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就要将丁怜儿带往寺庙里参佛,让梵音好好洗涤她的心灵。
虽然这对丁怜儿而言是一场可怕的酷刑,比起参佛,丁怜儿情愿天天练着一百支曲,可是,这一次,绝对不能让放纵她。
于是,夏祈儿缓缓地,摇了摇头。
“祈儿姐姐……”丁怜儿还在做垂死的挣扎,把嗓儿放得更软,
可是,她的娇还没有来得及撒,夏祈儿已经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对她说:“怜儿,如果你想在寺里再待久一点,你知道,我绝不会介意的。”
语气很淡,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但丁怜儿却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正如夏祈儿所言,她是绝不会介意在寺庙里待久一点,或许,要她待上一辈子,她也不会介意。
可是,丁怜儿却不愿意,噘着唇,她知道,这一回她确实是逃不过了,唉,她的脚,她的手哪,这一次都不知道会麻上多久、酸上多久,真是的……
第2章(1)
车厢中被人铺上一层厚厚的毯子,尽管马车在道上奔驰,但车厢中的人儿也绝对感觉不到那可怕的颠簸。
丁怜儿生着闷气,幼稚地背对夏祈儿以及夏荷、冬梅而坐。
她在生气,还在生众人逼着她来参佛的气。
她都已经说了,她肯乖乖地练曲,她肯乖乖地上台唱曲,也不会因为一些无知的宾客坏了她的规距而拂袖而去,可是,她的“保证”一点都没有打动阁内任何的人。
因为,只要夏祈儿打定了主意,再也没有人可以劝她改变初衷,所以,丁怜儿就被逼着来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好些日子,都要跪着抄经念佛,她的头就一阵阵的疼,她的手就一阵阵的酸,她的腿就一阵阵的麻。
思及此,她好哀好怨地往后,看向已经在悠然自得,拿起了一本佛经细阅的夏祈儿一眼。
轻叹一声,她如此哀怨的目光,夏祈儿怎可能感觉不到?只是,她还是自顾自的看着佛经,不让小妮子感觉到她的反应,就怕小妮子会没完没了的闹下去。
轻哼了声,丁怜儿忿忿地拿过冬梅递上来的莲子茶,看着杯中那颗颗浑圆可爱、晶白透光的小小莲子,她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因为,这莲子,是在夏末初秋时,夏祈儿不惧寒又不怕冷地涉水到荷花池,亲自给她采来的;因为莲子具有镇静安神、补中益气、健脾养胃等等的功效,那对她的嗓以及中气都好。
她爱生气,娇蛮任性,可她却也心软,一点点的小事都足以教她气消,教她驯服,孬孬地,她爬到夏祈儿身边,软软地坐着,像只可怜的小长毛猫儿似的依偎在夏祈儿的身边。
见状,夏荷与冬梅相视一笑,庆幸自己都有把莲子给带来。
夏祈儿则是爱怜地摸摸小妹的头,唇边忍不住地露出一抹宠溺的浅笑,“你这妮子,就懂得骗人对你掏心掏肺的。”这是众人的心声,尤她最是。
丁怜儿努努鼻尖,心底纳闷她什么时候骗人对她掏心掏肺了?如果真是,她怎么会落得到寺庙参佛的下场了?
车上无人出声,一派的安宁自在。
然而下一刻,奔驰中的马车冷不防地刹停,巨大的冲击力教车上四个女子无不摔个东西不分,头昏脑胀的。
众人好不容易坐起身,却听到,车外传来一声的吆喝声。
“把车上的人交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丁怜儿心底一惊,揪紧了夏祈儿的衣袖,“怎么回事?”
夏祈儿皱起眉,她们都不敢掀开隔开车厢与外界的一幕垂布,蓦地,一只染血的大掌探了进来,撩起了垂布。
“四位请在我们拖延来人时,速速逃跑!”脸上染血的侍卫大口地喘着气,显然正陷于苦战之中。
夏祈儿点头,牵起丁怜儿,要夏荷、冬梅跟牢在自己身后,便在侍卫的掩护下逃出车厢,往一旁的丛林跑去。
丁怜儿死命地跑,不懂为什么只是一趟的参佛之行,却会变成一场的追捕,身后传至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更是教她怕得直发抖。
夏祈儿也听到了,也知道以她们四个的体力,根本就不敌那些训练有素的追兵,侧首看了眼丁怜儿眼中的恐惧,双眼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丛的树丛,大小刚好让一个人躲起来。
当下,她想也不想,将丁怜儿推到那树丛当中。
“怜儿,躲好,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只要一听到那些人离开,你马上回美人阁,听清楚了吗?”
丁怜儿含泪,直觉地捉紧夏祈儿的衣袖,她不想与夏祈儿分开,尤其,她知道,夏祈儿这样做,是想去引开追兵的注意力,让她可以平安无恙地回到美人阁。
她安全了,可是夏祈儿跟夏荷、冬梅呢?
