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是有点地位。”施衍侬明白了,她果然跟祈跃然很亲近,虽然她说的只是公事上的关系,但若仅是如此,她怎么会对自己充满敌意,还散发出浓浓的妒忌与看不起?
这种心态能用单纯的工作关系解读吗?不,不能。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更深的关联。
蓦地,她突然好想了解祈跃然的感情世界、了解他的一切,所以,她也直接问了。“不只是心腹吧,我总觉得你跟你家老板之间还有特别的情分在,比方说,男女感情。你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他有女朋友了吗?这么俊美的男人一定桃花无数,而眼前这位兴师问罪的女性该不会就是他的爱人?
她突然惊觉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他,想知道答案的澎湃情绪不断敲打心间。
董萱勾唇悠悠地笑,再道:“你自己猜测吧,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任何答案。”
故意给这种响应,应该够她想象的了,况且,倘若自己对外人说了和祈跃然的感情,也会惹得他不开心的。
她和他之间向来不提情呀爱的,但她对自己也很有自信,毕竟他们认识多年了,早在台湾时,她就经由炎家指示到他身边工作,协助他打理反对派的事务,纵使这工作带着危险性,但因为有他,她甘之如饴。
“你要我猜?何必绕圈圈,就坦白点干脆点,不需要这么迂回吧。”施衍侬没好气地回道。
董萱眯了眯眼。“总之,你离我老板远一点就对了,我看得出你在想些什么,你贪婪地想得到一个你要不起的男人!”
施衍侬一呆,彷佛被点中了死穴一般,愣了下后才回过神来。怪了,她心虚个什么劲?她对祈跃然的关心只是源自于愧疚而已,怎么可能还有其它?
“我没有贪婪地想得到他。”她试图稳住自己,以平静的语气地反驳。
“你当然有,少装傻了,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你根本不用心生期待,祈跃然是不会随便爱上任何人的。”董萱冷冷一笑。“我敢对你这么讲,是因为我跟他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伙伴,我了解他,他的个性理智谨慎、不曾冲动,再加上你还是个嫌疑犯,他更不会把你放在心上。”
“不过,我猜得出你的脑袋里转的是什么心思,哪个女人见到祈跃然不是转着同样的心思?我怎么会不了解呢。”
施衍侬明白她在指控自己对祈跃然投怀送抱,便以平和的语气回道:“脑袋长在你头上,嘴巴长在你脸上,我无法控制你会怎么想怎么说,不过我心安理得,我知道自己没有贪婪的想法,而且祈跃然……也不可能爱上我。”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突然心里一酸。
“你能安分最好,就好好待着,否则,我会把你送到另一处去。”这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想了解施衍侬的状况,并确定她跟祈跃然的关系。
现在祈跃然应该还没有对她动情。
只是为了预防万一,要防止施衍侬奸计得逞,不让她接近祈跃然是最好的方法,趁还没出事前,她要想办法把她移出总部,换到别处分部去,以免碍眼。
第5章(2)
正当董萱思忖着要怎么把她弄走时,敲门声打断了思绪,两人一同看向门口,是田希嫂。
“抱歉,打扰了。”田希嫂道。
董萱对田希嫂颔首示意,用英语说道:“我先离开,麻烦田希嫂盯紧她,别再让她乱跑了。”反正该说的已经说完,接下来就是见机行事了。
“是。”田希嫂回道。
董萱又回头看着施衍侬,道:“你可不要再给人添麻烦,听到没有。”她撂下中文警告,语毕,转身离开。
目送她离去后,施衍侬犹豫了一会儿,才转头问田希嫂。“田希嫂,你能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吗?”
田希嫂踌躇了一下,想说她们两人都面对面谈过话了,说出一些基本数据,应该没关系的,便回道:“她叫董萱,三年前跟着老板一起出现,是老板的秘书,能力很强,其它的我就不能多说了。”
“谢谢,至少我知道了她的名字。”田希嫂口风甚紧,不该说的事不会说,所以她能透露的并不多,这一点她能理解。
上次的毒鱼事件,她发现反对派的纪律非常严明,而且成员们似乎都很和善,与她先前认知的贪婪大不相同,让她对反对派的印象迅速转好中。
“那么我去探望老板的事得到允许了吗?”愈加理解这个地方后,她探望祈跃然的心思也更加强烈了。
“我询问过老板了,他说可以。”田希嫂点头。
“谢谢。”她开心极了,只是在高兴之余,董萱方才的话又涌上脑海,让她的欣喜夹杂了一丝阴影,与一丝茫然……
田希嫂带着她来到祈跃然的房间后,因为有其它事要忙,便先回去了。
此刻,她独自站在门外,即便心跳快到呼吸困难,也都顾不得了。
她现在心中悬念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祈跃然是否安好?
