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超级大帅哥,我巡视酒庄时看到的,因为情况实在很奇怪,我没惊动那人,反正老爹去看就对了。”嘴上还在说着,他已拉着钟遒海往外走。
师父不在,早上巡视酒庄的工作便落在他头上,如果是有人潜进酒庄玫瑰园偷摘他师父种的漂亮玫瑰,这情形他还可以理解,但是一个好看到达他这个男人都竖起拇指称赞他超帅的男子,一早跑来他们玫瑰园浇花就很诡异了,他不喊老爹去一看究竟怎么行。
带着狐疑,钟遒海随阿龙来到玫瑰园,远远就看见一道人影熟练的浇着花,等他走近看清那人,他诧异的喊,“炜烈!”
“嗯?师父回来啦?在哪里?”
“老爹,早。”听见钟遒海的喊声,靳炜烈抬头打招呼,并将浇水的设备关掉。
阿龙愣愣的瞅着他,“这声音真的是师父耶!为什么老爹看过师父没留胡子的样子,我却没看过?”
“那时你还没到酒庄工作,这么多天不见,你还是一样聒噪。”靳炜烈走向两人,没跟阿龙客气的说道,这个助手很勤奋认真,就是老爱喳喳呼呼,有点吵。
“阿龙这是正常反应,你今天可是个道地的大帅哥!你几时……咦?你的脚怎么了?”钟道海笑着正要问他何时回来,忽见他右脚微跛,连忙上前关心问道。
“只是不小心扭到,走起路稍微有些不方便,过几天就好了。”他从容说着早就想好的应对理由。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先通知一声,害我以为怎么会有陌生的大帅哥跑来浇花,紧张的跑去拉老爹过来。”
“昨天回到酒庄已经半夜,于是直接回别苑。”他贪静,一个人住在西边的小别苑,并未和老爹他们住酒庄的主屋。
钟乃海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转头吩咐阿龙继续巡视酒庄其他地方,并交代他要好婶早餐多准备一份,等阿龙离去,他才问靳炜烈,“你连夜从台北赶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孩子这些年每回北上,从未于深夜开车回来,是什么事使他破了例?
靳炜烈胸中轻震,但他坐至一旁石墩,若无其事的回答,“没事啊,我朋友那边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想说夜里不会塞车,就连夜回来。”
“是吗?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你肯把胡子刮得这么干净?”炜烈之所以蓄胡子,就是为免他人过度注意,如今他愿意以俊逸的面貌示人,肯定事出有因。
“就一位朋友生日,想看我理掉胡子的样子。”知道随便敷衍回答,老爹不会信,靳炜烈微蹙眉照实说道。
“对方是女的?”疑问句里带着肯定的笑意。
靳炜烈眉心更凝,脑中映着倪语霏巧笑倩兮的娇美容颜,心底隐隐揪窒。
“太好了,这位能让你破天荒剃掉胡子的女孩,一定很特别,你应该很喜欢她吧!什么时候带她来——”
“老爹。”
“什么?”话突然被截断,钟遒海这才察觉到靳炜烈的表情沉重异常。
“她家里是开医院的,本身还是个医生,我跟她不可能。”
靳炜烈说完迳自走回玫瑰园浇花。
钟遒海面露惊讶的静静站在原地,并未喊他,整个闲云酒庄里,只有他知道这孩子的过去,他完全懂他的意思。
炜烈以前是个医生,他仿佛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凭着高明的医术让自家医院远近驰名,可残酷的是,他发现自己那个满嘴医德仁心的父亲,根本不若他所以为的仁慈。
他父亲利用他扩大自己的事业版图,满足自己的私欲,甚至利用他这个儿子响亮的知名度,当作自己索贿敛财的筹码。
有回炜烈出差不在医院时,有位心脏病患者极需紧急开刀,然而他父亲得知对方无法立即凑出开刀金额,就连病患都没见便要对方转院,以致延误急救的黄金时机,使对方因而丧命,这名病患正是炜烈父亲离异多年的前妻,也就是炜烈的母亲。
这件人伦悲剧让炜烈彻底对父亲心寒,与他决裂,连带也痛恨起医界的一切。
他远离家乡,跑到台湾,为的就是和过去划清界线,这些年来,医院、医生这些词全是他的地雷,背着这样的包袱,要他如何和一位有着医生世家背景的女孩交往?
他能理解炜烈的想法,只是难得有位女孩能引起他的注意,且看他似乎对那女孩很有好感,他真的无法抛开沉重的过往,好好和这个女孩爱一场吗?
