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脸色更显苍白地低喃:「他可能根本没想过要娶我吧……」
看着她像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迪洛敛住笑,轻轻拍了拍她,安抚地道:「少爷是喜欢你的,只是自己还没弄清楚罢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是吗?」
「我不知道小姐和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认知,但小姐请相信我,我家少爷若是不在乎,这阵子不会过得这样颓废。」
也不知道眼前柔柔雅雅的年轻女孩给少爷什么苦头吃,竟然让少爷像要发泄什么似地留连于夜生活。
「他……以前不是这样?」
被她一问,迪洛有些不自在地扬了扬唇。「少爷的女人缘一直很好,但这阵子却是反常得过火。」
罗思颖沉默地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先是爱上幽默风趣的弟弟,再爱上看似冷酷实则浪荡的哥哥,难道,她的爱情,注定要栽在夏家两兄弟身上?
她与夏柏旭还有开花结果的可能吗?
孩子能生下来吗?生下来之后,可以在有爸爸、有妈妈的健全家庭中长大吗?
愈想,她的脸色便愈苍白,对未来的茫然让她不安到了极点。
迪洛打量她茫然无助的模样,擅自作了决定。「罗小姐,你愿意回酒庄住一段时间吗?」
在少爷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情之前,安排小姐回酒庄度个假,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他的提议让罗思颖一阵错愕,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再回到温哥华,更别说在绿意盎然的庄园中长住一段时间。
「不管少爷的想法如何,锡尔斯夫人都会为你作主。再说你怀着孩子,在阳光、空气好的地方对孩子与母亲都好。酒庄里,除了锡尔斯家的长辈,还有许多仆人与工人,也多些人照应,况且不同于台湾的生活步调与环境,应该会让你的心情好很多。」
撇开夏柏旭不说,迪洛的话轻易地挑起她心里的想望。
她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家里总是冷清,所以她一向喜欢热闹、害怕寂寞。
第一次到锡尔斯酒庄时,她便深深被那里的环境吸引,除了美丽的风景之外,酒庄里的人很多,总是气氛热闹,让她不由得幻想,如果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应该很棒吧!
「我……真的可以去吗?」她忍不住问。
「当然。」迪洛给她一个肯定的笑容。「请你给我家少爷一点时间,让他想通、看清楚自己的心情,这段时间,小姐就安心地留在酒庄吧!」
罗思颖看着迪洛眉飞色舞的神情,她想,她想要这个孩子,为了孩子,她可以再一次怀抱着希望吗?
「如何?」
当迪洛用一双充满恳切与祈求的眼神看着她时,罗思颖点了点头,决定给自己、夏柏旭和孩子一个机会!
第9章(1)
在罗思颖同意到酒庄住一段时间后,迪洛在短短几天里就帮她办好所有出国前的准备。
聂彦淮得知她的决定,坚持要送她到机场。
入关前,他绷着一张脸,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闷葫芦的性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呀?」
他是在她决定离开台湾之后才由她口中得知,她与当初来店里的那个帅哥有了牵扯,让他更惊讶的是,那个男人竟是酒庄的大少爷,而她也怀了他的孩子。
一颗颗炸弹朝他投下,炸得他不敢相信,看来保守温文的小学妹竟然也会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但不管这当中的过程如何,他只希望罗思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见他虽然绷着张脸,却掩不住对自己的关心,想到要与他分别好长一段时间,罗思颖心里一阵激荡,忍不住拥抱这个一直对她很好的学长。
「聂哥,我好舍不得你。」
「傻瓜,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你能得到幸福最重要!」他像对心爱的妹妹似地摸摸她的头。话说得很坚强,但其实心底对她的不舍,比她更多。
「会的,我会幸福的!」
「当然。」他笃定地开口,却又想起夏柏旭。「如果你早一点让我知道,当初那个帅哥这么对你,我就——」
「聂哥,给他一点时间吧!至少……他的家人愿意接受我。」
「总之有任何问题,随时回台湾,我让你靠,他不要孩子,我帮你养!」
他不借为她担起一切的口吻让罗思颖忍不住笑出声,半晌,她才收住笑容,道:「我希望不要有这个可能。」
「总是要让你知道,状况再差,你还有我当你的后盾。」
「谢谢。」
他扯开迷人的微笑,由外套掏出好几个护身符给她。「众神与你同在。」
深知她的「恐机症」,他特地到不同的寺庙里为她求的。
看他手中那一大把护身符,感动溢满胸口,罗思颖忍住鼻间的酸楚,佯装生气地嗔了句。「你是存心要惹我哭才开心吗?」
「不准哭。」聂彦淮警告地看着她。「我只要你记住一句话,努力抓住自己的幸福!」说完,他催促着她进海关。「快进去吧!」
唉,真糟糕,他不小心把场面弄得太悲伤,惹得两人都要泪洒机场了。
「嗯。」罗思颖吸了吸鼻子忍住泪,用力点点头后,才与聂彦淮道别。
终于,她要去寻找幸福的可能了。
再次回到锡尔斯酒庄,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或许是因为突然得知自己怀孕,对未来的茫然让她的心慌乱得无法深思。
迪洛的出现,犹如汪洋中的一根浮木,让她不自觉便伸手抓攀,不想放开。
静下来后,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天真,怎么单凭迪洛的话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带着行李飞往温哥华?
