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卧龙镇太偏僻,无法吸引年轻人调过来,所以对外征才效率不彰。第二,等高考分发得等上一段时间,你只会累积更多关说的帖子,徒增人情压力。第三,就算我们分配到高考通过的人才,这里也只会是个训练的过继站,留不住人才。花了许多力气和时间,终究还是无法补足人力。”她仔细分析着。
“所以?”他看着她的眼睛问。
“内升会是比较容易解决的方式。”她说。
“妳的意见很好,我会考虑。笔电请撤走,还有麻烦帮我请兼办人事的小陈进来。”他微笑对她指示,然后打开抽屉。
若鸿惊讶地发现他的抽屉里有着四大盒颜色各异的口香糖,此刻他正拿出黄箭口香糖……请她。
她又惊又窘地望着他手上的口香糖,迅速捣住自己的嘴巴。
天哪,他为什么忽然请她吃口香糖?
难道他在暗示她有口臭?
应该……不会吧?她火速检讨,早上用餐过后她有刷牙,之后就没再吃东西,这……
赵秉勋看着她的脸色忽红忽白地好不热闹,随即明白她是误会了,可是难得看到她冰冷表情以外的其它表情,竟有些舍不得就此结束。
最后,他把口香糖放进自己嘴里,等那浓郁的甜香充斥整个口中时,才慢条斯理的说:“放心,妳没有异味。我只是单纯请妳吃口香糖,如此而已,别想太多。”
听到他这么说,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白痴,没事干嘛请她吃口香糖!真是蠢毙了!
她怒视着他,冷冷地低咆:“我从不吃。口、香、糖。”
秉勋看着她眼里的火焰,笑得一脸无辜。“看得出来。”
她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出主任室。
巧芳有事要问她,等她一走出主任室,马上跑过来;测量股的测工吴志刚伸手堵住巧芳,拿着手上的资料,颐指气使的交代着:“喂,妳去把这些图拿去影印一下,我马上要。”
“可是……”巧芳为难地望望若鸿,又看看小吴。
此时,吴志刚已转身走人。
“吴志刚先生,你不知道没听人把话讲完,掉头就走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吗?”若鸿对着吴志刚的背影冷冷说着。
前面那位矮小的中年人终于转过头来,一脸狰狞。“不然妳想怎样?”
“听巧芳把话讲完。”她说,态度坚定得不容忽视。
他对着若鸿那张冷冷的脸大吼:
“妳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臭女人,我已经忍耐妳很久了!妳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只是个临时工!以前是主任看得起妳,妳真以为自己是谁呀!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嚣张个屁!”说完,抢过若鸿手上的文件,往她脸上砸。
若鸿转身躲过他的攻击,再回过头来时,发现吴志刚手上又多了一个笔筒,只是握着笔筒的手已经被争吵声吸引出来的赵秉勋箝制住,而全所的同仁也在这时将他们包围住了。
测量股股长抢走吴志刚手上的笔筒,开始斥责着:“你年纪也老大一把了,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
“还不是这女人多事!我还得赶着写测量通知书,才叫临时工去影印一下,她在那里鬼叫鬼叫的,什么东西嘛!”吴志刚还一脸忿恨不平。打这女人他根本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秉勋弯腰捡拾满地混乱的纸张,整理好后起身将那份资料双手拿给若鸿,意外发现她眼里闪着的怒光。
“我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他用她刚好可以听见的音量说。
她迅速举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吴志刚先生,请你收回你刚说的话,并且跟我道歉。”她态度强硬的说。
“妳是不是疯了?!要我跟妳这种女人道歉,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疯女人。”吴志刚撇嘴说道。
“我知道你是跆拳道黑带,所以这件事有两个解决的方式。一,让我在跆拳道馆把你打到掉牙。二,让我告你公然侮辱,你选一样。”她剽悍又快速的说。
“哼!就怕到时妳在道馆哭爹喊娘。”吴志刚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晚上七点,飞燕道馆,没来的是孬种。”若鸿撂下话,带着一脸英气地从人群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赵秉勋靠着门,感到头皮有些微发麻。
啊,今天晚上七点不是要欢送赵股长?
是要怎样一边搞欢送,一边搞决斗?
