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韩老先生毕生的愿望达成有望,他却在韩玉竹十岁那年生病过世了,除了年长的母亲,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留给韩玉竹了。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而已,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所学的因为年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但韩玉竹人小志不小,毅然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什么样的重活累活他都愿意做,只要能养活母亲,生命中除了努力工作外,仍在勤奋苦读,袭承父亲对书本的热爱,让他就算明白此生没有机会上京应考的机会,他仍然没有扔下书本。
该说韩玉竹这人天生我材,怎么也埋没不了,还是该说当今圣上实在太过贪玩?在韩玉竹十五岁那年,碰巧遇上了微服到各地游玩的夏侯烈焰,几次偶然的机会,让还是太子的夏侯烈焰见识到这位乡村少年的不凡才情,于是带着他回到了京城。
从此,韩玉竹的人生就大大地改写了,凭着自己傲人的才学,即使没有家世作背景,他仍然开始了他的仕途之路,从最开始的翰林院一个小小的编修,到后来的太子少傅,更在一年前,由于宰相杜如谦因病辞官,他一跃居于众臣之首,成为当朝的左丞相。
一个二十五岁的丞相,在他们历史上也是少有的,少年丞相韩玉竹可以说是他们霞霭国的传奇之一,他生活简朴、洁身自爱、循规蹈矩、少年老成,简直就是当代男人的楷模,众臣的榜样。
“原来,当初遇到他的地方,是他的家乡。”云纤纤听着,喃喃说道,当年他还是一个贫困少年的时候,虽然在雪天衣着单薄,但他还是将可以御寒的衣物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她云纤纤从小就锦衣玉食,接济贫困根本就是举手之劳,可是对于韩玉竹来说,把自己最需要的东西让给别人,这种善心少之又不,就是这份良善,感动了当年她。
“当初?什么时候?”耳尖的黎悠扬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连忙以探八卦的姿势俯过来。
“咦?”云纤纤回过神来,晶眸一瞪,“接着往下说,你还问什么?”
“唉,越来越不可爱了,我真怀念以前的纤妹妹。”黎悠扬感叹着,在云纤纤威胁十足的眼神下,只好说出她最在意的事情,谁让他就是不忍心让她失望,想逗她,连自己的心都不舍,只好作罢,“其实韩玉竹为什么在二十六岁还没有成亲,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她急切地探过身子,抓住他的手臂问道。
真是可惜了他上好的锦料裳子,被这个粗鲁的丫头一抓,都皱了,黎悠扬心疼地着自己的手臂。
“明儿我赔你十件。”这个小气的男人,个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想装作不了解他的意思都难,实在是太明显了。
朗笑又浮现在黎悠扬的脸上,“直接折现就好了,记得给银票,如风钱庄。”
“知道啦。”明知是敲诈,但她忍了。
既然她都这般大方了,他也不再废话,直接说出她想听的东西,“这个韩玉竹,有个很奇怪的毛病,就是对女人丝毫不感兴趣,从来不接近女人三尺之内,连自己最亲近的母亲,他都没有接近过。所以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成亲?”
这、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云纤纤愣住了。天哪,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对女人避若蛇蝎?“他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会不会吃过女人的亏,所以现在对女人这么避讳?
“并没有,他天生就是这样,听说他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连母亲抱都不肯,别说喂奶之类的。”所以韩玉竹是他父亲一手一脚带大的,这世上,很多事情不一定非得有因有果的,不喜欢女人,不代表就一定是受过伤害的,只能叹他天生奇人。
“这么奇怪。”真是个怪男人,“难道他……”她为自己想到的答案惊心不已,千万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样,如果那样的话,她的爱情岂不是死路一条?
“那也不是。”他一眼就知道这个爱胡思乱想的小妮子在想什么,“听说当初有个性好男色的大臣想对韩玉竹不礼,下场可是非常的凄惨,当下就直接辞官回家乡了。”只能说他韩玉竹天生就是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他就是什么人都不喜欢,大怪人一个。
纤纤要嘛就二十几年凡心不动,一动就找了个难度这般高的来挑战,他倒是很期待这场战役的开打,到底是孤僻男被征服,还是这个狐狸女铩羽而归呢?想必是精彩万分的。
云纤纤放心地松了口气,还好,至少不是她想的那样,如果韩玉竹喜欢的是男人,那她就算是再娇媚动人,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是枉然吧。
“好了,关于韩玉竹的消息,我知道的可全都告诉你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黎悠扬充满期待地看着她,这个妹妹已经过了嫁杏之期这么多年了,他本来也以为她此生对男女之情根本无心了,谁知道会突然杀出来韩玉竹这匹黑马,让她这般迷恋。
虽然情爱之路还遥遥无期并且充满坎坷,可是至少已经有了开始,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你这么爱打听是想怎样?”云纤纤防备地看了他一眼,别说她天生爱怀疑人,实在是这个黎悠扬太过唯恐天下不乱,那看好戏的神情实在是太明显,让她不想防着点都不行,她过了这么多年才能再次与韩玉竹相遇,她怎么可以让无聊的路人甲乙丙来搞破坏?
