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转向他说:“这边该男生出场了,这部分我没学过,你快来支持。”说完硬是把他从观众席上拉来。
他笑着连连摆手。“我真的不记得怎么跳了。”
“舞蹈是用身体来记忆的,不跳跳看怎么知道。”
见她坚持,他只好配合地说:“那我是不是也该找支扫把当跳舞工具?”
“早帮你准备好了。”她从一旁的墙脚处抓起方才跟鸡毛掸子一起拿来的扫把,笑着塞到他手中。“这边的歌我也记得,你跳,我帮你伴唱。”
他勉为其难地胡乱踩了两个舞步,她起劲高歌:“扫除的用具在身上,身材高高的几十丈,不怕脏,不怕乱,勇敢又强壮,打败蜘蛛网,害虫都杀光,大家都称赞——”唱到这,她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引发了他的连锁效应。
当时他们班表演里的恶搞精神曾为大会比赛带来喧天欢笑,此时也让他们俩边跳边笑得东倒西歪,最后一起栽倒在长沙发上喘气。
过了一会,她顺了顺呼吸,边回忆边说:“说起来,当初有参与编舞的同学……就是那个阿福嘛,听说现在好像是专业舞者了。”
“他那么有天分,崭露头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说。
她盯着顶上的灯光,有些莫名感慨。
过了那么久啊?也是。快十年了吧?还是超过十年?岁月像流沙,难以留握掌中……但有的人却是确确实实停驻在自己生命里。
注视身边的男人,忽然间,她明白了能在有生之年和一个人共有成长时期的回忆,而那人也跟自己一样铭记珍惜,是多么的幸运。可以想见,即使到了齿落发白的年纪,话起当年时自己绝不会寂寞,因为身边的那个人是他。
而这将是她愿意花上一生来珍惜的记忆。
含着笑意,她跳下沙发,愉快地宣告:“吹蜡烛的时间到喽!””
取出他带来的蛋糕安放餐桌上,吹熄蜡烛之前,她虔诚地许下心愿,希望往后的每一年他们都能像这样一起庆生。
接着,她拿起附赠的塑胶刀准备进行寿星切蛋糕的例行仪式。看了看他们共享的蛋糕,回头问身后的他:“你要不要切?让给你切。”
“不如一起切。”
她一愣,还没问他要怎么做,他已由她身后轻轻环臂圈住她的腰,伸直右手握住她持刀的手。
不过眨眼时间,他的气息吹拂耳际,他的体温透过衣物熨着自己背部,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她脸上微微一热。“欸……这样怎么切啊?”
“这么切。”他把下巴搁在她肩颈处,在蛋糕上连续切了好几刀。
见状,她微微瞠目,忍不住低呼一声:“切歪了啦!”
他动作一僵。“一点点而已。”
岂止一点点!她好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好了,我们太没默契了。”
“谁说的。”他不同意。“只是节奏感没抓好而已,不信再来一次。”握着她的手,这回专心目测,因姿势有点吃力的关系而皱着眉,不觉用略带劝诱的语气说:“专心点,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
“……噗哈哈哈!”他以为还在跳舞啊!
“不要笑——看,又切歪了!”他语带懊恼。“这次是你害的。”
她还在笑,边笑边说:“别生气、别生气,大块的给你就是了。”
他停顿了下,接受这个下台阶。“好吧,那我原谅你。”
他那故作傲慢的口吻使她笑得更用力,转头想亏他几句话,不期然落入一双饱含情感的黑眸中,刹那间失了话语。
五光十色的disco灯下,他的眼珠像是琉璃,辉映七彩光芒,除此之外,还闪动着更多难以描绘的动人光采。
如果眼睛会说话,她想,它说的一定是能令任何人都心醉神迷的温柔话语。
脸和脸的距离不过咫尺,任一方向前进些许就可碰到对方的唇,而他的脸正缓慢俯低,每一厘米的移动都像在空气中擦出火花。
不经指挥,胸内的交响乐团自动开始演奏激昂澎湃的曲目,使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唇接近,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慢到受不了啦!