玫瑰园里,靳炜烈完全不知老爹对他的关心与期许,他无意识的浇着花,任由打从昨夜起便萦绕他心头的那抹倩影,再度缠满他的脑海与心中。
就允许自己再想她一会儿肥,一会儿,就好。
台北,倪氏医院。
倪语霏坐在办公桌前,对刚买回来的午餐半点也提不起劲动筷,一迳出神的看着手中的纸条:
我回台中了,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桌上的备份钥匙交给你,若抽得出时间,麻烦你替我浇庭院里的花。
另外,我额上的伤已经拆线,脚也不碍事,你无需再担心。
靳炜烈这是她今早醒来,在她手机下方发现的留言纸条,昨晚她借睡靳炜烈家,不料一觉醒来已是隔天清晨,更没料到靳炜烈会用这样的方式告别。
这些日子她完全忘了他只会在台北住十来天,也忘了日子过得这么快,但他可以再多留一天啊,何必走得这么急?
依他不愿麻烦人的个性,她可以把他给她备份钥匙,请她帮忙浇花,当成是好心肠的他迂回给她可以每天到他那里午休的理由吧?只是他要离开为何不喊醒她,就连留言纸上一句再见都没有?
这令她耿耿于怀,无法不去猜想,这是否代表他以后不希望再见到她?而这也连带影响她打电话给他的勇气,就怕他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昨晚她还开心的和他一起过生日,今天却只能落寞的在这里猜测他的心思,难道这就是暗恋一个人的煎熬心情?
无奈的沉沉叹息,她将靳炜烈的留言小心收好,视线转向她的手机,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她恐怕又要像早上一样,老是忙中出错,什么事都无法处理好,不如……传则简讯做试探吧,看看那个人离开台北后,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她。
打定主意,她开始写简讯——
嗨,我忙到现在才想起要吃午餐,可惜便当买回来一点胃口也没有,你有能使人胃口大开的笑话吗?讲个来听听吧。
倪语霏
发送完简讯,她直盯着手机,等着靳炜烈回覆消息,可是十分钟过去,除了一则广告简讯,她什么也没等到。
拼命安抚自己可能是他没将手机带在身边,未收到简讯,可偏偏又会多心的想,也许是他不想理她。
她失落的趴向桌面,更加无精打采,以致当她的手机传来音乐声,她连看是谁来电都懒,直接抓起电话贴向耳际,有气无力的应声,“喂?”
“你在搞什么东西?现在都已经几点了,居然还没吃午餐?”
熟悉的嗓音毫无预警的传入耳里,她惊诧的由座位上急站起来,“是你……噢!好痛。”
“喂!你怎么了?”听到她的痛呼声,靳炼烈的心一窒,急忙迫问。
“听到你的声音很意外,站起来时太急,脚不小心撞到桌子,不要紧。”坐回椅中,她边揉左膝边说。
“帮帮忙,发简讯的是你,接到我的回电有什么好意外?”
“因为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理我。”
靳炜烈一愣,“为什么这么说?”他只是要回避她,避免自己继续深陷在这份不该发生的感情中,为何她说得仿佛是他讨厌她?
“你只留了张纸条就离开台北,一句再见都没说,明明昨天你还帮我过生日,结果我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那种感觉……好令人沮丧,会让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让你讨厌,使得你连当面跟我说一声都不愿意,就回台中去了。”
若非确定他并不晓得她喜欢他,她会以为他的不告而别是存心要逃开她。
第5章(2)
“不是这样!你没有惹我生气,我更没有讨厌你,我只是……酒庄有急事需要我回来处理,看你睡得熟,我也不忍心喊你,才会以留言的方式向你道别。”
听着她以自我怀疑的语气低述看见他留言的心情,靳炜烈感到不舍心疼,无奈他对她动心的事实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所以你并不是不希望再见到我喽?”握紧手机,倪语霏紧张的求证。
“不是。”他是不能见她,而非不希望见她。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挣扎,有多渴望见到她!
“这样我就放心了。”清丽小脸上的愁闷终于一扫而空,不过,“你刚在忙吗?我简讯传去好久你都没动静。”
“我到酿酒室时没带手机,回到卧室才看见你的简讯,你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到两点多才记得要吃午餐?”她这一说,靳炜烈想起重要问题,而将话题绕回来,他就是看见她逾时仍未用餐,什么顾忌都抛到脑后,只急着打电话给她。
前几天忙医学研讨会的事,有些工作延宕没处理,结果一忙就忘记吃饭了。”她不敢坦白其实是想他想到忘记时间。
“是谁告诉你一忙就可以不用吃饭?你当自己是超人?饿坏身体怎么办,赶快吃你的午餐,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已经打开便当,那你是不是准备讲笑话给我听了?”将手机转为扩音放至桌上,倪语霏微笑的拿起筷子。
他的语气有点凶,但他的关心,很温柔。
“笑话我不会讲,你先吃饭,等我找到笑话再传给你。”听她已准备用餐,真的不会讲笑话的他,只能放柔声音哄她先进食。
“你有我住处的钥匙,以后如果很累,中午就到那儿小睡片刻,别把自己累坏。”
“嗯!”她笑着点头,嚼在嘴里的白饭感觉比平时还要香甜。他果然是为了方便她能午休,特意留住处的备份钥匙给她。“你什么时候会再到台北来?”
