这是……”她看见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玉镯,戴进她的手腕。
“这是暖玉,据说冬天戴着,可以暖着身子,手脚就不会再冷冰冰了。”
“谢谢。”海菱旋即展颜而笑。虽然没有怜惜她的亲人,但是她有一个宠爱着她的丈夫,这就够了。蓦地想起一事,她连忙问:“对了,太后要看的那出贵妃醉酒的戏,你找好了唱戏的主角儿了吗?再过两日便是太后的寿诞了。”太后今早还特地差人再上门来提醒。
“……找好了。我上次要你找个借口不进宫,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她隐隐觉得夫君似乎有什么事隐瞒着她,但他既不肯说,她也不便再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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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慈宁宫搭起的戏台子,此刻正上演着一出贵妃醉酒的戏码。
这是一出“一个人闹满台”的戏,述说的是杨贵妃在良宵美景下,等待君王的驾临,要共度浪漫的夜晚时,却得知君王早已到梅妃那里过夜了,她感到愤怒与失望,因而喝醉了酒。
饰演杨贵妃的角儿,手持一把折扇,不论唱腔还是扮相、身段,直把杨贵妃风华绝代、雍容华贵的气度演得丝丝入扣。
台子下看戏的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贵妃看,舍不得眨一下眼,就怕漏看她那迷人心魂、扣人心弦的一颦一笑。
被召进宫,此刻正坐在戏台前,陪在太后身边的海菱也看痴了眼。
“如何?本宫就说这角儿唱得极好吧。”太后微笑地瞅着她。
“是呀,不论扮相或是唱腔都好得没话说。”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那扮成贵妃的角儿,投来这边的眼神好似有点不悦……现下又见她射来两道恼怒的冷芒,海菱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忖不知自个是哪儿得罪她了。
“知道那贵妃是谁扮的吗?”太后笑吟吟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