实在按捺不住了,她唇一噘,脚一踮——啾!拔得头筹。
唇与唇相遇的时间只有一秒,不过魔咒已成功破除,她扶着桌缘,大口补充氧气,抚着胸口说;“噢,我刚刚差点窒息而亡,呼……”
喘了一会儿,发觉他一直缄默不语,她回过头去,见他正摸着唇,神色复杂难解,可以确定的是称不上高兴。
“怎么了?”她小心地问。
“……如果你不能吻得更浪漫点,就该让我来。”
“呃……”她讪讪道;“我很抱歉。”
唉。“我不是要你道歉。”
“那……不然……你要不要再来一次?啊,不过这次你能不能稍微快……”话还没能说全,唇就被堵住。
孺子可教。这一次动作果真疾如闪电,她还没反应过来,唇已被覆住。
像是有人没打招呼就破门而入,门内的她被撞得有点眼冒金星,晕眩地闭上眼,黑暗中,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银河,那样绚丽神秘。
又像在海边漫步时,一阵强风毫无预警兜头袭上,吹得人眯起了眼,为那样顽皮的激烈扬笑,迎风忘情地挥舞双臂,直到什么被吹走了,在顶上飞得又高又远,随风翱翔像只自由海鸥。哎呀天哪,那是头上的草帽,还是自己的心?这下好像有点着急了,可又不够着急,因为目光已被阳光下的海平线给深深吸引住,远远地闪闪发光,像藏着宝藏,让人深怕一眨眼就消失了。
所以他们贪心地、像在交换独家密讯似地,交换着亲吻。
她攀着他,他搂着她,贴得极近的两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像在为彼此的合作无间一起畅快地哈哈大笑着,比快乐还快乐……
啊啊,果然是非常浪漫呢。
第八章
快乐的庆生会结束了,之后的日子印证了一句话;美好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
难得她爸妈不在,可以肆无忌惮地要约会就约会,好死不死他却开始赶一个专案,时而在家加班,搞得没空跟她碰面,怨气冲天。
“你爸妈预计什么时候回来?”今晚通电话时,他这么问了句。
“大概是后天吧。”因为他们是自助旅行,没有跟团的时间压力,所以打算慢慢玩上个四五天。
“……嗯。”他郁闷地应了声,语中难掩疲惫。
“你很累吗?”她关心问道。
“这几天几乎每天熬夜。”他叹了口气。“而且我们家这边今天开始不知在施什么工,吵得我根本无法专心。”
一个很自然的念头在脑中形成,她脱口道:“不然你来我家做也可以。”
“好啊。”他的声音里瞬间透出了笑意。
“不过我要先声明,我家可是什么工具都没有喔。”
“无所谓。”有她在就够了,他微笑心想。“那我现在准备过去了。”
待他来到自家楼下,通过对讲机开启公寓大门,她就打开了家门等他。叮一声,电梯门开了,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走出来,她见了赶忙上前帮忙,诧笑道:“哇噻,你真的把吃饭的家伙全带来了啊?”
“答对了。”
他们把东西放在客厅桌边地上,她帮忙一样一样取出放在桌面,发现里头竟有为数不少的杯盘碗盏,惊奇地笑了起来。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吃饭家伙呢!“你带这些来是准备用来吃消夜吗?”
“是参考用具。这次要设计印在杯组上的图案,客户要求设计得可爱一点,希望我们可以参考这个餐具系列。”
她拿起一个碗观看,碗底画了一只粉红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一旁写了一行字:把你的爱统统吃掉。
“用这个吃饭,不会觉得自己像要被碗给反噬吗?”她打趣道。
“有这种感觉。”所以他左看右看,还是看不懂。“这到底哪里可爱了?”
“是很可爱啊。”她把碗上的图案朝向他,说道:“想象一下,老公自告奋勇第一次下厨,煮了一桌难以下咽的东西,但是老婆眉也不皱地把碗里的食物全吃光了,配上碗底朝天显现出的这行字,这幅画面不是很可爱吗?”
他眸中闪过笑意。“放心吧,我的手艺没那么糟。”
“那你该当心的是哪一天我自告奋勇。”她笑嘻嘻给予忠告。
“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你想不开的。”
“例如什么办法?”她好奇问。
他扬扬眉。“每天把你喂得饱饱的,让你只能躺着动也动不了。”
他以为在养猪啊?她大笑。、“好啦,那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了。喔,、肚子饿的话,厨房冰箱里有零食跟饮料,可以随便拿。”说完就回房看电视去。
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回过头,目光触及那组餐具,眼底又升起笑,只因她的一番话,现在竟也开始觉得它可爱,实在太神奇了。
开始工作了,他注地进入忘我状态,直到感到疲倦,自椅上站起,伸个懒腰,揉揉眼睛,看眼壁钟,晚上十点,还不算太晚,却已有睡意。
吁了口气,他耙耙头发,真不知今晚能否如期达成进度。
想了想,决定吃点东西改变一下心情,走向厨房,见到垃圾桶盖上整齐叠放的空罐头,先是一愣,随即眉头拧起。
“朱皓音!”他喊她的名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出现在厨房门前,问道:“怎么了?”
“有个问题。”他指向那堆残骸。“这是你今天的晚餐?”
她移目望去,点点头。“是啊。”
家里不开火就吃得这么克难?太不健康了吧。他又皱了皱眉,还没说话,目光瞥见她怀中抱着个小塑胶篮,里头内容是相当私密的……内衣裤。
他脸上一热,原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那内裤上的图样却让他忍不住噗哧一笑,脱口道;“小熊图案?”
