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日则一脸错愕的看着她,竟然有胆子靠近仁,还蹲下身子与它视线平行。
“嘿,仁,你好。你听好了,”她先指指躺在床上的他,“若说他是你的爹,我呢,”她又指指自己,“应该就是你的娘了,你可要认清楚我这张脸儿,别翻脸喔。”
不知是因她笑盈盈又粉咚咚的大圆脸,还是那带着满满笑意的清脆嗓音,元昊日看到仁先是戒备的盯视着她,但随即转为平静,一双黑亮的圆眸转向他,像是要再次确定主人也认同她的话后,竟然也步上前,以头顶了顶她圆润的肚子——
她眉开眼笑,“好痒……好痒啊!呵呵呵……”
他蹙眉,“你不怕它?”
“不怕。”
“为什么?”
她蹲下身子,摸着黑豹光滑的毛发笑道;“我听人说过,愈凶猛的动物愈有灵性,你能跟它打成一片,代表它已经很适应跟人一块儿生活了,同理呢,”她很开心的看向他,“我也不怕你了。”
他脸色一变,“你是指我也是凶猛动物?”
“嘿,甭生气,开玩笑嘛,我可不想太早穿上素衣啊!”她笑眯眯的指指身上红通通的大喜服。
他蹙眉看着和仁打成一片的她,感觉有些迷惑。仁从来不喜欢他放在心底的金艾茵,甚至曾想攻击她,而事实证明,动物比人还来得敏锐,看着它这么快就能接受这身材像座山的女人,或许,在她不起眼的外表底下,有更多值得让人喜爱的内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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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偏厅,元晤边拍额头边踱方步,不时摇头晃脑,嘴巴上叨叨念念的,一停下脚步后,他苦恼的瞪着如老僧入定般,端坐在红木椅上的苏婆婆。
“说真格的,你推荐的媳妇人选,别说我外孙要气到吐血,我也差点吐血,就连昊日死去的爹娘看到了,也可能要从地底下跳出来吐血。”
还是一样爱夸张!她瞪他一眼,“人不可貌相,弦儿允文允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功与我不相上下。”
“啥?”他一愣,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凭她那个体型?那大象不都能飞了吗?哈哈哈……”他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却突地发现四周像下雪似的,变得冷飕飕的,他挺直了腰杆看向老太婆,果然,她的脸冷得像座冰山。
“老不死的,弦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对她轻蔑就等于是对我不屑。”
“好好好,那说正经的,这门婚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正经八百的问着,“我这老头欠你一条命,把昊日跟你的弦儿凑成堆,他会不会就此绝后?”
她冷哼一声,“怕什么,你这儿的春药不是一大堆?”
没想到她竟翻陈年旧帐,他的一张老脸顿成苦瓜,“哎呀,你怎么还记恨啊?当初不也说清楚了,我才是被下药的人。”结果她不肯相信硬是离开,害他守着一颗破碎的心,最后娶的也不是下他药的刁蛮女人,而是另一个贤淑女子。
她蹙眉。他怎么再提往事?都几十岁的人了,往事不堪回首,她还是早早离开得好。“我去找弦儿。”
她面色平静的起身,不理会老不死欲言又止的模样,迳自往岳下弦所住的昙风阁走去,正巧见到她轻声的步出房门,门关上的刹那,她似乎见到一团黑影在屋内。
岳下弦笑盈盈的为她解惑,“那是仁,是世子的宠物,他睡了,仁就守在床边。”
苏婆婆点点头,忍下心中的不舍,“婆婆是来跟你辞行的,明早就要上路。”
她愣了愣,“你要回去了?可是……”
“我将你安全送到这儿,往后的日子,婆婆相信你能处理得很好。”
“可为什么呢?”她好难过,忍不住伸手紧紧的拥抱这个一直严谨待她的老嬷嬷。
唉!苏婆婆暗自叹气。她的确将她养得太庞大了,被她这么紧抱着,她差点要喘不过气来了!心思虽如此,但眸光却难得转为温柔。
“弦儿,你与上弦不同,你凡事认真,上弦凡事迷糊、得过且过,所以,婆婆才会将她送到铁面婆婆的身边去请她帮忙盯着,”她沉沉的吸了口长气,好压下眼中泛起的泪光后,回抱着她,“你有你的新人生,婆婆也有婆婆未竟的旅程,咱们各自珍重。”
岳下弦星眸闪烁着泪花。她好舍不得呀,但也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哽咽点头,“那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济南去看您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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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老亲王也挽留下了苏婆婆的情况下,送亲的队伍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只留下小月伺候岳下弦。
由于元昊日的身体仍很虚弱,为了照顾他,她在经过老亲王的允许后,要小月去跟王府厨房交代,让这几日的三餐都在房里用。
只是,送上来的第一餐怎么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当然,若以普通人而言,桌上其实已摆满了不少山珍海味,但她的无底洞胃口又不是一日养成,何况,还有一个大男人要跟她分享呢!