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靳炜烈的眼眸一黯,在他彻底消除对她的感情前,他将不会再到台北。
“酒庄这阵子比较忙,要过阵子再看看,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赶快用餐,要好好照顾自己,拜。”怕越与她对话越不舍得放手,叮咛完她要照顾自己后,他立刻结束通话。
“哎呀,我都还没提醒他也要注意未痊愈的脚伤,怎么就挂电话了?”
倪语霏小声咕哝几句,不过想到他们通了电话,她非但听见他的声音,也知道他是关心她的,她就很开心,听话的将她逾时的午餐吃完。
之后,她的办公室来了意外的访客。
“妈!你怎么来医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望见敲门后进来的母亲,倪语霏连忙迎向她。
“别紧张,妈只是出来买东西,顺路过来看看你。”曹敏芝慈蔼笑道。
“等我回去妈就看得到啦,你这样突然跑来医院,我会以为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上个月妈感冒拖了许久才好,她来医院,她会很担心以为妈又生病了。
“没办法呀,这阵子你特别忙,下班就急着去照顾朋友,回家跟我聊天的时间都变少了,我不顺路过来看你,今天下班你不晓得又要陪你朋友陪到几点才回家。”
听着母亲佯装吃醋的口吻,倪语霏笑挽着她坐入沙发,倚着她撒娇,“我朋友回台中了,今天一下班我就会回家,妈想和我聊多久我都陪你。”
“你朋友回台中了?她的伤已经痊愈了吗?”
“已经好得差不多。”
“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妈也总算能和你谈谈相亲的事。”
“什么相亲?”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前阵子你爸希望你一起出席卢老的生日会,其实是希望你能和卢老的孙子见个画,撮合你们交往,可惜你因为要照顾出车祸的朋友没能赴会,我和你爸知道你挂心朋友的伤势,大概无心谈感情,也就暂时把这事搁下,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为你安排相亲了。”
“我不要相亲,妈别跟爸提这件事。”倪语霏急切反对。
曹敏芝微讶的看着她,“卢老的孙子也是个医生,你爸说他很优秀,你们说不定一见面就互有好感,怎么你这么反对?”
“我不喜欢相亲的感觉,再说喜欢的对象要自己挑才浪漫、才有意义啊!”她喜欢的是靳炜烈,才不要跟别的男人相亲。
曹敏芝莞尔。“我和你爸是都让你自由恋爱啊,可是你已经很久没再谈感情了,我们再不帮你安排相亲,你什么时候才要带男友回来给我们看?”
“再给我点时间,我保证会交个最优秀的男朋友,所以妈要帮我,万一爸最近又安排找跟卢老的孙子见面,你要先帮我挡着。”
依爸对卢老孙子的欣赏,她若真跟对方见面,爸肯定直接叫她和他交往,所以这场相亲宴,绝对有拖延的必要。
“妈是可以再拿你朋友的伤还没好给你当挡箭牌,不过你要加把劲,至少要先挑个喜欢的对象来,这样你爸就不会逼你相亲。”曹敏芝纵容的拍拍女儿的手。只要女儿愿意多花些心思在感情上,为自己挑个好对象,自然无需相亲。
倪语霏直点头表示她明白,喜欢的对象她已经挑好了,现在,就剩下当面向他借白,看能否顺利交往了……
周末,倪语霏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下台中,爸妈已经有意为她安排相亲,让她原本要让些时候再向靳炜烈告白的打算,如今也只能提前。
这些天每到中午,靳炜烈便会传简讯提醒她要按时用餐,并附传一则小笑话,他这么关心她,又将她的话牢记在心,表示他的心里应该有她吧?如果向他告白,请他当她的男友,他不会不同意吧?
由于这次她来找他的情况特殊,也想给他个惊喜,所以她是透过网路搜寻到闲云酒庄的地址,没有通知靳炜烈,她一早就出发,约莫两个小时即抵达闲云酒庄,然而偌大古朴的酒庄宅院里似乎没有人在。
“他出去了吗?”按了门铃好一会儿,依然没人出来应门,倪语霏正想拨电话给他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奇怪的敲打声,她循声走去。
在敲打声暂时静止之际,她听到熟悉的低醇嗓音——
“老爹,你回去休息吧,搭葡萄棚架的工作交给我和阿龙就好。”
“没关系,我只是帮忙量棚架支柱的间距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会太累。”
“那等太阳晒到这里你就得休息,我可不希望你中暑。”
靳炜烈酷酷的声明,突然厌受到身后注视的视线,他转过身去,整个人顿时如停格般怔住。
“倪语霏?”他惊诧唤喊,眼前巧笑倩兮的不正是他这个星期极力想淡忘,却每每于午夜梦回引起他无尽相思的人吗?