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咖啡店叫作“偷偷酿”,老板叫作白清风,是个古典美人,蓄着一头美丽的乌黑长发,面容姣好,肌肤白皙,说话时轻声细语。
当她低头认真冲咖啡时,那浓密的睫毛是多么的迷人,当她听到门上的风铃响起时,她会旋过身,带着甜美的微笑说:“欢迎光临。”
若是客人没有心理准备,一定会先被她的美貌惊艳,紧接着会被她脖子跟右手臂的狰狞火吻痕迹吓着。
但阎修穗没有,她跟白清风是在编织课认识的,两人的个性挺像的,继而成为好朋友。
白清风有个凄惨的童年,父亲酗酒家暴,在她国小六年级那一年,父亲喝到完全失去理智,竟然在家里引火自焚,母亲为了救她跟她哥哥葬身火窟,而她当时也受了重伤,脖子、右胸部跟右手都严重灼伤,在加护病房整整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后来她被社会局安置,一对好心的夫妻收养了她,这才让她有了安稳的成长过程。
女孩子通常都会很在意自己身上有没有伤痕、有没有疤,但是白清风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缺陷,反倒很乐观的面对,这也是阎修穗很欣赏她的地方。
“哟哟,难得看你臭着一张脸,怎么啦,是谁惹你了?”今天是星期三,不是阎修穗会出现的日子,可是她却一下班就来了,不太对劲喔!
“今天真是倒霉,遇到莫名其妙的事,还有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的人。”阎修穗往吧台前的位子一坐,在好友面前不用刻意隐藏情绪,一张小脸“奥堵堵”。
白清风帮阎修穗倒了一杯她最爱的咖啡,递到她面前,还有一块她自己烤的苹果派。“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跟人?”
她还算了解阎修穗的个性,在职场上的她习惯武装自己,不太会有情绪起伏,跟任何人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到底是谁这么有能耐,让她这么恼怒?
“谢谢。”情绪低落时,甜点真的能抚慰人心,阎修穗吃了几口苹果派,喝了口咖啡后,便将今天的遭遇说了,“……那个全身包得乌漆抹黑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完全不能靠近,不小心碰到了还立刻被推开,你都没瞧见那个将我推开的男人,他一脸惊恐,好像我是一沾到就会重病身亡的细菌。”
白清风听了觉得好笑。“这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什么样的人都有。”
阎修穗好没气的道:“你还笑,有没有朋友道义啊!”)回办公室后她在扭到的左脚踝贴了贴布,现在才感觉好多了。
“好,不笑不笑,晚上留下来吃饭,白酒蛤蛎义大利面?”白清风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当然好,我需要美食来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白清风朝阎修穗比了个OK的手势,就先转身忙去了,阎修穗继续享用能够令她放松心情的甜点。
这时,门上挂着的风铃又响了,推门而入的是穿着一身火红,全身披披挂挂一堆银饰的徐冉冉。
“咦?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会来这里?”
阎修穗跟徐冉冉看着对方,同时疑惑开口。
“这是我朋友的店。”
“是清风姊吗?她前阵子透过脸书跟我联系过,要我以后每个礼拜三晚上到她的咖啡店来帮客人算命。”
白清风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一身吉普赛打扮的女人,立即就认出她是她新请过来的命理老师徐冉冉,现在看徐冉冉跟阎修穗好像认识,她一问之下才知道徐冉冉跟阎修穗竟然是大学同学,目前是室友关系。
“实在太巧了。”白清风笑道。
阎修穗帮忙徐冉冉布置待会儿要用的桌椅,看到她将宝贝晶晶拿出来放到桌上时,讶异的扬起眉。
“清风姊觉得我用水晶球算命实在太酷了,她要我用晶晶来帮客人算命,还说什么塔罗牌、紫微跟星座太普通了。”
阎修穗笑看白清风一眼,再看向徐冉冉。“你们两个就不怕客人在咖啡店里直接翻桌吗?”)毕竟用水晶球算命实在太虚无缥渺了,毫无根据。
“我店里的熟客倒是挺理智的,况且算命这种事,信者恒信,若不信就别算了。”白清风倒是很有信心。
徐冉冉摆好晶晶以后说道:“来,修穗,你坐下。”
“不了,我……”
“唉呦,快啦,坐下坐下。”徐冉冉不理会阎修穗的拒绝,拉着她的手覆上水晶球。
徐冉冉才刚要闭上眼睛感应,却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她猛地瞪大双眼。“来了来了来了……”
闻言,白清风难掩好奇,到底是什么来了?