“欸喂,偷看!”她这才惊觉,抬腿踢他一脚以示惩戒。刚才在房内正拿了换洗衣物要去洗澡,听他突然叫得那么大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抱着衣服就冲出来,失策啊。
“抱歉,不是故意的。”他还在笑。
“小熊图案有什么好笑的?”怪人。
“不好笑,是我的刻板印象而已。”因为那比较像是国中高中女生的穿著。
“你当然不懂它的特色。”反正已被看光,她也没啥好遮掩了。拿起内裤,双手各执一角,认真地秀给他看。“看,正面是一只熊在走路,反过来呢,背面就是它的背影,穿在身上,就像有只熊跟在屁股后面走,不是很有趣吗?”说著作势左右摇了摇阿裤,模拟小熊跟随在后的动态感。
她态度大方,他却不太妙。
脑袋里开始很不正经地想象,那件内裤穿在她身上,她走路时,小熊随着她的腰臀小幅摆动……很有趣吗?那他怎么只想用很不礼貌的方法请它滚蛋?
“……你是不是准备要洗澡?快去吧,我也要工作了,不然会来不及的。”
“好,那我去了。”幸好她不疑有他,顺从地离开了。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冷饮,走回位上,拉开拉环一口气咕噜噜灌下降火,再采静坐方式,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像个风箱,试图恢复平常心。
工作工作工作,该回到工作了!用紧迫的工作进度逼走遐想,接续方才的部分。这招虽然奏效,却同时唤来了睡魔——没办法,经过适才的一番自我搏斗,更累也是必然的。
不知昏昏欲睡了多久,隐约听到轰隆隆的吵杂声,他微一凝神,分辨出那是吹风机的声响,瞬间睁大了眼。什么?她已经洗好出来了?他记得,自己明明只是小眯了一两分钟而已。
他震惊地跳起身来,在下一秒呻吟一声,又跌回椅中,因为半坐半睡的不良姿势导致肩颈处传来阵阵可怕酸痛。
当她从房内走出时,见到的就是他捶打自己肩膀的操劳模样,连忙说:“我来我来,按摩我最行了。”立刻上前接手。
他停下动作,感到有双手按上肩头,力道适中地对点施力他唔一声。
闭上眼,全身放松下来,舒服得几乎要逸出叹息。
她笑道;“喔,我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也是从事设计方面的工作,经常熬夜赶图,她曾告诉我有两样法宝是不可或缺的,其中一样就是按摩棒。”
“那另一样是什么?”他感兴趣地问。
“老公。”
“老公居然跟按摩棒一样重要?”那答案使他发笑。
“当然!老公要负责用按摩棒帮她按摩嘛。”
什么!不是精神支柱吗?这下他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思考道:“这么说来,我现在是身兼两宝喽?”
“嗯,弥足珍贵,我一定好好珍惜。”
她哈哈笑。“谢谢先生,我一定提供你最棒的服务,包君满意!”
两人起始还像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笑,后来察觉他声音渐低,她便不再说话,过没一会儿,侧过头去看他,果然见到他睡着了。
居然坐着也能睡!他是真的累坏了吧?她望着他疲惫的睡脸,想叫他去别处睡,又怕破坏了这短暂的休息空档他又得投入工作,最后,她想这种不舒服的姿势反正也睡不了多久,干脆就这样站在他身前看着他。
向来熟悉他的轮廓,却很少这样用心端详。她不擅长形容人的长相,但知道他是好看的……是一种除了让人会多看两眼、还会忍不住想主动接近的平易近人类型。
因为无聊,她开始研究起他五官哪个部位最好看,但他眼睛闭着,资讯显得不足,是鼻子还是嘴巴?游移的视线,不觉定住了。
他的唇,没有琪琪柔软,却很炽热。
这个半途窜出的念头使她心跳就此失速,有点口干舌燥,抿抿唇,彷佛还能感到他曾留下的触感,激烈的,像打雷闪电一样……
甩甩头想把绮思甩掉,硬生生将目光从他唇上抽回上移,忽然间,那双眼睛毫无预警地睁开了。
“哇!”她吓得叫了一声,反射性伸手将他一推,害他翻椅倒下,见状,她急忙伸手想拉住他,却被椅脚绊到,搞得自己也重心不稳向前俯跌,咚一声,反而让他成了肉垫。
唉,一场灾难!她为自己的愚行翻白眼。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意外压倒他了?幸好这次下面有地毯……满脸愧疚地爬坐起,定睛察看他的情况,这一看,却愣住了。
只见他的衬衫皱了,钮扣开了一颗,露出一点结实胸膛,脸上神情似醒未醒,眼微眯,眉微蹙,仿佛不知是梦是真,那模样,整体来说就是非常……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