推开门走进他房里,房间摆设是简朴、干净的,有桌子椅子,还有许多书柜,桌上有些通讯用的器材,约略二十余坪的空间没有多作装潢,只用屏风分隔出摆放床铺的空间,立即地,她快步走向屏风后方,那边有一张木床,床上躺着祈跃然。
施衍侬望着像是睡着的他,那俊逸的面容泛着苍白。他不太好受吧?都三天了,脸色依然不好,眉心紧蹙,像在忍受身体的不舒服。
她的心揪拧到好痛,坐在床沿,轻声地、满怀愧疚地对他低语。“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原本闭目休息的祈跃然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施衍侬满是愧疚的脸庞,心跟着沉窒了。
“你还是很不舒服吗?”见他醒来,施衍侬立即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了。”他扯出一抹笑安慰她,不想看到她为自己担忧。
“声音这么哑,说话有气无力,明明就是在强忍着不舒服……你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她责怪自己,虽然解毒针保住了他的性命,不过还得受一个礼拜的活罪,听田希嫂说,全身会又麻又痛又发烧,毒性渐渐减退后,才能痊愈。
祈跃然不想让她自责,便安慰道:“放心吧,我死不了的。”身体酸疼无力的感觉虽然很不舒服,但这就是被斑斓鱼咬伤的结果。
“你的痛苦原本是该由我来承担才对,因为我乱闯,才会让你受伤,毒鱼该咬的人是我。”她看着虚弱难受的他,每看一眼,就懊悔起自己的冲动。
“我知道光说抱歉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所以我反省了自己的举动,也决定以后不会再不听指示乱闯了,我愿意听从你的指示,也不会出卖你的秘密,从今以后,你可以放心了。”
“我很欢迎你保密的决定。”他勉强扯笑,气弱地说着。
“我一定会做到的!”她凝肃地保证。
祈跃然望着她满是歉疚的神情,除了不舍外还是不舍。
他得承认,当时在青雷溪边,就因为那一瞬间升起的浓浓保护欲,让他决定挺身保护她。
他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一个女人,即便知道她有嫌疑,却舍不得伤害她,连“禁锢”她的地点也选在自己最常出入之处,为什么?他亦自问着。
祈跃然闭上眼,疼痛酸麻感又来了,这鱼的毒性就是会反复侵袭身体,造成严重不适,喉咙的灼热感让他的声音更显沙哑。“你记得住最好,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并无大碍,几天后就会没事了,你不需要对我感到抱歉,我不会怪你的。”
她杏眸凝视着他,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睁开眼,问她的同时也在自问。
“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代替我被毒鱼咬伤?我明明害了你,你却毫不怪我,甚至救了我,有哪个人会出手救敌人的?我不懂你的心思。”施衍侬想知道他的动机,她不明白他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她想破了头就是得不到答案。
为什么?
她问了。
答案就是控制不住的冲动!
他行事作风向来谨慎,却在面对她时做足了傻事,无法否认地,他在意她,哪怕怀疑她有问题,在她面临危险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帮助她。
祈跃然忍着强烈的不舒服感,回道:“我就是想这么做,自愿地想帮助你,如此而已。”
“你自愿帮我?”她的心悸动得厉害。
“对。”他也一直问自己,为何愿意代她受过?明明疑心未除,却只想保护她,而现在,他甚至想把她留在身边。
“遇见你,对我而言并不是好事,我们的计划被你识破,紧接着我又代替你受过,不过我从没后悔过,而你,更不需要内疚。”他凝视着她,沉稳的眼神里有一丝亮光。这是爱上她的前奏吗?他从来不被激情影响,更不曾被情绪冲昏头,然而在面对施衍侬时,这些曾有的自信却一一破功。
施衍侬听着,心弦晃荡得厉害,即便他的话里没有说出情爱二字,她却感到一股甜蜜的氛围,甜蜜到即便这些话语是毒,她也愿意咽下。“你的回答,我记在心上了。”此时此刻,对他的不满通通消失殆尽,而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绪涌了上来。
“嗯。”他的喉咙像有火在烧,声音哑得更厉害。“水,麻烦一下……”那起伏不定的难受感又侵袭过来。
“好,我来倒水。”她连忙收起思绪,起身找水壶,终于在一旁的茶几上找到了。她拿起杯子倒水,然后返回床边递给他。
“可以吗?我扶你坐起来。”她见他竟然虚弱到连移动一下都很困难,懊恼得想揍自己两拳,便先放下水杯帮忙他坐起身。
“找拉磊过来。”他哑声说着,拉磊是他的部属,男人的力气比较好帮忙。