“修穗,你最近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吗?”徐冉冉激动的抓住阎修穗的手。
“没有什么事。”阎修穗早习惯徐冉冉的激动。
白清风马上帮忙补充,“有,她今天遇到一个疑似有严重洁癖又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的奇怪黑衣男。”
“呃……严重洁癖?无法以真面目示人?”徐冉冉的眉头皱得死紧,摇头晃脑地低声道:“不对啊,不应该是如此,这对象……”
修穗遇到的男人跟她感应到的那个男人不一样呐。
“本来就不是。”阎修穗庆幸,如果徐冉冉这时候说那个诡异黑衣男就是她的真命天子的话,她肯定会当场封住徐冉冉的嘴。“你们饶了我吧,我宁愿出家当尼姑,也不愿跟那个男人有半点关系!”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这可怕的一天能不能快点过去啊?
“发生了什么事?”冈田山抓住流川两兄弟,脸色凝重的问。
早上跟台湾企业签约一事,还有前往银行拜访都是小事,流川裕之和流川慎之这对双胞胎兄弟能力一流,有他们跟在樱庭朗身旁,本不会有问题。
谁知意外却在要离开银行时突然发生了,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那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小事,但发生在樱庭朗身上却是大意外。
流川裕之代替樱庭朗婉拒晚上的宴会邀约,一行人返回苗栗的途中,他跟流川慎之两个人可是战战兢兢,他们好怕少爷下一秒就怎么了,还好一路上都没事。
进到别墅后,流川裕之壮起胆子问少爷需不需要请医师过来看看,刚好被冈田山听到了,他才急着问,而樱庭朗一头钻进卧房,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入,更令冈田山忧心。
“少爷他……被女人碰到了!”流川慎之硬着头皮说。
这实在是他们的疏忽,反应不及,没有在第一时间把那个女人给架开。
“什么?!”冈田山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要不是流川裕之即时撑住他,他早就因为腿软跌坐在地了。
少爷不能接近女人这件事,在整个樱庭家族,除了老太爷跟夫人知道以外,就只有他们三个贴身伺候少爷的人晓得。
他们都是在少爷七岁那年病好了之后被老太爷挑中的人,当时他二十七岁,裕之跟慎之才九岁,他们都被老太爷极为慎重严厉的告诫过,不许让任何女人靠近少爷。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请铃木医师过来!”
他们每到一个国家都会在当地找一位可靠的医师,铃木医师是日本人,娶了台湾老婆后便跟着搬到台湾定居,他也是樱庭朗的朋友。
“可是少爷说……不必。”
“什么?不必?”冈田山这下子也慌了,他们必须服从少爷的命令,可是少爷发生了意外,他们怎能眼睁睁……
“冈田,你进来。”樱庭朗的声音突然从卧室传出来。
“是。”冈田山应了一声,赶紧恭敬的弯身进到房内。
樱庭朗已经换下外出的订制西装,穿着黑色的V领针织衫跟同色系休闲长裤,长发随意地披在背后,赤脚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头的景致。
“少爷,请让我马上打电话请铃木医师过来。”冈田山直盯着少爷,就怕他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状况。
“冈田,不用慌,没事。”樱庭朗的声音透着些许的疑惑,他抬高左手,再将袖子缓缓拉高,示意冈田山靠近一点。“你看,没事。”
冈田山往前挪了几步,这一看,忍不住讶异的挑高眉,他又再往前靠近几步,再看,最后干脆直盯着少爷的手臂不放。
真的没事!没有红肿,没有斑点,少爷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适。
“怎么可能?”冈田山惊愕极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跟在少爷身边服侍已经二十三年了,尽管少爷受到严密的保护,但总还是免不了发生“意外”。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夫人按捺不住想要抱抱少爷,结果少爷全身红肿长斑点,甚至还一度呼吸衰竭。
至于其他的意外倒没有这么严重,有些女人企图接近少爷,但都在还没来得及碰触到少爷前就被远远隔开,尽管如此,少爷的身体还是会出现一些小状况。
方才他听慎之说,那个女人是直接扑到少爷身上,双手还紧抓着少爷的手臂,少爷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
樱庭朗清亮的黑眸中也写着困惑,他抚着自己的手臂,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轻声低喃,“我也不知道……”
了无的告诫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他七岁时,了无说若想活命就远离女人;他二十岁时,了无说只要找到他该找的那个人,就能摆脱只能活到四十岁的宿命。
这两者是相关的吗?让他没有任何不适的女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吗?他不知道,因为了无从来没有说过。
冈田山也陷入思索当中。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少爷要找的那个人,但至少她让少爷异常的没有出现不良反应,这就是个好消息,想到这里,他双眸发亮,好像看到了康庄大道。
“无论如何,我们应该先找到那个女人。”冈田山说完,看向少爷,见少爷并没有反对,他立刻又道:“我马上去办。”他鞠躬后快步走出卧房。
虽然他也不知道找到这个女人之后要怎么办,但是找了十年,他们好不容易意外发现了一丝头绪,就必须好好掌握。
樱庭朗的视线又回到自己的手臂上。他真的没事,而且完全没有恶心不适的感觉……
被碰触的当下他感到震怒,紧接着是担忧身体又出状况,上车后流川裕之还一直恳求他立即到医院去,只是到医院有用吗?他的状况不是一般医学可以解决的,他于是说了不必,但心思还是放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上。
樱庭朗眯起眼,这才发现自己对那个女人的长相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吗?如果是的话,当下他不是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吗?思及此,他自嘲的笑了,曾几何时他也这么信命了?