元昊日不知道那张圆月脸在想什么,只见她那双骨碌碌的眸子在那些菜盘里转来转去的,似乎不知从何下箸。但考虑到她的体型,厨房已经多备些中原好菜上桌了,难道不够。
“吃吧!”既然认了命,他就得逼自己多跟她相处,看能不能找出比这张圆脸肥肚更可以接受的优点。
“好。”
她微微一笑,很努力的维持大家闺秀该有的吃饭规矩,过去一碗饭她扒个几口就吃光光,这会儿,只得拨两三颗米粒,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一碗汤呢,在过去是一口气仰头喝完,这会儿,一汤匙一汤匙的喝……也许是进食速度太慢,她的肚子忍不住大声抗议,她只能暗自祈祷,他听不见、他听不见,不过——
他吃着羊肉,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
他喝着浓汤,也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
他咬着鸭腿,更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在叫。
别气!绝不能发火,但是——他咬着牙,忍不住瞪着数米入口的妻子,冒出小小火的道;“你就大口大口、囫囵吞枣的吃啊!装什么小女人?光看你的身材,就知道那不是一天造成的。”
她拧眉,“你说话真直。”
“我只是不想再听你唱空城计。”吵死人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拜托,她是为了他的胃口着想耶,不然,何必吃得那么矜持!
既然丈夫有令,她灿然一笑,大口大口的将饭菜扒进口中,一脸满足的吃着,看到桌上有姐姐喜爱吃的鸡腿,以往,她都谎称她不爱吃,好让给姐姐,这会儿也没人跟她争了,她啃起鸡腿,吃得好开心,三两下就啃得清洁溜溜,接下来碗底朝天、汤碗也空,这儿吃、那儿吃,嘴巴开开阖阖,没三两下功夫,一整桌菜竟然只剩下残羹剩菜!
好棒喔,她喘口气,双手捧着胖胖的圆肚子,露出了一个好满足的笑脸。
匪夷所思!元昊日看直了眼,虽然北方女子作风豪迈,但她这种吃法可比她们更夸张,甚至比男人还迅速。
岳下弦一见那双黑眸充满惊愕,她粉脸儿发红、有些不好意思,“我吃太多了?”
他蹙眉,“多不多我不知道,但你若没吃饱,可以再叫厨房做上来。”
“你不介意?”
“介意?”他嗤笑一声,从椅上起身回到床上半躺卧平后,闭上眼睛,“就算介意也得告诉自己别介意,因为对你发火就是跟自己的生命过不去。”他已有这层体认。
言下之意,他没得选择,听来是有些无奈,但她可自在多了。
“如此说来,我这会儿嫁进你家,也算天时地利人和了。”
闻言,他霍地睁开眼睛,挑眉瞪着那张竟然还敢装可爱的圆圆脸。
“别误会,”她赶忙解释,“你中了毒当然不算好事,但听说你脾气原本很不好,所以换个方向想,你也因此不得不修身养性,不是吗?”
“呵,敢情我还得感激你这扫把星的到来?”中毒事件,她可也是原因之一,虽然不知者无罪。
岳下弦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也无从思考他话中语意,只以为因她的出现后,他的日子更难过,更得慢慢改性子了。
“其实,人生的每个安排都是上天的旨意,谁知道是不是你的脾气‘年久失修’,所以上天派我来整肃你的!”她俏皮的回答。
这一席话若在过往,她的下场肯定很难看,但今日,也许是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动怒,也许是因为这张笑盈盈的圆脸有种愉悦的光彩,他竟起不了半丝怒火,只能象征性的嗤之以鼻,“幼稚!”
“是,我幼稚!”她顺着他的话讲,拿筷子将一桌上的剩菜一古脑儿的全拨到他的碗中,端着白玉瓷碗走到床缘坐下,递给他。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碗,“你干啥?”
“你吃太少了,吃得比女人少哪叫男人?何况你软趴趴的,更需要好好吃饭。”
“谁软趴趴的?!”他的火气又要上来。她敢瞧不起他?
“别生气,我的意思是你才吃点东西就要上床休息,这样不大好,该多吃点才不会缺乏体力。”
“我才跟阎王爷打照面没多久,你认为我会有多好的胃口?”
“那我们去外面的庭园走走,你就会有饿的感觉。”
“我说了,我很虚弱!”
可声音一点都不虚弱呢。她在心中嘀咕,但仍笑笑的劝道:“我又不是要你跟我狩猎骑马,只是散散步而已。”
“我要休息了!”他干脆闭上眼睛。真不知他干么跟她鬼扯那么多!
“嘿,世子!”
