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家两年多,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想到离了苏家,在路上却发现自己开始恶心想吐,闻不得一点气味,去医馆看了大夫,这才知道已经怀孕两个多月。
心情各种复杂,但还是高兴得多。
前辈子没有家人的缘分,这辈子家人缘分也浅薄,有孩子,那就有自己的新家人了。
想回稻丰村,买几软地、收租、养孩子,乡下好人多,孩子一定能活得很快乐,可没想到她在半路就被劫了,还把她丢在山上等死。
幸好她是乡下长大,辨认野菜、抓野兔、捕鱼,那些都是基本功夫,也多亏如此才能在大山生存下来。
好不容易等身体好了,出了山却昏在路边,醒来就看到金婆婆。
金婆婆说,是自己女儿把她救回来的——怕带回婆家会被婆婆骂,所以带回娘家,娘家只有金婆婆一个人,也可以做个伴。
幸亏自己身体底子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金婆婆知道她被休,问她要不要住下来,自己一人住实在太寂寞了,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到一句话,晚上睡觉前会想哭。
向清越自然十分愿意,自己也没地方去啊,何况还怀上孩子也不适合路上奔波了,等生完再打箅。
于是她典当了穿出苏家的那双鞋子——鞋子上面绣有小珍珠,当了二十多两。
当然也不能坐吃山空。
于是她开始帮附近的人写信、读信,也做一些剌绣,肚子慢慢大起来,孩子动得厉害,每次都觉得很喜悦。
她来到这里,曾经有过外婆,可外婆殁了,她就只剩下自己一人,现在终于要添家族人口,真说不出的高兴,以后她就不是独自一人了,不管是男孩女孩,都会成为她在这世间的留恋。
向清越是在八月初的深夜开始阵痛。
金婆婆马上去请了产婆,产婆一摸那个胎动就说是双胞胎,让金婆婆多准备热水跟感觉的布包。
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疼痛,疼了整整两天才生出第一个,然后没力,产婆给向清越塞了参片,又继续生。
第一个一下就出来了,第二个却大得多,用了好多力气,痛到一点知觉都没了,几度以为会死去,这才生下来。
先生出来的姊姊,小小一个,猫儿似的,才四斤上下。
后生出来的弟弟,大上许多,产婆一秤,说至少六斤五两。
金婆婆奇怪,明明是双胞胎,怎会大小差这样多,产婆有经验,说这不奇怪,她以前也看过,差距更大的都看过,都说这是弟弟在胎里欺负姊姊,所以姊姊长不大。
向清越没养过孩子,但金婆婆有,两个大人照顾两个小娃倒也能照顾,只不过没想过是两胎,她一个人的奶水不够,稀饭汤他们又不要,后来是金婆婆去找了邻居媳妇来帮忙喂,让她一天过来四次,一个月给她一两银子,那媳妇乐开花,马上就答应了。
就这样孩子慢慢长大,四五个月时,金娘子回来看母亲时提起,赵家的大小姐还缺个识字丫头,一个月有二两,问向清越要不要去试试。
向清越常时手上只剩下十几两,当然愿意,原本有点忐忑的,自己年纪大了,又是个下堂妻,不知道赵家愿不愿意收,没想到赵大夫人心软,知道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很同情,马上让她去见大小姐。
然后赵芳霏问她一些问题,确认她是读过书,便留下了。
月银二两,她固定给金婆婆一两,每次回去也会在路上买菜买肉——给别人带,她不放心,金婆婆是她相处一年多的人,她信赖金婆婆。
直到她的工作有着落了,不算外来人口,官府才同意让她给两个孩子上名字,向清越想了很久,把女儿取叫向珍,儿子取叫向云。
两人虽然是龙凤胎,但向珍出生时就小向云一圈,现在虽然好一点了,但瘦的多,其实两人吃得一般多,但向珍就是不吸收,瘦。
比起来,向云真是白白胖胖,金婆婆说他长得像福娃娃。
现在看两孩子躺在床上,肚子上盖着凉被睡觉,向清越内心真的化成一滩睡,嘿,小朋友,只有要你们在,娘就什么都能忍。
向珍浅眠,只见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眼,见到母亲,大喜,“娘!”立刻伸出双手,“抱抱。”
向清越伸手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亲她,“乖珍儿。”
“娘。”向珍撒着娇。
虽然她才四岁,但已经很懂事了,她知道娘亲为了养自己跟弟弟,在大户人家做事,不过娘亲最爱他们,一有休假,马上会回来看。
小女娃把脸埋在母亲的颈窝,“珍儿想您。”
向清越工作时的疲劳烟消云散,搂着女儿,她轻轻摇着,“娘天天想着珍儿跟云儿。”
“娘想我多,还是想弟弟多?”