就说她不如小时候可爱了,好怀念当年那个梳着两朵可爱的小髻,两颊粉红一直跟在他身后叫她黎悠扬的云纤纤,“关心也不可以?”顺便看下好戏不为过吧?依他对韩玉竹的了解,这场攻防战实在是可以列为史上最艰辛的战役也不过,他真的真的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事情。
“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云纤纤斜瞥了他一眼,细致的柳眉略皱了皱,黎悠扬关心她,那是不必怀疑的事,可是她真的很怀疑,在这件事情上,他这般热心的态度,可能他看戏的心理要多过关心吧?
“说说看嘛,我毕竟是男人,比你要了解男人,你的计划有我帮忙,肯定可以一击即中的。”大掌搭上她纤细的肩上,“谁让你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说说话呢,嗯?”
云纤纤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还真是说中了,这件事情,除了黎悠扬,她真的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帮忙了,他可以说是她最信任的人。
“我、我也没有想好。”迟疑的口气跟迷茫的眼神,都不是她云纤纤会有的。
手掌稍稍用力,将她紧紧地搂了下,再放开来,“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现在对韩玉竹已经了解地非常仔细,而他对你,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这场战,你的胜算要比他大多了。”
“真是谢谢你的安慰。”这个男人,还是比较善于去挖苦取笑人,对于安慰人,看来不是他拿手的,她根本就不觉得有被安慰到。
“别的都不说,说到爱情,我可是情场老手,听我的就对了。”不是他黎悠扬自夸,从十几岁开始,他的战绩可是辉煌灿烂,拿出去金闪闪的都可以闪瞎众人的眼睛了。
“你那是肉欲,不是爱情吧?”
“你……”无言地瞪她,就说这丫头是越大越不可爱,复杂场所混久了,说起话来也荤素不忌,唉,谁来赔他一个当年可爱无邪的小妹妹?
沉默半晌。
“你知道对韩玉竹来说,什么最重要吗?”他忽然又一脸神秘地笑望她。
怀疑的眼神望向他,他会知道?
倾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肉欲。”
“啊!”她惊呼地弹开来,“胡说!”他怎么可能像黎悠扬这样,不论有感情没感情,只要是漂亮的女人,都可以带上床。
“不相信是吧?”还是一脸的愉悦笑容,深邃黝黑的眸子中彷佛带着千万的秘密。
“当然不相信。”一个品行从小就如此高洁的男人,怎么可能会重肉欲?“你以为他是你吧?”啧,亏他说得出口。
“以为你挺聪明的,谁知道有时候还真是呆瓜一枚。”感叹地摇了摇头,“你想想,以韩玉竹那般敬女如冰的人,他的品行高洁自然是不必说的,往反方向一想,他必然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二十几年来,肯定是守身如玉,也必然对这点非常在意,如果你能够色诱他成功,让他成为你的人,先不说他的清白什么的,以他那传统老旧的思想,他必定也会娶你为妻,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看来是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了。
“你……”这种主意,也只有黎悠扬才能想出来,“我怎么听起来就像是你给我迷药,让我去迷奸良家女子般?”感觉好龌龊。
“想那么多干嘛?非常时段当然要用非常手段。”对韩玉竹那样的人,如果想用寻常方法,那可以谢谢再联络了。
“这样得到的是爱情吗?”她要的可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她希望韩玉竹能爱上她,此生只爱她一人,而不仅仅想得到他的人。
“当他娶了你以后,你想要怎样就怎样,难道你没有自信可以让他爱上你?”