唉,当真是江湖险恶。传说中的乌龙地政事务所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果真,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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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钟,卧龙所全体同仁除了莫若鸿和吴志刚没来,其余的人全部乖乖坐在餐厅,心里却惦记着老远另一条街上的战况。冷盘才出来,赵主任吃了一口,随即带着登记股同仁先敬赵股长一轮。
侍者端出肉羹,第一轮同仁随即坐下,一人一碗,勇拚肉羹。
钱股长揣摩上意,猜测主任是想尽快灌醉赵股长,好名正言顺过去飞燕道馆,所以率领地价股同仁走过去敬起赵股长。
侍者端出第三道红烧鸡肉时,第二轮同仁回座,猛攻鸡肉。
孙股长目测赵股长离醉似乎还有一段距离,干脆自己去拎一罐高粱酒过来,低头跟地价股同仁交头接耳。“等一下我先过去,你们过来后负责帮他换酒,十分钟内给他醉。”
“是。”
可怜的赵股长半个小时内,只吃了一块鲍鱼、一口鸡肉,连肉羹的滋味都还没尝到就醉倒了。
赵秉勋指示一名测工:“请务必将赵股长连同事务所同仁合送的纪念品一并安全送到赵府。”
然后转身搭上测量股股长的摩托车,火速赶到飞燕道馆。
甫赶到道馆,便见两人穿着白色道袍,腰间系着黑色腰带,头戴安全帽,已在道场上像两只蚱蜢般跳着。
吴志刚见所里的人来了,急求表现,乱了步伐,被冷静的若鸿猛踢一记;他很快起身,急着要攻击若鸿,被她轻巧闪过,只见她一个转身,一记猛烈的侧踢又踢中他的腹部。
吴志刚越急,被她踢中的次数便越频繁,最后他索性拿掉帽子,拿来他带来的木棍攻击若鸿。
秉勋跑过去,正想出面喝止,却被一名妇人拦住,他认出那妇人正是若鸿的母亲,她同样穿着白色道袍,涂上可怕的红色口红。
“她会搞定的。”她自信的说着。
秉勋不放心地往前方看去,只见她大喝一声,踢掉吴志刚的木棍,又一脚踢中他的下巴。
唉呦,那一定很痛!
只见吴志刚错愕的从嘴里吐出一个红红的东西,抬头惊诧的望着若鸿。
只见莫若鸿缓缓摘掉帽子,冷冷地对他说道:“我说过,我会打落你的牙。”说完,她面无表情地走出道馆,完全无视在场旁观的赵主任以及所里的诸位同仁。
倒是热情有劲的莫妈妈发出声音了。“各位应该……没吃饱吧?金银岛茶艺馆已经替各位备妥各式简餐,请栘驾过去享用吧。”
赵秉勋都还来不及厌谢莫妈妈的盛情呢,吴志刚突然一阵风似的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经过这样的惊吓,他觉得他实在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但在莫家,礼貌一定是很重要的家教,莫若鸿刚刚不是才教训了一个对她没礼貌的家伙吗?
他赶紧用最诚挚的语气对莫妈妈说:“谢谢您了,同仁们在您店里叨扰的这一餐就算我的,很抱歉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再见了。”
然后他走到地价股股长身边低头交代:“你带这些同仁去金银岛茶艺馆吃饭去,算我的帐。”
然后又转头交代测量股股长:“吃过饭去看看吴志刚。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他回宿舍去。
泡个热水澡,摊在床上。
今天可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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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若鸿一上班就发现每位临时工桌上都多了一个写着名字的数据袋,大家心知肚明,里面又是赵主任替大家拟的工作分配表,只是没料到连临时工都有。
“我们新来的主任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们临时人员的工作不就是机动协助职员的工作吗?干嘛还要费事排工作分配表?”巧芳望着若鸿问。
“我只知道临时人员绝对不是被请来讨论首长脑袋里装的想法。”若鸿劈哩啪啦的敲着键盘,很不客气的说道。
虽然碰了个软钉子,巧芳也早就习惯了,只好耸耸肩,打开自己的资料袋,喃喃自语着:“嗯,跟原来的工作项目大同小异嘛,只是原本临时工的名称后面括号加了‘登记股’三个字。但干嘛要这样?”