知道女儿开始吃醋,向清越笑说:“一样多,你们俩都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一碗水端平,不偏心谁。”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勉强能接受,向珍软软一笑,“珍儿最喜欢娘。”
“娘也好喜欢珍儿。”
母女温存了一会,向云这才悠悠转醒,跟爱撒娇的姊姊不同,他的感情直接得多,马上弹起来冲入母亲怀中,“娘您来啦。”
“来啦,乖,让娘看看你。”摸着儿子的头发,看那稚嫩的五官,向清越忍不住微笑,“有没有好好听金婆婆的话?”
“有,云儿最听话了。”
向珍却不认同,“云儿最皮了,不听话。”
向清越看到她摆出姊姊派头,忍不住好笑,“云儿怎么不听话了?”
“金婆婆让他午睡,他偏吵着要去采野果,金婆婆哄好久。”
“云儿,是真的吗?”
向云点头。
向清越心的说:“不可以这样,娘不在,要听金婆婆的话。”
“可、可是,那香瓜好甜,可好吃了,云儿知道娘要回来,想让娘也尝尝。”向云委委屈屈的的。
向清越心里都要融化了,“云儿是想让娘吃香瓜,这才要去摘的?”
“嗯。”
“云儿乖,娘误会你了,对不起喔,乖孩子,娘知道的。”
“那个瓜又香又大,余婶子说就这阵子才有,再过一阵子,瓜就没了。”
向清越一手楼着儿子,一手搂着女儿,“娘知道,娘有一对宝贝儿女,是老天爷给娘最好的礼物,云儿谢谢你。”
第十章 夫娶是患难与共(1)
苏子珪今日出门了一趟——司农卿指定要用来种贡竹那块地,下人说已经围起来了,他得亲自去看。
说来不算什么大事,不过事关皇家,又是太后寿辰七十要用,马虎不得。
相陪的自然是赵封,工人对京官没什么概念,但讲出梅花府少尹家的大少爷,却是知道的,带上赵封,可比什么都有用得多。
司竹监只适说得好听而已,七品虽然已经不低,但还不到权力中心,现下只能替上品官办一些事情,要等进入五品,那才是权力的开始。
苏子珪当然会好好挣,给苏家争光,给母亲争光。
梅花府的人办事还是挺可靠的,短短几天就跟山头几个农民买好地,也让他们迁出,现在那山头就是皇家所属,以后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赵封见下人办事妥当迅速,也觉得有面子,“今日就请苏大人赏脸,到闻香楼喝点酒,算是赵府的一点心意。”
苏子珪的性子这几年已经圆融许多,知道这是赵家有意结交,也颔首微笑,“还请赵兄带路。”
赵封大喜,连忙对车夫说:“去闻香楼。”
闻香楼是一座两层楼的饭馆,后门一条平行着各商铺的小径,小径过去就是湖。
此时正值傍晚,天边隐隐霞色,湖水上也倒映出浅橘,湖上有舟,飞鸟掠过,说不出的的诗情画意。
闻香楼生意很好,高朋满座,小二一看是少尹家的少爷,连忙带到二楼的雅座——为了避免怠慢贵客,二楼的三间临湖雅座是一直保留着的,以免高门子弟上门却无处接待,得罪了人。
小二引人入座,放下帘子后,马上笑着招呼,“赵大少爷,还有这位大人,两位想吃点什么?”
赵封道:“点你们最好的席面。”
小二哈腰回复,“好咧,五两席面,共十八道菜,请问要点些什么酒?”
赵封把酒牌递过去,“苏大人想喝点什么?”
苏子珪道:“有小思吗?”
“有咧。”那小二笑得高兴,“今日刚好进了一些,马上给贵客上来。”
小二动作极快,不过一会儿,就上了开胃渍菜跟一瓶小思。
赵封伸手倒酒,“敬苏大人。”
苏子珪也举起酒杯,“这次多亏赵府帮助,不然我这外来人,一时之间怕也是弄不好这些事情。”
两人客套一番,赵封便问起京城的民情,苏子珪知道赵封也有读书压力,于是便捡些好的说,让他别这样恐惧到京城考试,赵封听得津津有味,想像来日自己高中,那报喜马进入自己居住的客栈,该是何等风光。
两人说着,赵封突然一笑,指着沿着江边迅速快走的人影笑说:“半夏。”
苏子珪内心一突,真是不想来什么,偏来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就见向清越快步走在沿江道路上。
赵封拿起花生就往她身上扔去。
苏子珪不太高兴,就算是她主动离开苏家,那也是苏家曾经的少夫人,怎能让人拿花生扔她。
见向清越停下脚步,摸了摸头,左看又看,又是一粒花生,忍不住朝四周望去,看到二楼靠窗的他们,一脸诧异,但还是走了进来。
不一会,廉子掀起,向清越一个屈膝,“见过苏大人,见过大少爷。”
苏子珪奇怪,她不是赵芳霏的贴身丫头吗?不伺候小姐跑出来做什么?
赵封更直接,“你怎么会在外头?”