第4章(1)
冈田山是个万能的管家,经过一番运作打听,他很快就拿到该名女子的资料,送到少爷面前。
“少爷,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吧。”
在冈田山的催促下,樱庭朗一行人即刻前往阎修穗工作的很行分部。
可当他们中午抵达时,银行的人说阎修穗因为在老家的外婆发生了意外,所以她请假赶回老家去了。
阎修穗的老家在哪里?将调查的资料拿出来一看,那还真是巧,就在苗栗二湾,所以他们多绕了一围,现在又要回苗栗。
阎修穗在早上十点左右接到老家邻居打来的电话,说她阿嬷在菜市场卖菜时不小心跌了一跤。
虽然阿嬷平常看起来很是健朗,但老人家跌倒可不是小事,于是赶紧请假回苗栗,一路上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难安。
她从小是阿嬷带大的,对阿嬷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当客运到站后,她又马上坐上计程车赶回家。
“阿嬷--”拉开门的刹那,阎修穗已经泪流满面。
“啊你干么哭成这样?我又还没死……”关红豆正坐在客厅一边吃午餐一边看乡土剧,外孙女突然哭喊着冲进来,吓了她好大一跳。
阎修穗的流泪猛地止住,无言以对。
“我没事啦,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菜市场的路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个洞,我一踩空就扭到了,刚扭到的时候真的痛到一个不行,还好有阿香她们送我去看医生。”关红豆指了指裹了一大包绷带的左脚脚踝。
听到阿嬷还能够很戏剧性的形容她受伤的经过,阎修穗松了口气,她坐到阿嬷的身边,“没事就好,我请几天假在家里照顾你。”
“不用啦,那个阿昆借我一个什么四脚拐杖,很方便的溜,我中午也是自己煮啊!”
阎修穗替阿嬷又添了碗稀饭,撒娇道:“就让我留下来几天吧,反正我的年假还没休完,我正好也想休息休息。”老人家最忌讳人家说她身体不好,需要照顾,她只好换个方式说,“好不好啦,阿嬷?”
“好啦好啦,别一面摇晃我,我的头好晕了。”
阎修穗听了,赶紧松开阿嬷的手,深怕她有个闪失,“阿嬷,你吃她后就去睡个午觉,碗我来洗,晚餐也我来煮,你这几天就当个贵妇吧。”
关红豆受伤的当下,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提醒那些邻居不要告诉外孙女,免得她担心,但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她还是知道了,不过看到她听到自己受伤就赶紧从台北赶回来,还坚持要请假照顾她,她真的很感动。
这个她一手拉拔长大的外孙女真的很孝顺,难怪邻居常说她养出这么一个好的外孙女,值得了。
关红豆抹抹眼角的湿润,却咧嘴笑得开怀,“好、好,贵妇就贵妇,啊我已经很久没当贵妇了,以前是都跪着抹地板,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跪妇’……”
将阿嬷送上床睡午觉后,阎修穗先打了通电话到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接着收拾客厅茶几上的碗盘,到厨房洗好碗后,她这才想到自己一路慌乱的赶回苗栗,都忘记吃午饭了。
嗯,阿嬷煮的是一人份,她自己就全吃光了,可是这个时间点还有什么好吃的呢,前面巷口专门卖晚餐宵夜的小面店不知道开了没?
阎修穗拿起钱包想出门碰碰运气,手正要碰到门把时,门忽然被从外头推开了。
她先愣了一下才往后退,接着看到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再来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清秀帅哥……她皱起眉头,她怎么觉得这对双胞胎好眼熟?
接下来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的两鬓发白,是唯一一个挂着亲切笑容的人。
最后,主角登场了!
阎修穗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饿过头眼花了,那个诡异的黑衣口罩男竟然踏入她家,而且眼神依旧如她之前看到的一样,睥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