“便于划分权责。”负责案件审查的课员美美偷偷看了一眼若鸿说。
将手边的案件全数登录完毕,若鸿才打开自己的资料袋,里面只写了一句──
工作项目:主任临时指派事项,有效日期:即日起。
第三章
若鸿敲门走进主任办公室,才走到桌前,还没开口,就听见他低着头看着行事历说──
“四件事。第一,把门口花圈花篮的致赠人先登记造册,再把这张谢函稿子缮打后邮寄给名册上的所有人。第二,去拟个稿,大意是‘本所拟依惯例从内部办理升迁,尔后如有职缺再借用○○专才’等等。开头感谢那些议员一下,结尾记得再歌功颂德一下。第三,今天下午四点以前拟一份内部升迁考核办法给我。第四,去订一个打卡钟。”
说完,他靠在椅背上等她提出意见。
谁知,她竟二话不说,便答:“是。”
拿走他桌上那一迭民代关说股长职位的信件,走出主任室。
“妳本来想进来跟我说什么?”秉勋问。
若鸿停下脚步。“我只是不明白‘主任临时指派事项’是什么具体工作内容,现在我知道了。”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秉勋笑着把口香糖放进嘴里。
他就知道,她铁定是来跟他讨论她的工作项目的。她是很聪明,可是,她一定不知道虽然就那么一条工作项目,已足以让她,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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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半,神采奕奕的若鸿又站在他面前。
“主任,你交办的第一项到第三项都办好了,打卡钟我也已经完成询价,但出纳说我们所里没有这笔预算。”
“告诉她用我的特别费买。”
“知道了。”
“请钱股长和孙股长及兼办人事、兼办主计进来,妳也一起。”
结果他们六个人就坐在主任室里讨论若鸿拟的那份“卧龙地政事务所内部升迁考核办法”。
若鸿盯着墙上的钟,听着他们──
左一句,“可能行不通。”
右一句,“似乎不太公平。”
半个钟头,咻地就过去了,结论还没出来。
主计一句,“这个事情主任您作决定就好。”
人事追加一句,“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时间已经四点五十五分,会议进行了快一个半钟头,决议倾向主任自行决定。就在若鸿决定再三分钟就要将计算机存盘、退出会议时──
赵主任像是刻意要和她作对似的说:“所里符合升迁资格的就美美和中和两个人,依据妳拟的这份内部升迁考核办法,在两人资历和年资都相仿的情况下,根本筛选不出谁比较优胜,妳看怎么办才好?”
若鸿看着时钟,四点五十八分。
她还有两分钟。
于是她开始快速陈述她的看法。“主任以为当个称职的股长该有什么条件,就明列下来请两位候选人直接进行比赛,就可兼顾公平、正义又不侵犯到主任的人事权。”
说完她的意见,时间刚好五点。
她已收好笔记计算机,站起身。“主任,我要下班了。”
秉勋眼角带着笑意,点头同意。
其它人错愕的看着她的举止。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秉勋环视众人的表情。“我们就办场业务比赛吧,散会。”
不晓得为什么,他突然在这时候想起莫若鸿的个人资料来。她念英文系,是个独生女。
以她的能力,应该可以在都会区找到更好的工作,但她为什么要守在这个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
相信以他聪明的脑袋一定可以破解出答案,只要线索够多的话。
关好事务所的门,他徒步走到金银岛茶艺馆。
赫然在柜台上见到莫若鸿。
“嗨。”秉勋坐在柜台前望着她低头像在批改作业。
她没抬头,只是递过来一张价目表给他。
秉勋对她的冷漠,丝毫不以为忤。
“妳在忙什么?”他还是笑得那么迷人。
“帮第一桌的小孩补英文。”她说。
“这是妳的……副业?”
“我只有白天这一份工作。”她终于改好考卷,抬头看着他。
“所以是义务帮忙喽。”他又看往那一桌皮肤黝黑、大眼睛深轮廓的孩子们。“他们都是原住民小孩吧?”
“是。”她的表情整个就是很忍耐。
“给我一客排骨饭吧。”
“饮料?”
“有没有咖啡和红茶以外的?”
“绿茶或可乐?”
秉勋摇头。
“那我帮你调一杯特制酸梅汁好了。”
“好。”
她将单子交给厨房阿姨,回第一桌把改好的考卷分给孩子们,发现主任还坐在柜台前。
“主任,你要坐这儿?”
他双手一摊。“有何不可?难道我让妳感到不自在?”
她冷笑。“不会。”
她只是纳闷,坐在人来人往、小小的柜台上吃饭,不像他这种每天都会把衬衫西装烫得笔挺的人会做的事。
秉勋微笑看着她怒扫一号桌的表情,一号桌那边小小的混乱瞬间得到平息。在维持秩序的同时,她手里还不停地摇着奶茶,看来她确实一点也没有受他影响。
“有时候我真羡慕妳总是一副精神饱满、毫无烦恼的样子。”秉勋说。
若鸿睨他一眼。
虽说他表面上总是笑容可掬,但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常常就瞬间恍神,应该是有着烦恼的吧。
但她可不会笨得去问他。这男人精得跟鬼似的,只要她一沾上他的话题,他就会乾坤大挪栘的把他的烦恼转嫁到她身上来。
所以,她极其没兴趣、异常淡漠的应了一句:“是吗?”
如果有人对她那张扑克脸,还能感到自在的,一厢情愿的继续聊下去,在这世上恐怕只剩赵秉勋了。
“我正在烦业务竞赛的事。”他说。
抬头见她脸上写着:无动于衷。
“我知道妳的原则,就是下班不谈公事嘛,我没忘,所以妳完全不用理我,让我坐在这里自个儿讲自个儿的就行。因为美美和中和两个人实力相当,为了激发他们两人潜藏的实力,让他们能全力以赴,所以我决定指派一个人一起下去参加比赛。为了要炒热那种竞赛的紧张气氛,那个人还要有一定的实力才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