半晌,“我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怎么想都觉得有点问题。
“擒贼先擒王,这么浅的道理你都不懂,我白教你了。”
第3章(1)
黎悠扬的话能信,母猪都能爬树了。
云纤纤思前想后,反反复覆都觉得自己好像被姓黎的在耍着玩,他这种计策,实在是太过……,算了,懒得理他。反正这几天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看到人影,她还是不要太相信他为好。
于是云纤纤的注意力还是回到韩玉竹身上来了,最近皇上率兵亲征梓祥国,所以国事都由左丞右辅两位大人主理,他肯定忙得很吧。
叹了口气,云纤纤趴在窗台上,玉手无意识地划着窗格的木纹,她喜欢他,想要接近他,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了。韩玉竹是当朝的一品大官,位居群臣之首,哪里是她说想要接近就能接近的呢?而且这个男人的生活起居都可以当圣人了。
每天都是卯时即上朝,然后一整天下来,要嘛就是与皇帝议事,要嘛就在相楼处理政务,基本上都要傍晚才回家,一回家又是忙他的事务,从来都不与人交际应酬,年复一年规律地让人看了都惊叹,这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的生活吗?恐怕那六七十岁的老人家的生活都比他多姿多彩。
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虽惹众人眼红,但多年来却没人可以抓到半点把柄,实在是这个男人就如同千年古井,波澜不兴,完美地近乎圣人,你又怎么去找他的缺点呢?
她与他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他根本不可能来飞云阁,而她总不能像个疯妇般去拦他的官轿吧?她又没有比窦娥还冤的冤情,只怕到时面还没见着,就被官兵给轰走了。
天哪,难不成她真的要用黎悠扬那个家伙出的馊主意?可是像这样连韩玉竹的衣角都摸不到,别说什么得到他的人了,根本就是妄想。
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怎么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再这样想着黎悠扬的那个馊主意,怕是到最后自己也会忍不住了。
云纤纤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她要想个正常点的,又能接近韩玉竹的办法,一定要,用力地敲了敲有些混乱的头,想让自己振作一些。
“小姐……”迟疑的叫声在她身后响起。
转过头去,翠红一张疑惑的脸蛋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家小姐,从小虽然精灵古怪、活泼好动,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性格就大变,沉稳镇定、处事圆滑,思绪从来都是内敛不外露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经常可以看到小姐一个人在那里沉思,最奇怪的是表情特别地丰富,就像刚刚那样,好像有千般苦恼万般难处,难道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什么事?”几乎是一眨眼间,那个老练精明的云纤纤又回来了,好像刚才的她只是旁人的一时眼花,根本就不存在。
“嗯……这是分店这个月的账册。”她还是不习惯,翠红稳了稳心神,连忙将厚厚的一迭薄子递上去。六十二间分铺,真不是开玩笑的,每个月的帐薄,厚得简直吓人。
“对了,今儿是初十了。”她日子都过胡涂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马车呢?”
“备下了。”
“好,我们马上出发。”儿女私事,不是她坐在这里,一时半刻想想就能解决清楚的,她云纤纤活在这世上,不仅仅是为了爱情,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这点,至少她的脑筋还是明白的。
☆☆☆
快跑,快跑!一定不能被抓到,抓到的话,她的一切都会完蛋,只会堕入那永远也别想出来的深渊里。
夜魅如同伸出无数只大手,争先恐后地要将她们抓回去。树林里乱长的粗壮枝桠刮伤了她细嫩的肌肤,细细的裳子被划了无数条的口子,血水和着流出来的汗液,好痛,皮肤被刺激得好疼。可是再难受、再疼痛,哪怕嘴唇被咬破了,她还是努力地向前奔跑,凭着云家人天生的傲骨,她一定不能输!
“小姐,呜……怎……怎么办?”
翠红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们都已经跑得精疲力竭,天太黑,除了可以掩盖她们的行踪同时也给她们的逃跑带来了难度,不辨方向,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们只能凭着本能去逃、去跑。
“快,在那边。”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告诉她们,追的人已经离她们很近很近了。
她们只是两名弱女子,年纪太小,体力远远不及那些强壮的男人,能侥幸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好运也就到此为止。
以前看的野史小说里,逃跑的人要不就中途摔倒,要不就被追到悬崖峭壁,不得已悲壮地跳崖,可是她云纤纤没有那般传奇色彩。
她们主仆二人,虽然弱质,但没有人摔上一跤来拖慢逃跑的速度,也没有被追到悬崖边,给她们机会表演跳崖,不过前面那一大片的湖泊,倒真的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小娘们倒是挺会跑的,跑呀,你们跑呀,看你们跑到哪里去。”七八名身高体大的粗野汉子,笑得好不猖狂,这两个小娘们,看着小小的,谁知道那么会跑,一不注意就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给溜了,还害他们追了这么长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