扯开丁怜儿紧捉住不放的衣袖,夏祈儿诀别似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而后领着夏荷与冬梅,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丁怜儿瞪大了一双眼儿,从树丛的隙缝间,看了到十数个身着黑衣的人,追往夏祈儿那边的方向。
“那里少了一个女人,你们赶快在四周瞧瞧,看那个女人会不会躲在这里。”
她听到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人这样说道,然后三个的黑衣人便往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她摀住自己的小嘴,不敢让自己的呼吸声或者是喘息声被这些人听到,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巨大的心跳声,她好怕,好怕这些人会听到她的心跳声而找到她。
在初冬里的阴天,一颗颗的冷汗,淌下她如玉的小脸,再被棉袄吸走。
其中一个的黑衣人,越走越近,甚至开始拿长剑,劈扫过一丛丛的树,眼见,那长剑的剑尖,快要扫过她的面,她阖起眼,等待下一刻会发生的事。
“够了,头目说捉到那三个的女人了,咱们走!”
一个嗓响起,阻止了那挥向她的剑尖,却同时诉说着一个残酷的消息。
他们,捉到了夏祈儿跟夏荷、冬梅!
“还有那一个呢?”
“不打紧,只要有那三个就够了,咱们快走,免得东窗事发!”
“是!”
耳中听着那些对话,眼中看着那些黑衣人离开的背影,还有三具显然已经昏了过去的软软女体,丁怜儿呼吸一窒,多想冲出去救回她们。
可是,她不能以一敌众,更何况,她不像蓝绫,她不懂武,她的冲动,只会教自己同时也陷入困境,帮不了她们,咬着唇,她强自地压下眼泪跟呜咽。
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然后回美人阁,向众人求救。
她一定要回夏祈儿,以及夏荷、冬梅。
一定要!
北陵飞鹰皱起了一双剑眉,抬头看向那一朵朵从天而降的初雪。
这场的雪,来得比预期的早,虽然再大的风雪,他的商队也不放在眼里,他们训练有素,能克服最克难的天气与各种状况,但在风雪下行走,始终会对货物不好,尤其,这一趟,他进了大量的绫纙绸缎。
这些昂贵的布料,虽然就抵御不了北方严酷的天气,根本就做不成衣服,对飞鹰堡而言,这些东西搁在堡里,根本就一点用处也没有,然而,对一些大商家而言,它们却是身分的象征,只有有钱有势有权的人,才能买得起绫纙绸缎。
这是人的贪婪、人的爱现,所以,尽管这批的绫纙绸缎对他们而言毫无实用可言,但他还是很乐于买下这批的货,再转卖给西北方的小国或者是大商贾,做这笔的大买卖。
“加紧前进。”他沉声地命令,为了保这些布料的干爽,不被雪风侵坏,必须在初雪变成大风雪前,赶到下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闻言,跟在他后方的人个个迅速抖擞精神,不敢怠慢。
只是,前进不久,他胯下的骏马,忽地骚动起来。
“追风?”他轻唤爱马。
这匹马,本是野马,是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能驯服下来。
牠好像通晓人性,认得主人似的,除了他,其他人只要一胯上牠的背,便会被牠给甩下背,摔断脖子,通场…都不会忤逆他的命令,可是现在牠却不听话地往一旁的树林走去。
他阻止不了牠,只好抬手示意下属继续往前走,自己在稍后才追上前。
任由爱马在树林里走走停停,像在寻觅什么似的,忽地,一袭不该在这树林里出现的披风,掳住了他的目光,而胯下的爱马,则走往那袭披风。
越走,越近,也益发看到那披风底下的人,是一个女人!
