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希是在褚恒之的床上醒来的。
正确地说,是在他身上醒来的,因为她正压在他身上,而他的衣襟被扒开,露出的胸膛上还有她流出的口水。
当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他,而他则是好整以暇地躺着,慵懒地看着她的反应。
禇恒之本以为她会惊慌失措,或羞愤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她若是大发雷霆地指责他,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但他绝对猜不到,这个女人在他身上醒来后,会是这种反应。
「你应该开过荤了吧?男人的贞操不像女人那般宝贵,不管有没有做过,其实都看不出来,趁着没人发现,你先把衣服穿好,莫让人察觉异状。」
在他危险的注视下,关云希一边安抚他,一边从他身上爬下床。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但是你那两个看门的我就没把握了,你最好想个办法管住他们的嘴,莫说漏了,若是要灭口,我会装作不知道,你尽管处理。」
她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裳,一边提醒他防患于未然。
在他脸色沉得吓人时,她却对他保证,她打死都不会说两人昨夜有苟合,然后趁天未亮前,赶紧爬窗出去,离开时还东看西瞧,以防被人窥见。
关云希回到关家后,大家都还在睡,被她点了睡穴的锦香也一样在打呼。
她赶紧换下衣物,本想毁尸灭迹地把衣服烧了,但又想到这时候烧衣服不等于昭告世人吗?
她呿了一声,因为贪杯,人都变笨了。
她把衣物藏在床底,爬上床躲进棉被里,这时候才感到后怕,想到禇恒之当时气怒的脸色,心想这也不能怪她,谁叫他扣着她的酒,她若是在自家屋顶上喝,顶多就是睡在屋瓦上,哪会睡到他身上去?
她摇摇头,心想下回饮酒,身边千万不能有男人,这个身体需要时间磨炼酒量啊!
等等,不对!
关云希猛地坐起身,皱起眉,终于察觉到哪儿不对了。
她若是喝酒误事,真对他强来,他怎么可能被她压倒?凭他的武功,用根脚趾把她踢出去都没问题,哪可能让她得逞?
除非……是他自己允许的。
他允许?关云希被这个想法给惊到了,她坐在床上发呆,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褚恒之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他们褚家不是想退婚吗?
他与她……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吗?
她越想越胡涂,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最后想到他袒露的胸膛看起来十分结实,趴在上面就像趴在石头上……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都流口水在上面了,他怎么还不推开她?
关云希想着、想着,心头莫名有些躁动,好似有一头小鹿在里面乱跳。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想这不太可能,那家伙老是给她一张冷脸,一点也看不出哪里有热情呀?
她感到口干舌燥,下了床,连鞋子都懒得穿,直接赤足去拿桌上的水。
她灌了一口水,不小心弄湿了衣襟,只好把衣裳脱了,却不经意瞄见胸前可疑的红点。
她惊讶,忙走到窗前,借着月光再看个仔细,发现胸前的红点不止一处,她越看越疑惑,索性走回妆台前,点了盏灯,看个清楚。
这一瞧不得了,她脖子上的红点还真不少。
关云希虽然没开过荤,但前世在江湖上跑了不少地方,这点见识还是有的,这些可疑的红点是被人弄出来的,至于怎么弄的,又弄在这么暧昧的位置上,她心中立刻有了数。
震惊了一会儿之后,她骂了声。
「卧槽!老娘被偷吃了!」
关云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轻薄了,那个褚恒之看起来正经八百,又对她没什么兴趣,居然趁她酒醉时偷亲她。
她很不甘心,就算两人有婚约,但他怎么可以表面君子、背地里小人,面不改色地吃了她呢。
当然,关云希绝对不会怪她自己为何要三更半夜渣入人家屋里,喝得醉醺醺,给人机会对她动手动脚?她只会想到,原来褚恒之对她是有欲望的,而他敢碰她,就表示他不怕娶她。
想通了这点,关云希坐在床上继续发呆。
原来,那家伙是喜欢她的呀。
除去一开始的吃惊,她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他,虽然被他偷亲了,但她没有想象中的排斥,反倒在知道原来贵公子倾慕于她后,心中有那么点得意。
人俊、武功好,又有个老爹在刑部,怎么看都是她占的便宜居多。
所以说,贵公子就是好面子,喜欢她也不早说,老是在她面前矫揉造作,承认喜欢她会死啊?
既然知道人家喜欢她,她不乘机坐地起价怎么行。
她一边拿药酒涂在饱满胸脯的吻痕上,一边开始盘算,该让他付出多少代价,才不会亏了被偷吃的这几口?