假若锡尔斯夫人说希望她做锡尔斯家的媳妇只是场面话呢?
假若锡尔斯家的人并不是真心欢迎她,她该怎么办?
罗思颖通了关,坐在锡尔斯酒庄派来迎接的车上,脑中反复转着这些问题。
虽然知道人已经来到这里,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但一想到等等要面对的是夏柏旭的母亲,她也无法不紧张。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窗外的景色之上。
有别于初秋有黄有绿的田野风光,路旁的绿树、黄枫落尽,光秃秃的深褐色枝干与覆上白雪、地势起伏明显的山丘棱线,形成一幅引人入胜的冬景。
但由机场到酒庄之间四个小时的车程,风景一成不变,也瞧得腻了,不安还是趁隙穿进心中继续纠缠她。
好不容易,进入锡尔斯酒庄的标示出现了,她的心彷佛提到喉间。没多久,随着车子缓缓驶进酒庄的门口,只见鲁伯特与一名身形娇小的妇人正在庄园门口等她,鲁伯特甚至兴奋地张大手臂,热情地向她打招呼。
人未到,她便感受到他的热情,紧绷的思绪稍微舒缓,孕吐的感觉却随之涌上。
不会吧?!最近被孕吐折磨得惨兮兮,只要一想起那感觉,冷汗便涔涔冒出。
「唔……可以麻烦你先让我下车吗?」罗思颖捣着嘴,对着司机说。
司机见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赶紧停下车子。「你没事吧?」
想吐的感觉来势汹汹,她没空回答,只是朝司机摆了摆手,急匆匆地打开车门下车。
她根本来不及找个适当的地方,在路边就把在飞机上勉强吃下的食物统统吐了出来。吐完后,她也顾不了形象,全身虚脱得瘫软在地。
「还好吧?」
突然,一抹严谨的声嗓传来,她抬起头,眼底映入妇人忧心打量着自己的眼神。
这……是夏柏旭的母亲吗?虽然她不是很确定,但对方是东方人,关切询问的语句是中文,而她的模样,也与夏柏旭有几分神似——不,正确来说,是夏柏旭与她有几分神似……
见她望着自己发呆,锡尔斯夫人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我是夏柏旭的母亲,谢谢你接受迪洛的提议,过来这里小住。」
见到和自己来自相同地方的女孩,锡尔斯夫人对她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面对外人严肃强势的态度跟着柔软许多。
闻言,罗思颖强忍不舒服的感觉,赶紧站起身,狼狈地拿出手帕整理自己。「您、您好。」
上一次来到酒庄参加收成晚宴,她并未见到锡尔斯夫人,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整个人不自在到了极点。
感觉到她的手足无措,锡尔斯夫人微笑地望着她。「司机会帮你把行李提进房里,我们到屋里喝喝茶、吃吃点心,休息一下好吗?」
锡尔斯夫人的贴心提议让她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
天气冷,加上与台北类似的绵绵阴雨不断,又有孕吐困扰,她真的想坐下来休息一下。
她的话一落,鲁伯特立刻热情地上前抱住她。「小甜心,欢迎回家!」
他毫不掩饰的热情让她充满不安与紧张的心立刻暖暖的,但听着「欢迎回家」,却又是五味杂陈。
还不知道夏柏旭对她的感情,一切也尚未确定,怎么能对她说「欢迎回家」呢?