“回大少爷,奴婢今日不用当值。”
“原来是休假啊,倒是我误会你了,还以为你偷跑出来玩。”
“大少爷说笑了,奴婢怎敢。”
赵封又道:“我们今日出来得仓促,没带丫头,你就给我们倒酒吧。”
向清越又是一个屈膝,“是。”
“等我回去跟你们小姐说,明日再让你多休息半天,算是补给你的。”
“不用了,伺候主人家是奴婢的本分,怎好多要休息。”
苏子硅想,这下可好,前妻在场,他都不知道尴尬的是谁,自己也矛盾得很,见到她在劳作,有时候觉得活该,苏家的福气不会享,偏偏到这里来伺候人,有时候又觉得不舒服,这个女子只能伺候自己,怎能伺候别人?
赵封的兴致还是很高,苏子珪的兴致却没那样高了。
向清越是他命中魔星,她不好,他一下高兴,一下又不高兴。
然后想,早知道答应赵熙一同南下是这样的结果,在京城他一定死命推辞掉,自己单身上马住客栈,向清越怎么样,不看到就没事了,一看到就心烦意乱。
这边是苏子珪内心复杂,但向清越也好不到哪去——才刚刚跟两个小宝贝告别,赶回赵家的路上却被人扔得满头花生,然后叫上来倒酒。
真想一个拳头呼得赵封倒地不起,可是没办法,下人就是这样,没得选,用花生扔她己经算轻了,听说以前赵封还扔过杯子,把那丫头打得头破血流。
所以赵芳霏虽然脾气不好,但自己还是很尽心服侍,因为赵芳霏不打人,也不拿东西扔人,要说什么坏处,只有个性比较阴沉这点而已。
啧,苏子珪,你这什么脸,本姑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知不知道,不好好感谢我,还摆出一副不想看的样子,拜托,谁想看你啊,我在梅花府生活得好好的,是你从京城跑来,我们才会打照面,不然根本老死不见。
爱摆姿态是吧,好,本姑娘就灌醉你,让你出丑。
于是向清越报复似的,苏子珪只要喝了一点,她立刻补上。
这么奇怪,当然被赵封发现,“半夏,你倒酒这样快做什么?”
“奴婢看苏大人好像很能喝的样子,所以不想扫兴,就倒得快了。”
赵封笑,“你又知道苏大人能喝了?”
“是奴婢僭越了,原来苏大人不能喝。”
苏子珪被这个语气给激怒了,“谁说我不能喝?”
向清越得逞,一笑,“苏大人能喝,那就多喝点,我们梅花府的各种酒类,可是销往整个东瑞国,有名得很。”
就这样,一个坏心、一个赌气,一顿饭下来,苏子珪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小思酒,后来虽然勉强自己站起来,但已经分不着东南西北。
向清越突然笑不出来——赵封小醉、苏子珪大醉,那现在是谁要扶苏子珪啊?怎么看唯一清醒的只有她啊。
实在无奈,她也不能去搜赵封的钱袋子,只好留下字条让掌柜上赵家帐房取酒菜钱,掌柜见惯了,只是哈腰,五两的席面外加三斤小思,赚得可多了,跑一趟算什么。
时间已经晚了,少爷跟客人喝醉也不是什么大事,当然不可能大声嚷嚷让人来帮忙,赵封让自己的门房小厮扶回去,向清越则撑着摇摇晃晃的苏子珪往客院走。
忍不住骂起自己,人真的不能做坏事,看,她不蠢了坏心想灌醉苏子珪,现在就折磨到自己。
真重!
幸好她力气大,这要是一般丫头,哪扶得起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
嘿,加油,客院就要到了。
旁边传来苏子珪不清不楚的声音,“我……还能喝。”
向清越心想,真的醉了,清醒的人会说自己不能喝了,醉汉才会一直说再来一杯,想着酒醉人不能讲道理,安抚着,“好好好,回去再喝。”
“给我,来,来一瓶屠苏。”
向清越腹诽,又不是过年,喝什么屠苏,发神经也该有个限度,但嘴巴上还是劝着,“好,喝屠苏。”
苏子珪安静了一下,又道:“我考上进士了,大奉四十五年,考上进士。”
向清越一呆,突然内心又气又酸,“考上,那挺好的。”
“可是向清越走了。”
“不走干么,留着在你们苏家变老吗?”
反正也听不懂她讲什么,醒来当然更不会记得,所以她也不用小心翼翼,想酸就酸,想骂就骂。
“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走,我对她挺好的啊。”
向清越没好气,“好个屁。”
“屁?什么屁?”
“你对向清越的好都只是屁,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打算而已,你要真有那计划,我也不怪你,但你要早点跟我说,让我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出路,而不是想用孝顺扣死我,耽误我一辈子。”
“她是媳妇,孝顺我娘有什么不对?”
“啊,她欠了你们家,所以才白白被你耽误三年青春,你这人真是没良心,我当初救你一命,好歹看在这分上对我善良一点,可你不,你就想着娶房玉蘅当平妻,走太原府尹那条岳父帮忙安排的路,小人。”向清越想想,有点火,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