想到自己以后可以用美人计来对付褚大公子,关云希这一夜连作梦都在笑。
第9章(1)
关云希是行动派,想做什么,就会立刻付诸行动。
她让锦香把闺房里的大箱子搬出来,在里面找,找出了一条枕巾,以及一个现成的荷包。
她叫锦香把针线和剪刀拿来,接着就开始缝制荷包,缝制好了便交给锦香。
「拿去给程叔,送到褚府,就说是我做的,是给他们大公子的一点心意。」程叔是锦香的爹,亦是府中管事。
锦香看着手中的荷包,嘴角抽了抽,不安地吐出一句话。
「送这个荷包……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锦香把咬一牙,觉得还是提醒小姐的好。
「说不定褚公子家的荷包多,又比这个还漂亮呢!」意思就是,小姐,您做的这个荷包太上不了台面了,连她这个丫鬟看了都觉得有些丢脸。
关云希却不以为意。「这就是这荷包的价值所在,这个荷包独一无二,外面买不到,最重要的,这是我亲手缝的。」
锦香瞠目结舌地看着枕巾上被剪下的一个洞,然后再看向荷包上被缝上去的小鸟图案。
这哪是做荷包,不就是把块布直接缝到荷包上而已吗?
「可是,小姐,为何选这个图案?」
「小鸟吉利嘛,意喻在天愿作比翼鸟呀!」
锦香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小姐,这是两只鸭……」
「咦?是吗?差不多啦,行了,提醒程叔,记得要跟对方说是我亲手缝的,快去、快去。」她朝锦香挥挥手。
锦香一脸惊疑,但是架不住小姐的命令,只好讪讪地去找自家爹爹。
关云希认为,送定情礼就要送贴身之物,所以她选了荷包,但她却不会绣工。
她本是江湖女侠,走南闯北,后来领着一票弟兄干起劫富济贫的事,拿刀、拿剑她在行,但是拿针拿线她完全是门外汉,所以便直接把枕巾上的鸭剪下来,缝上去就得了。
另一头,程叔把礼送到褚府就要离开,因为锦香交代过他,礼送到就快点回来,谁知道褚大公子却说要见他。
「大公子召您进去。」
程叔感到意外,没想到褚大公子会亲自见他,他忙应是,跟着下人进去。
程叔低着头走进屋里。
「这是你家小姐做的?」
程叔回话。「是。」
「这东西真是她亲手做的?」
程叔觉得奇怪,但想到女儿说这确实是小姐做的,便如实回答。「是的,我家小姐说这是她亲手缝的荷包。」
「亲手缝的?」
「是。」
褚恒之盯着这个荷包,脸色冷淡,沉默以对。
在程叔忐忑不安时,褚恒之对他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这荷包我收下了,」接着对总管道:「拿锭银子给他,送他出去吧!」
「是,公子。」总管含笑对程叔道:「请随我来。」
「是。」程叔心喜,觉得女儿真是太多虑了,人家禇公子很满意,还让人打了赏呢!
程叔走后,褚恒之盯着手上的荷包,两面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布料,边缘有缝线,绣工并不精细,且这块布是缝上去的,上面的图案是两只鸭。
褚恒之盯着看许久,淡淡地吐出一字。「丑。」
他把这个丑荷包搁在一旁,继续看着手中的文册。
过了会儿,他眼神瞟过去,又看着那荷包。
「真是丑。」又嫌弃了一遍后,他伸手将荷包拿来,收进衣襟内的暗袋,贴身放着。
程叔一回到关家,便把事情向关云希说了一遍。
云希听了很满意,她就知道褚恒之一定会收。
「既然他赏给你你就收下吧!锦香,带你侈去库房那儿,跟管事说从我的分例中拿锭银子给你爹,就说是我赏的。」
程叔和锦香听了,忙向小姐道谢,锦香便领着爹爹下去了。
到了屋外,锦香趁着四下无人疑惑地问自家爹爹。
「爹,那荷包……褚公子真的收下了?」
「是啊!」
「他看起来很高兴?」
「是很高兴呀!怎么了,女儿?」程叔也一脸疑惑地看向女儿,「有何不妥?」
「没事,有收下就好。」锦香笑笑,心想算了,别吓唬爹,同时暗惊褚公子没计较那个丑荷包,看来对咱们小姐宽容得很呢。她提着的这颗忐忑的小心脏总算可以放下了。
不过隔日,褚家就派人送了回礼,来人说是奉了褚恒之的命令,要把这份礼亲手交给关家小姐。
当关云希把盒盖打开,瞧见里面的东西时,回头问锦香。
「他这是什么意思?送这些给我干么?」
高级檀香木做成的雕花盒里放着针线、一块布料,以及一张图。
锦香一看,立即就明白了,她瞟了将礼物送来的禇善一眼,而禇善则始终态度谦和,恭敬地站在那儿。
锦香拉着关云希到一旁说话,小声解释。「小姐,褚公子的意思是……」她靠近小姐的耳旁,对她低声咬起耳朵来。
她这么小声,就是怕褚家的小厮听到,谁知道小姐听完,变了脸色,大声道:「什么?要我一针一线缝那两只鸭给他?」
「小姐,那是鸳鸯……」锦香惊得对小姐猛使眼色,人还在呢,千万别口没遮拦啊。