看出她的心情,他厚实的大手正想拍拍她的肩安慰她,锡尔斯夫人突然出声制止。「住手,不准动!」
鲁伯特的大手僵在半空中,与罗思颖有志一同地望向锡尔斯夫人。
「随便从背后拍孕妇的肩膀可能会导致流产,这是东方人怀孕时的禁忌。」鲁伯特一向豪爽,她真怕被他的大手粗鲁一拍,锡尔斯家的小孙子就这么被拍掉了。
鲁伯特眼睛瞪得大大,缩回手,傻笑。「那……小甜心,你和你未来婆婆好好聊聊,我去忙园里的工作,咱们晚餐见喽!」
因为他的话,罗思颖脸上迅速涌起困窘的红晕,还来不及响应,只见他已经往葡萄园走去。
锡尔斯夫人见状跟着说:「葡萄采收完毕后,园里便开始进行让葡萄树进入休养期的工作。让他去忙,我们走吧!」
罗思颖点了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因为彼此不相熟,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突然,锡尔斯夫人开口打破沉默。「如果让你嫁来这边,种葡萄、酿酒,你愿意吗?」
她突如其来的直接问话让罗思颖讶异地望了她一眼。
彷佛预料到她的惊讶,锡尔斯夫人笑着说:「这么问你或许有些唐突,但身为酒庄的主人之一,我私心希望你和阿旭能留在这里。」语气稍作停歇,她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那孩子从没答应要回来继承家里的事业,但我希望你可以说服他。」
没料到夏柏旭的母亲对她寄予厚望,罗思颖呐呐地解释。「夫人……其实我不确定,阿旭他……他是不是爱我,是不是愿意娶我……」
锡尔斯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这些年,我虽然不在儿子身边,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了解,不会因为距离而有改变。撇开他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情史,由迪洛这段时间的观察结果看来,你可以算是这么多年来,他唯一用心的对象。我想,你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地位,是特别的。」
再次由他家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罗思颖愣愣的。「我真的不确定……」
虽然锡尔斯家人似乎对她很有信心,可由夏柏旭的态度看来,她真没有足够的信心说服自己,他其实是爱着她,只是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心。
第9章(2)
突然,锡尔斯夫人问:「你喝过红酒吧?」
罗思颖疑惑地点了点头,不明白话题怎么会突然岔开。
「红酒的涩是必然存在的味道,不过单宁比较重或较酸的葡萄酒,只要经过时间的培养、熟成,口感会变得温润丰满,成为迷人的陈年好酒;其实爱情就和红酒一样,没有那分苦涩,没有经过时间酝酿,也就尝不出苦尽甘来的甜美滋味。
再给阿旭一点时间吧!那孩子和我一样,表面上瞧来威严十足,其实内心十分柔软,若真的让他动了心,你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即便平日对自己的儿子颇有微词,但在这紧要时刻,她当然得尽力宣扬儿子的优点。
罗思颖深思了下她以红酒比喻爱情的理论,认同地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叹息。「我会的。虽然我们还不完全了解彼此,但我知道他的好……只是他身边的女人未免太多了,我真的……」
对于儿子的情史,锡尔斯夫人也感到无奈,酌量了许久才开口。「在还没遇上真爱之前,他身边的女人的确多了些,但只要以后他能专一对你才是重点。至于还没了解彼此这一点倒是简单,婚后再恋爱,也是另一种浪漫。」
罗思颖听着,忽然感觉现在的状况很不妙。
大家似乎一致看好她和夏柏旭的恋情,不断描绘美好的远景让她忍不住对未来怀有希望。
可她还是会害怕,怕结果不如预期,那她、肚子里的宝宝……该怎么办?
想到这可能,她感到不安,锡尔斯夫人却在这时拉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其实说起来,你和我家挺有缘的,加上我来自台湾,私心也希望儿子能娶个东方女孩。我很信任我两个儿子的眼光。」
被那双软厚的手握住,一股温意冉冉涌上,安抚了她内心的恐慌与不安,她瞬间安定了许多。
她从未想过,一段情走到最后,竟会与锡尔斯一家人产生这么深厚的牵扯。
「谢谢……」千言万语,却只有这两个字最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锡尔斯夫人微笑道:「就快是一家人了,不用说谢。」
芳心激动地沸腾,罗思颖的担心与疑虑终于消除了。
或许……未来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值得怀抱希望。
罗思颖下意识将手搁在仍然平坦的腹间,乐观地等待。
在罗思颖出现后的第三天,夏柏旭发现自己快要被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堵得快爆炸了。
他的忍耐到达极限,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忽视真正的心意。
犹记之前与她相处的时光,只要想起她,心里便莫名其妙地愉悦,但那一夜之后,只要想起她,他就莫名烦躁,该死地想她!
而那该死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之后,再次消失得彻底。
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她为了让他记住她的手段,那么她成功了!
她就像是一张网,慢慢地、无声地,在他毫无所觉时,将喜欢自由的他笼进网中,让他动了想安定下来的念头。
意识到自己的心,他再也无路可逃,烦躁地关上计算机,拿了车钥匙,直接杀到罗思颖的住处。
没想到他一走进大楼,管理员一认出他,张口便问他是不是要将罗思颖的账单、信件带回去。
他才知道罗思颖根本不在台湾,那……她上哪儿去了?
若是短时间的旅游,应该不会请大楼管理员替她收账单信件,再说,据他所知,罗思颖唯一的亲人是她奶奶,而老人家已经过世许久,她还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