她在旁边叫了好几声,但他硬是不理她。
哼,要是她以为他已经认定了这场婚事,她就可以以一个妻子的身份来管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是装睡吧?岳下弦无趣的盯着元昊日,再低头瞧瞧慵懒趴卧在床底下的仁。瞧这一人一兽此时倒是同个样,都睡着挺高兴。
她无聊的踱步走出房间,来到亭台坐下,这儿是王府东侧,为了让世子能安静的休养,外头戒备森严,因而也不见其它人出入,再加上她进府时又罩着喜帕,认真想来,她在这里所看过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
此时,小月从长廊另一端走了来,手上还提着空篮子打算收拾膳后的碗筷,一见二小姐独坐园中,她快步的走到她身边,先看那圆凸的肚子,抿抿唇,“二小姐,苏婆婆离开了,你就别再吃那么多了,好不好?你有练武,要瘦下来不难,只要别再吃开胃的药丸就好了。”
“可是……”
“二小姐真的相信苏婆婆说的,自古红颜多薄命,还有什么红颜祸水吗?”她摇摇头,“二小姐跟大小姐不同,你读了好多书,肯定明白这事是没个准的。”
小月跟在她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下,会读会写,自然也看到了二小姐的矛盾情结,为了不忤逆将她扶养长大的苏婆婆,二小姐总是勉强自己跟着姐姐努力的吃呀吃的,而城里的人总对她们姐妹说些很难堪、很难听的话,她不想让姐姐一人被指指点点,所以,只要发现自己变瘦后,她就努力增胖。
然而,因为大小姐练功、学任何东西都是没关系、不计较的在学,反之,二小姐从早忙到晚、即便是从早吃到晚,她的身材就是没有大小姐那般壮硕,后来,她硬差她到中药堂偷偷配了一种可以滋补养身的开胃药丸,这才让她也跟大小姐一样肥滋滋的。
“大小姐下嫁江南,还有铁面婆婆罩着,日子肯定无碍,反观二小姐你——”小月先小心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小小声的说;“不瞒小姐,我在仆人间听到,世子在成婚前曾跟一名女子相爱,这次中毒也是因为她呢!”
“真的?”她好震惊。
“嗯!”她娓娓道来她这包打听在厨房里所打听到的事。
其实二小姐的婚事是因为老亲王拿自己的生命做要胁,才逼得世子点头答应的,因为苏婆婆对他曾有救命之恩,但世子深爱的女子却因此大哭大闹,还伤心的想吞毒药一死了之,情急之下,世子竟抢过毒药吞下……
岳下弦听了真的好震撼,为情服毒足见他爱那名女子有多深,她急急拉着小月的手问;“那位姑娘呢?”
“在确定世子不会死后,她离开了,听说留了话给他,说他的情深意重她记住了,为了回报他的深情,她离开,不让他为难。”小月停顿一下,忍不住叹了一声,“可能是爱屋及乌,那位姑娘也深受族人们的喜爱,所以,先入为主的观念下,大家都对二小姐很不喜欢。”
也难怪,她破坏了一对有情人。
也难得,元昊日对她还能和颜悦色,虽然她相信他中毒不能动怒,绝对是占了其中最大的因素。
“话说回来了,二小姐,男人都爱漂亮的女人……”
“我懂,那药丸子就不吃了。”
这么做倒不是想让元昊日来爱她,他深爱一名女子到了连命都不要的地步,这等至死不渝的爱,她怎么可能动摇得了?那她是瘦是肥,对他亦无影响,减重只是想让自己更自在些,别老是一出场就有“威震八方”的戏码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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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为什么我不能去看表哥,更不能见他的世子妃?”
元晤正在自己的寝居天宝斋处理旗务、审阅奏章,却见元圣龙气呼呼的走进来,一张俊逸却带了邪魅的脸上有着大大的不满。
元晤抬头瞥了这个又在某个女人身上消耗精力,玩了好几天才回来的孙子,啥也没说的又低头看奏章。哼,他居然还有脸回来!
“爷爷,你看来很不开心,是表哥已经死了,所以……”
元晤表情陡地一冷,他再次抬头,冷飕飕的睨视着这个由儿子与侧室所出的孙子,“昊日活得好好的,至于我为什么严禁任何人——尤其是你进去昙风阁,我相信理由你比我更清楚。”
他挑眉一笑,吊儿郎当的往后靠躺在一旁可以小憩的躺椅上,“原来是怕我气死表哥啊?爷爷,那实在怪不了我,他的女人就偏爱移情到我身上——”
“砰!”的一声,元晤握拳用力挝桌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想到他对元昊日的伤害,就气得他七窍生烟,“你要玩女人就到外面去玩,没人会拦你,但昊日的妻子下弦,你要胆敢动她,这一次,我会毫不迟疑的砍了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