第2章(2)
“追风,这是你在寻找的东西?”他沉声问着爱马,而追风则在此时刁起披风,将女人翻了个面。
北陵飞鹰的眉,皱得更紧了。
眼前如玉的脸,虽然脏了,上头还有着几道浅浅的擦伤,没有那晚的光彩逼人,没有那晚的骄傲娇气,但他不会忘却。
但她,一个高高在上,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的绝代歌姬,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荒山野岭,而且还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追风再次俯首,这一回,叼走了女人绑在腰间的小锦包,甩了几下,一颗颗如琥珀般的糖饴便落在雪地上,追风为的是这丁怜儿身上那香甜的糖饴。
北陵飞鹰挑眉,不知道该说爱马是善心,还是太过残忍,又或者是赞赏追风的鼻子,在这天寒地冻下还是那么的灵敏。
看向仰躺在地上的女人,气息奄奄,只消再待在雪地上一会,就会香消玉焚、回天乏术,他在想,自己有没有要救她的理由。
追风不消一会就吃光了地上的糖饴,只是牠却没有马上走开,追回商队。
“怎了,追风?你想我救这个女人?”他伸手拍拍爱马的马颈,问着。
追风嘶嘶地哼了好几口气,马蹄在原地踏踏停停,没什么理会他的问题。
视线再看向女人,这女人,不好相处、娇纵刁蛮、任性妄为,带上她,显然就会给自己带上麻烦。
他们在赶路,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送她回去美人阁,而这批的货也很赶,所以一旦救了她,就必须先带着她回飞鹰堡后,才能派人送她回去。
那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商队上多了一个女人,而是还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女人,会有怎样的麻烦,连他也估计不了,所以他想不救,任由她在这片雪地上自生自灭。
然而,她有个好嗓音,难得一见的好嗓音,他不会忘却,当夜以幽怨缠绵的嗓唱出那支“塞儿令.金陵故址”,如果这嗓音就这样没了,那太可惜了。
衡量了下,也挣扎了下,最终,爱才、惜才之心还是教他下马,将她像袋米一样地挂到追风背上,北陵飞鹰重新上马,驽驾着追风开始追上商队。
只不过,显然娇贵的她不曾被人用这种方式移动过,追马才跑了几步,她就已经忍不住地干呕起来,难受地直呻吟出声。
眉,皱得更紧,出于一股连自己也不清楚的感觉,他扶起她,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呻吟这才稍稍停止。
但,她的身,该死的冰冷,她的披风早已经被雪沾湿了,她继续穿着那湿透的披风,就算救了她,她也会失温而死。
“麻烦。”不耐烦地低咒出声,他一把扯开她的披风,然后将她纳入怀里,用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住。
温暖的体温教丁怜儿轻叹口气,她想睁开眼,可是她的眼皮却沉得好像被人绑上了两块的铁似的。
她还要去救夏祈儿,还有夏荷、冬梅的,可是,她在树林里迷了路,她找不到出口在哪里?在树林里跌跌撞撞了好几天,走了不少的路,她还是找不到回美人阁的路,而美人阁的人,也找不到她。
眼见初雪降下,连天的疲惫教她承受不了骤降的寒意,在树林里昏了过去,现在包裹着她的暖意,是她已经回到了美人阁了吗?又还是,她其实已经死了,到了西方极乐世界,所以才不会感到寒冷?
不管怎样,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那温暖的体温依偎过去,只想留住那一分温暖。
感觉怀中的人将脸也埋进他的胸前,那柔软的服从,以及绝对信任的依靠教北陵飞鹰握着疆绳的手一僵。
背负着两人的追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更没有背负着陌生人时的烦躁,迳自地奔驰着,很快便追上商队。
“堡主?”
商队上的人一见到他,莫不个个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以及他怀中的隆起。
北陵飞鹰不语,迳自地道:“以最快的速度,到下个落脚点。”
看到他刚毅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耐,众人马上挥鞭的挥鞭,驱马的驱马,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到下个的落脚点,以免北陵飞鹰脸上的脸色更加地难看。
可,从不会主动招惹女人的堡主,他怀中的女人,是谁?
众人的心头,疑问个个,可是就是没有人敢上前去询问那个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堡主。
热,可是又冷。
蜷缩在床上的丁怜儿,只觉两种矛盾的感觉同时侵袭着她,教她难受极了。
“嬷嬷……怜儿好难受……似儿姐姐……应儿姐姐……翩儿姐姐……”苍白的小脸冒着冷汗,她难受地低喃着。
犹记得自己每次生病时,月嬷嬷以及三个姐姐便会轮番地留在她的身边,伴着她这个一到生病便会特别爱撒娇、特别难缠的小病患,尤其,夏祈儿虽然会强逼着她喝下苦煞煞的汤药,可是喝药之后,夏祈儿便会给她吃甜甜的糖饴,让嘴里头苦苦的药味随着糖饴的融化而消去。
“怜儿……好难受……”她依旧撒娇地低喃着,可是却没有一双软软的小手轻摸着她的脸,只有着一方手帕轻拭着她不住冒出的汗珠。
北陵飞鹰拿着手巾,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在照顾一个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生病的原故,他不得不留下,而要商队先行送货物回飞鹰堡。
其实,他大可以留下一笔的钱,让客栈的老板娘照顾她,在她好了以后,再遣人送她回去,然而,他却因为她捉住他的衣袖不放,那该死的信任再一次地教他做出不但下属惊讶,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事。
这女人,已经昏睡了足足三天的时间,三天以来,他一直留在这床边,替她拭汗,要老板娘替她换掉汗湿的衣衫,而且还得逼着她喝下药。
他,北陵飞鹰,堂堂一方的霸主,怎么会落得照顾一个女人的田地?
就因为,那份该死的信任!
撑开沉重的眼皮,丁怜儿水气氤氲的眸儿好不容易才集中起焦点,看向眼前似乎在哪儿见过的男人,不是熟悉的脸,教她更加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