“我可以照顾你的。”她吃力地协助他半坐起,不想假他人之手。“只是让你喝水而已,我做得到。”
但他很不舒服,才刚牵动身体,全身肌肉又发疼起来,这可怕又脆异的毒素让他浑身乏力,甚至肌肤一被触碰,疼痛就会加剧。先前都是拉磊帮忙他,不过为了跟施衍侬交谈,方才他让照顾他的人离开了。
“坐好了,慢慢喝。”好不容易扶他坐起,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她心疼极了。
“这鱼毒怎么这么可怕啊?连讲个话都那么痛苦。”
“嗯……”他轻应一声,伸手要拿杯子,却似用尽气力地一垂。
他身子一软,上身向前倾倒,施衍侬立即惊慌地抱住他,两人的额头碰巧地相抵在一起。
冰凉的额、温热的额,相贴着,两颗心同时悸动起来。
肌肤与肌肤的接触,电得施衍侬全身麻酥,但她不敢乱想、不敢乱动,即便知道这是不小心的,心还是怦动得厉害。
“你还好吧?”努力压下脸上窜起的热度,她维持与他的额相抵着的姿势,柔声询问他的状况。
他闭眼,吃力地轻应了声。“没事。”
再多的不舒服也能被她温热的肌肤所消解,在额与额接触的瞬间,一股温柔猛然窜进他的心房,那强烈的痛楚奇异地被涓涓柔情所抚平,让他更想紧紧贴着她、汲取她的温柔。
“能喝水吗?”她细声再问。
“嗯。”
“那你忍耐点。”她把他扶靠妥当,再递水杯,小心翼翼地让他一口一口吞咽着温水,他的声音沙哑到她都不忍听。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直到他全好了,她才能心安。这份感觉跟她当志工时奉献爱心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对他放了更多倍的心思,而最扰人的情绪是,她总是想摸摸他、碰碰他、想要他——
想要他?
蓦地,她惊觉自己不仅是单纯关心着他,她对他的思念、对他的不舍、对他的疼惜,以及想迫使自己对他放下千万爱意的想法,根本是爱上他的证明啊。
“怎么会这样……”她被自己的结论所惊吓,她倾心于祈跃然了,就在这短短时间里,无法控制。
“什么?”平躺下的祈跃然蓦地睁开眼,浓眉蹙起。
“没什么……”所以董萱指控她贪恋祈跃然并没有错,她已恋上了他,只是不敢去想,又或者不敢承认。
“不,你一定有什么事吧。”祈跃然望着她,坚持询问。
她深吸口气,或许,她该问问祈跃然的感情世界,一方面,她很想多了解他,另一方面,董萱的出现让她确定自己完全不知道祈跃然的一切。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假如让别人看到你这么虚弱的样子,我或许又要被骂了。”她幽幽说着。
“谁会骂你?”他深吸口气,追问。
“你的一位女部属。”她忐忑不安地说,压抑不了想知道他与董萱关系的心思。
“董萱?”他猜测,在结束任务后,她有来回报过状况,也有来探望过他。
“嗯,她来找过我,对我很不客气。”
“她是我的部属,听到我受伤了,会替我担心很正常,是可能一时情急,才会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就去指责你。”他持平地道。事实上,也是他自己挺身去保护她,才会被毒鱼咬到,怪不得任何人。
“她认为我是罪魁祸首,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施衍侬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态,他很平静,虽然替董萱解释,但她感觉不到一丝暧昧的袒护。
“她会如此反应也不奇怪,毕竟你出现在基地就不太寻常,而董萱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也是一位极优秀的助手,初见陌生的你有点不客气,也是难免的,你不要怪她。”
施衍侬听着,他依然认定董萱是心急护主才会如此,并无其它心思。
看来董萱是单方面地喜爱着他,而他并没有感受到她的爱。
如今得知了他的心意,那么下一回若再见到董萱,又再遭受她的冷言冷语时,自己又该如何反应?
“她的确是很忠心于你,又因为你为我被斑斓鱼咬伤,对我相当生气。”她笑了笑,想到他们俩认识多年,还有着共患难的情谊,她就扼腕自己没能早认识祈跃然一些。
“她是台湾人,三年前跟我一起来到卡格不列国,帮过我许多事。她的个性大方、公私分明,工作能力也极佳,没有因为身为女性就要求特殊待遇,我很欣赏她。”
她听着,咀嚼着他的说法,发现他欣赏独立的女性。“那你喜欢她吗?”只是再怎么冷静聪明的女生,碰到爱情也会乱成一团,失去原有的个性,自己不也是如此?
“没有。”他直接回道:“屏除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我跟她就只是朋友。”他向来理智,自认此生最不可能发生的状况就是失控,但施衍侬扰乱了他的心神,撩拨起他平静的情弦,让他淡然的心起了大波澜,并且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