关云希要是会刺绣,何必把枕巾上的鸭剪下来缝上去?那已经是她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
也不怕丢脸,在禇恒之面前,她从不遮掩,自己是什么德行,她都坦然地表现给他瞧,因为她不喜欢欺骗他人的感情,最好是把事情都摊开,禇恒之既然喜欢她,就得想想是否接受豆豆小9说提供这样的她。
她不怕送丑荷包,就是想告诉他,喜欢她要三思,她可不是那种在家拿针线做绣活的女人。
关云希率性潇洒惯了,重生一世,亦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于感情一事,她向来粗枝大叶,没有一般女儿家的敏感和细腻。
为了山寨弟兄们的前途大业,她都可以豁出性命,这一世自然也不会拘泥于自己的婚事。
禇恒之喜欢她,她也觉得这男人挺有意思的。
若问她爱不爱他?老实说,她爱的人很多。
她爱那些山寨弟兄们的义气、爱他们为了保护家族的拼命、爱他们彼此互相帮助的血性,更爱他们在努力活下去时,牺牲彼此在所不惜的奉献。那种爱令她感动,这也是当初她为何毅然决然带领大家,成为与官府对抗的山匪,并成为官府头号通缉犯的原因。
而对于褚恒之,她也是爱的,爱在他面前直言不讳、爱与他斗嘴斗智、爱他面冷心热的忸怩,也爱与他举杯共饮、把酒言欢,更爱与他同样认同那些山匪弟兄并非真正的坏人。
虽然禇恒之不说,但她知道,他也在查贪官欺民一事。
别看她有时大而化之,但在大事上,她也有仔细的一面,她查过褚恒之这人,发现他与其他贵公子不同,这男人不去花街柳巷,对待乡亲父老很仁慈,对下人也很公平。
她甚至打听到恒之曾经救过一对差点被官宦子弟的马儿踩死的父子,也曾经救了一名差点被纨被子弟拉去做妾的姑娘,最后赠送了两名美人给那位纨裤子弟,才将此事压了下来。
这些事传不进朝堂,但百姓却知道的最清楚,她只要走入人群里打听,便能发现禇恒之虽不为官,却有着救民水火的仁心。
光凭这几点,关云希就觉得与这男人结亲是赚到了。
因此她不理会锦香的警告,回头吩咐褚善。
「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我的绣工很差,送去的荷包只是代表我的心意,不用也没关系,珍藏起来就好。」
重点不在那荷包能不能看,而是褚恒之有没有收。这算是一个测试,那么丑的荷包他都肯收下,就表示那男人有多想吃她了,这么优秀的男人她不好好把握才怪。
禇善性子向来沉稳,听到这话,心底暗暗佩服公子料事如神。
他依然不疾不徐地恭敬回答。
「我家公子有交代,姑娘若是不喜,那么再加上这份礼,或许姑娘就喜欢了。」说时,双手奉上一卷画轴。
关云希疑惑地将画轴拿来,心想禇恒之在搞什么名堂,她不信一幅画就能打动她。
她不以为然地把画轴打开,这一瞧,脸色都变了,倏地把画轴收起来。
一旁的锦香连瞧都没来得及瞧清楚,就见到她家小姐的脸色与适才不同了。
她家小姐此刻像只炸毛的猫儿,厉色瞪着对方的下人。
「他找到了?」
关云希问得没头没尾,不知道的人只会听得一头雾水,但禇善被自家公子交代过,所以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我家公子说,希望能得到姑娘亲手绣的荷包,当然,时日不限,看姑娘想绣多久,公子就等多久。」
「行,回去告诉他,我三日后给他!」
禇善弯身拱手,含笑道:「小的知道了,这就回去告诉公子。」
第9章(2)
关云希让下人送褚善出去,待人一离开,她立即转身拉着锦香命令。
「过来教我刺绣,绣个最简单的,三天内可以绣好的——你不用讶异,这个秘密我只跟你说啊!自我投湖后,就忘记怎么刺绣了,所以你得快点教我才行,知道吗?」
「小姐,您忘的可多了。」
「你皮痒了,敢调侃我?」
「奴婢不敢。」
「不敢是应该的。」
「但是奴婢想知道,那画轴里画的是谁啊?」
「你看不出来?你家姑爷太自恋,画了他的自画像给我,要我天天记得他呢。」
「啊?那是褚公子?不像呀?」
「是不像,他把自己画得太风流倜傥了,如此要面子的事,咱们不可不给他面子,知道吗?」
锦香「哦」了一声,又被她家小姐给唬弄过去了,而关云希对这个丫鬟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她很单纯,没有太多心思和弯弯绕绕,又很忠心,省了她不少事。
禇善拿来的那幅画上,画的是一名男子身戴镣铐,而这名男子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楚应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